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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是你发脾气让人害怕。”李思浅窘了,她就是害怕,他怎么能错成这样,她跟他怎么总是鸡同鸭讲!

    “这不可能!”端木莲生说的极快极肯定。

    “怎么不可能?你是统率千军的大帅,又杀过那么多人,你一发脾气,谁不害怕?难道你不知道别人怕你吗?”李思浅急了,这人怎么这么认不清自己呢!

    “别人怕,你肯定不怕。”端木莲生极其笃定,李思浅呆了,“我为什么不怕?你说说看,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我就不能怕了?”

    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李思浅,端木莲生竟有几分委屈,有这么怕他的吗?她从小就没怕过他!

    “大概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比较帅?”

    李思浅瞬间崩溃,三观尽毁,节操全碎。这是那个冷酷傲慢的大帅吗?

    “咱们不说这个了,”李思浅败退,“男主外,女主内,这事我自己处置,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别小看了那些恶奴,你年纪小,事少,一不小心就得着了她们的道儿。是听我说要把她们发去挖矿心软了?浅浅,你听我说,大仁不仁,小慈乃大慈之贼,居上位者,须赏罚分明,不能心软。”端木莲生很欣赏李思浅要男主外女主内的勇气,却压根不相信她的能力。

    “往外漏话的不过是一个两个人,可枇杷院里从秀英到粗使丫头有近二十人,难道因为一两个人的错,就全数去挖矿?这叫赏罚分明?这是一,其二,这话漏出去,也许是专程递出去的,也许只是嘴快,不小心说漏了,被有心人听去,这有心和无心难道也是一样罚?其三,吩咐去庄子这事,我没有交待不许外传,你交待过没有?我从前在家……在娘家,给我院里的丫头婆子立过规矩,但凡我院子里的事,不管大小,一概不许出去说嘴,我到枇杷院还没来得及立这个规矩,我来之前,你立过这样的死规矩没有?若有便罢,若没有,你这叫不叫不教而诛?”

    端木莲生被李思浅一二三问的大出意外,眉头高挑怔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一把抱过李思浅,“说的好!那我问你,你怎么从这二十个人里头找出递话的人?若找不出,就放任不罚?那咱们岂不是要吃第二回亏?第二回也不见得能找出来,那咱们得吃多少回亏?”

    “那就宁可错杀?”

    “当然!”端木莲生答的理直气壮。

    “好吧,”李思浅发现跟这位大帅讲道理真是太困难了,“我能找出来!”

    端木莲生这回真有些怔了,这小丫头倒挺固执,“好,那就给你……十天?从庄子回来算起,十天够不够?不能再多了!”

    “嗯,够了。”李思浅琢磨着院子里几个要紧的人,那两个嬷嬷……干脆现在一起问了。

    “听秀英说,朱嬷嬷和韩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头?”李思浅在端木莲生怀里仰起头看着他。

    端木莲生神情没怎么变,“嗯,我记事的时候,韩嬷嬷在大哥身边做掌事嬷嬷,朱嬷嬷管着厨房上的事,除了林氏院里的小厨房,府里三处大厨房和父亲、大哥院里的小厨房都是她管,我那时跟大哥一处吃饭。”

    说到这里,端木莲生脸上怅怅然都是怀念,母亲走得早,他没有印象,他的亲人只有大哥一人。

    “听大哥说过,韩嬷嬷七八岁就跟在母亲身边侍候,立过誓,要一辈子侍候母亲,也就没嫁人,母亲走后,她就跟在大哥身边侍候,大哥说她对母亲最是忠心耿耿。”

    “母亲走的时候你还没满周岁,她怎么不在你身边照顾?”李思浅有些纳闷,赵王妃死的时候,端木莲生还在襁褓中,正是需要韩嬷嬷这样忠心耿耿之人精心照料的时候,他大哥那时候已十来岁,她不在端木莲生身边侍候,怎么倒跟了他大哥呢?

    “大概是我小时候比较淘,韩嬷嬷,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端木莲生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给出了个解释。

    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没说话,太淘?这个理由就是个笑话儿!这中间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呢,他们端木家破事真多!

    “秀英说朱嬷嬷和韩嬷嬷十年前就出府荣养了?说是你亲自去把她们接回来的?怎么想起来接她们回来?”李思浅纳闷了好几天了。

    端木莲生瞪着李思浅,非常意外她怎么问出这句话来。“你身边总得有几个能信得过又能指点你一二的人,早年在母亲和大哥身边侍候过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也就她俩还能用一用,有她们两个在你身边侍候,万一朝廷有什么事,我也能安心外出。”

    李思浅抬手揉着额头,她现在知道他的意思了,可她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真心一片、好心一片的给她添了两堆麻烦。

    这两位祖宗看那样子压根没准备帮她,不过照莲生说的这意思,最多不帮忙而已,也不会添什么乱,那就先在枇杷院荣养着吧,要是现在跟莲生说送她们回去,估计费尽口舌也不见得能送回去,算了算了,还是等她收拾好莲生这只榆木脑袋,腾出手再说。

    “不是说议和了,以后……我是说,至少一年两年不会再打了吧?”

    “议和……”端木莲生一声轻笑,满是鄙夷不屑,“一时权宜之计罢了,反正今年不会打。”

    今年这都十一月底了!李思浅白了端木莲生一眼,拿她当小孩子哄呢?

    “今年确实不会再起战事,至于明年,谁能说的准?南周的厉大将军野心勃勃,一心要收复失地,谁知道战事什么时候起。”李思浅听的出来,端木莲生这话有些心不在焉,应付的成份居多,这是朝廷大事,本来就不是她该过问的,李思浅乖巧的转了话题。

    车子走的不快,到庄子时已人定时分,李思浅在车子颠了大半天,这几天又确定疲劳,连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第162章 雪夜佳人

    睡到半夜,好象是梦中,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二爷’,李思浅一向睡觉极轻,这一回累了,又在端木莲生怀里窝的太舒服,睡的比平时沉,迷迷糊糊正要问一句,喊声却没了,端木莲生在她背后动了动,轻轻抽出胳膊,用被子裹紧她,按在她身上俯下了身,好象是在确认是否惊动了她。

    李思浅已清醒了,却闭着眼睛没动,看样子他不想惊动她,没等李思浅犹豫好是醒还是不醒,端木莲生已轻巧的跳下了床。

    李思浅睁开眼,端木莲生已不见了,屋里屋外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李思浅往旁边摸了摸,不是她做梦,他确实出去了。

    李思浅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中间醒了一回,身边没人,又伸手摸过去确认了是空的,再睡过去就睡不着沉了,朦朦胧胧似睡似醒。

    半睡半醒中,李思浅只觉得身边突然袭过股刺骨的寒气,急忙扭身,是端木莲生回来了。

    此时已天光大亮。

    “吵醒你了?”端木莲生甩掉了斗蓬,掀被子进去,一把搂住李思浅,头埋在她怀里,重重一声感叹:“还是浅浅的温柔乡好!”

    这一句感叹里渗着沉沉的阴郁,钝钝的压进李思浅心里,什么事让他如此感慨?

    “真凉!你去哪儿了?”端木莲生贴上来的脸颊冷的冰块一般,身上也一片冰凉,李思浅用手揉着他两边脸颊问了句。

    “早起了一会儿,到外面看看下雪没有。”端木莲生头也不抬的含糊了一句,李思浅哑然失笑,他明明是半夜就出去了,这是不想告诉她了。她很能理解,两人就算彼此都打算要好好相伴一生,也不是要知道对方所有的事情,况且她这个夫君位高权重,肯定有更多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下雪了吗?”

    “下了,院子里已积了两三寸厚。”端木莲生头埋在李思浅怀里,停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李思浅的手指早就在端木莲生头上脸上抚过一遍,雪积了两三寸厚,那他出去的时候就已下了,可他头上脸上没有湿意,看样子没出院子。

    “浅浅。”

    “嗯?”

    “我不会辜负你,也不会伤害你。”

    李思浅呆了,他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了?他出去一趟回来就怪兮兮的,出了什么事?他见了谁?

    “浅浅,我想你!”

    “我就在这里呢!”李思浅哭笑不得,她就在他怀里呢!

    “嗯,想要你……”端木莲生的吻热烈急切,一只手急切的探进去。

    “哎!天都亮了!唔……”李思浅刚挣扎出一句,就被端木莲生重重吻住,刚刚还冰凉的身子滚烫如火,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被他扯脱。

    “浅浅,浅浅……”端木莲生的呢喃急急碎碎,仿佛透着压抑不住的痛,压上她身子就往里顶。

    他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李思浅心里生出几分仓惶,却无暇多想,他已进来了,仿佛要把她辗碎一般,李思浅紧紧搂着他,他搅起了狂风暴雨,可在这狂风暴雨中,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雨收风停,端木莲生紧紧搂着李思浅,喃喃的叫了几声‘浅浅’,头抵在她头上,竟沉沉睡着了。

    李思浅身上汗水淋淋,也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还是端木莲生的,见他就这么沉沉而睡,呆了片刻,从他身下慢慢挪出来,拉过被子将他裹好,刚要撑起来,端木莲生一只胳膊重重搭过来,将她揽入怀里,李思浅想挣扎起来又怕吵醒了他,只好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谁知道没多大会儿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深沉,李思浅睁开眼,端木莲生没在床上,丹桂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打起帘子笑道:“二奶奶醒了,爷早就走了,吩咐不让吵着你,说你累了。”

    李思浅脸上一红,她确实累了,他走时她竟然不知道!

    吃了早饭嫌晚、午饭嫌早的一顿饭,李思浅站到廊下看着还在密密飘洒的雪花,这才问丹桂:“他说去哪儿没有?”

    “没说,就说让姑娘别等他,晚上若是回来晚了,让姑娘自己先歇下。”丹桂眉头微蹙。

    “昨儿是你值夜?是谁来寻二爷?”李思浅问起另一个重要问题。

    “是白水,我说爷歇下了,吩咐过不许打扰,爷脾气那么大,白水却说是极要紧的事,爷吩咐过,不管何时必是要禀的,我问他怎么跟爷说,他说就说白水请见就行,我就没敢再拦。”丹桂低低答道。

    李思浅凝神听完,默然不语,这个白水真是滴水不漏。

    “外院门房上呢?”

    “昨儿夜里正好是张婆子当值,一早上我就去问她了,说是后半夜白水敲门,她开的门,除了白水,还有三个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一起进来的,那三个人连头脸都裹的严实,不过张婆子说,有一个肯定是女的,而且是个绝代佳人。”

    丹桂的话停了,看着听的专注的李思浅故意笑道:“我就说她又乱说,这样的大雪天赶过来,得穿的多厚才不冷呢,况且连头脸都裹得严实,又是大半夜,她能看出什么?张婆子就是爱乱讲。”

    李思浅眼睛微眯,没接丹桂的话。张婆子是个孤寡婆子,原来在各个酒店串来串去卖蜜饯为生,外翁发现她看人的眼力好的出奇,就把她收进府里,交给了李思浅,进府后一直在门房上当差。

    张婆子说是个绝代佳人,就是不绝代,也是位佳人,她不会看错。

    他比她年长很多,年少从军,历有多少,故事就会有多少,这大雪夜赶来、能让他不管何时必定要禀要见的佳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今天的突然外出,也是因为昨夜的佳人到访么?还有今天凌晨的他,那么反常,难道也是因为佳人么?

    李思浅怔怔的想出了神。

    “姑娘,外头冷,还是进屋吧。”丹桂带着几分担忧看着李思浅,李思浅‘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嫁了这样一位夫君,她做了很多准备,其中就有这样的事,只是这几天他待她太好,未免让她生出了许多奢望。

    第163章 一窝子关系户

    她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咱们过来前,你分派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说没说咱们要来的是这间温泉庄子?”李思浅坐到炕上,接过杯茶,看着丹桂问道。

    丹桂惊讶的看着李思浅,点了点头:“说了,我先是和秀英说了这事,商量好她留下我跟着,然后叫了金橙她们三个,还有花枝、花叶进来分派时也说了要到的是温泉庄子,出什么事了?”

    “嗯。”李思浅将林王妃知道的事说了,丹桂眉头紧蹙,“姑娘,这一趟只怕不好找,知道的人太多,还有……”

    丹桂看着李思浅,一脸苦笑,“爷原来枇杷院里的人,我和金橙打听到现在,竟全是有头有脸的,秀英姑娘不去说她,其它从花枝她们到那几个五百钱一个月的粗使小丫头,这中间最没体面的一个,也是府里果蔬局大管事的外孙女。”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思浅叹了口气,倒没太多意外,端木莲生两年三年回来一趟,听说从前回来一趟,也就住个十几二十天,在这样常年没主人的地方当差,月钱一分不少,活一点没有,这不是当差,这是养老呢!

    李思浅心里微微一动,这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大管事、管家娘子的近亲,那些管事、管家娘子都是林王妃手里用出来的,只要林王妃愿意,这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是她的耳目眼线!

    怪不得她肯高价养着这一院子闲人,除此……李思浅突然重重抽了口凉气,这是小手段,也是大手笔!要是昨天自己没拦住莲生,把这些人全数送去挖矿,只这一次,她们两口子得和满府的管事和管家娘子们结下多么大的仇啊!

    真是好手段,好算计,怪不得她敢当着她的面,那么大剌剌说到温泉庄子,不管自己是明白还是糊涂,她其实都无所谓。自己要是明白了要处置最好,这些是莲生院里的旧人,自己要处置必定要和莲生说,她深知端木莲生以往的处置手段,她不怕她处置,就怕她不处置呢!

    李思浅一阵心寒,这样的算计,不但算计了她,更算计了满府的管事和管事娘子们,哪些算计,她就不怕折福折寿么?

    “从今天起,咱们院里不养闲人。”李思浅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以她目前的处境,这些人不能得罪,得想办法赶紧让她们自己走。

    “把咱们晚睛轩的规矩拿过来用,先让她们一条条背规矩。你记好,咱们规矩既然说出来,就必定要做到。”

    “我记下了。”丹桂连连点头。

    “垂花门以内,除了你们四个,嗯,还有秀英,其它人没有召唤不许擅入,若有违反,就……”李思浅想着端木莲生的做法,“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除了严守规矩,还有就是别让她们闲着,一会儿就开始打扫这院子,从里到外一尘不许染,打扫好之后用白绢帕一处处擦,还有,每个人都要做针线,活好的做帕子衣服,活不好的先学着做靠垫、枕套,总之,日夜不能闲!”

    丹桂呆了片刻,‘噗’的笑出了声:“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了,她们闲惯了,这一忙,只怕没几个能撑下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几天就得想法子出支,再去找旁的好差使了。”

    端木莲生回来时已半夜了,一身寒气进屋,见李思浅一身家居短打扮窝在炕角一堆,脸上笑容立现,几步上前,伸手抱起李思浅,搂着她转了个圈,一起倒在炕上。

    “有什么喜事?”李思浅趴在他身上,拍着他的脸问道,端木莲生在她手上亲了下:“如我所愿!浅浅,想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