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坏胚》 序 这本书完稿的时候,是大年初七,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这里向大家拜个晚年,虽然本书不知道在几月份面世。 书中的男、女主角不是典型的完美角色,但其实我发现最近的读者愈来愈能接纳各种不论是性格上、外型上具有“缺陷”的人物。相信那种完美情人早让读者看腻了,因为我也是。尝试写个不一样类型的人物,希望读者朋友们能继绩拥有这种接纳。 这本书不论在对话或旁白都比较口语化,并没有刻意的修辞。也许文字间有许分赘字,看来不甚通畅,多多包涵。里面有不少台语里不文雅的形容词直接翻译,为了更能突显书中的背景,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写了。希望读者们看的习惯。 出版社的王姐称赞我写的淋漓流畅,且具正面意义,希望我对自己有信心,序言不需太谦虚,勇敢的理直气壮一点。因为我拙于写信,也羞于在电话中表达感谢,所以在序里谢谢王姐的认同与肯定。相信有王姐的赞美,绝对是读者最大的保证。 谢谢王姐信里大大的“笑脸”让我信心百倍。以后在写稿上若有挫折,我会对着这个笑脸对自己打气,更上层楼,以报答王姐的知遇之恩!(好好狗腿不过我是真心的喔。) 因此这篇序言已做了一番修改。在序言里我要告诉大家:这是一本好书,绝对值得你心欣赏!买下它,您不会后悔的! 下一个故事已经动笔写了,内容属于轻快活泼的。看完这本较为写实的故事,请期待下一本快乐的故事! 开场 闷热的夏日傍晚,于庭凯生平第一次踏入这个屏东偏远小镇的渔港。 一路从台北坐火车颠箕到高雄,再从高雄换公共汽车摇到屏东,不但**坐的快裂了,连耐性也磨光了。 这不知是他第几回的“跑路”生涯,从没有一次像这么落魄凄凉的。以往就算要躲风头,口袋里麦克麦克不说,身边也常有几个马子供他消遣,不但没有半点逃亡的悲惨,倒还有几分度假的悠闲。但这回可不同了,除了几乎身无分文外,竟还凄惨到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 想当初决定要跑路,他开始四处跟“兄弟”们筹措跑路费,没想到一个个平日把“义气”当口头禅的那帮好哥儿们,不是宣称手头紧,要不就一个个像空气消失了般,让他求助无门。几个较有良心的,意思意思塞个两三百给他,像在施舍乞丐似的,嘴里还直嚷那已是全副家当了,真够他呕的。 都怪自己平日太“阿莎力”手头上有几个钱就装老大,阔气的请一帮酒肉朋友上酒店、理容院、三温暖什么的,一掷千金的海派模样,除了花钱时有几分快感,现在真的是什么也不剩了;包括用钱堆砌而成的老大壳子。 他当然知道像他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既没有帮派靠山,又没有固定的营生管道,通常有多少花多少,顾得了今天便顾不了明天,其实就是“及时行乐”主义者,身边经常是没有什么钱的。 有时手头紧,就抢抢街上落单的老弱妇孺,要不就是深夜的便利商店,或是闯闯空门;那些钱也都花在女人、酒、电动抬子上了。较有办法的,还有门路卖卖白粉、安非他命或正在流行的摇头丸、快乐丸什么的,但那些都是有组织的帮派,像他们这些小瘪三,别说没有门路拿到货了,就算拿得到也没有管道销,他就曾经天真的想到pub“做生意”差点没让人砍成八段。有的不贩毒,至少也跟个有办法的“大哥”靠着跑腿吆喝,分一点“江湖地位”;像他们这种既没组织也没帮派的小流氓,虽然乐得没人管,但生活也拮据得很,一点都没有“传说”的嚣张。 可是他就不信,连个千儿八百的,他们居然都拿不出来。 难道是他平常不够善待那帮兄弟们,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个狼狈下场?呸,他可不信这套。虽说他这个老大没有通天的势力本领,但兄弟们有事时,他哪回不是两肋插刀的帮到底?瞧他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刀枪眼儿,哪个不是替兄弟们捱下的?还有平日领着一帮兄弟到风月场所买醉,花的可都是他这个“老大”的血汗钱哪。真是一群无情无义的家伙想必都是受了“拉链仔”陈大的恐吓吧。 提起这个拉链仔就有气,谁知道露比这骚娘们是他马子?要不是自动送上门来,那一身的马骚味还真教人倒胃口。当初拉链仔放风声要砍了他,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要替他站台一律格杀勿论。致使一帮平日有往来的道上兄弟避他惟恐不及,纷纷撇清关系。今天这般落魄都是拉链仔害的,他记下了。好汉能屈能伸,以目前拉链仔的势力他招惹不起,但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不过他可不是怕了拉链仔才跑路的,只是现在风声紧,什么扫黑扫黄的名堂一大堆,榜上有名的他不得不避一避,待风声过了再回去。到时他绝对会出出那口鸟气,让他们知道,他“小霸王”阿凯可也不是好惹的。 说到为什么除了扫黑,连扫黄都有他的分——对了,没错,他就是靠女人皮肉吃饭的。 他本来也是有份工作的,最早踏入社会时,是在酒店门口当泊车小弟“顺便”兼差围事保镖。后来这种生活过腻了,转行当“司机”这司机的工作就是接送“小姐”到指定的地方进行某项“交易”这份工作可比保镖轻松多了,既没生命危险,甜头也来的多。有时“小姐”服务好拿到额外的奖赏他也能分一杯羹,不但如此,还常常享受免费的艳福。后来妈妈桑看他长得俊俏,不但体格外型都媲美偶像明星,嘴巴也甜,于是希望利用他的本钱拐几个小姐好壮大旗下的阵容,这才开始他另一阶段的生活。 不过近年来大陆妹一波一波的涌入,人头集团猖狂,像他这种孤军奋战的人慢慢不吃香了。只能偶尔介绍几个小姐到夜总会,抽抽佣金,以维持生计。这种靠口头伎俩赚钱的日子过久了,即使现下的情势让他不像以往荷包赚得满满,但安逸闲散惯了,一时也不想换行业。 前一阵子扫黑让他躲了不算短的时间,现在又来什么扫黄,害他不得不再次躲起来;真搞不懂台北政府怎么那么闲,杀人放火的不去捉,就专门找他们的碴,害他连一口饭也吃不安稳。人家说“兄弟路歹行”果真一点也不错。 想起早逝的阿娘曾说,这社会是个“大染缸”还真他妈的对极了!瞧他不是黑就是黄,什么都有他的分! 本想偷渡到大陆或什么地方去的,听说跑路到那里的大哥们过的有多爽,根本就不想回来了;偏偏没钱,什么都是白搭。 现在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镇,偏僻的道路旁锈痕斑斑的站牌上写着掉漆的地名“鸭厝寮”这“耸搁有力”的地名连听都没听过,真是够落魄凄凉了。 十六岁国中毕业到台北闯荡,混了几年混不出名堂,沦为一个地痞小流氓,犯了几项前科,什么抢劫、烟毒、杀人未遂的,也蹲过几年苦窑,即使仍在假释中的他,也从没现在这么落魄。 他现在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除了中午那餐在火车上吃了个台铁的排骨便当外,到现在都还滴水未进。偏偏身上连几个铜板都数得出来,别说晚上没钱投宿旅馆了,连买一碗阳春面都还不能点卤菜。 可是就算不吃卤菜吧,也总要有个面摊呀。怎么看来看去每户人家都在晒咸鱼,连个卖吃的也没瞧见。真是欺负他这个外地人,而且还是个落魄的外地人。 于庭凯愤怒的阵了一声,踢开挡路的小石子。 好吧,如果上天真要这么整他,他只好再干已经收手好几年的勾当,看哪家倒霉就抢哪家喽。 嘿嘿,他大名鼎鼎的“小霸王”阿凯,准备要为这个纯朴单调的屏东小镇带来一点色彩喽! 第一章 于庭凯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倒在草丛中。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屋宇简陋的屏东小镇居然比水泥丛林——户户安装铁窗、保全的大台北都市还难得手。 怪只怪绑在屋后院子里的那只大狼狗。才翻过围墙,脚都还没踏上地面哩,那死狗就震天价响的吠了起来。于是“敦亲睦邻”的好厝边个个手持棍棒、手电筒的大喊捉贼,出师不利的他就这么被打了一头一脸。 幸好自己眼明手快,多年来偷鸡摸狗训练出来的好身手让他在激动愤怒的人群里逃出生天。虽然伤痕累累,但他只能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则被逮到,这一关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村民咒骂愤怒的声音渐渐远去,于庭凯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挣扎地爬出草丛,前面是一条铺满碎石子的羊肠小径。他很想站起来,但脚踝瘀青肿胀,完全支持不了伟岸的身躯。末了,他只能挫败地倒在路边荷荷喘息,等待上天为他宣判死刑,结束这腐败无用的一生。 他实在不想死啊,即使这人性多么凉薄、这社会多么无情、这过去多么肮脏、这未来多么茫然、这一身多么丑恶即使他活着没有人稀罕在意,而死了只不过是少了社会一条害虫,他仍不想死。 但是额头上那个伤口正汩汩的流着温热的血,几乎就要染红了眼前所有景象,也让看去的一片模糊晕眩;如果再不处理,他就要血尽而亡了。 想他一路忍辱负重藏匿到屏东,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早知就待在台北继续过奢华的生活,即使被条子逮了也算“风风光光”哪个道上混的没被关过十年八载?反正出来还是一条好汉,而且更添“光荣战绩” 就算和拉链仔陈大杠上也认了,没真正“轧”过哪知道谁赢谁输?说不定运气好逃过一劫,顺便干掉他,那自己在道上可威风了。到时就不是一个小流氓,是个大哥级人物了 如今死在这个没没无闻的屏东小镇,改明日报上社会版的一个小角落至多只是添上一则不起眼的小新闻;而自己被乱棒打死的消息传到那帮兄弟的耳里,只怕会笑掉他们的大牙。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生逞勇斗狠的“小霸王”阿凯,死的竟是这么凄凉 于庭凯恨恨的咬牙,一股不服输的意念在胸口狂烧着。他狠狠抽着鼻息,挣扎地爬行到碎石子路上。生存的信念支持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命运打倒。 天色昏昏暗暗,墨黑的天空连一颗星子都没有。于庭凯拖着一身血迹将身子移到路中央,虽然不明白死在草丛里和路中央有什么不同,但模糊的意志却是不停地催促他移动。 远远一道灯光投射过来,于庭凯很清楚那是车灯。他挣扎的举起手想要引起车主的注意,然而耗尽的体力却让他无法再举高半分。眼见车行愈来愈近,那个迷糊的车主似乎还没发现异样。于庭凯觉得一颗心都要抽紧了,莫非命大没有死在乱棒下,却还是逃不过成为车下亡魂的命运? 眼前愈来愈模糊,于庭凯酸软无力的四肢摊平在碎石子路上。他勉强张大嘴,喉咙里涌出的血泡却阻止声音的溢出。一双眼睁得像铜铃般大,看着那个心神不属的车主愈骑愈近,心里的诅咒也愈来愈深。 别别再靠近了会压上我 于庭凯在心里大声的呐喊,深深痛恨起自己何必爬到路中央换一种死法。那个迷糊的车主没救他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压死他呀。 眼前愈来愈模糊,依稀见到车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妞,而准备压死他的凶器是一台破旧的小绵羊,铿铿锵锵的车行声显示出车龄的老旧。那妞儿的脸上是一种沉思的幽怨,整个心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完全忘了自己正在骑车,也完全忘了像她这种骑车的方式自己随时可能跌个四脚朝天,更可能连带害了一条“无辜”的小命——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就是他! 换做平日,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把上这个漂亮妹妹,然后再将她推入“火坑”而现在,他对眼前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尤物只有满腔的诅咒! 撞撞上了 *** 董田妹自从出了工厂,整个思绪就陷入一片茫然。 十六岁国中毕业就待在这间食品工厂办的“建教班”里半工半读,三年了,如今已经高中毕业,原先以为可以上正常轮值班为家里多挣一点钱,没想到下班前领班却传来要裁员的消息。 原以为裁员不会有她的分,毕竟自己算是厂方培育的新血。通常裁员的对象都是那些四、五十岁的欧巴桑,因为年龄的关系,再过几年就要领退休金了,再加上手脚迟钝,导致产量少的缘故,裁员总是把她们摆在第一位。若非上个月得罪了那个**课长,想必这次的裁员名单不会有她才是 对于**课长的恶行,工厂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在这个生存不易的年代,处处是受景气影响的失业人口,而整个鸭厝寮也只有这么一间工厂,除了海上讨生活的男人,其余的妇女都是在这里工作。年轻男女都纷纷离开这个小镇,剩下的不是老弱妇孺,就是像她这种受限于家庭不能出外发展的人。为了生活,所有的人都忍气吞声,任劳任怨的领取一些赖以维生的微薄薪资,#x5c3d;#x7ba1;厂方的待遇以及人事上多么不合理,单纯的他们也从来不懂得寻求劳基法的保障。 小镇上多的是守活寡的妇人,头家常年在外捕鱼,家里经常十天半个月没有男主人,**课长就是看准了这点,经常对手底下的员工毛手毛脚。董田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成了受害者,更没想到理所当然的反抗会让她丢了工作。 反正等着这份工作的人多的是,**课长也不在乎少她一个。 不在工厂工作,其余的人就只能忍受着风吹日晒,在渔市场像个男人般吆喝批发新鲜的渔货,那样的生活不是一般女人家过的起的,有多少个女人眼巴巴的等着工厂的空缺,董田妹却这么拱手让人了。 如果让她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董田妹不敢保证她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忍气吞声,为的只是工厂每个月一万八的薪资。 一万八千元或许不是一笔大数目,但整个董家却是靠着它生活。 父亲五年前出海捕鱼,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浪中,至今连尸首都找不到。母亲林素兰一时承受不了打击,哭坏了双眼,至今只能在家晒晒咸鱼,赚取微薄的收入。十八岁的妹妹董海妹还在读高中,成绩优秀的她目前寄宿在学校,私立高中昂贵的学费一直是家里的重担。七岁的弟弟董喜男明年就要上小学了,至今还是经常光着**在院子里帮妈妈晒咸鱼,不但没钱上幼稚园,连一件干净完整的裤子也穿不起。 原本家里还不是这么拮据的,否则董海妹也不能上私立高中。当年董父死时渔会发了一笔为数不少的抚恤金,原是够一家四口暂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半年前董母一时贪心被金光党骗走了八十万元,为了弥补短缺的家计跟了多起自助会,偏偏不约而同会头都卷款倒会了,整个董家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渗雾,生活穷困潦倒、一贫如洗,只能靠着举债渡日。 这个消息一直不敢让寄宿中的董海妹得知,因为她明白以妹妹的烈性子,肯定二话不说休学来帮忙家计。好不容易读到高三了,董田妹说什么也不会让妹妹半途而废。若说董家还有什么希望,除了年幼的弟弟,就只能靠优秀的董海妹了。无论如何,她也要咬牙撑过这段苦日子,等哪天妹妹学成找到好工作后,他们一家就可以翻身了。 但如今一切都完了,工作丢了,什么希望都没了。 董田妹美丽的大眼睛里只有前途茫茫的恐惧。如今家里一切的积蓄只有车子坐垫底下的遣散费三万元,而这三万元能撑多久呢? 这个月来每天加班到晚上九点,这条没有路灯的碎石子小径不知走过多少日了。每次回家的路上,她心里只会盘旋着今天的加班又为家里赚进多少钱的欣慰,以及总算可以回家休息的喜悦。头一次这么茫然无助,这种恐惧一直侵袭着她,甚至害怕回去面对母亲带着风霜的笑脸端上的宵夜清粥配咸鱼干。 她没有在工厂里订便当,因为每个月伙食费还要扣二十两百元。通常午餐时她会躲到工厂后面的废水场啃着前一夜做好的咸鱼饭团,而晚上那一餐就一直饿着肚子直到回家吃宵夜。 #x5c3d;#x7ba1;日子再苦,她从没有怨言,因为每个月把原封不动的薪资交给母亲的那种喜悦足以洗去所有的辛劳。 而今天是领薪的日子,要她如何开口这三万元的由来?领了这份比平日多的薪水,往后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她知道母亲不会怪她,因为母亲对年轻的她为家庭奉献一切总是心存愧疚。但她却深深的恨起自己,因为自己的清高,让整个家庭陷入绝境。她多想调转车头,回去“屈服”在**课长的yin威之下 内心不停的在挣扎交战着,蓦地,破旧的小绵羊车轮底下似乎碾压过什么东西。 “啊——我操你祖宗八代!‘青瞑’的‘破蛤仔’,‘恁爸’干、干你鸡,咕,机车”于庭凯痛苦的呻吟着,原本虚弱的吐不出半句求救的嗓音,如今却骂的铿锵有力、气势如虹。不过最后那两个难听的字眼不知怎地却吞了下去,改用“斯文”的句子代替。 董田妹慌得紧急煞车,人也收势不住摔跌在一旁。 这个满身是血的人说什么?干干她的机车? 突如其来的惊慌和闪进眼里的血人,让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逃跑,完全忘了学校上公民道德时“驾车撞人不可逃逸”的良民守则。但耳里又听到“机车”两字,让她蓦地想起车垫下还有一家人仅有的希望三万元。于是她握住车把,奋力的想要连同车子逃离肇事现场。 于庭凯哪肯放过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救命”的人,于是一双手牢牢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你你”董田妹挣扎的挥舞双脚,想要逃离钳制。“放放开我” 伤重的于庭凯几乎要捉不住踢蹬中的纤足,情急之下狠狠咬住她完美的细致足踝。 “啊——好痛!”董田妹又怕又痛的哭嚷出声。 “不不准走”于庭凯喘息着恐吓,牵动的伤口血流不止。“你撞了人还想逃” 董田妹泪眼迷蒙,惊惧不已的嗫嚅着。 “你你的伤不是我撞的,我、我只是轻轻压到你,不不可能流那么多血” 于庭凯不理她的“狡辩”恶声道:“就算不是,你你见死不救,‘后爸’做鬼也不放遇你”董田妹听到他满嘴台湾粗话,心里更是怕得不得了,心想一定是遇到黑道大哥了,而他一身的伤一定是火并后的结果。虽然从不曾听过鸭厝寮有什么流氓黑帮的人物,但眼前这人肯定不是好惹的。 “我我一定不说见过你,也不会去举发,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董田妹哀哀切切的哭着,心里七上八下,恐惧的颤抖不已。 于庭凯怔了怔,心里疑惑着莫非他的行踪曝光了,而屏东警局也配合北部扫黄?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眼前这女人多半只是吓呆了。像他这样一身是血,连个大男人都不敢靠近,以免背上不白之冤,何况是个女人呢?想要活命必须要撤去她的防心,否则一旦让她溜了,自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虚弱的哼了声,仿佛痛苦不堪。脸上的戾气敛去,改而换上一股无辜委屈的神色。 “我我来屏东访友,没没想到人没遇着,却被抢劫了现在我身无分文,还还被打的一身是伤你们屏东的强盗好狠哪” 董田妹仿佛不信,碍于脚踝还被钳制住,不得不和他应对。 “鸭厝寮的治安没那么差啊,我天天经过这里也没听说有人抢劫。” 于庭凯做作的大声“哎哟”痛呼,想要让她忘记怀疑。果然善良的董田妹虽然处于畏惧的状态,却还是关心的问着:“很痛吗?” “痛痛死了!”一喊痛,疼痛果真排山倒海而来,让他不由得龇牙咧嘴,俊美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你们屏东的人不但心狠手辣,还还见死不救啊”一股捍卫里民荣誉的意识倏地冒出头,董田妹觉得她有必要改变这个外来客对鸭厝寮的粗劣印象。 “我该怎么帮你?” 于庭凯眼珠一转,心里窃喜这个外貌美丽的女人果然只是个大草包,这么容易上当。他尽量以纯洁委屈的神态虚弱的说: “帮帮我处理一下伤口,顺便顺便再借我一点钱,我会还你的。”会才怪。 董田妹有些为难。自己也只剩三万块了,能借他多少?想了想,叹口气说: “我先送你到医院吧,其它的再说。” 于庭凯一惊,连忙阻止。 “不行,别送我到医院!” 董田妹怀疑地看着他。 “你伤得这么重,不去医院怎行?” “这”于庭凯轻咳了咳,脑中思绪乱转。“我从小最怕上医院了,那里刺鼻的药水味让我想吐。我‘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你家有药箱纱布之类的吧?”管他理由合不合理,反正不能上医院就是了,否则被查出身份,免不了牢狱之灾。方才偷窃不成,见过他的村民可不少哪。 “有是有,可是” “别可是了,”惊慌让他体内肾上腺素激发,原本难以移动半分的身体倏地站起,替她扶起倒卧在一旁的机车,自己跨上后座。“载我回你家吧。” *** 林素兰站在门口“张望”着,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仍焦急的引颈翘望。生理时钟告诉她,现在早过了董田妹下班的时间了。 五年前哭坏了双眼,虽然不至于完全失明,但眼前却永远只能是模糊一片,比起近视千度不戴眼镜的人还糟。或许再也不能清楚的看清眼前的景物,但一些生活琐事倒还难不倒她。每晚到了九点左右,她都会摸索着替一肩挑起生活重担的大女儿熬粥。虽然粥里只有清清淡淡的几粒米,配上常年不变的咸鱼干,但那却是她所有的爱心。 因为自己的软弱无用,让芳龄十九岁的阿妹放弃所有年轻人该过的多彩生活,每日为家计奔忙。这个贴心的大女儿从来没有怨言,每天都是笑容满面,所有的委屈一个人往肚里吞,然而她却知道她为这个家庭牺牲了多少。 她原也可以像隔壁的蔡怡君一样上台北讨生活的。两人是同一所国中的同学,可是人家现在是电视台的助理,虽然赚的钱不多,每天却是开开心心的,一回来总是吹嘘着又看到哪个大明星了。当年阿妹和蔡怡君两人都有少女的追星梦,一心想要走演艺事业。阿妹成熟的早,年少时单纯的追星梦很早就在生活的重担下破灭了,蔡怡君却是十七、八岁就不停的在每个电视台举办的选拔新人活动里一再地试镜。未了大概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条件,但多次的试镜活动让她结识了不少演艺圈的人,终于还是进入那个多彩绚丽的圈子,愿望也算达成一半。 有时林素兰心中会想,以阿妹优越的条件,一定能踏入那个梦幻的演艺圈,成为时下年轻人的偶像明星。以前眼睛没坏时,她看电视里扭腰摆臀的什么“少男杀手”、“学生情人”之类的明星,都还没她家的阿妹来的漂亮。她其实并不赞成阿妹踏入那个杂乱多是非的圈子,但无论如何,总也比窝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寒伧小镇要好吧。 都是她的无用拖累了她,否则阿妹定能无后顾之忧的追寻她的梦想。即使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至少也该是个亮丽时髦的新女性,每日穿的漂漂亮亮的在大公司里办公吹冷气,又怎会只是窝在一个没有前途的食品工厂,染上一身腥臭的鱼腥味? 远远的,传来破旧的小绵羊行走时“喀啦喀啦”的声响,林素兰脸上一阵欣喜,知道董田妹回来了。 董田妹双手紧紧握着车把,手心被汗水湿透了。 背后这个男人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一颗脑袋摇摇晃晃,神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然而他的双手却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身,几乎要把她纤细的身子折断了。他的脸埋进她的颈窝,带着血腥味的温热鼻息沉重的喷吐,引起她全身一股陌生的战栗。那种感觉是恐惧里掺杂着厌恶,让她直想弃车逃逸,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远的。 于庭凯一双大掌抱住她,整个身体紧紧地贴住她细致孱弱的背脊。他明显的感受到她的紧绷,让他的心里产生一股恶作剧的快感。换做平日,他一定不会放过吃豆腐的机会,抱住她的手也绝对不会如此安分。瞧瞧,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就断似的,如此不盈一握;他可以感受到手掌上方那丰满浑圆的**有多么的吸引人,仿佛含苞待放的蓓蕾,正等着像他这样的男人的抚摸。这个小妞肯定没有尝过人间的极乐,未经人事的生涩让他全身激起一股征服的野心。 如果不是现在带着伤,他肯定马上要了她。不过像她这种稚嫩的女人,第一次多半会半推半就,以显示自己的纯洁。他的经验告诉他,即使最后她终究会臣服享受他带给她的快感,但那之前免不了一番做作的挣扎。现在的他可没那体力应付那种游戏,即使他有多么强烈的欲望想要一口吃了她。 “到到了。”董田妹停下车,僵直着声音说。 “阿妹,”林素兰疑惑,摸索着走向她。“你带了谁来?” “阿母,”董田妹一看到母亲,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委屈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阿母,我我撞了人” “什么?!”林素兰一惊,急急忙忙抚摸她的脸,颤抖道:“你你有没有怎样?” “我没有”董田妹挣扎扭动着,想要逃离那双大手的钳制。“放放开我” 于庭凯依言放手,人却“咕咚”一声倒下来。 *** 董田妹眼眶合着泪,百般委屈地替床上的于庭凯包扎伤口。 今天不知道交了什么霉运,一下班就接到革职通知,还在茫然失措的时候,不小心又撞到人。明明只是不小心压到他的手臂,他却把一身的伤赖在自己头上,基于道义责任,不得已她只好带他回来。 家里已经够惨了,再多一个不事生产的伤患,难道上天真的要亡她董家吗? 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好,董田妹也累摊了。接过母亲端上的清粥咸鱼,她低头默默吃了起来。 于庭凯费力的张开眼睛,看到董田妹手里端着粥,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给给我一碗” 董田妹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肚子饿了?” 于庭凯大力点头,顾不得伤口隐隐作痛。 “饿死了!” 董田妹盛了一碗粥给他,见他迫不及待的接过“呼噜噜”的没两下就把一碗热腾腾的清粥吞下,随后又把空碗递上。 董田妹又替他盛了一碗,这回他才有心情配咸鱼下饭。 “没别的菜了?”于庭凯一边大口吃粥,一边挑剔着问。 坐在一旁的林素兰接口:“早上把晒好的白带鱼卖出去了,昨天晒的小鱼干今天还不能吃。冰箱里还有一尾旺来嫂送的吴郭鱼,我打算明天中午煎来下饭。桌上这些咸鱼还要留到明天早上配的,你可别吃光了。” “只有咸鱼可以吃吗?”于庭凯皱眉。“有没有鸡、鸭、猪、牛肉什么的?”平常大鱼大肉惯了,这种寒酸的东西还真难以下咽。不过难吃归难吃,手中的筷子可没停下来过。 “没有。”董田妹冷冷回答。 家里能有咸鱼晒,多多少少赚点外快,这还要感谢一些好心的邻居把卖不出去的鱼送给她们。若不是邻人们的施舍,别说有免费的咸鱼吃了,连卖咸鱼贴补家用的能力都没有。 瞧这男人一脸挑剔的模样,仿佛吃下的是什么馊水毒药似的,真教人生气。但偏偏一边赚难吃,吃的可还真不少。阿母晚上会煮这么多粥,主要还是顺便把明天早上的早餐一并煮了,可是以他这种吃法,还能有剩下才怪。 果然,于庭凯吃的锅底朝天,连难吃的咸鱼都一扫而空。 董田妹生气地收拾碗筷,一边盘算着明天早上要吃些什么。 “阿妹,这里给这先生睡,你到我房里和我跟阿男挤一挤。”林素兰帮忙着收拾,一边吩咐着。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林素兰和董喜男的,一间是她和住校中的董海妹的。此刻于庭凯吃完饭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让她连赶他走的机会都没有。本想替他包扎伤口以及请他吃一餐饭就算仁至义尽了,再赶走这个讨厌的男人,管他要投靠朋友或是露宿街头。但这男人显然是赖定她了,饱餐一顿就呼呼大睡,也不问问主人的意思。 董田妹兀自生着闷气,拿着换洗衣裤,搀扶着林素兰走出房间。 第二章 天方亮,董田妹就顶着斗笠在庭院里翻晒着咸鱼。 昨晚入睡前她就对母亲提起被革职的事,母亲很明显愣了愣,嘴里虽然勉强笑说没关系,但她看得出来母亲的忧心忡忡。 母亲没有问她为什么被革职,她也说不出来。仅有的三万元交给母亲后,董田妹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用布巾一层一层包裹住,再小心翼翼的放进饼干盒子里,最后收在老旧的桌子抽屉底层。 正当她心酸得不知该说什么时,母亲突然咧嘴笑了笑,把抽屉里另一个包里递给她,笑说那是之前剩下的两万元,省吃俭用之下,除了家里开销,缴完妹妹的学费后存下来的,要她不必担心。 仅剩五万元,怎能不担心呢? 她也知道每个月交给母亲一万八千元,除了妹妹沉重的学费以及家里基本开销外,竟还能剩下两万元,母亲有多么的省吃俭用。住校中的董海妹虽然不是个好玩乐的小孩,但家里每个月还得寄给她几千元的生活费,加上私校的一些有的没的学杂费等等,是多么沉重的负荷。董海妹上回来信提到,这个暑假要和同学参加科学研习营,一些学习材料又是一笔负担,这些钱还没给她呢。弟弟董喜男就要上小学了,连“ㄅㄆㄇ”都还学不全,原本她想买几本练习本子让他学写字,自己假日的时候可以教他,以免上小学后跟不上同龄小孩的程度。但是以目前的情形看来,真的必须能省则省了。 想着想着,董田妹不觉掉下泪来。 林素兰推开门,迟缓的身子加入董田妹的行列。 董田妹连忙抹干泪,笑着说:“阿母,怎么不再多睡会?” 林素兰温和的一笑。 “不睡了,已经起的比平常晚了。倒是你,看你昨晚翻来复去,一定是整夜没睡了?” “有啊,”董田妹心虚的笑了笑。“我睡的很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看着林素兰眯着眼,摸索着地上的咸鱼,董田妹心里一酸,突然说:“阿母,等会我到渔港看看有没有缺人手” 林素兰皱眉,打断她的话。 “别去了,那里的工作很粗重,不适合你。” “可是” “在家里陪我晒咸鱼吧,勉强也够温饱。”林素兰拍拍她的手。“别想那么多,家里的钱还够用一阵子,不用太委屈自己。渔港里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欧巴桑,人家看你瘦瘦弱弱的,去了也是白去。” 董田妹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看那个先生会在我们这里住多久?”林素兰突然问。 董田妹怔了怔,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等他起来我就赶走他。” “也不能那样,”林素兰笑了笑。“是我们不对,好歹也要等他伤好了再说。” “他的伤明明就不是我弄的。”董田妹忿忿的抗议。 “人家是外地人,在我们鸭厝寮遇到困难,不帮忙也说不过去。怎么说都是我们不对,人家遇到抢劫就已经很可怜了,你还撞倒他。”林素兰拨弄着咸鱼,一边问:“有没有去报警?我们鸭厝寮出了强盗可是很糟哪。” “没有。那个人很奇怪,受了伤送他去医院也不肯,要帮他去警察局备案也不要,不知道为什么。” “是很奇怪,”林素兰想了想。“也许人家有苦衷吧。”顿了顿,又说:“听他口音好像台北人,你问过他没有?” “没有,那也不关我的事。” “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都市人生存总是比我们乡下容易多了,也许人家是个大老板也说不定。” 董田妹失笑道:“不可能吧,他才大我没几岁,而且那个样子,我还怀疑他是个小混混呢,满口粗话的。” “那也很难说,”林素兰慢吞吞道:“听说台北人很年轻就开什么工作室的,旺来嫂他儿子不也二十八岁就是什么网路电脑公司的老板吗?” “我怎么看他就不像有出息的模样。”董田妹还是坚持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素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停顿了好一会,又像想到什么,问:“上星期怡君放假回来,你们不是有出去吗?她最近好不好?” “很好啊,”想到国中同学,董田妹心情开朗多了。“前阵子谢霆锋来台湾宣传新片子,听说她要了不少签名照,还给我一张呢。” 关于偶像明星的事,林素兰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那也不是她谈话的重点。 “听怡君妈妈说,她好像加薪了,上星期回来还买了台家庭剧院点唱机,那个下午整个下午像在办卡拉ok,很多人都挤到他们家唱歌去了。” “对呀,那种东西好像也不便宜,一台好几万呢”讲到这里,董田妹忽然顿住了。 不知道阿母提这件事做什么?莫非也想要那种家庭点唱机吗?她记得父亲过世前,阿母也常常喜欢哼哼唱唱的,那时他们环境还不错,每年母亲节也会到市区一家旧式的卡拉ok庆祝,阿母总是唱的意犹未尽。倒是这几年来经济困顿,很少听见阿母唱歌了。 难道阿母竟羡慕起蔡妈妈来了?那种昂贵的东西不是家里负担得起的呀。董田妹沮丧的垂下头,默不作声。 不能完成母亲年老卑微的愿望,实在是做女儿的无能。 “那天我也有去,你蔡妈妈和我说了不少话。”林素兰拿起一尾咸鱼到鼻端嗅了嗅,又放下去。好像有点心虚,又有点挣扎似的,状似无意的说:“她说,像你这种年轻、条件又好的女孩子,留在这个小渔村不会有出息,要我不能绑住你。” 董田妹一听急了,连忙说:“阿母,你别听蔡妈妈胡说,没有人绑住我” 林素兰点点头。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和阿男,所以坚持要留在这里好照顾我们。” “阿母”董田妹心里着实慌了,不明白母亲这时提起这些话代表什么。 之前母亲就常常提起,希望她不要因为家里的因素放弃自己的梦想,如果想要离开这个渔村,母亲绝对支持。当时她认为自己在工厂里做的好好的,又可以就近照顾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因此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如今被工厂革职了,母亲再提起这件事,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留在这个渔村,工作没有着落,徒然增加家里的开销。虽然母亲没有明说,也要她不要担心,其实她知道母亲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妹妹的暑期活动费用还没给她,而过了暑假又要缴交下一学期的学费,这每一笔金额都是大数目,家里仅有的几万元很难负担得起。吃的、住的、用的都要钱,她实在无法想像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林素兰没再说什么,颤巍巍的站起来,揉揉蹲得发麻的膝盖,微微一笑说:“你别想太多,阿母没有别的意思。我进去看看阿男起来没有。” 董田妹无言的点点头,看着母亲蹒跚微驼的背影、因视茫摸索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发酸了。 *** 近午时分,于庭凯打着大大的呵欠起来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困难的下床。看着狭小却整洁的卧室,连个像样的衣橱都没有,真可说是家徒四壁。这里简直比他在台北的小套房还寒酸,想起昨夜到来时,这里连盏大灯都舍不得点,昏昏暗暗的,难怪没发现这个房子有多简陋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幸好那帮村民意在教训他这个窃贼,不打算闹出人命,出手还算有几分理性。 从床底下摸出一双拖鞋,他一拐一拐的走到客厅。 董喜男穿着一条破短裤坐在一旁堆着旧积木,那专心一致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桩大工程。这套积木玩具已经有五年的历史了,自从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不幸海难后,董喜男再也没有过新的玩具。不过看得出来这套积木虽旧,但保存的还不错。 于庭凯长脚跨过董喜男,走向沙发。 不是他故意这么没礼貌跨过人家,只是这狭窄的客厅,除去坐在地上玩耍的董喜男后,实在局促的连行走的地方都没有。 这沙发也实在破得让人心酸。处处缝着补丁,里面的棉絮弹簧还是不时偷空冒出头来。于庭凯寻个舒服的姿势,硕长的身子横拦躺下,懒懒地占据整个沙发。 好不容易在小茶几底下找到电视遥控器,于庭凯准备打开电视看看午间新闻。可是手指头按来按去,电视萤幕仍旧文风不动,没半个人影跑出来。 “喂!喂,”于庭凯扯开嗓门,喊道:“电视坏啦,找人来修理啦!” 坐在一旁的董喜男依然埋首在玩具中,头都没抬,平板的接口:“插头没插啦,我们已经两年没有看过电视了。” “什么?”于庭凯不敢置信的瞠大眼睛。这年代还能有人不看电视过活的?“为什么不看电视?怕污染纯洁的心灵吗?”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说什么现在的电视节目都是一些暴力血腥**的,能不看最好别看。 “阿母说要省电啦。” 真是很难接受的理由。看个电视能耗掉多少电呀? “怪人。”于庭凯喃喃自语,勉强移动躺在沙发上的修长身躯,走到电视旁寻觅插头。 插头是找着了,可是发现因为太久没使用,早就受潮了。 于庭凯摇摇头,无可奈何的问董喜男:“我想看新闻,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先进的“科学仪器”可以满足我小小求知的欲望?或者报纸也行。” 董喜男偏头想了一想,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溜烟跑进房里。 没一会,小小的身影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还不错嘛,有收音机可以听,我还以为你们当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于庭凯接过,按下按键。 翻来弄去,连个杂音都没有,显然是没电了。 他拿出收音机里的电池,递给董喜男。 “这电池没电了,换个新的好不好?” 董喜男接过,疑惑地说:“不会呀,阿比前天才从遥控汽车里拿出来给我的,怎么那么快没电?” 于庭凯翻翻白眼。 “拜托,人家用过的电池还能用多久?当然很快没电啦。去买个新的。” 董喜男伸出手,合掌递到他面前。 “干什么?” “给我钱,我去买。” 于庭凯缩着脖子,撇撇嘴,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我不听了。”真是踏到他的痛处。 董喜男耸耸肩,又坐回积木前,专心堆着他的城堡。 百无聊赖的于庭凯只好跟着坐到他面前,看着他堆积木。 “你阿母和阿姐呢?” “阿母在煮饭,阿姐出去了。” 那个小美人出去了? “你阿姐去哪里?” “好像说要去找工作。” “你们家好像很穷喔?”于庭凯问。更是,煞星遇到穷星,也变不出把戏来。本来想借着车祸之名好好“卡油”一番的,看来是榨不出什么油星来了。 “谁说我们家穷的?”董喜男生气的手插腰,正气凛然地说:“阿姐说人穷志不穷,不可以看不起自己!” “是是是。”于庭凯连忙点头附和。人穷志不穷?真好笑,他只知道人穷志短。“你阿姐什么时候回来?” 才说着,董田妹的机车声就出现在院子里。 “阿姐回来了!”董喜男跳起来,奔了出去。 于庭凯跟着出去,见到院子里董田妹抱着董喜男亲了亲。 一抬头,董田妹见到倚在门边的他。 董田妹皱皱眉,看着他依然穿着昨天那件沾染鲜血的牛仔裤。 “我去房里拿件阿爸的裤子给你换。” 没一会,董田妹就从里间拿出一件洗的泛白的蓝色长裤出来。 于庭凯接过,随口问:“你阿爸咧?”最好赶在男主人回来之前“搜刮”完好跷头,要不然不容易脱身。虽然这贫穷人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古早女人都该有些陪嫁的金子首饰之类的,搞不好运气好能捡个一两样。 董田妹还没回答,董喜男就先开口了。 “我阿爸死了。” “什么?!于庭凯一听,触电似的甩掉手里的长裤。“拿件死人的衣服给我穿,触我霉头啊?” 他们走江湖的人最忌讳的有两样,一是用死人用过的东西,一是碰女人月事的脏东西。尤其像他偶尔上上赌桌的人,对这种事更是奉行不二。平常他绝对不见丧家,也难上医院,不“干净”的女人绝对不碰,以免手气背,更怕遇到仇家时“见红” 此时不小心拿了死人的衣裤,回头他绝对会上香斋戒一番。 董喜男身子小、手脚快,首先拾起被他甩丢的裤子护在怀里,一脸敌意的望着他。 董田妹冷着脸瞪着他。 “出去!” “啊?”于庭凯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火了,肯定惹得人家不高兴。他讪讪的说:“对不起,我没那意思。” “出去!”很显然人家不接受他的道歉。 “我” “怎么了?”林素兰摸索着走出来,笑着问:“阿妹,你怎么赶客人呢?人家伤不是还没好吗?”转身拉着于庭凯的手臂往厨房移动。“来来,吃饭了。” 于庭凯尴尬的不知所措,一脸歉意的望着两人。 朦胧间,林素兰看见董喜男怀里拿着一件裤子,笑着接过,递给于庭凯。 “这裤子是要给这先生换的吧?怎么不拿给人家?”转头又对他笑道:“不好意思,这件破裤子是我头仔的,凑合着穿吧。” 于庭凯讪讪接过。 “我我进去换裤子了。” *** 于庭凯费了好大的功夫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才勉强穿上这件“往生者”的裤子。 其实那也没什么,有人还专门盗墓,窃取死人的东西来卖。而且听说古玉经过出土入土愈多次愈有价疮这世上什么东西没有让死人使用过?光是用的钞票就不知有多少个死人的手摸过,自己不也花的挺开心乱七八糟想一堆,才克服自己心里的障碍。 餐桌前,三人已经入座等待他的到来。 董田妹见到他穿着过大的裤子,裤头的地方用皮带紧紧勒住,在腰部的地方形成古怪丑陋的绉褶;过短的裤管露出一截不算短的小腿,宽松的随着步伐摆动,那模样就似个小丑般。这让她忍不住抿唇笑了。 干庭凯看她笑了,自己也讪讪跟着笑起来。真该死,虽然浴室里没有穿衣镜,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可笑。方才还在挣扎着要不要得罪这小美人换回自己的裤子,早知道还是宁愿惹她生气算了。 董喜男可不像他姐姐笑得那么含蓄,指着他就毫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起来。 林素兰因为视茫,看不清他古怪的模样,因此喝止儿子的无礼。 “没关系、没关系。”于庭凯苦着脸客套着落座。 看着桌上的饭菜,于庭凯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碟小鱼干、一碟半截咸鱼、一碟吴郭鱼,连汤都是鱼头汤。虽然他相信吃鱼比吃肉好,但整桌都是鱼,这也未免太矫枉过正吧。 才想抱怨几句,一抬头瞥见董田妹的眼神,话又吞了回去,勉强举箸吃起来。幸好吴郭鱼煎的还算色香味俱全,吃来也还不错。 林素兰夹菜的时候脸凑的很近,夹起的小鱼干常常掉落,于是董田妹不停的为她奏菜。 于庭凯心中一动,忍不住举起手在林素兰眼前晃了晃。 董田妹拍掉他的手,忿忿道:“你懂不懂礼貌!” “我阿母又不是瞎子!”董喜男也生气地说。 “不要紧。”林素兰笑着说:“我这样其实也和瞎子差不远。” 于庭凯尴尬得不得了。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好奇!伯母看不见怎么可以煮菜?好了不起,我都没发现呢。” “我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一些生活琐事还难不倒我。”林素兰拍拍董田妹的手,示意她别生气。“阿妹就是这样,老是担心我。其实她不在的时候我也过的好好的,我虽然老,但也还不是那么没用。” “阿母”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待了大半天,你对我们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呢。”林素兰问。 于庭凯介绍了自己名字,林素兰也为他介绍自己家人。 “于先生是台北人吧!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会来我们鸭厝寮这小地方!” 于庭凯眼珠转了转,清清喉咙道:“呃,我在台北做的是人力仲介的生意,兼做进出口贸易。来屏东找朋友,没想到人没见着,却被抢了。幸好董小姐‘撞’到我,要不现在我还不知怎么办呢,连回台北的车钱都没了。” “喔,那还真糟,这也算我们有缘啦。”林素兰道:“于先生要不要打个电话日台北通知朋友帮忙?也许你的家人会担心。” “不用了不用了。”于庭凯连忙道:“呃,反正我打算下来好几天,人没找着没关系,顺便玩玩,散散心也好。” “你没钱怎么玩啊?”董喜男天真地问:“想在我们这里白吃白喝吗?” “阿男,不可以没礼貌。”林素兰斥责。转而又问:“人力仲介是不是替一些工厂引进外劳之类的?像菲佣、泰劳什么的吗?” “呃,也有啦。” “应该很好赚吧?” “还好还好。” “台北人赚钱应该很容易,我们庄里很多年轻人都在台北赚了不少钱。” 于庭凯心里一动,忽然道:“董小姐也可以到台北赚钱哪,这里工作应该不好找吧?” 董田妹倏地抬头,狠狠瞪着他。 于庭凯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只好耸耸肩低头吃饭。 林素兰望望董田妹,也没说什么。 “喂!”董喜男忽然大嚷。“你不可以翻面吃啦,这样出海会翻船的。” 于庭凯连忙停下筷子,不明所以。 林素兰鼻子一酸,低低道:“他阿爸就是翻船死的。这是我们讨海人的迷信,于先生不用太在意。” 董喜男嘀咕着:“另一面阿母都会留到晚餐吃,怎么可以一餐吃完呢?” 林素兰脸上红了红。 “不要紧,有客人尽量吃,晚餐我我再去旺来嫂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鱼。” 看到人家这么节省,于庭凯也不好意思吃太多了。想了一想,转个话题问:“董小姐上午去找工作找的怎样了?”“我”董田妹咬咬唇,忽然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怎么回事!”望着董田妹仓皇奔离的背影,于庭凯茫然的自言自语。 *** 董田妹奔回自己的房间,埋头窝在棉被里哭了起来。 早上出门找了好几个工作,几乎都不缺人,连要拿些家庭代工回来做都被拒绝了。这个小镇工作机会原就不多,再加上景气不好,几乎走到哪都是失业的人,自己没有关系走后门,当然找不到工作。 她心里也清楚母亲希望她到台北谋生,一方面有较高的收入,一方面也可以寻找自己的理想。可是她就是不放心留年老视茫的母亲及稚龄的弟弟在家里而独自外出,这样一来可能住校的妹妹就不得不回来了。 当初妹妹去住校,是因为她向妹妹保证自己会留在家里,因此妹妹才能放心离开。原本自初中就读私校的妹妹要放弃直升高中的机会回到小镇来半工半读,好让她依母亲的意思上台北。但是她不愿妹妹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再向她保证自己在小镇里也可以找到好工作,一边照顾母亲和弟弟。如今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妹妹肯定会放弃学业回家代替她的工作。 她不如妹妹的资质优异,学业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妹妹应该好好在学业上冲刺,而不该为生活放弃上天赋予的好头脑。而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早早出社会赚钱也是应该的。如果妹妹为了她的自私放弃学业,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现在工作没了,连供给妹妹的学费也拿不出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着想着,泪水又止不住的掉落。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家里的困境一定会被妹妹知道的。 这个小镇里里外外都跑遍了,就是闯不出一条生路。只除了除了原先待的那家食品工厂 其实那个**谋长也不是有多坏,他的目的只是想吃吃豆腐,真要教他做什么大概也没那个胆。当初让他摸摸小手、拍拍**也就算了,何必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让他脸上挂不住? 想到每个月一万八千元的收入,以她的年纪,在这个小镇里待遇也算不差了。而下个月开始又可以上轮值班,每个月又多三千元到五千元左右的薪水,对家里的帮助不可谓不大。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呢?让人吃吃豆腐又不会少一块肉 如果向课长道歉,他不知道会不会原谅自己的“愚蠢”? 想到这里,董田妹握紧拳头,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 第三章 下午,于庭凯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咬着牙签剔牙。 林素兰吃过午饭就和董喜男两人到隔壁捕鱼的人家帮忙了,他因为负伤在身,名正言顺的在家里等吃闲饭。 本来想回房间睡午觉的,可是房间的主人大概忘了那房间暂时“属于”他的,一关就是把自己关了一下午,也不知在搞什么。 算了,寄人篱下,当客人的也不好赶主人,干脆勉强在沙发上打个盹也就罢了。这个小镇看来挺安逸闲散的,连微风吹来都让人昏昏欲睡。也难怪自己睡了一早上还困得很,毕竟这里不像在台北,连睡个觉都还得担心有人来寻仇。虽然他不是人人眼红的大哥职位,像电影里随时都怕被干掉的那种。可是很不幸的,前阵子惹了拉链仔陈大,有一段日子还真是睡不安稳。唉,没想到本来以为他这种混吃等死的小流氓应该过的挺悠哉的,居然还是弄到这等局面。 想着想着,打了大大一个呵欠,真的又想睡了。 眼皮重得快盖上的时候,董田妹的房间门忽然打开了。 董田妹穿着一身碎花洋装,虽然陈旧,但那已是她最好的衣服了。朱唇上擦着口红,看来是经过一番刻意的装扮。 在房里挣扎许久,她还是决定向**课长道歉,看能不能挽回之前的工作。算算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工厂里正职人员也该下班了。**课长上班从来没准时过,下班总是第一个走,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在**课长下班的路上遇见他。 于庭凯眯着眼偷偷望着董田妹,不敢出声惊扰她。 看她打扮的这么妖娇美丽,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会情人?眼睛还红红的,搞不好上午出去不是找工作,而是和情人吵架了。现在出门大概是要去挽回的吧?真是的,约会还这么偷偷摸摸的,不知在搞什么? 这一想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董田妹的美丽比起他在台北见过的任一个女孩子都要漂亮,这样的女孩子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呢?说不定待会两人不能言归于好,自己可以在一旁捡现成的,也许安慰安慰着,这小妞就看上自己了也说不定。 在台北的那些”“小姐”们都说他是个谈心的好对象,和他聊天可以忘记心中的悲伤,因为他很懂得安慰女人。也就是因为这样,他身边的女人总是不断,每个都想和他“谈心”谈着谈着都谈到床上去了。 也许对她也可以来个如法炮制。 于庭凯自个儿笑得贼兮兮的,一脸色欲薰心的模样。 董田妹出了门跨上机车走了,他跟在后头左右张望了一会,发现角落停了一辆脚踏车,连忙跨上去跟在后头。 幸好董田妹那辆小绵羊旧的可以,车速一直维持在三十公里左右,快也快不了。他奋力蹬着脚下的踏板,气喘吁吁的紧迫在后。 董田妹心神不属的骑着机车,一直没发觉跟在后头的于庭凯。干庭凯在心中嘀咕着,她骑车总是这么神游太虚,难怪会撞上自己。 远远的,他看见董田妹拦下一个人,两人不知谈论些什么。后来她把机车停在树荫下,上了那个男人的裕隆小轿车走了。 这一来于庭凯可急了。脚踏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轿车吧? 瞥见董田妹停在树荫下的机车,脑子转了一转,他决定试试自己的“技巧”退步没有。 以前也干过偷车的勾当,在他手底下转出去的赃车数不清有几部了。后来觉得偷机车没啥利润,也学过汽车开锁的技巧;不过那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自从认识妈妈桑,他就没再冒这些风险赚钱了。 果然,机车很快发动了。嗯,乡下地方就是这样,不会有的没的锁加一大堆,偷起来方便多了。 骑上机车后,很快的又发现那辆裕隆轿车。原来在乡下地方,连车子都不会开太快呢。 车子来到一个荒凉的废墟停下,车上的两人却没有下车。 于庭凯将车子藏在远远的树丛里,蹑手蹑脚走上前。他心里对这个男人有点不齿:约会也不会挑个好地方,小镇上虽然没有什么好旅馆,但小旅社或宾馆也不是没有,居然当起车床族?在他的观念里,床上运动就是要挑个灯光美、气氛佳的所在,这样不但做起来爽,女伴也会有受到尊重的感觉。何况现在天色都还没暗,也不用这么猴急选在荒郊野外吧? 车里,董田妹紧张地绞紧自己的裙摆。 “课课长,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课长涎着脸笑着,一张充满油光的肥脸凑近,带着口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不是说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吗?你一定也不希望让工厂里的人看到你回去做是因为拜托我的关系吧?” 董田妹心里一喜,颤声问:“课长,你你答应让我回去做了?” **课长摸摸下巴,装出沉思却又为难的模样。 “课长?”董田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真的很想回去做?”**课长沉吟着。 “真的夏的!”董田妹用力点头,眼泪浮上眼眶。 **课长一双贼眼滴溜溜的在她脸上转了一转,突然叹口气。 “可是工厂没有这个先例,你教我好为难哪。而且你的位置也有人代替了,这”“课长,”董田妹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之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没有这份工作不行,请你帮帮我” **课长怜惜的用肥肥的大拇指擦去董田妹脸上晶盈的泪珠,直叹气说:“好了好了,别哭了,看你哭课长好心疼的。” 董田妹连忙收了泪,屏住气息,不敢呼吸他嘴里吐出来的恶臭,厌恶的直往背后的玻璃窗靠去。 “你也知道你那样是不对的了?”**课长仿佛没感觉出来自己被讨厌了。“其实课长是疼你的,不忍心看你一个娇娇嫩嫩的小美人被粗重的工作累坏了,才想帮你按摩,舒展舒展筋骨你怎么会以为课长在吃你豆腐呢?” “我我现在知道了,谢谢课长。”董田妹言不由衷的说。 “其实课长也不希望看你没工作做,不过课长是想让你回家反省反省,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课长一只肥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肩头,或轻或重的揉捏着。“工作嘛,不比在家里,你也知道出社会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怎么会和人处的好呢?课长是以长辈的心在教导你,希望你能体会课长的苦心。” “谢谢谢课长”肩上那只手掌就好像是尾丑陋的毒蛇,让董田妹整个背脊发麻,全身都僵硬。为了怕得罪这个嗯心的课长,她勉强忍住反胃,虚伪的应对着。“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 “唉,”课长忽然大大的叹口气,呼吸又喷到董田妹脸上。不知怎地话题一转,他哀怨地说:“其实课长虽然赚很多钱,可是心里一直不快乐。我家里那个黄脸婆不了解我,每天只会和我吵吵吵,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 董田妹不明白他家里怎样和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也搞不清楚他突然提这些做什么,只好愣愣地点点头,没有应对。 “课长心里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遇到一个了解我的红粉知己。为了这个红粉知己,课长就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也没关系。”**课长盯着她,肩膀那只手缓缓移到她雪白的颈子,指头轻轻的摩擦着。“你也知道课长一个月赚五万多块,家里还有两栋透天厝和几块祖产。这个还不算什么,课长还存了不少私房钱,总共有二十几万喔。如果你是我的红粉知己,我一定会让你过的舒舒服服,不用每天那么辛苦,一个月才赚个万把块” “课长你你说什么?”董田妹全身已经起了鸡皮疙瘩,身子缩着想要躲开那只魔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课长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形,你老爸前几年出海死了,家里一贫如洗,几乎连吃饭钱都没有。”**课长凑近她,低低的说:“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让课长好好照顾你”说着,肥腻的肉饼脸忽然往她雪颊压去。 “啊——课长你不要这样——”董田妹扭头挣扎着避开,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奋力往外推。 **课长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以往在工厂里吃吃员工的嫩豆腐,一直没法进一步,老是有隔靴搔痒的遗憾。如今这个觊觎已久的小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不把她生吞活剥了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董田妹哭嚷着推开硬往自己脸颊凑近的肥脸,仓皇间扯下好几根**课长原本就快要秃光的发丝。 **谋长吃痛,又气又恼,两手转而攻击她浑圆的胸脯。 此时董田妹心里只有无尽的后悔,明知这个老**是无耻之尤,自己偏偏还要以身试险。为了一个一、两万元的工作把自己赔进去,值得吗? 躲在一旁偷窥的于庭凯嘴里啧啧有声,心里钦佩两人的“战况激烈”竟让整个车身摇晃个不停。 以前在台北时,自己也常和几个厮混的兄弟们夜晚跑到公园里去“捉猴”那种刺激比看**还让人血脉贲张。没想到这个看来羞羞怯怯的小美人骨子里这么开放,原来竟是个闷骚货。 他眯着眼,手指摩擦着下巴,一脸色迷迷的模样,准备前去观赏这场免费的春宫秀。 董田妹情急间一脚踢中**谋长肥凸的肚子,手指摸索到车门锁,一推一拉间,车门开了,她跟着滚出车子,跌落在地上。 **课长扯住她的衣襟“嘶”一声,上半截衣袖落入他手里。眼看着董田妹就要逃出掌握,他肥肥胖胖的身躯也从这边气喘吁吁的挤出来,跟着离开狭小的车子。 也好,外面的空间比较大,可以“自由发挥” 董田妹几番爬起复又跌坐在地上,怕得手脚虚软无力,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颤抖的泪流满面。地上尖硬的石砾刺破她滑嫩的肌肤,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一旁偷窥的于庭凯也感觉不对劲了。这两人也未免太过激烈吧?看见一身肥油秃头的**课长,他直觉董田妹的眼光太过不可思议。然而惊愕没多久,见到**课长充满yin笑的脸庞和惊惧不已的董田妹,他忽然理解这是一桩“约会强暴” 来不及多想,他迈开步伐向前,大手扯开**课长往董田妹压去的肥胖身躯,一脚就往他肥凸的肚子踹去。 **课长短时间内肚子被踢中两脚,痛得口吐白沫,跪坐在地上直不起身来,哀嚎连连。 “你没事吧?”于庭凯丢下一句问话,看到董田妹怕得揪紧衣服发抖的模样,忍不住怒从中来,又往**课长身上连踹好几脚。 他生平最恨“强暴”这档子事。虽然赚的是女人皮肉钱,但哪个女人不是心甘情愿,赚得嘻嘻哈哈。想玩女人可以,要嘛就花钱,要嘛学他油嘴滑舌骗得女人自愿献身都可以,用强的就太让人不齿了。上天赋予男人强于女人的体力,可不是用来强迫女人的。 他是没什么正义感啦,但是要尝尝这小美女的味道,怎么也轮不到这变态老**。 **课长哀嚎不已,跪地求饶。 “不要踢了啦,不要打了啦,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哪死人了啦” 于庭凯打的兴起,根本没把他的哀嚎求饶当一回事。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油秃老变态那禁得起他几下打,没两下就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口吐白沫了。 董田妹好不容易从惊惧中回神,见到他毫不留情的打法,简直要把人打死了。连忙奔上前扯住他的手,颤抖道:“好好了别打了” 于庭凯看了她一眼,又恨恨的在**课长身上补踹两脚,才悻悻的收手。 “你干嘛跟这种老变态出来?找死嘛!”睨了一眼她残破不全的衣襟,于庭凯哼哼道:“想‘玩’找我就好了,肯定让你爽歪歪。” 董田妹感谢他将她从狼口救出来,也不把他无理的言辞放在心上。 “谢谢” “这老变态是谁?要不要我挑了他的脚筋,剁碎他的命根子替你报仇?” 董田妹一惊,呐呐道:“不不用了” 见到于庭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她雪白的胸脯瞧来,董田妹连忙扯紧残破的衣服,不让青光外泄。 “走走吧”经过这一场惊吓,她已经打消回工厂的念头,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梦魇。 “这样就算啦?” “不然还还要怎样?你已经打过他了” 于庭凯眯着眼,上下打量倒在地上的**课长。 “没把他打死算便宜他了。” 地上的**课长和董田妹同时一惊。董田妹连忙道:“不能打死人,会会坐牢的。” 于庭凯翻翻白眼,小声嘀咕着:“坐牢我可是家常便饭,但为你一个小妞可也划不来。” 清清喉咙,他点点头说:“当然,我才不会笨得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我可是一等良民哩。” **课长偷偷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这年轻人看来一脸戾气,杀人放火似乎不放在眼里的模样,还以为今天肯定老命休矣,如今只换来一场皮肉痛算是祖上积德了。 于庭凯忽然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从不离身的瑞士刀,死命的在裕隆汽车的四个轮胎戳几下,车胎很快的泄气了。而后又在引擎盖以及车子的周身深深划上几刀,顺便打破所有的玻璃车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像在欣赏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一样。 **课长虽然不舍,但也只好安慰自己。反正就是一台破烂裕隆车嘛。前阵子才和黄脸婆商量要换一台宾士三百好彰显身份,听老婆的口气好像有点松动,愿意拿钱出来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刚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于庭凯忽然又走到**课长身旁,邪肆的嘿嘿笑着。 **课长全身紧绷,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张大眼睛瞪着他。 “现在换你了。”说着,于庭凯仿佛要把戏般,旋转把弄着手上的瑞士刀。 “你你说你不杀人的,会坐牢”**课长惊惧不已,颤声道。 “谁说我要杀人了?我又不是‘头壳坏去’,为你这种人坐牢太不值得了。”话才说完,于庭凯拿着瑞士刀一把挑开**课长的裤头。“脱掉它。” “啊?” “啊什么啊?你刚刚不是迫不及待想让你的小家伙出来透透气吗?让我们小姐欣赏欣赏你的小东西,将来也好有个比较。” 色狠谋长、难地看着也。自己的东西真的太小了,四只眼睛同时看着,有点难为情耶。 “磨菇什么?!”于庭凯大喝。“再不快点我自己动手了!如果我手脚粗笨伤了你的宝贝可别怪我!”手中的瑞士刀准备往他下身探去。 “我自已来我自己来!”**课长连忙阻止,二话不说褪去裤子。 董田妹俏脸一红,转过身。 “内裤也要。” **课长乖乖脱掉。 “还有你的衣服。”于庭凯哼了声。“刚刚你太粗鲁了,把人家小姐漂亮的洋装弄破了,现在你这件衣服刚好可以借她遮一遮。” **课长苦着脸全身脱个精光。 于庭凯不屑地睥睨着他的**,冷冷道: “以后不要出来丢人现眼。”顿了顿,又摇摇头说:“我真替你老婆感到悲哀,可怜喔!”说完,将他脱下的衬衫丢给董田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起内外裤,施施然走了开去。 “喂喂,你要把我的衣服拿去哪?”**课长情急的大喊。“没有裤子穿我怎么回家?!” 于庭凯对着他耸耸肩,两手一摊,拉着董田妹走向停车处。 董田妹将衬衫披在身上,眼眶红红的,全身还因为恐惧不停的颤抖,任由他拉着她。 来到停放机车的地方,于庭凯很自然的蹲下来准备用自己的方法发动车子。 董田妹盯着车子看了好一会,才像发现什么似的,低嚷:“我的车子怎么会在这里?” 于庭凯一僵,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身心俱疲的董田妹此时也不想去追究了,叹口气,从小包包里将车钥匙拿出来递给他。 “拿去吧,这样比较方便。” 于庭凯摸摸鼻子,讪讪的接过。 “其实我这样也很方便的。” *** 坐上车子,于庭凯伟岸结实的身躯几乎就占据车子全部位置。董田妹迟疑半晌,想着自己身穿洋装,不知该怎么坐才好。 “发什么呆?难道你想走路回去啊?” 于庭凯故意坐的很后面,仿佛完全没体会到她的难处,也不向前移一移。这辆小绵羊,五十西西的车身,可想而知位置有多么局促。 虽然曾载过他一回,但那时自己尽量往前坐,只有小半边**沾着坐垫,一点都不像他大咧咧的模样。如果坐上去,两人势必黏得紧紧的,否则自己肯定会掉下去。 “喂,你不要这样扭扭捏捏好不好?很烦咧。”于庭凯没好气的拉着她的纤足“帮”她跨坐在自己身后。 董田妹差点站不稳,连声抱怨都还来不及开口,一沾上位置,他就“噗”一声的把车子骑走了。 “抱紧啊。”于庭凯凉凉地说。 其实不用他吩咐,为了怕掉下去,董田妹早就紧紧捉住他的腰带。 “不是这样啦,你没坐过机车是不是?真烦。”于庭凯拉住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靠上来一点,贴着我。”他霸道的命令。 不得已,董田妹只好贴住他,浑圆坚挺的胸脯抵住他的后背。有点后悔当初为了省钱买五十西西的机车,连让人家载都要被吃豆腐。 于庭凯满意的窃笑着,身子恶意的扭来扭去,摩擦着她的胸膛,大占便宜。 “你你再这样我跳车了!”董田妹红着脸抗议。 于庭凯耸耸肩,放弃偷香的机会。 “你干嘛跟那个老变态出来?如果不是我英雄救美,你早被蹂躏八百遍了。” 在声色场所待久了,那种被强暴过后自暴自弃沦落烟花的女人也看多了,哪个不是有着辛酸血泪的过去?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被强暴以后会怎样看待自己残破不全的身体!也不是心疼她啦,只是这样一个人间绝色被那种油腻腻、脏兮兮、恶心巴拉的老变态玩弄,那种场面看了真的伤眼睛。 “他他是我工厂里的课长” “然后呢?”于庭凯不齿地说:“那老变态是不是要你用身体交换,好让你回去工作?” 虽然不全对,但也差不远了。董田妹点点头,没有答腔。 “拜托喔,你做的是什么大事业,赚多少钱哪?想用身体换工作找我就好了,肯定让你赚的手脚发软呃,我是说,数钱也数的手脚发软。” 董田妹低头,眼泪啪答啪答直掉。 “我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我还以为他最多只是吃吃我的豆腐,那那也没关系” “被吃豆腐没关系啊!”突然一只魔手往后探去,捉住她一边的**。“这样也没关系?” 董田妹大惊失色,甩掉他的手,差点跌下车子。 幸好车速不快,于庭凯连忙稳住,另一只手拉住她。“干嘛大惊小敝,不是没关系吗?” “我我你”董田妹又羞又气,哑口无言。 “你很缺钱喔?”没等她回答,于庭凯径自又说:“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你们家真是穷的可以。干嘛不到市区里找工作?不是比在这渔港的机会多多了吗?我看你再不想想办法,你老母和小弟会饿死喔。” 董田妹只顾着掉泪,也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赚钱也没那么难啦。”于庭凯单手骑车,另一手摩擦着下巴,恶念突起。“反正一样要被吃豆腐,不如找个钱多一点的” “你说什么?”董田妹听不清楚。 “嘿嘿,我是说”于庭凯眼珠一转,商量似的问她:“以你现在这种情况,在这里也找不到好工作,不如随我上台北,肯定让你赚很多钱。如何!” “可是”董田妹皱眉,心里拿不定主意。 经过这一番折腾,当初坚决不离家的意念已经不那么坚定了。整个鸭厝寮前前后后问遍了,没有一个地方肯雇用她,再这么下去,没钱让妹妹读书她一样也会放弃学业跑回家。 但是想到要留母亲和弟弟独自在家,一颗心又犹疑不定,总是放不下心。 “哎哟,考虑那么多做什么?现在这个社会呀,没钱就是死路一条。”于庭凯怂恿着。“在这乡下地方能赚多少钱呢?别忘了你还要养家,让你拼死拼活能赚多少?看看你家现在成什么样?小弟成天穿一条破短裤四处跑,老母眼睛看不见,老是吃一些没营养的咸鱼干,甚至连个电视都舍不得看。你当一个长女的没能让家里过好日子实在是不孝啊,还是你想早点钓个金龟婿嫁掉算了?那也不是不行啦,可是这乡下地方大概也没那种条件养得起老婆娘家一家子的,想要钓金龟婿也得往大都市找去,你说对不对?” 董田妹默默听着他的话,没有吭声。 “我这可是为你好咧,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你在这乡下地方想要找工作做,我看大概也只有求助你那变态谋长了。”于庭凯半是恐吓半是煽动。“你想想看,每天让那老变态**捏一下、**搓一搓,这样好受吗?我看钱也多不到哪里去,除非你肯让他包养。不过那种男人我也见多了,便宜把你占尽,每个月连件漂亮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不要说我看人不准,那老变态的钱肯定都是让他老婆管的死死的,就算你让他包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董田妹咬咬唇,嗫嚅道:“台北台北赚钱真的比较容易吗?” 看来是说动她了。于庭凯心里窃喜,嘴里振振有词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哪个上台北的人不是准备一大布袋淘金去的?安啦安啦,包你赚钱赚到腻喔,我告诉你。” “可可是我台北不熟” 不熟才好玩哩。于庭凯拍拍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眯眯地说:“不是要你跟我上去吗?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是我跟你也不熟” 于庭凯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一样还不算熟啊?我可是救过你耶。” 董田妹心里还是犹疑不定,终于,她叹口气,幽幽地说:“我先和阿母商量看看吧。” *** 晚餐的餐桌上,除了另一边看来还算完整的吴郭鱼外,林素兰整个下午到邻居家帮忙的收获又换来一条白鲳鱼。 于庭凯看着一桌子除了鱼还是鱼,胃口尽失。不过这顿饭的目的不是为了吃,说服董田妹随他上台北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在台北打下的“事业”说要放弃还真舍不得。为了拉链仔陈大“鸟蛋夹着”躲到屏东来真是够窝囊了,反正就烂命一条,真要和陈大干上了,大不了一死,也好过在这乡下地方吃也吃不好,玩也没得玩。 但是多少也躲一阵子了,那些常往来的“生意”场也生疏了。如果这回回去能带个好货色,妈妈桑也会多赏他几口饭吃。当然啦,这样一个生涩的小妞恐怕没法子即刻走马上阵,虽然在室的是比较吃香,但近年来风声紧,妈妈桑也不太爱用非自愿性的小姐,那种通常麻烦一堆。不小心跑了,别说官司吃不完,也有好一阵子生意都别做了。 反正她为了赚钱不在乎被吃吃豆腐嘛,不如就先让她到夜总会上班。在那里上班的小姐也有不少号称做“清”的,只要她手腕好,即使不陪客人上床,每个月赚个十来万也不是难事。 不过一开始下海声称“卖笑不卖身”的人他也见多了,没多久还是受不了金钱的诱惑,连灵魂都卖了。本来嘛,陪酒不但要被吃豆腐,还得强颜欢笑,成天顶着一张虚伪的笑容面对每个生张熟魏,赚的钱恐怕连买几件名牌都不够。但做“鸡”可不同了,一节几十分钟,两腿开开,谁管你是不是笑着,即使边看报纸也能有大把进帐。何况以她的条件,到妈妈桑的高级应召站里肯定很吃香,到时真的是“躺着”也能有数不完的钞票了。 想到靠她能再过以往那种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于庭凯不禁自个儿嘿嘿笑起来。谁说危机不是转机?逃难到屏东来还捡到一个宝呢。女人他见多了,可就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小美人的。 不过赚皮肉钱可不是靠长相就可以了,技巧服务之类的才是最重要。改明儿回台北可得找个人好好教教她。 “阿妹说你劝她跟你到台北去?”林素兰首先发问。 “对呀,不会让她吃亏的。” “那是不是到你公司上班?” “我公司?”于庭凯怔了怔。他早已忘了之前随口掰的谎话了。 “于先生不是在做人力仲介的吗?”林素兰茫茫的双眼定在他脸上。“到你们公司做会计是不是?我们阿妹读书时的珠算和电脑都不错。我去拿检定的证书给你看,我都收的好好的。”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于庭凯连忙阻止。他要看那个干什么?“呃,我们公司不缺人啦!” “喔。”林素兰失望的坐回椅子。“那阿妹可以做什么?” “我要介绍她去的那间夜呃,公司,待遇可比我们那里好多了。”差点脱口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于庭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待遇好不好没关系,”林素兰幽幽的低叹。“只要我们阿妹做的开开心心就好,不要太操劳的。我们阿妹一直都为这个家烦恼很多,很少快乐过,我希望上台北阿妹能做一个轻松又可以有理想的工作。”她殷切地望着他。“啊,我是乡下人,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讲话。于先生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我希望阿妹可以轻松又快乐的。好不好?” “阿母,你说这个做什么?”董田妹红了眼眶,仿佛真的就要离别似的。 于庭凯清清喉咙。 “呃,轻松是一定的啦,有钱也就快乐嘛,是不是?” “于先生我一看就是个好人,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把阿妹托付给你。”林素兰摸索着他的手,感谢地紧紧握在手中。“阿妹说你救了她,像你这种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很少了,谢谢你,我替阿妹死去的阿爸谢谢你。” 又提到死人。于庭凯环视着这屋子,仿佛这间屋子的头家正在冷冷看着他。不意间瞥到高挂在墙上的遗照,让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莫非死者有灵,知道他要把他女儿卖了? 埋首奋力吃着桌上少有的“好料”的董喜男忽然抬头。 “于哥哥,阿姐到台北可以赚多少钱?” 这也是董田妹最关心的,她殷殷地望着他,专心等着答案。 于庭凯不自在的咳了咳。 “这份工作啊,说有多好就有多好。月入数十万不说,还上班轻松、时间自由。工作环境单单纯,急可先借” 林素兰皱眉。 “哪有那么好的工作?” “阿母,”董田妹握住她的手。“台北本来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座里怎么会那么多人要去?”一听到月入数十万,董田妹渴钱的心就被蒙蔽了,也不管于庭凯说的合不合理。 “对对呀,”于庭凯的脸很难得红了。“放心啦,我不会骗人的。” 可怜董家好久没看过电视、报纸了,一切外来的资讯无法进入这个小小的、封闭的世界。林素兰想起隔壁座有一个女孩也到台北吃头路,没两年就开着黑头轿车回来,装扮的是妖娇美丽。虽然不太清楚她是做什么行业,但那身光鲜亮丽是骗不了人的。 想了想,林素兰又放心的笑了。跟着这个看起来很有作为的年轻人,应该会有好机会。说不定人家人面广,真的就有机会替阿妹找到好头路也说不定。 林素兰感激地望着他。 “于先生,谢谢你,阿妹真的是遇到贵人了。我早就叫她去台北她不听,还好有于先生,要不然我们阿妹永远没办法出头天了。” “嘿嘿,哪里哪里,不用客气”于庭凯心虚地笑了笑。幸好他的良心早让狗啃去了,要不然面对这种场面,心肠还真狠不下来。 “阿姐,那你到台北赚钱以后可不可以帮我买遥控汽车!”董喜男两眼亮晶晶的盯着董田妹。“我好希望有和阿比一样的车车喔,那会不会很贵?” 董田妹心里也被满满的喜悦涨满了。她笑着摸摸弟弟的头,不知怎地鼻头却发酸了。 “当然可以,不但有遥控汽车,阿姐还会给你买新裤子。每天穿的干干净净的,再也不会让阿比笑你小鸡鸡露出来了。” 第四章 一直到坐上往台北的野鸡车,董田妹的眼泪才掉下来。 临行前一晚,母亲把三万元交给她,要她好好收着。原本她不愿意拿,但母亲还是硬塞给她,怕她到台北无法度过领钱之前的日子。 虽然说“急可先借”但母亲的观念里还没赚到钱就先借资,一定会让老板印象不好,所以还是把钱交给她,要她先安顿好吃住问题。 想到抛下母亲和弟弟独自到台北讨生活,董田妹心里就一阵阵酸苦。长到十九岁从没离开过家,心里怎么样也舍不下。但是为了让家里过更好的生活,离乡背井的日子再苦也要忍下来。 “哭什么哭嘛,都要被你哭‘衰’了。”于庭凯靠着窗户坐着,两脚摇摇晃晃,地痞流氓的丑态开始跑出来了。 董田妹抹干泪,不愿得罪自己的“大恩人” 然而一直滚落的泪珠怎么也止不住,咬着唇,呜噎声还是一直溢出来。 “要哭就哭嘛,看你这样更难过。”于庭凯不耐烦地说。 怎么做也不是,董田妹咬着唇,拿着手帕一直擦泪,连呜噎都不敢了。 “好了好了,怕你了。”于庭凯一把搂住她。“肩膀借你靠一靠,不要说我不体贴啊。” 怎么说将来都要靠她吃饭,不顺着点说不过去。 董田妹一靠上他的肩,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没一会,于庭凯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没出过远门啊?” 董田妹摇摇头。 “真的连台北都没去过?别‘耸’了好不好?” “去去过一次” “真的啊?还不算太‘耸’嘛。什么时候?” “国小毕业旅行”董田妹抽抽答答的说。 于庭凯“噗”一声笑出来。 “喂,你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争咖耸。耶,到台北不要叫我带你去逛国父纪念馆、总统府什么的。” “我我是要去赚钱的,不不是观光” 于庭凯点点头,安抚着说:“对嘛,要赚钱就要开开心心的,客人可不喜欢看到哭哭啼啼的小姐。” “什么客人?” 于庭凯也懒得解释,反正人都上车了,无须编谎话。 “到时你就知道。” 董田妹没再追问,靠着他的胸膛,只觉得心里安定不少,一时忘了男女之防,真想就这么靠下去。 “到台北你会不会丢下我?” 于庭凯心里直想发笑,就怕到时她会像瘟神一样甩掉他呢。不过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毕竟她是他的“生财工具” 低下头正想回答,迎上董田妹水波盈盈的秋眸,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一时间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不会” “那就好。”董田妹安心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自从决定上台北,她心里就把这个相处短短几天的男人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依靠,以往对男女之间的界线和防心,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能是缺乏安全感吧,知道自己将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便一棵“浮木”都想捉的紧紧的。 以后她只能依靠他了。自从他救了她后,她心里一直对他有分亲切感。在台北的日子有他相伴,也许不会如想像中的那么恐怖了。 于庭凯怔怔地抚着怀里她柔顺的发丝,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 董田妹不知何时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喷吐在他穿着薄薄夏衫的胸膛。 于庭凯指尖轻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心里想着,生长在烈阳高照的渔村,能有这种白里透红的肌肤还真少见。瞧她脸上像掐得出水来似的,晶莹剔透,想必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这么油光水滑吧?这种上等货色要拱手让人享用真是舍不得,自己都还没睡过这么上品的女人。 想着想着,神智有点恍惚。如果这是自己的女人,他一定舍不得让她堕入烟花,肯定让别的男人看一下都不行。半晌,他甩甩头,抛掉满脑子奇怪的思想。算了,自己要什么女人没有,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货色,还是留着赚钱比较实际。 他取出一件薄外套,轻轻覆在她身上,跟着闭上眼假寐。 两人头靠着头,相互依偎着,那模样就像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 *** 到了台北,已经是深夜了。 于庭凯打着大大的呵欠,随手招来一辆计程车。 上了车子,董田妹才突然想到:“今天晚上我睡哪?” 颠了一整天的野鸡车,于庭凯的脾气已经很不好了,粗声道:“反正不会让你睡公园啦,问那么多!” 车子来到一个老旧的社区,他的小套房就位在这里。 这间小套房还是妈妈桑借他住的,否则以他一有钱就花个精光的个性,存到下辈子也买不起一间厕所。 于庭凯摸索着口袋,好不容易掏出钥匙开门。董田妹一直默默跟在后头,手里提着从屏东带上来的全副家当,手都发酸了,也不敢叫他帮忙提一下。 踏进玄关,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 董田妹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掩鼻,心里纳闷这样一间充满腐臭的房子也能住人吗? 可是于庭凯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吊儿唧当的一摇一摆走进去,脚上两只鞋子“咚咚”两声甩掉,各自离得远远的。 董田妹也不敢多问,默默跟进去。脚下的凉鞋很安分的摆好,顺便把玄关的鞋收一收,各自归位。 “回家真好!”于庭凯一见到床,大咧咧的一躺,嘴里发出赞叹。 董田妹局促的站在房门口,对这满室的凌乱也感到赞叹。 小小的套房大概只有三坪左右,前前后后看不到一处“空地”地上几乎所有能走的地方都堆满了衣服、裤子、内衣裤、臭袜子,有的衣裤堆里还埋着空酒瓶、自报纸。黄色书刊就堆在床的旁边,用过的保险套和揉成一团的卫生纸堆成一座小山。 角落里有一个垃圾桶其实也不太确定那堆的高高的垃圾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桶子。只见那个角落里堆满了吃过的便当和泡面的空碗,一层一层堆叠起来,早就淹没了底下的垃圾桶。阵阵的腐臭味多半就是由那里发出来的,董田妹猜那里大概放了他一整个月的粮食“遗迹” 房间里还有一座音响,上面凌凌乱乱散放着一堆cd、录音带,大部分的盒子都没有盖上,有的录音带里面的磁带都拉出来,纠结成一团。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小电视,旁边一个烟灰缸早就满出来,烟蒂上面又有烟蒂,大部分被挤落到地面,烟灰散的一地都是,还印出一个脚印。桌子旁边有个冰箱,但是冰箱门不知哪次使用时没有关好,地上留着一摊已经干掉的水渍。从冰箱门缝里可以看见,里面除了几颗腐坏的蛋以外,堆的都是啤酒。不过可想而知那些酒大概也不能喝了。 最后是一个木制衣橱,大开的门里面吊着几件西装,其他的空无一物。不过以满室堆放衣物的情形看来,这个衣橱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没有一件衣服安安分分的归位。 再看看于庭凯躺的床铺。那里除了他躺下的一个人型盆地外,四周没有半点空位。也不是说他的床小,那还是标准的双人床。只是床上散放着衣物以及书刊报纸,还有一把断了弦的吉他。吹风机、慕丝发雕之类的整发用具以及镜子、梳子散的满床都是,赫然还发现一把包着报纸的西瓜刀,包括他身子底下都还压着半截铝制棒球棒。 董田妹不由得怀疑他究竟是如何躺到那张床上面的,而自己只能站在门口,考虑着第一步要踏在哪里。这整个房间根本没有供人走路的地方,难道他是用飞的? “啊——蟑螂——”一只蟑螂飞过眼前,吓得她花容失色。 于庭凯懒洋洋的张开眼睛,不耐烦地说:“蟑螂打死就好了,叫什么叫?” 随手拿起床上一把梳子,一扬手,快而准的消灭敌人。 董田妹惊惧不已,呐呐道:“你你房里很多蟑螂?” “是不少。”他拨掉身子底下的铝棒,随手一丢。“你没看见地上一堆蟑螂尸体吗?” 董田妹又惊又怕,睁大眼睛在满地的凌乱里寻觅——果然在垃圾桶旁以及一件内裤底下找到已经爬满蚂蚁的蟑螂尸身。 她只觉得头晕作呕,惨白着脸摇摇欲坠。 “还不进来,待在那边干嘛?”于庭凯睨了她一眼。“快点睡了,明天还要上工。” 董田妹忍下反胃的感觉,小声道:“怎怎么进去?不能走” “你怎么那么笨?”于庭凯不耐烦的翻翻白眼。“踩过去不就好了?” “可是”她还在犹豫。好怕不小心踩到一只蟑螂、老鼠什么的。 于庭凯瞪了她一眼,从床上跳起,两个跨步走过来,一个栏腰抱起她。董田妹连惊呼都来不及,自己已经被安置在床上。 “我我睡另一间。”她连忙站起来离开床。 于庭凯怔了怔,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重重障碍,来到浴室门口。 董田妹推开门,呆愣住了。 耳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你要睡浴白吗?” “我”董田妹胀红着脸,转过头来道:“那我不睡了,你睡好了。” 于庭凯撇撇嘴,哼了声。 “算了,随你。别别扭扭的,真受不了。”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服,仅剩一件内裤,他道:“明天不要给我一张熊猫脸啊,就算你整夜没睡也还是要去上班的。” *** 坐了整天的野鸡车,于庭凯累摊了,此时呼呼大睡,像头死猪那么沉。 董田妹整夜没睡,忍着疲惫动手整理这间猪窝,清出来的垃圾堆的像山一般高。 除了每件东西归位以外,她还蹲在地上拿条湿抹布擦着积上一层厚灰的地板。好不容易整理出一个大概,天色早亮了。 六点左右,她提着一袋又一袋的垃圾下楼,随后买两份早点。 回到套房,她轻轻推醒于庭凯。 “起床了。” 于庭凯翻个身继续睡,没理会她。 董田妹不死心,继续叫。 于庭凯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瞧见床畔坐着一个令人垂涎的美人,二话不说揽住她,往床上滚去。 董田妹惊骇不已,双手奋力推着压住她的胸膛,差点没哭出来。 “走开!走开!” 这点力道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于庭凯一点也不在意,冒出胡渣的脸钻进她颈窝,摩擦嗅闻着。 胡渣弄得董田妹又痛又痒,她心里又急又怕,忍不住哭道:“放放开我不要” 听到哭泣声,于庭凯稍稍清醒了。 “是你啊。”虽然认出压在身下的人是谁,但却没稍缓他的攻势,大掌探进她衣里,扯下内衣,捉住一边**揉捏着。 董田妹哭的梨花带雨,挣扎扭动着想要逃脱束缚,没想到这样更让晨起欲望高张的于庭凯更兴奋,索性撕开她单薄的t恤,张嘴含住娇嫩的蓓蕾。 一阵酥麻传遍董田妹全身,让她不由得惊呼。一股屈辱混合着受骗的感觉袭来,她疯狂的舞动双脚,又哭又叫。于庭凯强健的腿扣住她舞动中的脚,一手探进她**,一手捂住她呼喊的嘴。 “鬼叫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好事吗?” 泪水不停泛出眼眶,董田妹瞠大眼,喉咙里发出反抗的“唔唔”声,两只手不停在他身上捶打,却无法将他结实的身躯撼动半分。 于庭凯已经扯下她的内裤,而自己仅着内裤的**贴住她,硬挺的下身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上下摩擦着她的处女禁地。 董田妹脑中轰然巨响,全身因为害怕剧烈的颤抖。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她挣脱紧紧覆盖在嘴上的大掌,张口用力一咬。 于庭凯吃痛“哎哟”一声,从她身上跳起来,直甩着被攻击的手掌。 董田妹拥紧床上的薄被,全身不停的颤抖,豆大的泪珠直淌下来。 “我我要回家呜我不要在台台北” 于庭凯怔了怔,这才知道自己真的吓坏她了。看着她又惊又怕、可怜兮兮的模样,体内翻搅的**瞬间被浇熄了。 真该死,自己不知道在糊涂什么,早决定要将她留给客人“开苞”的,怎么会一时控制不住侵犯她, 都怪她实在太秀色可餐,才会让他脑子发晕。 绝对不能让她回屏东,要不自己的一番计较可白费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正准备上前安慰她,董田妹却吓得直往后缩。 “不不要过来” 于庭凯搔搔头,离她远远的。 “是我不对,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道歉。” 董田妹依旧抽抽噎噎,一双大眼睛恐惧又防备的盯着他。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好不好?这次纯属意外,以后我绝对不碰你一根寒毛。”于庭凯一脸诚恳地望着她,一手按在胸前,另一手举起来,郑重道:“我发誓,我于庭凯如果再动你一下,我就是小狈。” 董田妹兀自掉着泪,喃喃道:“我要回家” 于庭凯一听急了,上前扳住她的肩。 “你不能回去呀!你”见到董田妹惊惧不已,他连忙放开手。“我是说,你钱还没赚到怎么可以回去?你忘了你阿母和小弟有多期待吗?你难道要让他们失望?” 董田妹低头默默垂泪,双唇紧紧抿着。 “我都说了我不会再碰你,你还要怎样?”子庭凯皱眉。要他低声下气哄人实在比砍了他更难受,更可恶的是对方一点也不领情,忍不住火气就大了。“我只是睡的迷迷糊糊,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要回去好不好?叫你来台北是为你好耶,钱是你在赚,我最多也只是捞个油水喝喝。你还以为你真的回去我会少一块肉是不是?好啊,你回去啊,我看你们一家子什么时候饿死。” 董田妹颤了颤,依然没说话。 看她还是固执的掉着泪不吭声,于庭凯轻轻一叹,声音又放软了。 “好了啦,别生气了好不好?要回去也等赚到钱再说啊。” 董田妹抬手擦着泪,哽咽道:“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于庭凯心中一喜,直点头。“我保证。” 董田妹吸吸鼻子,轻声说:“已经很晚了,你赶快吃早餐,我们去上班了。” “几点了!”于庭凯环视周围,突然怔了怔。“这这是我的房间!你你弄的?” 董田妹点点头。 于庭凯呆怔半晌,没说话,心里却是暖暖的。 来这里过夜的女人也不是没有,有的一踏进来就捏着鼻子,宁愿出去开房间;也有那种自诩为“良家妇女”型的,会意思意思帮他收拾,想博取他的好感。但这房间实在太脏了,通常那些女人收到一半就直喊投降,反正没两天他一样又弄乱了。到后来他也不喜欢把女人往家里带,宁愿直接在旅馆里办事方便多了,免得忍受那些女人假惺惺的贤慧。 然而董田妹不同,她替他收拾房间并不是出于想博取他的好感。瞧这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看起来舒适又自然。 桌上两份早餐有点凉了,于庭凯嘴角微微泛起笑容。第一次有女人替他买早餐,以往身边的女人起的都比他晚呢。 他轻轻一咳,不想流露太多感动。在枕畔找到闹钟,拿起一看,才七点半。“是早上七点半没错吧?” 睡的有点昏昏沉沉,难道已经晚上了? “嗯。会迟到吗?” 于庭凯翻翻白眼。 “拜托,那么早叫我做什么?晚上才上班的啦!” “晚上?”董田妹疑惑。“怎么晚上上班,” “我是说,”于庭凯眼珠一转。“我是说晚上才去面试,你要上班得先面试不是吗?人家老板晚上才有空。” “喔”董田妹垂下头。原来还要面试,还以为他说了算呢。“那你不用上班吗?” 于庭凯干笑着。 “我?我自己当老板啦,没关系。”转身往床上一躺,舒服的伸个懒腰,拍拍床旁的空位,他道:“来,陪我再睡一下。” 董田妹脸上一红,嗫嚅道:“你睡吧,我衣服还没洗。”转身逃进浴室。 *** 于庭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他摸摸肚子,觉得饿的发慌。才想要叫董田妹时,却发现她竟睡在地板上。 地上的董田妹身体蜷缩在一起,身上盖着浴室里拿出来的大浴巾,那模样好像受尽欺凌的小可怜。 于庭凯忍不住一笑,抱起她安置在床上。 小阳台挂满衣服,密密麻麻的,有的还“滴滴答答”滴着水。家里没有洗衣机,他的衣服一向都堆到一定程度再一起拿去送洗。至于内衣裤,常常放到没得穿了再勉强自己动手洗。 这满室的衣裤董田妹已经完全洗完了,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工程”于庭凯含笑地拾起她的手掌,果然发现已经红肿脱皮。 他摇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有这么白痴的女人,楼下就有一间洗衣店,相信她去买早餐时应该有看见才是。也不会拿去送洗,这一堆衣服肯定把她柔嫩的小手折腾死了。 像他这种单身汉的房子,说有多乱就有多乱,没想到才一天时间就让她变的焕然一新。有个女人理家更好,其实住在那种脏乱的环境自己也觉恶心,只不过实在太懒了,总是得过且过。如今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板上一尘不染,感觉更是舒服多了。在这里住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间小套房原来也挺舒适的。 现在这个时间妈妈桑应该已经上班了,实在很想叫醒她,但看她睡的那么香甜,又有几分不忍。 昨天坐了整天野鸡车,晚上又整夜没睡整理房间,想必她真的是累坏了。虽然赚钱很重要,但就这么把她从被窝里挖起来也太残忍了。看着她柔嫩似水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应该是作着美梦吧!说不定梦里的她正在数钞票,淹没在一堆钱海里呢。 算了,要把她推入“火坑”也不急在一时,就让她多作一天美梦吧。 于庭凯打消叫醒她的念头,重新回到床上。轻轻的将她揽进自己臂弯,跟着也进入梦乡了。 第五章 董田妹坐在客厅里,双手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裙摆。 黄昏时于庭凯带她来这栋高级住宅的公寓,之后就丢下她和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进去房里。那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进门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客厅里除了她还有四个女人,几乎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里有着轻佻、评估和嘲讽。董田妹不自在地避开她们打量中带着邪恶的眼神,局促的垂着头。 不过显然这些女人对于庭凯的到来挺习惯似的,一进门几个人嘻嘻哈哈调笑着,不时朝她努努嘴。之后于庭凯离开,每个脸上都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远远的看着她。最后又像没事人般,各自做各自的事。 第一个女人赤着双足,一脚弓起在沙发上,专心一致的涂着脚上的蔻丹;第二个女人拿着手机讲电话,嗲声嗲气的,似乎在埋怨对方好久没找她之类的;第三个女人红艳艳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维珍妮,一边看杂志,一边吞云吐雾;第四个女人拿着吸油面纸对着梳妆镜左右检视脸上的妆,不时还将手伸进敞开领口的上衣里调整着刻意堆挤出的**。 董田妹别扭极了,不知道这四个浓粗艳抹、美丽妩媚的女人为什么会让她感觉很不正经似的!这里的布置装演虽然很高雅,但是为什么总带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突然,客厅的门推开了,一个一身劲装、神色剽悍的年轻人当先走了进来,随后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显然是和她们同一挂的女人跟在后头。 劲装男人只负责替他们开门,随后不发一语带上门退了出去。中年男人发福的脸上带着荒yin的笑容,不知怎地让董田妹想起那名**课长。 中年男人的手很不安分的在女子翘挺的臀上揉搓着,一张贪得无厌的贼眼滴溜溜的朝客厅中其他人看去。 “哟,今天生意这么差呀?怎么每个都在?我看待会我发发慈悲替你们每个人开市好了。” 擦着指甲油的女子嗔了他一眼。 “我看黛比一个就把你榨干了,等你出来还没脚软再来说大话吧。” 中年男人不以为杵,呵呵笑着。眼睛一转,瞧到董田妹脸上去。 “新货啊?挺标致的。开苞了没?” 那个叫黛比的女人拧了他的臀一下,艳红的唇朝他耳根吐气。 “你才说只‘爱’我一个的,看到年轻妹妹就忘啦?看我待会怎么‘惩罚’你。”听她的话意仿佛在抱怨,但那语气却是媚到骨子里,反而让人听的全身酥麻。 中年男人看着她似值一似怒的模样,果然飘飘然,搂着她猛亲猛蹭。 “小亲亲吃醋了?我是为你们好耶,帮妈妈桑调教一下新手,这也算是我的一种回馈。” 抽着烟的女子吐出一口烟雾,脚下的高跟鞋晃荡晃荡的,一脸无趣的表情。 “你算了吧,人家大姐都还没点头,她可还算不上是这里的人。” 黛比睨了董田妹一眼,问:“阿凯带来的?” “可不是?” “那小子还真有本事,连清纯妹妹都拐得进来。” 抽着烟的女子冷笑。 “我们哪一个当初不也是清清纯纯的?阿凯那滑头就是有本事让我们心甘情愿一脚栽进这里。”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又是感伤又是嘲讽。“有时真不知该咒死这小子还是感谢他——哼,现在钱是赚到了,人也烂了。” “哎哟,”补妆的女子放下手中的镜子,不以为然地说:“没阿凯带你进来,你还不是要到华西街那里站?一个千儿八百的,赚到你脚软都还不起你那个没天良的男人欠下的高利贷。像我谢他都来不及咧,要不然我就要让我那赌鬼老头卖了,钱自己没拿到,连自由都没有。” 抽烟的女子悻悻的将头转到一旁,半晌,也只是幽幽的叹口气。 黛比半推半促的拥着中年男人进一间房里。 “我开工了,自求多福啊,姐妹们。” 董田妹怔怔地望着几人,一场谈话下来,她还是摸不清头绪。只知道于庭凯在她们心里似乎占据着某个矛盾的角落,而自己仿佛就要被卷进这场矛盾里。 另一个被辟做办公室的房里,于庭凯坐在小沙发上,闲闲地抽着烟。妈妈桑站在落地窗前,妖娇的身段半倚着透明窗户,似笑非笑的打量他。 “我说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脑袋‘秀逗’了?拉链仔陈大到处放风声要砍了你,我看你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前一阵子不是躲的好好的,怎么闲不住,赶回来送死啊?” “别提了。”于庭凯吐出一口烟。“那阵子真是有够鸟的,为了不想连累你,不敢来跟你筹钱,口袋空空跑路去,差点没死在屏东。横竖也是死路一条,干脆回自己地盘,真要杠上了再做打算。” “钱不是问题。”妈妈桑走到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丢给他。“找个地方躲一阵子,风声过了再回来。” 于庭凯很干脆的接过,数也没数塞进裤袋里。 “不躲了。妈的,好歹我也是出来混的,将来传出去能听吗?像个王八乌龟躲躲藏藏,以后我还要不要见人?真要对干,拉链仔也未必能拿我怎样!” “不要拿小命开玩笑,你要是真那个了,我手下几个小姐可是要哭死了。”妈妈桑微笑。“大姐手底已经没几个人了,你可不要害我连生意都做不成。” 于庭凯笑了笑。 “别提那些了。今天我带来这个,你看怎样?” 妈妈桑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那小妞是自愿的?我看不像。你知道我不喜欢惹这种麻烦。”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于庭凯很自信的拍拍胸脯。“我介绍的人出过什么问题?哪个不是帮你赚钱赚的眉开眼笑?安啦安啦!” “话是没错,你的手腕我也一向信的过不过那小妞看来不太一样,纯得很。”妈妈桑盯着他。“你确定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于庭凯捻熄手上的烟,避开她的眼光。 “她家穷得很,想赚钱想疯了。她也说过,为了赚钱,被吃吃豆腐不算什么” 妈妈桑失笑道:“我这里可不是被吃吃豆腐而已,你没搞错吧!” 于庭凯顿了顿。 “我知道,我会说服她。” 妈妈桑望着他半晌,点点头。 “我信得过你。”突然换个话题道:“你说她还是在室的,确定?你知道现在的客人精得很,就算处女膜修补过也察觉得出来,你可别害我在老主顾面前失了信用。前两年有个南部来的小妞,骗我说是在室的,我看她模样清清纯纯的也就信了。结果一个竹联帮的角头点名要她,后来那女的下场是被他手底下三十几个兄弟轮奸,我也差点被砍成八段。不但钱全部吐出来,还赔他双倍;整整一年我这里的小姐都让他们几十个人玩免费的,还差点连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晚节不保’。” 于庭凯笑了笑。 “这件事我听说过。你放心,那女的确实还是在室的,我和她处了这一阵子,这点很有把握;你知道我看女人一向准。” 妈妈桑奇异的望着他,似笑非笑道:“我没听错吧?和你处上一天的女人还没被你‘用’去,这可真是破天荒。瞧那小妞白白嫩嫩的,活脱脱是个大美人,你忍得住!可别告诉我你阿凯转性了,这可是会吓坏我。” 于庭凯干笑一声。 “为了钱嘛!你看这年头遇得上几个在室的女人?哪个不是十五、六岁就‘阅人无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奇迹’,不用来赚上一笔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妈妈桑掩嘴一笑,嘎道:“我早说你阿凯是个没天良的男人,果然没错吧?光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骗女人,一颗心都是用来算计的。哪个女人要是不长眼爱上你,怕不遍体鳞伤才怪。我说啊,赶快去野狗那里找找看还有没有剩下的良心装上吧,要不你这小恶魔更是要害惨一些妇女同胞呢。” 于庭凯撇撇嘴,翘着二郎腿的脚抖来抖去,冷笑道:“良心能当饭吃啊?我只顾得了自己的肚皮。” 妈妈桑点点头。 “说的是。我们出卖灵肉不就是为了填饱肚皮?现在这个社会可是笑贫不笑娼哪。你看外面有多少十几岁就出来当槟榔西施、钢管女郎的?有的大学女生还不是暗地里干我们这行?赚钱嘛,女人赚钱有哪项比这个快的?聪明点,放手干个两三年,只要别乱花,也别让一些臭男人拐去,等存够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谁管你过去是偷是抢、是yin是娼?女人反正都是要让男人搞,而且第一次的对象通常不会有结果,不如把‘珍贵’的第一次用来好好赚一笔想必外面那个小妞也是有这番体认喽?”顿了顿,又道:“她什么时候可以上工?我这里一票客人等着玩在室的,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于庭凯皱皱眉,商量似的看着她。 “我想先让她磨一磨其实我还没挑明着说,今天来主要是想让大姐介绍一问酒店、夜总会什么的,让她先去那里实习一阵子。以她现在的心态,目前那个行业应该还不会有太大的排斥,但是一下子就踏进这里,恐怕短时间还不成;只要在那种地方待得惯,我绝对有办法教她接受这里。” 妈妈桑点点头。 “你顾虑的也对,毕竟我不爱用那种勉强进来的人。可是你敢保证她踏进那个场所还能保持完璧吗?说不定在那里就被客人‘用’去了。你也知道现在有许多公关都私自接客,不但可以自己挑客人,还不必让上头抽。说不定唉,让这个美女跑掉会是我一大损失呢。” 于庭凯一笑,眼里露着邪恶冷酷的光芒。 “你放心,我会盯着她的;别说你怕损失,我损失更大呢。” 妈妈桑也笑了笑。 “是啊,你就靠这小妞好好赚一笔了。”顿了顿,她突然静静地望着他,道:“阿凯,你有没有想过,你推了这么多女人‘下海’,当有一天你爱上一个女人时,会是怎样?” 于庭凯顿了顿,皱眉道:“没有。女人在我眼里是用来玩和赚钱的,没有什么爱不爱”他瞪着她,一脸恶心想吐的模样。“大姐,你不要问一些有的没的好不好?会让我起鸡皮疙瘩耶。” 妈妈桑也瞪着他。 “光听你这句,我实在就应该轰你出去了——什么‘女人是用来玩和赚钱’的?你别忘了大姐我也是个女人你这么轻蔑女人,我真想看看有一天你为女人伤神痛苦的模样。” 于庭凯哈哈大笑,眯着眼点起一根烟,抖着二郎腿轻佻地说:“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是吗?不要太‘铁齿’。”妈妈桑微笑着说。 *** 于庭凯带着董田妹从后门进入“朝代”酒店,大班红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红伶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曾在妈妈桑底下赚过几年钱,之后靠着存下的钱和朋友合资开了这间朝代酒店,目前挂任经理,手底下有不少红牌小姐。 离开妈妈桑的应召站后,满腹疑问的董田妹曾试图要于庭凯替她解开谜团,却被他不耐烦的一句话“想赚钱就不要多问”堵了回去。在异乡满心惶恐的她只能忍住内心的疑问,乖乖的跟着他又转战到这里。 其实董田妹也不是傻子,好歹也有个高职学历,虽然人是单纯了点,但多少也感觉出不对劲了。但她实在不愿怀疑于庭凯的用心,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她只有他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红伶优雅地点起一根烟,眯着眼打量她半晌,微微笑着问:“你想赚钱?” 董田妹郑重地点点头。 “赚钱从来都不是难事,尤其在这里。”红伶浅浅一笑,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但是想要赚钱总是要有所牺牲,否则别人一个月赚两、三万,我们怎么能赚上几十万,你说是不是?” 董田妹看了于庭凯一眼,却见他只是事不关己的转过头去,无奈,只好对着红伶点点头。 “你准备牺牲到哪里?”红伶已从妈妈桑电话中得知董田妹目前的情况,并没有一开始就言明工作性质。 “什么粗重的工作我都可以做,我也可以每天加班,不怕辛苦。” 红伶掩唇一笑。 “这里的工作一点都不粗重的,也用不着加班。我们要的是‘服务’你只要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保持笑容,让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宾至如归,下回来还想找你那就够了。” “我我不明白”董田妹怔怔地望着她。 红伶坐到她身边,纤长的手指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道:“其实身为一个女人,赚钱非常容易,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钱的男人就帅、漂亮的女人就有钱’?像你长得这么美,不用辛苦赚钱,钱自然就会跑来你身边;在我这里工作的女人,每一个都是为了赚钱,每一个也都达到她们的愿望。我可以预见你将来荷包定会赚得饱饱的,穿的用的都是高级货,不但你过得舒服,连你家人都跟着受惠你想赚钱是为了让你的家人过好日子,对吧?” 董田妹点点头。 “为了你家人,我相信你稍微牺牲一下是不要紧的,对吗?譬如说对一个讨厌的男人笑一笑?” 董田妹想了一想,觉得那好像没什么关系。自己本来就是一个随和的人,讨厌的人原就不多,何况常常把笑容挂在脸上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也是应该的。于是她又点点头。 “如果有个男人拿一万块给你,要求你让他摸摸小手,有没有关系?”红伶故意轻描淡写的在她手背上滑了一下。“就好像这样。” 董田妹皱眉。 “为什么会拿一万块给我?无功不受禄啊。”怎么有人那么大方,摸个手就给一万元?这是什么地方啊? 红伶抿唇一笑。 “还有更多的呢。来我这里的客人没什么不可能,有时就为了买小姐一个笑,一丢十万元也不心疼。” 董田妹总算听出端倪了,脸色惨变。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笑一笑、摸个手就可以赚钱!”一双惊惶的大眼睛直往于庭凯瞧去。 于庭凯理也不理她,径自拿起桌上一罐啤酒,拉起拉环就往口中灌去。 红伶笑着安抚的拍拍她。 “别紧张,这里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场所,我们赚的也是‘良心钱’——只要陪客人喝喝酒、跳跳舞、唱唱歌,就有大把大把进帐,何乐而不为?” 董田妹霍地站起来,拔尖声音道:“我不要!我不是来卖春的!”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口逃去。 于庭凯拉住她的手,冷冷道:“你只要敢走出这个门,你试试看!” 红伶笑着走上前接过董田妹被扯住的手。 “别这样,你会吓坏她的,人家不懂会害怕也是难怪嘛。”半强迫的将董田妹按回椅子上,她笑道:“说我们这里是‘卖春’的,你还真是伤我的心。我这间酒店从不做**交易,来这里的客人也纯粹只是买醉来的,你几时听我说要陪客人上床才有钱赚?那是最下等的手段了。” 董田妹一张俏脸红白交错,又是屈辱又是愤怒。 “我不要出卖身体!我要干干净净的赚钱!” 红伶一笑道:“我们这里哪张钱赚的不干净了?你可别污辱我耶。你想想看,以你一个中学毕业的学历,又不会一技之长,想赚大钱谈何容易?但在我这间酒店里可不同了,我们不要什么狗屁学历,只要你肯用心,想赚多少钱都可以。这里甚至有不少大学生打工,人家书读得那么高还不是要在我这间酒店里赚钱?但是坦白说,在我这里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是说想赚就赚得了的,有的人要进来我还不肯呢。” 董田妹欲待说话,于庭凯丢掉手中的啤酒罐抢先开口了。 “我是看你想赚钱想疯了才介绍你来这里,要不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干?当初看你为了一、两万块的薪水差点让那老变态**了,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他冷笑道:“你不要看不起在酒店上班的女人,有的甚至比你还洁身自爱哩。一样是要虚伪奉承人,何不选蚌有‘钱’途的?更何况你还要养家,待在乡下每个月赚了两万能干嘛?” 红伶也跟着附和:“是啊,谁说女人赚钱就一定要出卖身体?手腕才是最重要的。有的时候甚至连手都还没让人摸,就可以从男人身上挖个几十万你可别以为我在唬你,这种事经常会发生的。如果你肯进来做,我会教你几个绝招,肯定让你‘干干净净’进来、‘清清白白’出去,不但如此,还能让你赚进大把钞票呢。” 董田妹咬着唇,澎湃的心里,良知和金钱的欲望交战着。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赚钱不用出卖身体,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而自己也真的非常急需钱,为了阿母和弟弟、妹妹,牺牲自己又如何? 但是就算再怎么无知,她也知道酒店是**场所,身处烟花界的女子,能保有多少清白?难道除了卖笑,就再也没别的方式赚钱? 红伶望着她美丽的脸上充满挣扎和矛盾,于是轻轻揽住她的肩。 “我知道你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件事,这也难怪你会害怕。但是酒店并不如你想像中的肮脏,正如阿凯所说,在这里的女人有很多都是洁身自爱的。现在这个社会到处暗藏春色,有许多每天穿正式套装在办公室里的粉领上班族,其实为了业绩和升职,常常和上司老板有一腿。你别看她们表面光鲜亮丽,好像有一份正当职业,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出卖灵魂。但在酒店里可不同了,虽然我不否认这是个‘卖笑’的行业,但要不要和客人上床却是操在你手里。你可以安安分分陪酒就好,也可以靠身体多赚一点钱,这些都是你的自由;但其实我并不鼓励小姐和客人从事**交易,毕竟我这里是酒店不是应召站。” 于庭凯点点头。 “没错。想当初你在乡下时,为了一、两万的薪水愿意让那老变态吃豆腐,何不以同样的心态来这里赚钱?让人摸摸小手又不会怎样,但却可以换来你一家人的温饱。我敢保证你在酒店上班不会比在乡下那间工厂受的委屈多,但赚的钱却是无数倍。” 董田妹绞着手,手指都要被她绞成麻花辫了。 她明白这是她仅有的机会,除了在酒店上班,再也没有别的行业可以负担的起家里的重担。 原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终究还是要一头栽进火坑里。 “其实你如果真的无法认同这个行业,红伶姐也不勉强你”红伶微微一笑。“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也许你会找到适合你而且还能赚很多钱的。”她抿抿嘴,笑容里有着讽刺。“你不妨试着去找找看,什么工作能让你每个月赚几十万——我先在这里祝福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做人不要太天真,麻雀变凤凰的事并不是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她悠闲的点起一根烟,轻松的吞云吐雾。 于庭凯又从桌上拿起一罐啤酒,径自喝了起来。 空气中有短暂的静默。 良久,董田妹咬咬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好,我做” 听到这几个字,于庭凯心中竟觉得百味杂陈。他望向她,蓦地迎上一双写着幽怨和愤恨的眼眸。 事情仿佛在红伶的预料中,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不用”副委屈勉强的模样,等你赚到钱,你会感谢我的。” 董田妹兀自低着头,静默不语。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现在换我来考你了。”红伶拍拍手掌说。 “什么?”董田妹茫然不解。 “你会划拳吧?台湾拳、数字拳都可以。” “啊?”董田妹听的一头雾水。 红伶皱眉。 “要不现在流行一些乌龟翘、黑白猜的,你应该会吧?” “什么?”董田妹张口结舌。“要翘什么?猜什么?” 红伶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总该会划些什么拳吧?” “我”董田妹灵光一闪。“我会剪刀、石头、布。” 红伶一手抚额,大叹无奈。 “算了算了。那你会跳舞吧?什么布鲁斯、华尔滋、吉鲁巴之类的。” “不会。” 红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于庭凯一眼。 “你到底是找了什么样的‘白纸’给我?” 于庭凯唇边也隐约有抹笑意。 “算了,这些我再慢慢教你。”红伶没好气地说:“先想想你要取什么‘艺名’吧。” “啊?”董田妹又是一脸茫然。 “我是说,你总该有个名字让客人比较好记也好叫的吧?” “喔”董田妹想了想。“我阿母都叫我阿妹。” 红伶噗哧一笑。 “阿妹是满好叫的啦,只不过有点‘耸’。虽然现在当红的‘本土天后’也是叫阿妹,但我建议你还是另外取蚌名字。” “我我不知道。”转头求助的看着于庭凯。 于庭凯清清喉咙。 “嗯既然你是从屏东来的,我看以后就叫你‘董屏’吧。” 红伶不置可否。 “董屏挺好听的。” 董田妹低头喃喃念着:“董屏”突然一滴泪掉落在裙上。 第六章 今天是董屏第一天上班,而因为朝代酒店目前正缺围事人手,于是于庭凯也客串保镖一职。 董屏穿上生平第一件露肩小礼服,紧张得不停调整过低的衣领。 红伶见她在更衣间里踌躇不前,为自己太过暴露的穿着大伤脑筋,于是只好翻出一件披肩递给她。 “仅此一次。” 董屏如获大赦的点点头,随着资深公关离去。 办公室里,于庭凯喝着啤酒,目光紧紧盯着闭录电视里董屏的身影。 朝代酒店里除了厕所,几乎各个角落里都装有监视器。一方面可防止客人做出迫害公关的举动,一方面也可以对警察的临检有先一步的防范。 其实朝代酒店应算的上高格调的场所,有别于一般跳钢管艳舞的酒店。店里也确实不从事非法交易,至于私下的行为却不在游戏规则里。 办公室里有不少和他一样身份的保镖,一律是红伶豢养的“食客”这些保镖都在二十岁上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个个看来一脸横眉竖目。有的三、四人聚在一起玩“大老二”、“十三支”;有的边嚼槟榔边抽烟,槟榔汁吐的垃圾桶周围一地狼藉;也有翘起二郎腿看**书刊的 一个年轻人挤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口。 于庭凯懒懒的睨了他一眼,随后眼光又调回萤幕。 年轻人擦拭嘴边的酒渍,笑道:“我叫阿虎,你咧?” “阿凯。” 阿虎一手搭在他肩上,嘻皮笑脸道:“阿凯,听说你把你马子带到这里上班,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我那马子死都不肯来。” 于庭凯烦躁的拨开他的手。 “谁说那是我马子?” 阿虎摸摸鼻子,涎着脸笑道:“不是吗?不是我可要‘把’了。” 于庭凯冷冷看他一眼。 “你不是有马子了?” “哎哟,拜托,”阿虎大惊小敝的叫着。“这里哪个兄弟不和里面的公关有一腿,反正谁也不当真。人家说‘朋友妻不可戏’,我以为那是你女人才问你一声的,要不然有多少兄弟等着把她啊。” 于庭凯愤怒的一拍桌子,所有保镖齐齐转头看他。 “谁敢动董屏就是和我阿凯过不去,” “喂,少年仔,你这是在‘呛声’是不是?”一名保镖丢下手中的牌霍地站起。“‘恁爸’就偏偏要动,你是想怎样?”“好了好了,”阿虎连忙打圆场,转头对于庭凯小声说:“赶快道歉,说那是你马子,以后不会有人动她的。我们也不是没有义气” “推自己女人下海你又不是第一个,干嘛不敢承认?” “就是啊,如果不是你的女人,让兄弟们玩一玩会怎样?说不定她也很‘哈’。” 于庭凯怒从中来,突然拾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开打。 其他保镖也站好架势准备开战。 “别这样、别这样,”阿虎居中劝架,栏住两方人马。“在这里惹事,传到红伶姐耳里,谁都别想待了。” 几名保镖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吐了几口槟榔汁。 “给‘恁爸’记住!”转身继续玩扑克牌。 红伶据说是某名角头老大的女人,背后撑腰的人大有来头。这几名保镖平日无所事事,吃的、花的都是红伶的钱,自然也给足红伶面子。 于庭凯也搞不懂自己在发什么飙,平时最多和他们哈啦两句,一场纷争就化险为夷。但今天也不知哪条筋不对,才上工就和人结下梁子。 虽然自己有“义务”替董屏的清白把关,但也用不着像只刺猬,对每个人都剑拔弩张吧? 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他开了一罐啤酒,咕噜噜直灌。 不知是谁指着萤幕道:“那里出了什么事?” 于庭凯眼角一瞥,发现几名酒客正和董屏拉拉扯扯。 他“砰”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啤酒,也不管溅出的酒液喷的满身都是,怒气冲冲的奔出办公室。 *** 朝代酒店的大厅是巨大的舞池,轻钢架的天花板挂满各式霓虹灯、走马灯,渲染出一片热闹糜烂的虹彩。两旁一间间圆弧式设计的包厢,里面是ktv。 董屏由于新来乍到,没有相熟的客人点抬,于是红伶要她跟着一名公关学习,也随着这名公关四处转抬,认识客人。 此时几人正坐在舞池旁的桌位上,一名客人拿着酒杯居心不良的直灌董屏。 “我我不会喝酒”董屏扯紧胸前的披肩,抗拒地说。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恐惧。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喧嚣的嬉闹、呛鼻的烟酒味、浓粗艳抹的公关、色欲薰心的酒客几番想转身而逃,但眼前掠过家乡视茫的母亲和稚龄的弟弟,终于还是提不起勇气。 “不会喝酒当什么‘小姐’?”客人喝的有点大舌头了,拉住董屏的手嘻嘻笑道:“喝了它、喝了它,大哥我赏你小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啪”一声丢在桌上。 那叠千元钞虽然吸引人,但眼前这杯满满的威士忌却让她视为畏途。生平没有沾过半滴酒,这一杯下去肯定会要了她半条命。 “我我真的不会喝”董屏想要挣脱被扯住的手,反而被客人拥的更紧。 “什么不会喝?来我喂你”客人抱住她,酒杯往她的嘴凑近。 “不要”董屏拼命扭头,想要躲开逼进的酒杯。 “哎哟,李董,”一旁的公关倩倩出面打圆场。“人家董屏第一天上班,你不要吓坏她嘛。来,我刚好口渴了,我帮她喝” “谁要你多事?”这个被称做“李董”的客人横眉竖目瞪着她。“我要她喝,她就得喝,你是什么东西?”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客人她也见多了,倩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往他大腿坐去,顺便格开了他往董屏胸口探去的手。 “你干嘛老是欺负人家新来的?要是她明天不敢来,我找你算帐喔。”嘴里假意怒暝,圆润的胸膛却直往他脸上蹭去。 “愿死了!”“李董”对送上门的豆腐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她,约莫有七、八分醉的性子显得特别执拗。“我就是要她喝,她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不要”董屏怕极了,对这个满身酒臭的男人避之准恐不及,全身拼命向后缩,美丽的大眼睛里也泛起恐惧的泪光。 倩倩见对方已经有几分酒意,为了避免生事,于是对董屏眨眨眼,示意她多少捧个场。另一方面按捺客人,道:“喝一点就好了啦,那么一大杯,别说人家不敢喝,就是我这个‘酒国女英雄’也会醉的。” “李董”嘻皮笑脸的捏着董屏脸颊。 “怕什么,醉了我送你回去” 吓坏的董屏尖叫一声,想也不想的用力拨开脸上的手,连带的打翻斟满的酒杯。 洒出的酒液溅了“李董”一身,他霍地站起来,怒骂:“妈的,你给脸不要脸!叫你们经理出来!” 一旁原本嘻嘻哈哈看戏的同桌友人也大声开骂:“搞什么!我们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叫一个不会喝酒的公关扫兴吗?!” 另一个酒客瞪着倩倩。 “李董是我们公司大客户,你想搞砸我们生意是不是?你赔的起吗?” 倩倩陪着笑脸,拿起桌上毛巾擦拭着“李董”衣裤。 “对不起、对不起!”瞪了董屏一眼。“还不向李董道歉?” “我”董屏惊惧不已,泪珠在眼里打转。“对对不起” “李董”挥掉倩倩的手,拿起桌上刚开瓶的威士忌递到董屏面前,恶意地说:“你要是喝掉这瓶酒,我就算了,要不然就叫你们经理出来!” 一旁的友人跟着鼓噪。“喝,喝!” 董屏害怕的退后两步,瞪着整瓶几乎有九分满的威士忌,泪珠直往下掉。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受人糟蹋,更恨自己明知要被糟蹋,还是硬往这个圈子跳。喝掉整瓶威士忌,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李董”见她迟疑的不敢接过,冷哼的将酒瓶凑到她嘴边,就要硬灌。 董屏哭嚷着挣扎,却逃不开扳住她后颈的手。 于庭凯在这时奔了出来,一手挥掉“李董”手中的酒瓶,二话不说击向他肥凸的肚皮。 倩倩大惊,拦在他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同桌的友人个个脸色大变,有的扶起倒在地上哀嚎的“李董”有的指着于庭凯破口大骂:“你怎么随便打人?叫你们经理出来!” 整个舞池的人都停下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干!不爽是不是?”于庭凯拿起酒瓶一敲,手中剩下半截尖利的瓶口。“谁叫你们随便欺负人?有钱了不起是不是?有谁像你们这样灌小姐酒?”挥舞着手中尖利的瓶口,怒道:“不爽来呀!” 倩倩惊慌不已,拉住于庭凯。 “你这是干什么!是董屏错在先” 董屏也哭着拉住他。 “不要这样,是是我不对” 红伶急急忙忙从里面奔出来。 “发生什么事?” 怒气横生的于庭凯根本听不住劝,用力拨开围在地上“李董”身边的人,尖锐的酒瓶就要向下戳。 董屏奔上前拦腰抱住他,哭道:“不要” “李董”简直要吓掉半条命,两手挡在眼前,哀嚷:“救命啊——” “住手!”红伶大喊,一旁追出来的保镖也架住于庭凯。 “李董”一干人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嘴里直嚷:“一群疯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 “阿凯,你到底是在搞什么?”红伶气呼呼的掏出烟,一旁年轻的保镖掏出打火机为她点火。“你不是第一天在酒店混了,为什么犯这种错?董屏也是你介绍来的,你明知在这种地方免不了要应付客人,居然还为小姐和客人打架?我这酒店到底还要不要开啊?” “红伶姐,是我不对”董屏哭的梨花带雨,呜噎道:“我不该拒绝客人的酒,惹的客人不高兴” 红伶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你的确有不对,但念在你第一天上班,我也不怪你。”她瞪着于庭凯,冷冷道:“但你可不是这行的生手,你倒是为你的行为解释看看。” 于庭凯倔强的别过头去,抿着嘴不说话。 其实他心里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但一时拉不下脸来,兀自生着闷气。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生气,或许是恨自己的冲动。以往看着被他“推下海”的小姐和客人应酬卖笑,也从来没有半点内疚抑或不舍,甚至还沾沾自喜自己“救人无数”今天到底是什么让他失去理智?为什么一开始上班就不对劲了? “你如果对人家小妞有意思,就不要让她踏入这烟花界,这样你难受,她也不好过。”红伶冷冷道。 董屏和于庭凯双双一震。 “你胡说什么?”于庭凯首先暴喝出声。 董屏呆了呆,为他毫不考虑的否认感到难过。 “红伶姐,没这回事,阿凯他只是因为我是他介绍来的,所以他才会认为有责任保护我” 红伶为她的天真感到好笑。 “你别傻了,干我们这行的哪个不知道他于庭凯薄情寡义,根本不拿女人当一回事。大姐那里有多少应召女郎都是他‘推下海’的,像他这种专门赚女人皮肉钱的,会对哪个女人‘有责任’?你问问他,到现在是不是那些应召女郎接客他都还有得抽!”气头上的她也顾不得这些话有多伤人,把于庭凯的底全抖了出来。 董屏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你是真的吗?” 于庭凯抿着唇,不发一语点起一根烟,从的白雾里,阴郁的窥视着她的反应。 董屏只觉得青天霹雳,脑子里轰然作响。她颤抖的问:“所以你带我来,也是为了为了” “你不是想赚钱吗?”于庭凯冷冷道:“我是在帮你,不要一副受骗的样子,到现在你可还没少掉一块肉。” 董屏握紧双拳,咬着唇瞪着他。 “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我的心肠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于庭凯冷笑。“要不你告诉我,不来酒店上班,你打算靠什么赚钱?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 望着他讥诮无赖的脸,董屏只觉得整颗心都冷透了。原来自己一心信赖的支柱,竟然是如此歹毒薄幸的男人。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赚钱的工具—— 虽然万般不愿的踏入酒店谋生,但她心里多少也是感激他的。原以为他真心帮助自己,没想到原来不过是以利益为出发点。 世界仿佛在眼前破灭了,这一刻她才发觉人性多么丑恶。 恨只恨自己家境贫困,明知他不安好心,但内心深处仍然不得不感谢他。离开这里,茫茫人海,何处才是她立足的地方?有哪份工作供的起家里沉重的负担? 她很想对他破口大骂,骂他辜负她的信任,然而整颗心却在矛盾里纠缠。 泪水盈在眉睫,董屏凄楚幽怨的望着他。 接到她的眼光,于庭凯沉默的别过头去。 见到场面有几分尴尬凝重,红伶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一丝后悔。她轻轻一叹。 “好吧,我看你也不适合这份工作,反正现在你也没损失什么,既然都明白了,我看你还是回乡下去吧。” 董屏垂着头,沉默不语。 于庭凯双手插在裤袋里,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吊儿唧当的望着她。 红冷拍拍他的肩,淡淡道:“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再怎么不得已也不必踏入这个烟花界。不像你之前那些女人,她们骨子里多少也是向往奢华糜烂的生活,你怎么利用她们,没人会说你半点不对;待我们这行,或多或少也要有点良心,这也算是为自己积一点阴德。” 于庭凯冷笑。 “我是在为自己积阴德呀,你问问她,如果不做这份工作,她还能干嘛?迟早也是把自己卖了。” 红伶的一番话激起他的叛逆性,硬是不肯承认错误。他就是要把她留在身边,看着她沉沦。污染一个纯洁的女孩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他就是要看她万劫不复。谁叫她那受骗的眼神,硬生生刺痛他的心。 红伶皱眉,对他的嘴硬无可奈何。每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保护欲,何苦说出如此伤人又伤己的话?她就不信眼见着她一步步踏入他设下的陷阱,他更能无动于衷。 “我们出来混的,好歹也要有几分江湖义气,完全泯灭良心会天理不容的。”红伶轻叹道:“虽然我也希望手底下能有董屏这样外型出色的公关,但也不能、逼良为娼。,你说是不是?我的事业可是要做的长长久久的,任何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我都不愿意用的。” 想当初她也是一个清纯的少女,为了偿还父亲的赌债,一头栽进烟花界。这一路走来,内心的悲苦到现在午夜梦回时还是常常哭着惊醒。自己是幸运的,遇到“大哥”救她逃脱卖皮肉的日子,但已经受创的心却是怎么也抚不平。如今有能力营生,虽然仍旧脱离不了“卖笑”但她却不希望酒店里的公关一如过去的她,连灵魂都卖掉了。 单纯的董屏,就仿佛当初刚踏入社会懵懂无知的她。自己也是乡下到台北来谋生的,就好像她,总是带着受惊、疑惑的眼神望着周遭每个人。而她,反正也烂了,实在不愿见到他人重蹈覆辙。 “大哥”常常告诉她,出来混,也要替自己留一点后路,坏事做绝是会遭天谴妁。表面上看来“大哥”走私烟毒、枪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谁猜的到他每个月私下都会汇款到孤儿院、老人院?这要是传出去可能会成为黑社会里的笑柄,但她却深深知道“大哥”心里的恐惧。年纪愈大,愈害怕年轻时一意孤行的为非作歹,会报应在后代子孙的身上。“大哥”有三个儿子,两个也是混黑社会的儿子死在黑帮火并里,另一个有成就的,博士毕业后一次出游,死在警匪枪战的流弹里,以致于现在五十几岁了,还没能有后。之所以还没有脱离这个圈子,实在是有许多不得已。因此他常常私下告诫他生平唯一的红粉知己,也就是她:就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要找机会替自己积点阴德。 令她感叹的是,现下年轻一辈混江湖的,在他们眼里再也看不到“义气”两个字。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们任意杀人,即使牵累多少无辜也从不会有半点内疚。好比阿凯,推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进火坑,眼里浮现的只有“”这个符号。 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吗?阿凯真如她以往印象中的薄情寡义吗? “何况,董屏连和客人喝个酒,你都要砍人,这样的公关我实在用不起。”红伶苦笑。“我再怎么保护这里的公关,也不能不让她喝酒,毕竟我开的是‘酒’店,酒钱是我最大的收入来源呢。” 于庭凯别过头,闷闷地说:“我以为那杂碎是要欺负她。” 红伶摇摇头,无奈的笑笑。 “如果这样就算欺负人,那恐怕你真要应付不完了。”顿了一顿,叹道:“我看算了,你们还是别待了,如果可以,去找个一个月两、三万的工作,勉强还能糊口。” 董屏忽然抬起头,毅然道:“红伶姐,我不走。” 于庭凯点烟的手顿了顿,怔怔的看她。 红伶奇异的瞪着她,问道:“你不走!这里并不适合你啊。” “方才是我不对,既然身为一个公关,就不能拒绝客人的酒,以后我不会了。”董屏坚决地说。 “可是”红伶转头看着于庭凯。 于庭凯若无其事的点起烟,对董屏的决定恍若未闻。 “我需要钱,没有比这里赚钱更容易了。”董屏凄楚的笑了笑。“从今以后我会学习当个称职的公关,不会再替红伶姐惹麻烦了。” *** 董屏几乎酒到杯干,几杯下来,已醉得不省人事。 虽然红伶要倩倩留意她,以防酒客对还是生手的她做出逾矩的举动,再次吓坏她。然而伤心沮丧的董屏却像是自虐似的,毫不拒绝客人的邀酒。 公关也有她们的生存法则,能免除喝酒自然少喝,否则一天几个钟头下来,胃早喝坏了。倩倩甚至还来不及教她避酒的方法,她已经喝醉了。 无奈,只好召来于庭凯,让他先送董屏回家。 在计程车上,两人坐在后座,董屏小脸埋在于庭凯胸膛,哭得伤心欲绝。 司机好奇的从后照镜张望,于庭凯大喝一声:“干!还看?” 司机缩缩脖子,专心的开车。 于庭凯烦躁的揽紧她,摇下车窗,让夜里沁凉的晚风吹散一车的酒气。 “呜你为什么要骗我”董屏模糊不清的哭嚷着。“我以为你要帮我你是好人可是骗我” 于庭凯一手拥着她,另一手从怀里摸索出压的扁扁的烟,闷闷的抽着。 董屏捶打他的胸膛,又是啃又是咬,眼泪鼻涕抹的他一身都是。 “你是坏人坏人可是我只有你不能走呜阿母我想回家” “开快点!”于庭凯踹着司机的椅背,烦躁的怒吼。“是!是!”司机频频点头,油门催快。 董屏胃里急速翻搅,忽然“呕”的一声,吐的他半身秽物。 “妈的!”于庭凯又踹椅背。“停车!” 司机连忙停车,煞车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不去。 于庭凯踢开车门,顺道抽了车后几张面纸,将董屏抱下车,专心清理两人身上的秽物。 司机见机不可失,忽然油门用力一踩,箭一般的急驰而去,忙不迭的逃离这个煞星,连车资也不要了。 “妈的!再让我看见你,砍死你!”他对着扑鼻而来的黑烟挥拳怒吼。幸好离小套房不远了。他无奈的背起董屏,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趴在他背后的董屏只觉得头晕目眩,对着他的后颈又大吐特吐,温热的秽物治着颈项而下,弄得他一身臭气难当。 于庭凯心里简直要干死了,却仍然无言的一步步背着她,朝小套房走去。 *** 终于到家了,于庭凯将她放平在床上,顾不得自己一身肮脏,先拿条湿毛巾擦拭她哭花的脸,也除去她又脏又皱的露肩小礼服。 对于映入眼帘雪白无瑕的胴体,他已无心欣赏。先烧一壶茶,再快速的到浴室冲洗,换下一身脏臭难耐的衣服,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床上的董屏泪痕未干,半睡半醒的断断续续抽泣着。 于庭凯坐在床旁,点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里陷入沉思。 好半晌,茶壶的气笛声惊醒他,这才手忙脚乱的冲泡一杯浓茶,半扶半抱的将董屏靠在自己臂弯,将热呼呼的茶水吹的稍凉,缓缓凑近她唇边。 “喝点热茶解解酒。”他耐心的哄着。 董屏呓语着:“走开!坏人”手一挥,挥掉热茶,溅的他一身都是。 热水泼在于庭凯穿着短衣短裤的身上,烫得他低声咒骂。手忙脚乱的清理一身的茶叶水渍,大腿和手臂上已经浮现一片烫肿的红迹。 换做平时,他大概不分青红皂白先打醒她再说。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只是乱七八糟骂个几句,自认倒霉的清理一片狼藉。 末了,他只是将董屏安置在床上,替她盖上薄被,垂头丧气的走进浴室,默默的低头清洗堆在角落的衣裤。 哗啦啦的水声冲击着堆满秽物和泡沫的衣服,也冲击着他找不到良心、空荡荡的胸膛。 第七章 上班才一个星期,离领薪还有一段时间,然而靠着小费收入,董屏身上已经攒了一万多元,加上之前带来的三万元,虽然不多,她还是全数寄回乡下老家。 昨晚和阿母通电话,妹妹董海妹的暑期活动费用已经开始缴交了,阿母正愁着没钱,幸好她及时赶上。阿母问她在台北做什么工作,她将早编好的谎言告诉她,说是在一间公司当秘书,老板人很好,而且还供食宿。阿母既欣慰又放心,殷殷交代着要她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 直到挂上电话,她才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了好久。 即使已经有收入来源,两人仍旧住在这间小套房。董屏为了省钱,没有提起另行租屋的打算,于是两人就得过且过。于庭凯遵守诺言的没再碰过她,拿着一个睡袋在地板上打地铺。 他并不是那种美色当前还能无动于衷的柳下惠,只是每回董屏下班回来总是喝的酩酊大醉,让他不忍卒睹。 不知道基于什么心态,他总是送她回来后就将她安置在床上,一个人又蜇了出去。有时在其他女人处过夜,有时找之前的兄弟赌个几把,或者花天酒地一番。不管去哪里都好,他就是不愿见到她喝的醉醺醺的模样,连睡眠中都抑不住的啜泣。 其实他应该高兴她这么快便能进入状况的。从那天之后,清醒的她从没再哭过一次。或许总是压抑着,因此喝醉时的眼泪才这么教人心碎。 两人很少交谈,于庭凯开着妈妈桑借他的二手车接送她上下班,那是仅有的交集。即使如此,二十分钟的车程里,两人仍旧各怀心事,沉默相对。 董屏的眼光很少停在他身上,他却已经习惯在上班时,紧紧盯着萤幕中她那柔弱的身影。 整个酒店里都传闻着于庭凯为了董屏和客人大打出手的事,经过公关和熟客的口耳相传,几乎没有人敢再对她毛手毛脚。这大概也算是酒店里的一种奇迹吧,但也大大减少了董屏被点抬的机会,自然收入不能和一般公关相比。 此时,于庭凯坐在办公室里,长长的腿跨在茶几上,一手点着烟,一手拿着啤酒,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萤幕里的董屏。 酒店里的保镖都不爱和他攀谈,因为他总是阴阳怪气的。只有阿虎偶尔会和他聊个几句,但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模样。 萤幕里,董屏正和客人相拥在舞池里跳着布鲁斯。虽然透过黑白的萤幕,她的表情和动作已看不真切,但他就是明显的感觉出她的僵硬和抗拒。 凭着好眼力,他看见那名客人正试探着将扶在她腰上的手滑落到翘挺的臀部。董屏面对着监视器的表情显得紧张和厌恶,却还是咬着牙承受客人的非礼。 他知道她想多赚一点小费,因为一个星期下来,她坐冷板凳的机会已经太多了。别人一个星期可以拿个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小费,她却是辛辛苦苦才从客人零星的赏赐里存下一万多元。 虽然来消费的酒客总是震慑她的美貌,但和性命相比,却还是按捺着没有“临幸”她。来朝代酒店的客人以生意人居多,自然没有人会挑战于庭凯的愤怒。 于庭凯捏紧手中的啤酒罐,用力砸向垃圾桶。 阿虎拍拍他,笑着说:“来来,这里缺一卡,我们来玩‘大老二’,电视墙没什么好看的,有事自然有人会进来叫我们。” 于庭凯用力挥掉放在他肩上的手。 “别烦我!” “你到底是怎么了?”阿虎也没有生气,一**坐在他旁边。“那个董屏到底是你什么人?我看你挺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关你屁事!” “我说如果真的爱人家,就教她不要做了,免得迟早被人‘用’去。”阿虎真心的说着。“这个董屏和别的‘小姐’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她很纯。像我那个马子是玩玩的,我巴不得她进来赚钱让我花。可是董屏不一样耶,要是我有这种马子,我宁愿把她养在家里,我赚钱让她花” “你有完没完?”于庭凯烦躁的打断他的话。 阿虎耸耸肩,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 “别说我们做‘兄弟’的没义气,我是好心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这些。好女人很少了,该把握的就要把握,不要溜走才‘怨叹’。” “你烦不烦啊?”于庭凯又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灌了一口。“你没听过我阿凯是什么人是不是?我专门推女人下海的,像她这种女人就是要赚这种钱,过一阵子我还要她去当‘鸡’——”顿了一顿,恶意的眯起眼,口是心非的说:“改天记得去捧她的场。” 阿虎怔了怔,忽然眉开眼笑的说:“好啊好啊!我‘哈’她很久了” 话没说完,于庭凯蓦地一拳挥在他脸上。 所有的人站了起来,瞪着他道:“你搞什么?在这里乱打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说着,几个人摩拳擦掌,对他虎视耽耽。 “算了算了,”阿虎抚着被打歪的嘴角,欲哭无泪的说:“是我不好,明知道他唉,明知道他唉,算了算了。” *** 董屏努力的对着酒客的低级笑话做出适当的回应,看着其他公关笑的花枝乱颤,她也勉强跟着挤出笑容。 但她实在听不懂“菊花”、“鲍鱼”和身体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凭着酒客暧昧的yin笑,和公关似羞似暝的模样,猜测那应该是某种低级的黄色笑话。 倩倩曾经教她,要避免酒客的毛手毛脚,其一就是不时点上一根烟,有意无意的将拿烟的手搁在腿上或在胸前晃着,那么酒客的yin手伸来时,多少会畏惧被烫伤。虽然这种防范对于一些有心的酒客构不成威胁,但她还是战战兢兢的跟着做了。 呛鼻的烟草味袅袅而上,将她美丽的大眼睛刺激出一片泪雾。想起于庭凯几乎烟不离手,心里多少也好奇香烟的味道。于是她学着其他公关优雅的姿势,将烟放入樱桃小嘴中。 “咳!咳!”辛辣的味道呛的她剧咳不已。 “小心肝,不会抽烟哪?”一名酒客的蒲掌大手拍抚着她**的后背。“我心疼死喽!”拍着拍着,变成暧昧的抚摸。 董屏全身起了恶心的战栗,想避却避不开。原来点燃的烟只防得了前面,却顾不了后面。尤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露背小礼服,无异成了狼手的最佳攻击地。 酒客看得出她的恐惧,邪笑的掏出一叠千元钞,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暧昧又恶意的塞进她低胸的领口。 这种举动时常发生在别的酒客和公关身上,但董屏没想到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感觉竟是那么屈辱。 她全身发颤,眼里聚集一片泪雾,抖着唇,只想要掏出那叠钞票狠狠砸在这名酒客的脸上,告诉他:不要污辱我! 可是金钱的魅力还是掩盖过羞辱心。自从决定在酒店上班后,她就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自尊”两个字。 粗糙的纸张在她柔嫩的胸口摩擦着,磨疼了肌肤,也磨疼了心。她咽下就要冒出喉咙的呜噎,抬起一张笑脸,僵硬却又坚强的媚声道:“谢谢黄大哥。” 跨过这一关,以后金钱就会源源不绝的来到她眼前,董屏心里清楚的知道。有了钱,家里就什么都不愁了。 酒客仿佛受到鼓励似的,开心极了,更变本加厉的将一张充满酒臭污秽的脸埋进她肩颈,拼命的嗅闻着。 董屏假意的抗拒,学着其他公关的娇声娇气,和酒客玩着欲拒还迎的游戏。 一旁吊着心的倩倩总算吁了一口气,跟着也嬉闹起来。 ***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董屏愈来愈放的开,指名点台的人也愈来愈多,成为朝代公关前几名抬数较高的红牌。 倩倩也用心的教她避酒的绝招,虽然偶尔仍然免不了喝醉,但总是能撑到营业结束,不会在一半就让于庭凯抬回去了。 倩倩待她也算不错,只要自己被点抬,就会推荐酒客再点另一人,彼此互相帮助,增加点抬的机率,也同时护着董屏,让她免去许多酒客的摧残。毕竟她已是这行的老手,面对酒客有心的吃豆腐总是能全身而退。 于庭凯望着萤幕里的她,扬着一张媚脸,和酒客嬉笑怒骂,不知怎地,一颗心显得烦躁不已。 虽然她每被点一抬,他就可以多抽些佣,而近来口袋也确实饱满了些,但奇怪的,他其实宁愿不要这些钱。 反正这些钱也都花在牌桌上和烟花场所了,然而花着女人赚来的一买笑钱,他第一次这么痛苦。 “再看下去,你眼睛都要‘脱窗’了。”阿虎开启一罐啤酒递给他。“董屏最近表现不错,红伶姐称赞得很。” 于庭凯接过啤酒,闷闷的喝起来。 “看不出来她挺有天分的,你眼光不错。”阿虎径自哈哈笑起来。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其实是装出来的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害怕和委屈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眼泪往肚里吞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内心在淌血吗? 这些话他多么想告诉他,然而更想告诉自己。 以往的那些女人,在接触烟花场所后,#x5c3d;#x7ba1;有委屈、有不甘,但最后还是陷入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兴高采烈地花着赚来的钱。只有她是不同的,即使装作有多么融入这个世界,但他知道她的内心仍是那么纯真无瑕。 她没有花过半点卖笑的钱,包括身上的衣服和化板品还是红伶提供的。每一分钱她都存下来,只为了家乡的亲人。她不是奢华虚荣的女人,他心里很清楚。也因此他一直无法把她归类成以往的女人,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他推她入火坑,总有一天她会感激他。 其实他不要别人的感激,也从不在乎他人的想法、看法。但为什么他开始恐惧她会怨恨他、看不起他?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了,他现在应该是沾沾自喜又有一个女人成为他的收入来源才是呀 烦躁的丢掉手中的啤酒罐,他点起一根烟,用力的吸吐着。白茫茫的烟雾缭绕,就像他的心,好像迷失在浓浓的白雾里,迟疑着、恍惚着。 忽然,红伶施施然走了进来,坐在他身边,跟着点起一根烟,淡淡地说:“董屏被客人买出场了,现在正在柜始登记。” “什么?!”于庭凯霍地站起来。“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红伶奇怪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阻止!她这是在替我赚钱呀。” “你”愤然丢掉手中的半截烟蒂,就要冲出去。 红伶急忙扯住他。 “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不再惹事的。” “她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说过要保住她的清白!”于庭凯气急败坏的说。 “那名客人我熟,每次带小姐出去只是吃吃宵夜,不会发生什么事的。”红伶道:“也就是这样我才放心让她出去,毕竟我也答应过她;进来告诉你只是要你不用接她下班了,自然有人送她回去。” “不行!我信不过!我一定要去阻止!”于庭凯甩掉她的手,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 大厅外,董屏挽着一名男子的手,正等着泊车小弟将车子开来。 男子很有风度的替她开启车门,自己也跨入驾驶座。 于庭凯在这时奔了出来,不由分说扯出男子,对方还没站稳,他就一拳朝他下颚挥去。 董屏连忙下车,护在男子身前,阻挡他又要挥落的拳头。 “你干什么?”董屏又气又急。 “你干嘛跟他出去?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不安好心吗?”于庭凯气急败坏的扯开嗓门,指着她的鼻子问。 “你我看不安好心的是你!”董屏扶起倒在地上的男子,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男子抚着脸,一脸不明就里。 “怎么回事?他是谁?怎么随便打人?” “他他是疯子!”董屏咬着唇。“不要理他,我们走。” “你敢走试试看!”于庭凯推开男子,拉住她的手腕。“你就那么贱,非要和男人搞你才高兴?” “你胡说什么?!”董屏胀红脸,急怒的要挥掉他的手,却被他扯的更紧。“放开我!” “你放开她,有话好说”男子上前要扳开他的手英雄救美。 于庭凯抬起脚朝他肚子踢去,大喝:“你滚你的,再让我看到你,我砍死你!” 男子痛得弯下身,闷哼。 “你怎么我钱已经花了,你”于庭凯又是一脚踹去。 “你再罗嗦我让你想走也走不了!” 男子连忙住嘴,二话不说急急上车,油门一踩,急驰而去。 “这样你满意了吧?”董屏甩开他的手,眼眶泛泪,咬牙切齿道:“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在这里赚钱?还是你嫌我在这里赚的钱少,非要逼我到应召站去做妓女你才满意?” “随你怎么想,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让你和这些色胚出场。” 红伶急急忙忙跑出来,左右张望。 “陈董走了?” 董屏咬着唇,点点头。 “被他赶走了。” 红伶气得跺脚,指着他怒骂:“你到底在搞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得罪陈董对店里影响有多大?他是我这里最大的客户呀” “钱钱钱!你们满脑子想的就是钱!”于庭凯愤怒的挥倒一旁的盆栽,猛踢猛踹。 “你这是干什么?你带董屏来为的不也是钱?我可没亏待过你呀!” 于庭凯一怔,被她一句话堵的怒火攻心,仿佛痛恨自己似的,抬起一旁铝制的长型烟筒,发泄的用力惯在地上。 “对!我为的也是钱!他妈的——” 烟筒被他踹的扁扁的,里面的垃圾和白色小石子散了一地都是,他却像是疯了般,两眼发红,仿佛那个烟商是他仇人似的,用尽力气的踢踹着。 红伶被他失去理智的模样吓呆了,喃喃道:“于凯,你疯了是不是?” 于庭凯狂笑着。 “我疯了!我真他妈希望我疯了!”他扯住董屏双肩,用力摇晃着,大声道:“你要和客人出场吧我屁事?被强了也是你自己命不好,收了几万块就把贞操赔进去算你活该!” 董屏被他摇出了眼泪,一串串的滴落在地面上。她总算弄懂了,凄厉的笑着。 “原来你不让我和他出去是因为钱收的太少?最好把我的‘贞操’当货物一样待价而沽,标高者得,好让你大赚一笔才值得是不是!”于庭凯红着眼瞪着她半晌,才用力推开她。“你搞清楚就好!不要随随便便冒险,你可不只能够赚这些钱!” 董屏咬着唇,恨极的瞪着他,整颗心纠结在一起。 “你这个垃圾” 一句话刺得他千疮百孔,于庭凯握紧双拳,血红的眼紧紧望着她。 红伶以为他要打人了,胆战心惊的碰碰他的手。 “你”“滚开!”于庭凯用力一挥。 红伶吓退两步,张口结舌道:“阿阿凯,你”一旁的保镖围上前,剑弩拔张的瞪着他。 红伶挥挥手,遣退身旁的人。 “阿凯,还还是你回去休息一阵子我会帮你看好董屏我看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的店真的别开了” 于庭凯转头瞪了她好半晌,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他慢慢的掏出烟点上,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佻的道:“也好,你帮我看紧她,别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乱搞,我还要靠她大赚一笔。” 董屏恨极,扑上前劈头劈脸的打在他身上,嘶声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于庭凯握住她的手,唇边虽然带着笑容,但眼神却是阴郁的。 “你喜欢我把你当什么,那就是什么。” 董屏一怔,张口朝他手腕咬去。 于庭凯没动,任凭她发泄。 红伶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对着于庭凯急急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于庭凯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摇一摆的离开了。 红伶长长吁出一口气,对着众人拍拍手道:“没事了,进去上班吧!” 待众人离开后,她轻轻搂住董屏的肩,对着哭泣的她低低道:“别难过了,总有一天你会了解他的。” *** 自从于庭凯离开朝代酒店后,接董屏下班的人换做阿虎。 每回下班后,董屏面对的总是一室空荡荡的冷清。这间小套房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住,一天天过去了,她感觉不到于庭凯回来过的痕迹。 原本她打算拨出一部份的钱另外租屋而住,以免日日和他针锋相对。但于庭凯仿佛消失似的,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继续在小套房住下去了,毕竟台北市租屋的金额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抱着能省则省的心态,只好厚着脸皮鸠占鹊巢。 或许始终没有搬出去还有其它不明白的原因吧,但她从没有仔细想过。 清晨五点多,董屏带着疲累的身躯回家了。她掏出钥匙开门,迎面而来的又是不变的黑暗和冷清。 她慢慢的脱下高跟鞋,在玄关的椅子上坐下来,轻轻的揉着红肿的脚踝。 虽然上了一天的班已经很累了,但她却没有立刻进房躺在床上休息。每天每天,她都是坐在这个椅子上,发呆好一会。 大部分想着的是家乡的母亲和弟弟,还有住校的妹妹。 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每半个月会寄钱回家,却一直没机会回去看看。 也许存着某些畏惧的因素吧,她实在很怕母亲问起她工作的状况。在电话中她就常常支支吾吾的,无法想像面对母亲时,她还能不能若无其事的编织着谎言。 母亲也颇能谅解她到新公司上班的不便,并没有要求她回家看看。虽然时常想家想的心都痛了,她仍然一天拖过一天,独自啃噬着寂寞的滋味。 有时想着想着,那个年轻叛逆的脸庞就会问进心里。她无法体会出对他是恨是怨,但是她清楚的是,自从上台北后,家里的情况真的改善多了。母亲和弟弟时常在电话中问起阿凯的近况,她也只能支吾以对。她怎能告诉他们,那个他们以为的大恩人其实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常常就在玄关坐到天色发白,她才拖着疲惫烦闷的心情,郁郁的进门。 她不知道的是,于庭凯从来没有离开她身边。 他每天晚上都在酒店对面,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抽着烟,沉沉的注视着黑夜里闪着霓虹的酒店看板。 那个豪华绚丽的酒店大门,仿佛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让每个进去的人“脱胎换骨”再也拼凑不成原貌。 董屏下班时,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阿虎将车子开来。 她年轻美丽的脸庞,已经在浓郁的彩板下变得模糊了。纯真羞涩的瞳孔变得疲惫沧桑,朴实洁净的肤质,也掩盖上一层厚重的脂粉。 她身上穿的是暴露的旗袍、礼服,将那无瑕的胴体展露在每个色欲薰心的男人眼里,再也不像当初那般遮遮掩掩。 有时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会夹上一根烟,假意的吞云吐雾。虽然他看得出她从没将那些毒素吸进胸膛里,可是他明白她却是借着烟雾掩饰她的孤独和辛酸。 有的待到打烊的客人会在门口和她拉拉扯扯,盼能邀她一同离去,她总是虚伪的笑着推拒。他看得出她的手腕变好了,能在拒绝客人的同时不得罪对方。 她变了,眼神不再是恐惧和羞涩,更找不到当初的纯真和无辜。 她仿佛放弃挣扎了,就这么自暴自弃;乡下来的小女孩已经染上大都市的虚华和堕落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总是那么飘忽犹疑,笑着的时候却又让他觉得随时会哭?她那挺得直直的背脊仿佛随时会倒下,坚强的同时总是不经意让他看见脆弱 他知道,只要谁在她那伪装的表面轻轻一戳,她就会崩溃了。 直到她随着阿虎离去,他才慢慢从后门踱到红伶办公室,面无表情的领走董屏一天下来抬费的佣金。 红伶时常追问他的近况,他总是嘻皮笑脸的说着,不是赌就是嫖 红伶娇媚的脸上带着怀疑,却仍然笑嗔着,说他是个没天良的害虫,拿着女人赚的卖笑钱,毫不愧疚、理所当然的吃喝嫖赌 当他离开酒店,又会慢慢一个人走在霓虹灯渐灭的长街,朝小套房前进。 直到天色亮白,炽热的朝阳晒得他发疼时,才终于缓缓的来到紧闭门扉的小套房。 他缓缓掏出钥匙开启大门,轻轻的进到房里,之后拉开桌子的抽屉,将所有的钱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 然后他会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她。 卸板之后的她一如初上台北时的清纯,然而在微蹙的眉头里,他仍然看见太多的无奈。 纵然经过仔仔细细的梳洗,他还是在她沐浴饼后充满幽香的身体上嗅到淡淡的烟酒味。那像是一种烙印,在踏入风尘界的第一天就洗也洗不去了。 如果不是在她身上嗅到那么多无奈和辛酸,他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和不舍。#x5c3d;#x7ba1;她在人前总是装作仿佛融入烟花界,但该死的他就是能够透视她的灵魂。 如果她像其他的女人,能够更正融入这种奢华糜烂的生活,他便可以毫不在意的出现在她眼前,耻笑着她当初的排斥。 但是她没有,她的恐惧一如当初,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她仍是那个单纯无辜的清纯女孩,而她的单纯和无辜,仿佛在讽刺着他的残忍和无情。 于是他只能像只鸵鸟,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等待她的转变。 他想看着她成为一个真正充满风尘味的烟花女子,又怕看见她不再是当初躲在他怀中嘤嘤哭泣的乡下女孩。 所有的等待变成一种矛盾的情结,他甚至已经不清楚他等待的是什么。 所以他躲,躲着啃噬自己的矛盾和自责。 而即使出现在她面前,近得可以碰触到熟睡中的她时,他仍然畏惧的不敢以自己肮脏的手指亵渎她。 其实他有多么想将她搂在怀中 就算她哭着骂他、打他都无所谓。 但是他没有,他不敢碰她。 于是,他终于还是静静的离开。 第八章 时令渐渐入秋,夜晚已开始有几分凉意。 董屏披上薄衣,提着小皮包,缓缓走到大厅门口,等待阿虎将车子开来。 有的公关让等候的男友接回家了,也有和客人嘻嘻哈哈相拥离去的。自从于庭凯离开后,她一直让阿虎接送,从来没有坐过别人的车子。虽然也有不少酒客自荐当她的护花使者,却没有任何一人动摇她的坚持。 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是因为不得已踏入烟花界,更要守住原则吧。 几个月工作下来,她慢慢得用于庭凯当初的目的。原来之前带她去的那栋高级公寓是隐藏在市区里的**场所,而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而他的计划是要她先在酒店磨去“羞耻心”之后才推她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他不许别的男人动她,因为她的初夜非常“值钱” 她也亲眼见过酒店里的公关不满足现有的收入,跳槽成为应召女郎。她知道于庭凯的用心,因为他等的就是那一天;他认定虚荣终究会蒙蔽她的羞耻心。 她必须证明他错了,她永远不会在卖笑之后,连身体灵魂都卖了。 或许现在的她已经沾染了一身的烟酒、铜臭,但并不代表她愿意愈陷愈深。她承认酒店赚钱比一般场所容易,也认同其他公关的论调:放手赚个几年再离开——但仅止于此,她不要在离开风尘后,还为自己的污秽后悔一辈子。 她扯紧衣襟,正疑惑着阿虎的动作为何比平时慢。 一名着深色西装,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带着笑容走来。 “你在等那个送你回去的人吗?” 董屏抬起头望着他,露出一个甜笑。 “何大哥,你还没走?我以为你早该回去了。” 何文彦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等你下班。” “有人来接我。”董屏微笑。 “你是说那个保镖吗?我打发他走了。”何文彦也笑。 “是吗?”董屏抿着唇,狡黠的笑道:“花多少钱?” “不多,才两万。” “那么你的钱恐怕是白花了。”董屏媚媚的睨着他。“等我下班的不只你一人,如果我上了你的车,其他的人就会跑来抗议;因此阿虎总是等我打发掉每一个人再出来接我——此时他恐怕是躲在一旁看着你何时才会败阵离去。” 何文彦怔了怔,笑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打发我?” “你和别人不一样,因此我不想找一堆谎言推托。”董屏耸耸肩。“相信你是个明理的人,不会强迫我。” “也许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恭维。”何文彦笑着看她。“没有一个男人希望在你眼中成为一个不明理的人。” “也有不少无赖,即使我把话挑明了,还是不死心的纠缠。” 何文彦大笑道:“你这是拐着弯骂人了偶尔当当无赖也不错。” “是吗!”董屏幽幽地说:“我一直以为何大哥是店里少见的高素质客人难不成我看走眼了?”明媚的眼里写着失望,半含幽半合怨的瞅着他。 “不要掘个陷阱让我跳,有时我真的宁愿自己是个无赖。”何文彦轻轻执起她的手。“我来店里这么多次,你应该很明白我的心意,难道连让我送你回去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不是我不愿意”董屏美丽的瞳眸泛起泪珠。“我家里还有刚满月的儿子等我回去喂奶,我不能太晚回去,他会饿着的。” 何文彦呆了呆,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你果然开始编谎言推托我了。” 董屏“噗哧”一笑。 “是你要让自己被归类成那种人,枉费我对你的欣赏。” 何文彦轻轻一叹。“好吧,我也不勉强你”顿了顿,又充满期待的望着她。“你真的欣赏我?” 董屏羞怯的点点头。 “当然,像何大哥这么风度翩翩,而且从不强人所难的客人,很难不让人欣赏。” 这些话她对不少自命不凡型的客人说过了,通常那种年轻的斯文人,很少不败在这种奉承底下。 但是客人的类型有太多种,并非每个都适合用这一招。只不过董屏已经快要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对这种道行浅的酒客还算应付自如。 何文彦满足的笑了笑。 “能听到你这句话就够了” 董屏轻轻将肩上的衣服递给他,柔柔的说:“早点回去吧,我也累了。” 何文彦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是不是那个保镖是你男友,所以你才从不和客人出去?” 董屏微笑。 “你看像吗?” “不像,你的眼光不会那么差那他是谁?为什么有资格接送你?” “我想”董屏垂下头,凄楚的笑了笑。“也许他是受托来‘监视’我的人。” 何文彦大惊。 “难道你不是自由之身?你被人蛇集团控制卖身?告诉我,我救你出来!” 董屏忍不住又是一笑。 “你社会新闻看太多了。他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我是心甘情愿在这里工作,没有人强迫,更不是受到‘控制’,你放心吧。”董屏微笑的看着他,眼里有着感激。 何文彦握紧她的手,激动的说:“你是不是缺钱才踏入这个场所?告诉我,我愿意帮你!你不像虚荣的女人,更不适合待在这里如果你愿意,让我帮你!我郑重的表明追求你的决心,希望你能接受!” 董屏微笑的看着他。 “谢谢你,我会考虑你说的话。”顿了顿,对他眨眨眼笑道:“好了,我真的该回去了,否则我‘儿子’会饿惨了。” *** 对街的黑暗中,有一双阴郁的眼神目送他们分别离去。 于庭凯看不清和董屏谈话的男子长什么模样,只依稀知道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第一次董屏用那么久的时间打发一个纠缠的酒客,也是第一次他看见她和对方有说有笑。 自从离开酒店后,他拜托阿虎代为接送她,也接下他“保护”的职责。他看的出来阿虎对董屏的仰慕,更看的出来他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但没想到阿虎那浑帐收了对方的小费就将董屏丢给那年轻人,也不管对方是何居心。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阿虎收下那叠千元钞时眼里流露出的贪婪神色,即使相隔遥远,他也恨不得能马上给那见利忘义的浑帐东西一拳。 眼尖的他看见那年轻人一身昂贵的名牌,更看见他那辆闪闪发光的保时捷。他还以为董屏就要屈服在那男子一身的铜臭味之下了,毕竟酒店里难得见到这种“大卡”更难得见到这种斯文年少的客人。 直到看见董屏依然坐上阿虎的车,他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于是,他又踩着不变的步伐,郁郁的继续他那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偷窥”生活。 *** 由于临检,今天提早结束营业。董屏坐在红伶的办公室里,轻轻啜着刚外送来的珍珠奶茶。 大部分的公关和保镖都下班了,红伶独独留她下来,却只是微笑的坐在对面看着她。 董屏一口气喝掉半杯,才正视着她,微笑问:“红伶姐找我有事?” 红伶摇摇头。 “没有,只是想和你聊聊。” “想聊些什么?” 红伶微微一笑。 “董屏,你真的变了,连说话都有点轻浮的意味,这不是好现象。” “我以为这样才算融入这里。”董屏神色不变的回答。 红伶轻轻一叹。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有点怨我当初和阿凯联合骗你踏入这行。” “怎么会!”董屏抿唇一笑。“我该感谢你们说服我踏入这行,否则我一家人还不知该怎么办呢。而且红伶姐没有骗我,一切正如你所说的,我并没有损失什么。” 红伶望着她,点点头,换个话题道:“阿凯也好一阵子没来了。” “是吗?”董屏淡淡道:“我以为从那天起他就不再来了。” “之后他还来我这里一阵子”红伶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原先他每天都会来领取佣金,但最后一次,他要我以后把这些交给你。” 董屏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千元钞。 “我以为他是靠这些生活的,他把这个给我,难道是又发掘另一个‘生财工具’了吗?” “钱没有人会嫌多,就算另外有目标,他也不必拒绝这笔佣金,你说是不是?”红伶淡淡道:“你对他成见很深。” “换作是你呢?”董屏瞪着她。 红伶没有回答,却道:“他变了很多。他要我找机会劝你离开这行。” 董屏怔了怔,讽刺道:“是吗?我看他不只变很多,简直是换了另一个人;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他说出这种话!” “别说你讶异,连我都不信。”红伶轻轻一叹。“我看他真是陷下去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总有一天会懂的。”红伶道:“既然他这么要求我,我也得问问你的意思。” “离开这里,我靠什么赚钱?”董屏冷笑。r正如你所说,我一个高职学历能做什么?除了卖笑,大概也只能卖肉了。” 红伶点点头。 “确实,踏进这行,日进斗金,要换别的行业大概也不容易了;现在要你去待工厂,一个月赚两、三万,恐怕很难吧。” 董屏抿着唇不答。 她知道自己可以的,但如果不能存下一笔钱,为家人买一栋房子安身立命,她还不能走。家乡的三合院是租来的,房东随时会将房子收回,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有多么渴望回到当初那种单纯的生活,即使时常吃不饱、穿不好,至少也胜过成天端着一张虚伪的笑容面对每个生张熟魏。她实在怕了,也疲倦了,但却仍然必须咬着牙撑下去。 “听说何文彦对你有意思!”红伶道:“这年轻人不错,是一家着名建设公司的小开,你或许可以试着和他交往看看。” “我记得你说过,待这行认识的客人,即使现在对你有心,总有一天还是会看不起你,将一切旧帐翻出来。”董屏笑了笑。“我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红伶也微笑。 “我并不是要你嫁给他,只不过要你从他身上好好捞一笔。我们当公关的靠着抬费能赚多少钱?当然要使些手腕。偶尔和他出去吃吃饭、逛逛街,相信他就会在你身上砸大把银子。这种火山孝子的钱最好骗了,多来两个,也胜过你喝一年酒。” 董屏皱眉。 “学会编些漂亮的谎言,未必要牺牲什么。那种男人钱多的没处花,被骗一些不会心疼的。”红伶笑道:“想要趁早离开这行,就要动一些脑筋。” “我不想骗人。” 红伶睨她一眼。 “你真是死脑筋,难道当公关就不骗人了吗?你不也骗的那些男人心甘情愿天天来捧你的场?如果不是骗人,你能够在那么多只狼爪之下保住清白吗?” “那不一样。”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一样。”红伶轻轻一叹,忽然坐到她身旁,粕点细致的脸庞凑近她。“你看见了吗?我的脸上已经有许多细纹是再厚的妆也盖不住了你相信吗,我今年才三十五岁,可是卸了粉之后,所有的人会相信我已经四十五岁了。多年来的卖笑生涯,又是烟又是酒,再加上熬夜,我的肌肤比一般人还早老化,这是再昂贵的保养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还有体质,因为这种近乎自虐的生活,让我长年病痛不断,即使吃了许多昂贵的补品也无法换回健康” 董屏一颤,这才发觉在日光灯底下,这么近看她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然而这些改变还不算什么,”红伶凄楚的一笑。“更可怕的是,你的价值观在不知不觉中也跟着改变了。或许你现在还以为你仍然保有当初的纯真,但其实早就不是了。因为金钱带来的虚荣、以及糜烂的环境、和你身边人言行的侵蚀。你的心在你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就渐渐的腐烂败坏了;当你想要回头,这才发觉一切都已经偏离轨道,怎么也导不正了。” 董屏咬着唇,眼里不知何时浮上一抹惊慌。 “或许一辈子这么下去也就罢了,就好像我。”红伶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不愿见到你重蹈复辙,毕竟到了我这个无法抽身的年纪时,你才会发觉这一切有多么空虚;钱或许赚到了,可是你再也无法享受花钱的乐趣,因为这种钱来的肮脏,花的也不会喜悦当你花钱时,你会害怕是不是有人怀疑这些钱的来处,你时常害怕有人看不起你除非你一直在烂泥里打滚,周遭的人也是烂泥堆里的人,臭气相投,你才可以鸵鸟似的告诉自己,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但是你要一辈子成为二等人,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般见不得光吗?” “红伶姐”董屏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红伶怔了怔,继而笑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觉得你和年轻时的我很像吧。真是的,既然要你去揭何文彦的钱,怎么能说这么多呢?要是把你良心给叫出来就不好了。”她拍拍她的脸。“其实红伶姐要你在何文彦身上下功夫也是为你好,最好你们俩能有个好结局方才要你别放真心,其实是替阿凯说的。” 董屏一怔。 “关关他什么事?” 红伶轻轻一笑。 “你看不出他为什么改变吗?” “我根本不信他那种人会改变什么!他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垃圾-一辈子吃软饭,花女人的钱!”董屏咬牙切齿。红伶摇摇头,笑叹着。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两人也不太可能再有什么交集,是我多心了。” 董屏怔忡半晌,酸涩的笑了笑。 “当然,再和那种人有瓜葛,算我倒八辈子霉。” 他仿佛决心消失了,连属于他的小套房也拱手让给她。既然如此,还能再有什么交集? “听我的话,试着和何文彦交往看看,或许你是继茱丽亚罗伯兹之后的下一只麻雀。”红伶眨眨眼。 董屏笑了笑,神智却飘远了。 *** 何文彦每天都会来捧董屏的场,即使其间她会转抬,他也从不另外点公关,呆呆的独坐到营业结束,再等她下班。 而董屏也接受红伶的建议,将接送她下班的权力交给他。然而即使如此,两人仍然只有淡淡的交往,何文彦自始至终没有机会踏入那间小套房,更踏不进她的内心。 两人会一同吃饭、逛街,何文彦能得她青睐,出手显得更大方。什么钻石、珠宝、房车、名牌服饰,能送的都送了,差点要买一栋房子登记在她名下。 董屏对所有的礼物来者不拒,却很聪明的划分界线。即使大把大把的金子拱手送人,何文彦也从不敢奢求更进一步。 所谓的火山孝子大概就是这一类人了,以为金钱可以在风月场所买到真心。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虽然董屏的行业称不上“婊”之一字,但除了不卖身,也相差不远了。她心里总是感叹又好笑,这世上还有像何文彦如此天真的人;难道不知道在风尘打滚久了,连感动都不容易吗? 在法国餐厅里,两人闲适的用着高级奢侈的餐点。 何文彦的手机响了,他压低声音接起电话。 “我没有把工作丢着不管我出来吃个饭这半个月我也去过两次啊是谁说我败家子的?我花的是我名下的钱我当然有办正事工地用不着天天去吧?” 何文彦一手捂着话筒压低声音气急败坏的说话,一边尴尬的偷觑董屏的反应,生怕惹的佳人不高兴。 董屏若无其事的用着餐,仿佛不在意,连头也没抬。 “怎么可以把公司让给那王八蛋继承?我才是长子!”何文彦忽然气冲冲的嚷了出来。 董屏慢慢的将眼神瞥向他,仿佛苛责他在如此宁静的场所嚷嚷。 何文彦脸上一红,复又压低声音对着话筒道:“好好,我会把正事办完不会不会,我不会跷班了你一定不可以把位子让给别人好好,我待会就去工地” 收起电话,何文彦清清喉咙,尴尬地说:“我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得去工地看看。” 董屏微微一笑。 “不要紧,你忙你的。” 何文彦看着她,又是沮丧又是为难。 好不容易求来一个下午相处的时光,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硬生生打断了,怎么也不甘心。原本计划整个下午都能聚在一起,说不定能找个好机会求婚,西装回袋里躺着昨天找了一整天的求婚戒指,原以为今天可以派上用场 习惯夜生活的她,经常是睡到上班前,好不容易今天能相约吃午饭,而且一整个下午都属于他 错过今天,说不走以后又回复以前的日子,最多只能在董屏上班前载她去吃顿晚餐,连气氛都还来不及培养,就得送她到酒店。 如果不能趁早求婚,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他实在不愿见她对每个寻欢作乐的酒客微笑,那甜美的笑容应该只属于他呀。 反正到工地巡视只是做做样子,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如果她愿意等,接下来还是能够进行原订的计划。 “也许,我可以先送你去洗个头还是做脸什么的,我到工地看看,大概一个钟头以后就能去接你了。”何文彦恳求的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建议。 董屏微微一笑。 “我都是自己洗头,也从不做脸。” “那”何文彦急了。“还是你想先去逛逛街?你尽量选没关系,我到的时候再付帐。” “最近我好像也没缺什么要买的。” “那那我”何文彦简直要不知所措了。 千万别说想要回去补眠什么的,睡醒怕又是上班时间了。 “或许你可以带我去工地看看,我正想买房子。”董屏笑道:“你可以帮我解释一些结构、材质之类的,免得以后我不懂。” 何文彦大喜。 “好好,当然好!”顿了顿,又笑着说:“其实你不必烦恼这些,我不是说了要买栋别墅给你吗?” “我一直认为房子还是自己买,住起来比较踏实。”董屏抿唇一笑。“这是我的愿望,谢谢你的好意。” 等买了房子,她就要彻彻底底脱离这个圈子,再也不愿和任何一人有所交集。如果接受了他送的房子,岂不是一辈子要和他纠缠不清吗?即使转手卖人,以他们在房地产界的关系,由买卖权状上,总会查出她的落脚处。 其实拿着从男人处赚来的钱买房子,和接受男人赠与的房子又有什么差别?这只是她的推托之词,因为等有一天离开后,她不愿留下任何让人追查出去处的线索。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你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并非贪图我的金钱。”何文彦喜不自胜,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喔?有谁说过我什么吗?”董屏微微一笑。 “别管他们说什么,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相信那些屁话!” *** 走下那辆闪闪发光的保时捷,一阵烟尘随风而来。 何文彦搞起鼻子,顺道把董屏护在怀里。 “我就说这里又脏又乱,到处飞沙走石,实在不适合你来。” “没关系。” 何文彦脱下西装外套,两手撑开挡在她头顶。 “太阳真大,委屈你了。” 董屏笑着拉下他为她遮阳的手。 “夜生活过久了,偶尔晒晒太阳也不错。” 屏东的太阳更烈呢,真让她怀念。 “就算要晒太阳也得选蚌风光明媚的地方,改天我带你到郊外走走。” 一旁的工头拿来两顶黄色工程帽。 “总经理,带女朋友来呀?” 何文彦乐不可支。“是啊。”接过工程帽替董屏戴上。 嗯,改天要为这个工头加薪,嘴巴真甜。 董屏望着偌大的工地中央盖起一栋耸立云霄的大楼,大楼周围国着绿色的护网和鹰架,显然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鹰架上几名穿着汗衫、戴着工程帽的工人爬上爬下,四周也是许多挥汗如雨的工人扛着水泥之类的东西忙碌地走来走去。他们那种为生活付出劳力的勤奋,忽地让董屏的眼眶湿了。 虽然她只是一名女子,但她多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x5c3d;#x7ba1;赚得的钱多么微薄、#x5c3d;#x7ba1;工作多么粗重和辛劳,但那毕竟是实实在在的。 她不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轻轻松松的赚钱;她向往那种阳光底下的汗水。 “我们到那边去看看。”何文彦小心地搀扶着她跨过地上的钢筋水泥。 董屏深深吸一口气,灿亮的笑了。 “这里充满生命力。” “是吗?”何文彦不以为然。“这里又脏又乱,会来工作的都是一些低下阶层的人,找不到轻松的行业,只好来出卖劳力。” 董屏突然对身边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感到厌恶。 “是吗?看来我也是属于低下阶层的人了。”她淡淡地说。 何文彦大惊失色,连忙道:“不,你怎么算呢?我是说,他们没能充实自己的智慧,因此只好靠劳力赚钱你和他们不一样” “能靠劳力赚钱总是好的。”董屏冷淡地看着他。“或者你以为出卖美色赚钱较值得鼓励?”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何文彦心惊肉跳,呐呐道:“所以我、我要你别在那里上班” 董屏“噗哧”一笑,拍拍他的脸颊。 “瞧你紧张的。” 何文彦看到她笑了,总算放下一颗心。 “我更怕你误会我并不是看不起他们,毕竟没有他们,这间建设公司也无法生存。我的意思是” “好了,别解释了,愈描愈黑。”董屏不在意的说:“你不是要帮我介绍吗?这里的东西我不懂。” 何文彦精神一振,建筑是他的本行,看来可以挽回一些颜面。 他滔滔不绝的介绍建材、结构之类的专业名词,董屏听的津津有味。 能成为一个企业家第二代总是有些本事,倒不是靠着上一代打下的江山胡作非为。原本他也算的上年少得志的有为青年,怪只怪他迷上酒家女,于是落得一个败家子的臭名。 看来她真是害人不浅啊董屏在心里苦涩的笑着。 随着他指向的地方望去,不意间让她发现一个熟识的背影。 那个男人头上戴着一顶工程帽,身上的汗衫到处是汗渍泥灰,有的地方甚至勾破了。肩上扛着一包沉重的水泥,此刻正从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低着头走过。 董屏捂住嘴,阻止自己发出惊呼。那是于庭凯! 第九章 于庭凯并没有发现她,阴郁疲惫的脸上面无表情,专心一致的工作着。 董屏的眼里倏地聚集一层泪雾,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蹒跚的身影。 原来他的消失是因为到这里工作来了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放着轻松的收入不要,宁愿到建筑工地来做捆工? 他眼里的戾气不见了,换上的是沉沉的阴郁。脸上的桀傲不驯成了茫然和疲惫,固执叛逆的身影只剩孤独和哀伤。 这不是他不是他!那个让她痛恨不齿的男人,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怜悯和心疼?他应该总是抽奢烟、抖着脚、满口难听的粗话,傲慢冲动的对每一个侵犯他的人张牙舞爪才是,不该是一副沉郁茫然、逆来顺受的模样。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让她不能理解、无法相信。 瞧他养尊处优的白皙肌肤已经被烈阳晒的红肿脱皮,甚至磨出一道道血丝;强健挺直的肩膀也被笨重的水泥压成佝楼的弧度,无奈的弯曲着;嚣张狂妄的干净脸庞被风沙无情的掩埋,变成污秽和呆滞 那不是他,他不会放弃享受女人带给他的挥霍,偷偷一个人躲起来自虐 他何苦? 发觉女伴不专心的何文彦疑惑地望着她。 “董屏?董屏?” 这一声唤,唤醒了惊讶不解的董屏,也唤来了于庭凯的愕然。 于庭凯倏地转头,沉郁震惊的眼眸对上董屏心痛的泪眸。 于庭凯震惊没有多久,忽然丢下肩上的水泥包,转身仓皇的逃开。 “你别走!阿凯,别走,等等我”董屏连忙拔足追去,跟在他身后大声呐喊。她也分不清自己为何要唤住他,其实他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无关那个让人唾弃的垃圾,就算要用自虐来赎罪也不值得她心痛 一旁的工人看见总经理的女友出声喊住一个逃跑的工人,以为于庭凯冒犯了她,不由分说上前拦住他。 董屏气喘吁吁的追到他面前,看着他两手分别被一旁的工人架住了,连忙道:“放开他。” “这混蛋是不是偷了小姐的东西?”工头讨好地说:“我就说这个新来的不像什么好东西,平常阴阳怪气的,看了就惹人厌!” “不是,你们误会他了。”董屏拉住于庭凯的手。“我有话和他说,人能借我一下吗?” 被这漂亮小妞软语相求,一旁的工人只好傻笑的点头。 于庭凯想要甩开她的手,却被她紧紧扯住。 “董屏”发觉自己的领土被侵犯,何文彦上前想要分开两人。 “遇见老朋友了,”董屏对他微微一笑。“我和他说几句话。” 面对董屏微笑的恳求,何文彦也只好拿出风度来。 “那我等你,别别谈太久,他们还要工作。”总觉得两人间有着什么暧昧的情怀,自己好像就要被夺走什么东西也许本就不属于他,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那种热切的表情。 董屏点点头,拉着于庭凯走向一旁。 “为什么躲到这里?你发什么神经!” 于庭凯甩开她的手,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力持镇定的手从裤袋里摸索出一包压的扁扁的长寿烟。 “我高兴!必你屁事?” 他那惹人厌的地痞流氓样惹得董屏一阵气结,暗骂自己多事。他要一个人躲起来为自己过去的为非作歹“忏悔”也是他的事,自己又何必那么在乎?也许他又动什么壤脑筋,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计划什么不齿的勾当。当初不也可磷兮兮的跑到屏东吗?记得初见他时还满身是血呢,比现在惨过百倍。 才想转身就走,不意间瞥见他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倔强的眼神里有着逞强,飘忽的移到他以为她无法察觉的地方。 他的眼里有着可怜的怯懦和心虚,不再总是意气风发的跋扈样。连那吊儿啷当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就是想让她讨厌、让她转身就走。 董屏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他何以改头换面,但多少也是不舍的。看着他让生活逼出的沧桑,想必过的不好吧? 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现金,她递给他。 “换别的工作吧,这里不适合你。” 也许又是吃喝嫖赌将钱都花光了,不得已只好来工地做临时工。 于庭凯一脸受辱的愤怒,一挥手,将她手里的钞票打在地上。 “我需要你的施舍吗?我阿凯要什么钱没有,稀罕你的?” “也对。”董屏淡淡的笑了笑。“但这些钱本就该属于你,那是你‘暂时’放在我那的佣金。” 于庭凯脸上青红交错,恨她提醒自己的残忍。 他阿凯就是靠女人吃饭的杂碎,连要靠自己劳力赚钱的时候,都有女人会拿着他的“黑心钱”来提醒他, “那是你的钱,我不要!”于庭凯愤怒的大吼。就是从她开始,他才发觉以前花女人的钱是一种耻辱。她唤回了他的良心,让他从此在伤痛里煎熬。如今她又出现来耻笑他,拿着那些他避如蛇蝎的卖笑钱!她一身的风尘,就是要提醒他如何毁掉一个纯洁的女孩! 于庭凯颤抖的看着她,连烟蒂烧到指头的痛都比不过心里的痛。 蓦地,他转身就走,想要逃离那种心碎的煎熬。 “阿凯!”董屏连忙拉住他。“你又想走了?你还能走去哪?” 他还能走去哪?走到哪里都挥不掉这个阴影、走到哪里都逃不过内心的谴责、走到哪里都忘不掉她的身影 望着他一身的憔悴和伤痛,董屏忽然有些不忍了。 “你回来吧,我反正也不怪你了。你看我现在过的多好,这也是拜你所赐”忽然觉得话里仿佛有些讽刺,她笑了笑,改口道:“你回酒店好了,这里的工作不适合你。我想我还是坐你的车比较习惯,也只有你会帮我洗吐的一身的脏衣服”想了想,又觉得这些话有些暧昧,脸上不禁红了。 于庭凯怔怔的发呆半晌,才心酸的笑了笑。 “我不回去了我想我再也无法回去过那种生活,你”他望着她,凄恻的,诚恳的道:“你也离开吧,那里不适合你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现在离开,或许或许我不会那么”顿了顿,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自责。” 董屏一愣。 “你说什么?” 于庭凯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没什么。” 董屏望着他半晌,唇边慢慢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就算现在离开,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好了,别提这些了,各人头顶一片天,你要继续留在这里靠劳力赚钱我也不管了,毕竟这是件好事;以后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谁也别干涉谁吧。” 于庭凯握紧双拳,抿着唇没有说话。 也对,都已经到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了。就算往后都要为她的堕落一辈子后悔,那也是他的报应。“但在那之前,你先陪我回家看看吧。”董屏微微一笑。“阿母和阿男都很惦记你,常常问起你。下星期我要回家一趟,你陪我回去吧。” “我”于庭凯望着她尽释前嫌的微笑,内心一股说不出是心酸还是不舍的感觉。她对他连恨都没有了,自己在她心中连个小角落都不剩了。 看来她真的是堕落了、万劫不复了所以连当初一把推她进风尘的人都没有恨了。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到台北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回家”董屏掩不住酸楚和激动。“坦白说,我有点怕你陪我回去也好,至少,你可以帮我的谎言加分。” 于庭凯心痛难耐,忽然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你,害你无法坦然面对” 董屏疏离的推开他,脸上带着生分的微笑。 “别说了,这是各人的命。” *** 回乡的路上,董屏一直紧紧扯住裙摆,紧张兴奋的情绪明显的露在脸上。 这一刻她才更正体会什么是“近乡情怯” 车子后座堆放着满满的玩具衣物以及各式珍贵的补品药材。玩具是要给弟弟的,而补品是要让母亲吃的。因为自从母亲眼茫以来一直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肯定连她寄回家的钱也舍不得花。在台北听到一些偏方,据说对母亲的眼茫有很大的疗效,因此在回家前,她到处去采购一些家里用的上的东西,包括用不上、想的到的都买了。 于庭凯开着车,心情一直是沉郁的。 过了今天,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她不想再看见他,他心里清楚。毕竟对一个当初心怀不轨陷害她的人,她的包容原谅已经很够了。 车子停在三合院前,董屏望着满地仍是晒着咸鱼,心里既喜悦又酸楚。喜悦的是,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物和味道;酸楚的是,即使她在台北赚了那么多钱,母亲仍旧不放弃这些微薄的收入来源。 董喜男当先跑了出来,扑上前抱住她。 “阿姐、阿姐,你回来了!” 董屏笑容里泛着泪,看着他刻意换上的崭新衣裤,心里澎湃又激动。 “阿男,阿姐不在家的时候你乖不乖呀?” “很乖!”董喜男抱着她猛亲猛蹭。“我都有帮阿母晒咸鱼喔,而且我已经上幼稚园了,我会ㄅㄆㄇ” 董屏滑下泪来,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阿姐好想你”“我也好想好想阿姐” 于庭凯捧着大包小包的玩具,远远的望着两人。 “阿姐有给你买玩具喔。” “真的?”董喜男抬起头,看见于庭凯。“于哥哥!”开心的跑上前扑抱住他。“于哥哥你真的来了!” 于庭凯微笑地将玩具放在一旁,将他高高举抱而起。 “你长高、也长壮了。” “当然呀,”董喜男笑眯了眼,兴奋地道:“现在我们不用每天吃咸鱼了,有好多好多没吃过的菜哟!阿母说这些都要感谢于哥哥,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于庭凯一怔,缓缓的将他放在地上。 没发觉他的呆怔,董喜男喜孜孜地说:“于哥哥,你是不是想当我的姐夫,所以才对我们那么好?你爱阿姐喔?男生爱女生喔” 于庭凯微微一笑,轻轻抚着他的头。 “傻小孩”低低地说:“也只有你知道吧” 林素兰摸索着走出来,脸上带着热切的欣悦,颤抖道:“阿妹、阿妹!” “阿母——”泪水再也止不住,董屏激动不已,奔上前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脸庞埋在她肩上放声大哭。“阿母,我回来了” 所有的委屈在见到亲人时一古脑的涌了上来,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哭的凄凄惨惨。阔别半年多,母亲削瘦的脸庞变温润了,包容的胸膛也更温暖了。 “让阿母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林素兰摸索着她的脸颊,泪水滑落在苍老喜悦的脸上。 “阿母”董屏冰凉的雪颊贴着她的手心,泪水里带着笑容,撒娇的摩擦着。 林素兰认真的抚摸着,茫茫的双眼凑近,皱眉道: “怎么上台北瘦这么多!你过的不好吗!是不是只顾着赚钱,没有好好照顾身体,”她叨叨念着。“你这样不行,把钱都寄回来,自己舍不得用。家里花不了这么多,你应该先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回来让阿母好好帮你补一补;如果台北的生活太苦,不要待了,你寄回来这些钱阿母都有存起来,可以用好久了。” 董屏心里一酸“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怎么一直哭?”林素兰手忙脚乱的帮她拭泪,自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于庭凯缓缓走上前,悄悄执起董屏的手掌轻轻握着。 只有他明白她心里的酸苦,也只有他明白她说不出口的委屈。半年多前,她还是这里一个纯真的乡下女孩,纵然为生活有着困扰,但至少没有历尽沧桑的无奈。是他害惨了她。 “干于先生”林素兰惊喜不已,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你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阿妹在台北有你照顾,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于庭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别!别这么说,阿妹她” 董屏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要他注意自己的言辞。 于庭凯垂下头,自责心痛的情绪在心里翻搅不已。 “你们开这么久的车也累了,来来,别净顾着在外面说话,进来歇着”林素兰分别拉住两人的手往里面移动,欢欣喜悦地说:“我煮了好多的菜,快进来!快进来!” “耶!”董喜男雀跃不已,抱着车上拿下的大包小包,笨重却又愉快的追了上去。 *** 餐桌上满满一桌的菜肴,看董喜男贪婪地大快朵颐的模样,董屏也猜得出家里平时舍不得买这些好菜。虽然自己寄了不少钱回来,其实母亲仍旧那么节俭。这一整桌的山珍海味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母亲期待相聚的心情明显的表现在这一桌子菜肴上面。想必她一大早就起来忙吧? 董屏微笑地拿掉黏在董喜男脸上的饭粒。 “吃慢点,小心噎着。” 董喜男傻笑着,忙碌的小手用力扒饭,还没咽下去又忙不迭的扫食桌上其它菜肴,嘴里吃着,还一边要说话。 “幼稚园里的小朋友都说我的新书包很漂亮,我说是阿姐从台北寄回来的,他们好羡慕,也希望有我这种皮卡丘的书包;第五代的怪兽对打机只有我一个人有,他们每个人都要跟我借,可是养的都没我好,很快就被我打死了;我会ㄅㄆㄇㄈ,还会从一数到一百,老师说我进步很快,说我可以学加法了。其实我早就练习很多次了,阿姐买的练习簿我都写完了” 董屏微笑地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不时替他清去脸上的食物残渣。 林素兰平时不准儿子在餐桌上边吃边说的,怕会消化不良。但今天是特别的,因为她自己也掩不住兴奋的情绪,觅着董喜男说话的空档,跟着也滔滔不绝的叙述这半年来的事。 “隔壁的旺来婶说你很有出息,要她女儿毕业后也上台北找头路,看看能不能像你一样赚很多钱;每次我上菜市场都会买几斤猪肉还是几样青菜送他们,谢谢他们以前送我们那么多鱼。你都不知道现在青菜比鱼贵,他们都舍不得买,说还好有我送他们吃,要不然她婆婆一直念,说吃鱼吃怕了;怡君她妈妈一直问你在哪里工作,怎么她家怡君赚两、三万,你赚那么多钱。我说我们阿妹比较有本事,读书的时候也比他们怡君聪明,所以比较会赚钱;村长伯说你很有出息,要叫他儿子给你相亲,我想他儿子人呆呆的不好,所以没有答应。我在想于先生比较好啦,又‘古意’又善良,帮我们这么多忙,如果于先生不嫌弃,那是最好啦” 面对母亲的兴奋,董屏却显得有些勉强和心虚。虽然总是笑着应答,但心里却总是不安。 相较他们一家三口的热络,于庭凯便过于沉默了。 他食不知味的吃着饭,经常陷入沉思中。偶尔会抬起一双忧郁的眼,定定地看着董屏。 对于他们母子俩的问话,他总是心不在焉。幸好处于兴奋状态的两人也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兀自滔滔不绝、兴高采烈地说着。 “啊,对了!”林素兰像是想到什么,一拍大腿。“阿妹,你有没有急着回台北?” “怎么了?” 林素兰眯起眼笑着。 “你很久没有看到小妹了喔?她过几天就放寒假了,要我跟你讲,叫你不要急着走,她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董屏喜出望外。 “小妹要回来了?” “对呀,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姐妹俩聚一聚。”林素兰道:“有没有关系?公司可不可以请那么多天假?” 董屏想了一想,自从她到酒店上班一直没有公休过,许多公关上班总是不正常,只有她一直是准时上下班,不放过每个赚钱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回家了,多偷闲几天,红伶姐应该不会怪她。 “没关系,我我请特别假,可以回来很多天。” “那太好了!”林素兰笑着看于庭凯。“于先生你也多住几天,陪陪阿妹,到时候一起回去好不好?” 于庭凯望着董屏,在她眼里看不见任何意味。 能够再多相聚几天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于是他点点头。“好。” *** 董海妹的出现,却在董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董海妹是个个头娇小的美人胚子,健康的肤色有着讨海人家阳光般的耀眼,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浓密的眉毛和圆亮的大眼睛上,年轻的傲气一览无遗。 该拥抱的也拥抱完了,几人围坐在客厅看着已经修好的电视。 晚间新闻里,镜头正照着警方临检夜总会,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遮头掩面,躲躲藏藏的避着摄影镜头。 董屏没来由的感到心虚,低头默默吃着桌上的水果。 于庭凯的眼光也回避着电视新闻,自责的眼神捕捉到董屏的心慌。 坐在沙发上,沉默的董海妹忽然开口了。 “姐,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台北做什么工作?” 董屏一颤,叉子上的苹果掉落在桌面。 浑然察觉不出气氛不对的林素兰笑着道:“我不是说了吗?你姐姐在台北的大公司里当秘书。” “是吗,”董海妹沉静的双眼注视着董屏的惊慌失措。“是这样吗!姐!” “当然是。”于庭凯接过她的询问。 董海妹抬眼望着他,眼里流露出不信任的冷淡。 “听说这份工作是你介绍的?” 于庭凯颤了颤,迎视着她澄澈却又严厉的眼神,不由自主低下头。 “能为我解释一下工作性质吗?我很好奇。” “小妹”董屏哑着声,心虚的脸上有着哀求。她怕极了妹妹看透一切的沉静眼神,更怕她的追问会戳破她的谎言。 “我很好奇当一个秘书每个月能赚那么多钱”董海妹瞪视着她,咄咄逼人道:“听阿母说,你每半个月都寄二十万回家,到现在家里已经收到将近有两百万了?” 林素兰兴匆匆的接口。 “是呀,这些钱除了你的学费和给阿男买东西,其它的我都存起来,舍不得花。” “你才到台北半年多,为什么赚这么多钱?” “小妹”董屏哀求地望着她。 “阿母没读过书很好骗,但我可不一样。”董海妹完全不顾她脸上的哀求,尖锐的言词逼迫着她。“你是不是在台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素兰大惊失色。 “小妹你在乱说什么?” 董屏又慌又乱,求助地看着于庭凯。 于庭凯既是心痛又是自责,望着董海妹,僵硬地说:“你不要乱猜,你阿姐真的是当秘书” “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信!”董海妹脸色阴郁的难看,咬牙切齿道:“如果姐真的在台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便是始作俑者!” “我”于庭凯哑口无言,心里那道自实的伤痕愈划愈深了。 董屏慌乱的道:“我我没有我不是” 林素兰不明所以,但也吓坏了。 “小妹,你不可以乱说话”转头望着董屏,害怕着、却又鼓励的说:“你告诉小妹,说她在乱猜。你在台北当秘书,才没有什么见不得人。阿母相信你,你快说、你快说” “阿母”董屏颤抖着。 “你怎么不说?说不出来吗?”董海妹恨恨瞪着她。“就算我们家再苦,也不要赚那种肮脏钱!你对得起死去的阿爸吗?” “我我没有”董屏的镇静快要崩溃了,泪水盈在眉睫,双唇颤抖着。“阿姐没有见不得人!” “那你说,你到底做什么工作?你说呀!” “我我” “你是不是去做妓女?是不是?”董海妹拔尖声音。“你是不是去赚那种肮脏钱?!” 林素兰“砰”一声倒在沙发上,脑海里轰然作响,几乎晕眩。 “你以为我们稀罕花那种钱吗?你以为拿着你的皮肉钱我们会花的开心吗?”董海妹美丽的脸上扭曲着,大声怒吼:“你这样把身体供男人消遣难道不可耻吗?你对得起阿爸、阿母吗?” “不我没有” “你不可以这样污辱你姐姐,她”于庭凯颤着声,想要为董屏辩解。 “你闭嘴!”董海妹恨得发狂,拾起电视遥控器往他身上砸去。“都是你这个人渣害的!我们一家本来过得好好的,就算再苦也清清白白,可是你的出现让我们董家蒙上污点!你和姐姐狼狈为奸,骗阿母说在台北当秘书!一定是你推姐姐去当妓女,所以你们两个才联合起来骗我们!” “阿妹,是是不是真的?”林素兰全身发颤。“那些钱真的不干不净?真的是你你”一旁原本在玩玩具的董喜男怕极了,看着大姐哭的肝肠寸断,心生不忍,决定替她说话。 他拿着手上的玩具捧到董海妹面前,害怕却又坚强地说:“二姐,你不可以骂阿姐,我喜欢阿姐在台北工作,她买好多好多玩具给我” 董海妹气极,想也不想一巴掌挥在他脸上。 “把玩具都还给她!我们不要那种脏束西!” 董喜男被她打的跌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可以骂阿姐,阿姐知道我喜欢玩具才去赚钱的” 董屏抢着嘴,看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母亲和弟弟,又看着正气凛然、怒不可遏的妹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转身哭着跑出去。 “董屏——” 于庭凯想要追出去,却被董海妹一句话拉住脚步。 “连‘花名’都有了,还说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冷笑。 于庭凯转身看着她,伤痛的紧紧闭上眼,再缓缓张开。 “你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包括你;如果没有她,你早就无法读书,还能在这里义正严辞的教训她吗?” 董海妹倔强的别过头,冷冷道:“我宁愿不要用这些肮脏钱读书!” 于庭凯静静地望着她,有种冲动想要捉住她的肩用力摇晃,大声告诉她,董屏的牺牲她也有责任!她凭什么看不起她?然而看到她年轻倔强的脸庞,仍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恨的人该是他呀,不该是那个伤心的姐姐。 于庭凯握紧双拳,哑着声道:“董屏阿妹她一直是洁身自爱,虽然身处风月场所,却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令董家蒙羞的事,你误会她了不管你信不信,她仍然是当初那个值得你尊敬的姐姐。” “那你又扮演什么角色?”董海妹瞪着他,虽然为刺伤姐姐感到内疚,却仍然充满敌意。 “我”于庭凯静静地道:“我是一个想要忏悔的人,然而这个忏悔却不被接受如果你们能体谅阿妹的苦处,我的良心或许可以得到一点点救赎。” 虽然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董海妹眼里还是聚集了泪光。她不是故意要刺伤姐姐,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她也知道姐姐的付出 终于,她跌坐在地上,为自己深深刺痛姐姐而哭泣。 第十章 董屏独自坐火车上台北,望着窗外泪流不止。回到台北后,将自己紧紧锁在小套房里,缩在床上暗自饮泣。 于庭凯随后追了上来,在小套房外轻轻敲着门。虽然有钥匙,他却不敢贸然闯入。 “走开!你走开!不要理我!”董屏哭着拿东西砸门,嚷道。 “董屏,求求你开开门你这样,不是要折磨我吗?”于庭凯暗哑着声音,心痛不已。 董屏拔尖声音,痛恨的哭嚷着。 “你这个禽兽!你这个垃圾!都是你害我的,我恨死你——” 受到家人指责的她,只想把一切罪孽推到他身上,完全忘了她的堕落自己也有责任。 于庭凯痛苦地闭上眼睛,艰难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求你谅解,但请你不要折磨自己好吗?” “你走开,你走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于庭凯静静地倚坐在门板上,泪水潸潸而落。这个时候她最不想看见的便是他,他又何必在这里惹人厌,徒增她的憎恨? 董屏伤痛难耐,只想把积怨已久的愤恨一古脑倾泄而出。盲目的将触手可及的东西一样样砸向大门,每样东西都代表着她心里的羞辱、痛恨、委屈、伤心、受骗 “都是你!都是你!你说要帮我,你骗我!我不要赚这种钱,我不要虚情假意、强颜欢笑!我要小妹原谅我,我要阿母原谅我呜我要回到以前的我” “董屏”于庭凯双手掩面,低低的哭泣着。 是他害惨了她、是他让她得不到家人的谅解、是他让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是他辜负她的信任是他让清纯的她染上一身的风尘 自己有什么资格爱她?他不配呀! 想她初上台北时,眼里只有对他满满的信任和依赖,可是他却为了贪婪,不顾一切的将她的信任丢在脚底下踩。后悔有什么用?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他在她心里,也只能像个垃圾 现在的他虽然为了她丢弃过往的吃喝嫖赌、风花雪月,也为了她靠双手、靠劳力赚钱,可是这些能代表什么?他永远也弥补不了他在她心中割下的伤痕 就算真能如他奢想,她离开风尘,也愿意原谅他、接纳他,但自己能给她什么?一个国中毕业的学历、再加上前科累累,即使要出卖劳力赚钱也只能换来一双双白眼和怀疑。他养得起她吗?能给她过好日子吗? 何况,这些真的只能是奢想,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董屏或许是哭累了,也发泄完了,里面静静的,不再有声音传出。 于庭凯静静靠坐在门板上,不敢进去打扰她。虽然终究要离去,却也不愿这么早离去。 这次离去,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这个勇气了。既然如此,就让他贪恋这仅有的依恋,隔着这门板,最后一次靠近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于庭凯在伤痛中,恍惚的进入梦乡。 隐隐约约,于庭凯听到楼梯间传来纷乱杂杳的脚步声,间或几句吆喝粗话。这栋套房格局的建筑由于过于老旧,已经很少有人居住了,照理说不该涌入大批的人潮。 一个念头闪进脑里,他心惊胆战的站起来,慌乱的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一边颤抖道:“董屏,快走!快走!” 由于过于惊慌,钥匙孔怎么也对不准,只好一边试着开门,一边用力拍着门板。 “董屏!快出来!” 里面的董屏从睡梦中惊醒,泡泡的泪眼疑惑地望着大门。 声音愈来愈近,于庭凯心惊胆战,哑声道:“不,你别出来!别出来——” 第一个从楼梯间冒出来的人是个手拿西瓜刀的彪形大汉,而后陆陆续续又出现许多手持各式武器的男子。 “干!总算让‘恁爸’找到你!”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一名理光头的男子,狰狞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眉划过鼻梁,一直到右下颚处。 那条刀疤仿佛一道拉链,邪恶扭曲的占据他一半的脸孔。他便是道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恶霸——“拉链仔”陈大。望着这阵仗,于庭凯心惊肉跳,但是顾及里面的董屏,不能转身就逃。 “带那么多人想以多欺少?有种和我到外面去单挑!”于庭凯咬着牙,想要先诱他们离开套房外,再思考逃命的事。 “干!还单挑?‘恁爸’先剁下你一只脚再说!”陈大一扬手,一旁的“兄弟”呼拥而上。 于庭凯只在心中祈求董屏不要在这时开门而出,望着所有的出口全被这帮人分别占据,不得已只好退到墙角,拿起一旁的盆栽就砸。 盆栽稍稍阻挡来势,他在忙乱中抬起头看见一个气窗,想也不想,矫健的身手一鼓作气攀爬而上。 底下的人你推我挤,反而没一个人爬的上去。 陈大气急败坏的嚷:“一群‘没路用’的‘卡小’,要是让他跑了,我一个个都砍了!” 于庭凯在心中窃喜不已。自己的身手实在了得,三两下就甩开这群没用的东西。幸好这栋套房楼层不高,往下一跳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然而很不幸的,董屏在这时开门出来。走道上挤满一群凶神恶煞,让她吓得花容失色。见到一半身子吊在气窗外的于庭凯,她直觉的想求助“阿凯” 如果再晚一步,他便可以逃出生天了,而这一群乌合之众便会追着他**后面跑,不但他没事,她也一样安全。 方才一听到有异样时他便可以独自逃跑,无须和这帮人杠上。但他怕一走陈大一帮人会以为他在套房里面,因此连累董屏。 没想到就要安全时,还是把她拖进来了。 “嘿,这小妞是谁?”见到于庭凯停下身形,陈大哈哈大笑,扳住董屏的下颚。“你女人?” “放开我”董屏小小的拳头打在陈大身上,害怕的嘶声喊道。 “放开她!”于庭凯从气窗上跳下来。“放开她,” “嘿,为了这女人连命都不要了。”陈大yin邪的放声大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值得呀!你们说是不是?” 一旁的“兄弟”纷纷大笑的附和。 “你上了我的马子,我也上你的马子,这样这笔债就算扯平了!”陈大吐掉嘴里的槟榔渣,血红的臭嘴便往董屏身上凑去。 “啊——不要、不要——”董屏惊慌的直扭头,哭嚷着。 她的反抗刺激他的欲望,陈大哈哈yin笑。 “不要什么?不要停吗?哈哈哈”于庭凯冲动的抢上前,却被一旁的“兄弟”架住。 “放开她——不干她的事,你放开她”于庭凯心惊胆战,不停的挣扎着。 “放开她?干!你上我的女人时有没有替‘恁爸’的面子想一想?”陈大吼着。“这叫现世报来的快,这女人‘恁爸’要定了!”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何况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于庭凯大声辩驳。 “呸!就算是那骚货自己送上门让你搞,那也算你活该!谁叫你不去打听打听!”陈大又丢进一颗槟榔到嘴里。“反正那骚货‘恁爸’也不要了,但是这笔债却是非讨不可!” “你放开她,这是我们的恩怨,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要连累无辜” 陈大眸了一口槟榔汁在他脸上。“你这是在求我?” “是”于庭凯心惊胆战,哑声道。 “站的这么挺,一点都不像在求人嘛!”陈大斜睨着他。“你如果让‘恁爸’‘奇檬子’爽,也许嘿嘿嘿”于庭凯一怔,咬着牙“噗”一声跪下来。 “我求求你放过她”额头猛磕坚硬的地板,撞的“砰砰”有声。 董屏捂住嘴,迷的泪眼难以实信的望着他。 “哈哈哈”陈大指着他,夸张的大笑。“你们看这小子像不像一只王八乌龟?为了一个女人磕头耶,笑死人了!哈哈哈”一旁的“兄弟”个个捧腹大笑,有的人一脚踹在他身上,也有用力扯住他的头发“帮”他大力磕头的。 “还是‘大仔’威风,连这个道上风声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阿凯也给‘大仔’磕头耶” 于庭凯抬起头,血痕斑斑的脸上陪着笑脸,讨好地说:“‘大仔’爽了没有?可不可以放过她?” “我呸!”陈大一脚踢向他胸口。“这样就爽?‘恁爸’要上了她才爽!”说着,扯开董屏衣襟,不顾她的尖叫,手脸并进的侵袭她胸口。 “干!耍我?!”于庭凯跳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扑上前。 然而他上前不到一步,就让一旁的“兄弟”紧紧架住。 “不要命了?!”一个“兄弟”挥拳猛击他肚子。 “‘恁爸’就是要搞死她,不但自己搞,还见者有分!你能拿我怎样?”陈大用力踹他。“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旁边欣赏,等我们一个个上完就轮到你了!” 于庭凯咬牙承受他们的踢打,血红着眼狠狠瞪住他。 陈大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又啐一口槟榔汁在他脸上。 “但在上这小妞之前,得先教训教训你这臭小子,好让你知道‘恁爸’陈大的鞋穿几号!” 将董屏塞给一旁的“兄弟”上前毫不留情在于庭凯身上又是踢又是踹。 于庭凯双手让人架住,毫无反击能力的任凭陈大无情的摧残。 仿佛嫌手脚打不过瘾似的,陈大从身旁的人手里抢过一把铁棍,劈头劈脸又是一阵痛击。 于庭凯咬着牙,连吭都不吭一声。 董屏见到他满身血迹斑斑,几乎晕眩。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哀哀的哭求着。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要怎样随便随便你们不要打了” 见到于庭凯气若游丝,两眼翻白,陈大才气喘吁吁的甩开手里的铁棍。 架住他的“兄弟”跟着放开手,于庭凯全身便像被抽去骨头似的,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陈大吩咐左右的“兄弟” “把他的脚筋给挑了,让他一辈子像乌龟在地上爬!” 一旁的人领命,拿着西瓜刀就要往于庭凯双脚砍去。 董屏挣脱众人,扑上前覆盖在他身上。 “不准动他!谁都不准动他——” “我可还舍不得你这么早死。”陈大拉起她,将她推到一旁人的身边。“滚开!等我玩够你再让你们一起上路!”眼见那把刀子就要挥落,董屏终于心痛的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千钧一发的时候,警笛声忽然响起。 一个个凶残成性的黑道“兄弟”在听见警笛声大响时纷纷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各自觅生路窜逃。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妈妈桑已经领了一群刑警而来。 原来陈大一干人就是到妈妈桑的地方威胁她说出于庭凯的落脚处,妈妈桑不堪逼供,不得已还是把小套房的住址说了出来。之后愈想愈不甘,一方面是自己惹的无妄之灾被打成伤,一方面是惦念于庭凯的安危,因此想了再想,终于还是报了警。 于是这票在警方黑名单中高悬已久的头痛人物,终于被一网打尽。 *** 病房里,于庭凯全身捆满纱布,高肿的眼皮使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然而#x5c3d;#x7ba1;如此,他还是张着眼睛,愣愣地呆望天花板。 董屏端着一碗细心熬成的鸡汤,放在嘴边吹凉。 前几日于庭凯昏迷不醒时,妈妈桑还有她旗下的小姐,以及红伶分别前来探望过了。她们对她说了很多他的事,让她对于庭凯有一番新的了解。 于庭凯或许是个无所事事的地痞小流氓,但他心底的最深处并非无恶不作。他的确推了许多女人踏进烟花场所,但每一个或多或少也是感激他的。如果没有他,她们的境遇也许更悲惨,甚至很早很早就放弃生存的勇气。 如同她,如果没有于庭凯半哄半骗的让地踏入酒店这行,也许到最后,她仍是要出卖身体来换得一家人的温饱。 他或许不像一般人拥有“正统”的良心,但无论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总是有几分保留。如果他真的泯灭天良,他可以不顾一切将她堆入火坑,何必等着她自已转变、心甘情愿的堕落? 妈妈桑旗下的那些小姐,谈起他时,总是半含怨半是感激。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情结。也许自己也早就不知不觉陷入这个矛盾里 于庭凯国中毕业便上台北独自讨生活。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身染重病身亡;父亲是条毒虫,在他读国中时便常常逼他去偷去抢,好让他有钱买毒品小时候他的是非观念就已经模糊了,总以为为了满足个人的欲念,伤害别人无所谓。后来父亲注射毒品过量死在床上,他连夜跑出来,未成年就上台北独自谋生。 初上台北的日子很苦,像小流浪汉般,白天吃着别人施舍的东西,晚上躲在天桥底下睡觉。有时候也偷、也抢,因此认识不少“同道中人” 后来加入黑帮,跟着为非作歹这样一路走来,良心慢慢消失了。 但是不管再怎么变,他的善良有时候还是会冒出头来,帮助她们这是妈妈桑的那帮小姐说的。 其实董屏心里也知道她们是过于美化他了,也许事实也有几分、也许同情也有几分,也或许她们感念他对董屏的痴情,想要撮合两人,因此把他的坏轻描淡写,把他的好夸大了。 不管是为什么,董屏知道以往的他如何在她心中再也不重要了。 当他为了她在陈大面前下跪时,她就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也许在更早以前当她看见工地的他,肩上扛着一包沉重的水泥,低着头绵绵独行,想靠双手赚钱的时候 也许还要更早以前当他为了她和客人大打出手的时候 也许更早更早以前当她满怀惶恐,初上台北,戚戚然在他怀中哭泣的时候 也许是最早最早以前,当她第一眼看见他,耶个倒在血泊中,却还是满口粗话的时候 她无法深究,因为情愫不知在何时种下的。当感情要来,也无法问为什么。除了接受,已无力抗拒。 她知道他爱的她很惨,在痛苦和矛盾里煎熬 仿佛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竟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心。 而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爱他的心,也不少于他对她了。 董屏将吹的稍凉的鸡汤凑到他嘴边。 “来,喝喝看好不好喝,我熬了四个钟头喔。” 于庭凯茫然的将眼光调向她。 “怎么了?”董屏柔柔的笑了笑。“来,嘴巴张开。” 于庭凯听话的张开嘴。 董屏一边喂他喝鸡汤,一边轻轻擦拭沿着嘴角流下的汤渍。真可怜,被打的连嘴巴都肿了董屏在心里轻叹。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于庭凯平板的声音问。 “应该快了。”董屏温柔的理着他的发丝。“幸好没有伤到内脏,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 “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董屏想了想。“一个多月吧。” “这一个多月你一直在这里?” “当然呀,”董屏笑着回答,声音里却有种怜惜。“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总要有个人照顾你。” 于庭凯定定的望着她,艰难地问:“工作呢?辞了吗?”眼里有种隐约的、说不出口的期待。 董屏一怔,慢慢放下手中的汤碗,避开他的眼光,淡淡道:“还没有。” “为什么还不辞?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那里?”于庭凯哑着声,急迫地问。 董屏笑了笑,淡然地道:“我钱还没有凑够。” 于庭凯一窒,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是谁说的?你爱她,也得量力而为 自己什么也不能给她,却要她放下一切。不愿见她在风尘中卖笑,但也无法给她离开风尘后生活上的保证。 他爱她,却是这么不切实际。自己一个国中毕业的学历、前科累累的身份,就算找得到肯用他的工作,怕是连自己也喂不饱,凭什么要她跟着他受苦? 而踏入风尘的她,只怕早已习惯日进斗金的生活,虽然他明白她朴实的本质不变,但怎能要她在见惯金山银山之后,要她跟着他寒伧渡日? 就算她愿意接受他,也愿意陪他过着贫困、艰苦的日子,但他能眼见着她美丽的脸庞为生活奔波、憔悴吗? 那样的日子,就算再深刻的情爱也会变质。有一句话说的好:“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不要这种可怕的境遇有一天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 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有什么资格爱她? 于庭凯沉重的、缓缓的闭上眼睛,#x5c3d;#x7ba1;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却只有心碎之后的淡漠。 董屏抚着他的发丝,轻轻柔柔地道:“等存够了钱,我先买一栋房子让家人有地方住,然后再用剩下的钱开一间杂货店或是什么的,我们一起经营;以后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娘,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于庭凯喉咙里有着哽咽。原来她往后的人生规划里有他。他是老板、她是老板娘这意谓着什么! 那是一个美好而平凡的未来,也是他的梦。然而这个梦,却仍是要用她的卖笑钱来完成。他阿凯终究还是要靠女人吃饭,永远也无法靠自己的双手,让心爱的女人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臂弯。 即使那样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但往后的一生,在每个不经意的夜深人静里,他仍旧会心虚、仍旧会彷徨,然后看不起自己一辈子,就生活在这样的阴影底下,笑自己的无用。 “我们把杂货店开在鸭厝寮吧,那里没有一间像样的店,害我每次想要买个罐头还是什么的,老是买到担心过期货。”董屏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个梦幻般的笑容。“鸭厝寮的人都很善良,没有人会追问我们的过去。我会得到阿母和妹妹的谅解,然后我们一辈子平平凡凡的生活。” 然后他什么也不用烦恼,就等着她将这个梦想一步步的架构完成吗?在她拼命的存钱筑梦的同时,他就只能数着日子等,等待那个梦想的实现? 他阿凯并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然而却只能像个懦弱的男人,等着让女人养 他不要一辈子笑自己无用,他要这个心爱的女人的未来,是他这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闯下的。 于庭凯酸楚的闭着眼睛,耳里听着董屏美丽的梦想! 一颗心都在编织梦想的董屏,一直没发现他的挣扎和痛苦。 *** 几天后,于庭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悄悄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也没有人找得到他。 经过漫长的疯狂找寻,董屏心碎了、心死了,也放弃了。 于是,她离开了酒店、回到鸭厝寮,完成了她的梦想,也得到家人的谅解与支持,买了一栋透天厝,开起一家小小的便利商店,安安稳稳、平平凡凡的在鸭厝寮过着她无情无爱的孤独生活。 尾声 五年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午后,董田妹站在杂货店门口,指挥着工人卸货。 “头家娘,这箱罐头要搬去哪里?” “阿男,你带这个叔叔进去,”董田妹笑着叫来一旁打球的弟弟。“要放在冰箱后面的架子上哟。” “我知道!”董喜男蹦蹦跳跳的领着工人进去了。 董田妹弯着腰拾起弟弟丢在地上的篮球,笑着拍打着。 杂货店旁边有个空地,架设两座篮球架。这块空地最大的用途是让村民办喜事摆桌用的,平时最多只停几辆车。由于董田妹的杂货店开在这里,因此村人办喜事时,饮料、啤酒都直接从她店里搬,又方便又省时。她的杂货店生意一直很好,几年来也攒下一点钱。 董田妹将篮球用力的拍打几下,而后做出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对准篮框射篮。 只可惜五年下来,她的运动细胞一点也没进步。篮球越过篮球架,远远的打在一个刚从车子跨出来的男子头上。 董田妹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嘴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一手抱着球,一手苦笑的揉着头顶。“这是你欢迎我的方式吗?董屏。” 董田妹在看见男子的模样时,呆呆的愣住了。 “怎么了?”男子望着她,嘴角浮现一个隐约的笑容。“不想看见我?” 董田妹眼里慢慢聚集泪光,全身喜悦的轻颤。终于再也忍不住,奔上前紧紧抱着他。 “阿凯——阿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于庭凯丢开手中的球,也紧紧抱着她,脸上带着笑,却忍不住哽咽道:“我回来了!” “你你这五年去哪里?我我好想你”董田妹将脸庞紧紧埋在他宽厚的胸膛,哑着声呜噎道。 于庭凯轻轻将她推离怀里,手指抚去她的泪痕,深深的凝视她。 “我也好想你!”顿了顿,又笑说:“我去了大陆。” “去去大陆做什么?”董田妹将他的手压在脸颊边,珍惜的紧贴着。终于又再见到他了,这是她五年来每个辗转反覆的夜里唯一难圆的梦。 “我在大陆学习做事业” “然后呢?” 于庭凯微微一笑,脸上有着意气风发的自信。 “还算有点成就。” 其实他是过谦了,他在大陆已经有几间属于自己的工厂,经营的有声有色,目前已名列亿万富豪之林。 然而这些都不是董田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他总算又回到自己身边。 “以后,你会不会再离开我?”她殷殷的望着他,泪眸里有着期盼和恐惧。 “不会。”于庭凯笑着看她,满足的叹口气,轻轻将她拥进怀里。“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不会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有自信让你过的更好。” *** 也许一个国中毕业的学历,再加上前科累累,在现实而且淘汰率高的台湾社会里生存并不容易。但在百业待兴的中国大陆,却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姑且让我们相信,在这个现实的二十一世纪,凡是都靠学历、背景的社会,还有像童话一般的奇迹——他空手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带着满身的财富与自信来迎接他深爱的女子。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请原谅作者的偷懒,因为我这颗笨脑袋瓜子也想不出怎么样的结局来收场。王子与公主最后一定要在一起,这是故事发展的必要结局。 于是,两人一生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再也没有自卑和痛苦,只有无尽的甜蜜 董田妹、于庭凯,下台一鞠躬-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