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满天璀灿星光》 001. 死过,又活了 夜深,雨还在下。 像是有隻手在体内翻搅,把她五脏六腑搅得一蹋糊涂,恨不得把她所有器官移位那般。又是反胃又是疼痛,心跳毫无频率,快得不像话——像是有支摇滚乐队在她体内,鼓手偏今日脱轨演出,不按谱打击,一时快一时慢。 她想吸一口气支撑自己,却偏偏怎么也吸不到气。 甚至想要失声痛嚎一声都做不到。 她是不是要死了?恐惧涌上,她匍匐过去攥紧男人的裤管——她几乎忘记了,这个是她前男友,顾不得狼狈难看,大哭着想要求救,又一句都喊不出声,只能哑着嗓——而此时她的尖叫,竟然难听的好像公鸭在叫。 男人急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动个手指也行!」 其实她听得见,但实在过于痛苦,但他说什么听不大清,在她耳里,头颅里,就只是嗡嗡作响。 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是很恐怖的,而她此刻就是在经歷这样的阶段,她彷彿无能为力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她蜷曲着抖嗦的手,痉挛的十指难受的直往地上抠,她无意识地蹬着双腿,噁心感再度涌上,方才吃下喝下的食物一併呕吐出口。 她喝了什么?对,那杯红酒,那个低眉顺目,站在哥哥身边,畏畏缩缩的女孩端来敬她的红酒——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把从唤醒,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气,惊魂未定——梦?梦!这只是梦! 她终于从梦魘中醒来,从地上爬过去摸镜子,看着镜中那张美丽年轻的脸庞,她怔了好半晌,轻轻摸了摸脸颊,然后,笑了。 在这空无一人的家中,夜深人静,她独自一人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下,她咬着唇,笑的既凄凉又疯癲。 一个悲哀的、病态的、诡异的笑,淌下来的泪是这么清澈,雨下得如此悲凉,任谁都会同情。 不是梦,金影奖庆功宴丧命的事,不是梦,而她,原来那个她,死了。 镜子里,那是一张明艳年轻的脸,桃花眼的眼尾没有细纹,脸颊都是胶原蛋白,女孩的人生,才正要开始。 人生才正要『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望着镜中那张美丽的脸,眼里闪烁着骇人的光——瞳仁虽是黑的,但在此刻,藉光折射,那眼珠子好像成了红色,像是颗血滴,又像是朵带刺的玫瑰。 疯癲的笑声不绝于耳,在这豪宅中不停回盪,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和世界昭示着她的归来。 「是啊,重新开始……我又重新活过来了呢……」 手机页面停在了头条快讯上。 【快讯:慟!冯薇身亡!三小时前才刚拿下金影影后……国道高速死亡车祸,冯薇享年30岁。】 * 瓢泼大雨已下了五天,也没停止跡象。 风雨晦冥的,偏偏老闆特别抠门,在此时竟打算为了地球环保一回,死活不开灯。 这种天气,udjat酒吧门可罗雀,陈上元能够理解,这大雨滂沱的,谁会想为了喝个酒特地上门? 陈上元认为,这种时候,为了避免其他开销,应该打烊,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显然他的老闆何栩山没这种想法,不开灯也不休息,陈上元只好把希望全放在政府身上。 他紧盯着新闻台跑马灯,期待待会发布个停班停课快讯。 但除了大雨成灾的新闻外,其馀时间都在报导那位前几天刚得了影后便发生死亡车祸撒手人寰的演员的新闻。 陈上元盯了一个鐘头,眼睛累的发酸:「老闆,咱们在这大眼瞪小眼也无聊,早早打烊了唄。」 「年轻人就想着休息。」 何栩山懒得理他,他捻着菸草放进斗钵里,用两手的大拇指来回将菸草挤入菸草室中,最后压整菸草,点火绕圈,将菸草完全烧尽。 在这晦暗店面里,星星之火也显得璀璨。 何栩山总抽着菸斗,陈上元觉得那菸斗麻烦,每次抽还得在那捻菸草塞菸草的,不如他这随手一根点起就抽方便。 他把这想法告诉何栩山,何栩山笑他肤浅:「菸斗才是艺术美。」 陈上元反驳:「老闆,这年头谁还抽烟斗啊?」 何栩山指着仓库方向:「当然有啊,不然我那些菸草卖谁?」 何栩山可谓是斜槓中年,除了开酒吧,他还兼职刺青师傅,甚至卖菸草。 但打自陈上元来这担任调酒师至今,还真没看过几个人来买菸草。他枕着自己胳膊瓮声瓮气的回应:「我就只看过你跟那位梅小姐抽菸斗,其馀根本没看过。」 陈上元也抽起菸来,燃起及抽,他觉得方便多了。 何栩山往门外一看:「喏,还早早打烊呢,客人上门了。」 这狂风暴雨的,还有人来喝酒啊?这头壳有问题吧,陈上元一看——是个女孩,身形頎长纤瘦,执着一柄黑伞,在这淅沥沥的倾盆大雨中,她步履不疾不徐,优雅自若。 陈上元脑中浮现一个词——步步生莲。 可惜陈上元书读的不多,不知这词的典故来源潘玉奴是个让君王从此误早朝的妖妃。 那柄黑伞太大了,遮掩了她的脸,陈上元好奇的很,探头探脑想知道外头这人的长相。 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那长相应该也要对着起这步伐,得是倾国倾城之貌吧。 那人收起了黑伞,背对着他们,拿着帕子擦拭脸庞,陈上元从背影判断,不超过18。 她转身打开门閂,终于抬起头,圆了陈上元的梦。 鹅蛋脸,狐狸桃花眼,上了淡妆顏如朝露,被雨打湿的头发乌黑如瀑,她面无表情,自带疏离清冷,不易亲近。 这张脸才配得上步生莲啊。 大美人! 陈上元看了眼睛都直了,何栩山就显得稳重许多:「小妹妹,这里是酒吧,未成年不能来。」 女孩哭笑不得,不同她显小的长相,她的声音却很沉稳:「我20了。」 怕他们不相信,她拿出了身分证证明。 何栩山瞅了一眼,确实已经成年,名字与外貌极为相配,叫孙夏。 他这才一笑,招呼着孙夏:「好,那就来吧,今天没生意,给你打个折,喝什么?」 孙夏仪态端正,连坐姿都挺直着背脊,她接过陈上元殷勤递上的毛巾:「我要刺青。」 闻言,何栩山及陈上元愣了片晌。 前头提过了,何栩山是多边形战士,早年为了生存,什么都学过,什么都干,只要能活下去,他都愿意悉心请教——刺青这门活,正是往日里他瞅中商机去学的。 但udjat酒吧的刺青服务,知情者可说寥寥无几。 何栩山意想不到:「行,刺什么?」 「蔷薇。」孙夏挽起头发,指着右蝴蝶骨:「刺这,不要太大。」 陈上元没发现,何栩山倒是意外。 这女孩没说几句话,但何栩山就觉得,她说话语气虽平淡,却坚定不容质疑——她像是王座上的女王,睥睨着世界。 老实说,何栩山不怎么喜欢。 约莫是男人侵略的本性,又觉得你这黄毛丫头,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但不得不说,只要她发话,何栩山相信,没有一个人会不臣服于她。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她不需要做什么,光是坐在那,就好像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 看,这不就来了一个?陈上元颠颠的过来:「小姐,要喝什么吗?想喝调酒吗?」 孙夏刚选完图样,何栩山则准备着器具,给孙夏消毒,迎着大雨前来,孙夏有些懨懨的看着电视:「给我沏一壶茶吧,谢谢。」 来酒吧喝茶?陈上元进了后厨沏茶,这才回神,她讲话让人感觉…… 好有威严,好跩哦。 一副大佬样,陈上元觉得,好酷。 他巴巴的将热乌龙端上,还替孙夏倒进茶盅里:「小姐,请喝。」 这时何栩山已经开始动工,将图样转印在颈上,孙夏见他们都抽着菸,提了一句:「都有菸癮啊?」 何栩山不动声色:「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不抽。」 「不介意,我前男友菸癮也很重。」孙夏看着电视,朝陈上元招手:「能给根菸吗?」 陈上元迟疑,看着何栩山为难,何栩山揶揄:「怎样,连根菸都吝嗇是不是?」 陈上元胀红了脸:「才不是,女孩子怎么能抽菸……」 何栩山反问:「女孩子为什么不能抽?你看梅小姐,抽起来多风姿绰约。」 孙夏垂眸,微微一笑。 陈上元无奈,掏出菸盒将菸递给孙夏,孙夏接过,双指夹着菸点燃。 别的不说,陈上元觉得,这种漂亮冶艳的女孩,就算年纪轻,抽起菸来,也是风情万种。 何栩山知道要发生什么,马上退开一步,暂停动作。 果然,初次抽菸的孙夏一呛,咳得飆泪:「他怎么喜欢抽这种东西……」 但再后来,像是习惯了一样,没多久她就适应了尼古丁。 陈上元后悔给她这根菸了,要是真上癮了岂不赖他? 新闻无趣的很,从暴雨成灾,又报回了前几天死去的女明星。 陈上元虽看腻这新闻了,但想到那女明星那么年轻便香消玉殞,也不胜唏嘘:「那个冯薇啊,我之前还看过她得奖的那部电影,很漂亮又很会演,怎么拿了影后就马上车祸死了?」 电视上又再重复冯薇五日前在金影奖以《北国的春天》夺得影后的片段,孙夏吸了口菸,缓慢吐出。 陈上元想,他们抽菸是吞云吐雾,孙夏抽菸,是吐气如兰。 冯薇在金影奖获奖后没几个鐘头,在国道上发生死亡车祸,与来向大卡车对撞,进医院急救了三个小时后,遗憾宣告脑死。 对比方才获奖画面,令人感慨,本是那么意气风发,万眾瞩目,谁知几小时后就发生死亡车祸,下着大雨,在国道上与对车相撞——据知情人士爆料,当时抢救,后座的冯薇满头鲜血被拖出车外时,其实早就没了生命跡象。 连何栩山都有些唏嘘,叹了口气,孙夏突然问他:「老闆,我跟她谁漂亮?」 已经到了拿着刺青枪的步骤,何栩山没空抬眼看电视:「不同的美,她有一种成熟优雅的美,你还年轻,稚嫩元气。」 许是上了麻药,又有尼古丁麻痺,孙夏压根没喊一声疼。 孙夏笑笑,又看陈上元:「那你觉得呢?」 陈上元没想到问题会问到自己身上,莫名头皮一麻:「都、都漂亮,她经岁月歷练而成的美,你是……胶原蛋白丰富的美。」 何栩山啼笑皆非,孙夏也咯咯笑着,又抽了口菸。 这时新闻来到了採访冯薇多年的緋闻男友于皓俊的片段。 于皓俊这人资歷丰富,四年前先以暗黑悬疑片《血龙》在二十五岁首封金影奖影帝,成为当时第二年轻的最佳男主角得奖者。 后又拿了金视奖视帝,去年再度以《迷沉》中演出八重人格分裂的角色再度拿了一个柏林电影节的影帝宝座。 三金加持,这人在演艺圈的地位可高的。 这两人緋闻传了许久,这几天爆出了个瓜,据说金影奖庆功宴后,有人看见冯薇与于皓俊争执的画面。 瓜是够劲爆的,但没实锤画面,那就是空口说白话。 这则新闻是于皓俊经纪公司天悦娱乐发出声明稿,谴责恶意造谣,将保留一切法律追诉程序,提告到底。 网友一片叫好,这种恶意捏造的消息就该彻底扼杀,演艺圈不需要这些莫名的泼脏水——这能不告吗,没搞好,他家摇钱树就可能成了杀人嫌疑犯了呢。 孙夏吐菸,气定神间:「他们在一起过哦。在一起一阵子,突然就分手,连女方都不知道原因呢。」 陈上元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孙夏看着他,半晌,轻声一笑:「网上衝浪吃瓜啊,可精采的,你也去看看。」 陈上元还真跑去搜寻了,何栩山叹气,完全被孙夏播弄了。 他咂摸着不对劲,却也懒得去问,人不可貌相啊,有些人表面装的好,谁知道他笑里藏了把刀,捅你时都还是笑意盎然呢。 何栩山只说:「你懂得挺多。」 「还好。」 沉吟了半晌,又来暴雨新闻,孙夏忽然问了一句。 「何老闆,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何栩山听了哈哈大笑:「不信,妹子,你是聊斋那些话本看多了吧,那都是虚构的。」 孙夏不置可否:「是啊。」 陈上元单纯:「老闆,你不能因为你不信,就觉得他们不存在。」 何栩山哭笑不得,都不相信了还得觉得他们存在:「上元,都20多岁了,别老看那些假鬼假怪的小说,活在现实行吗?」 陈上元被他这通抢白说的窘迫,赌气挪动了椅子,与他保持些距离。 孙夏看着陈上元负气的身影,眼神意味深长,接着歛起,抽完最后一口菸。 诚如他说的,不信,不代表不存在。 是啊是啊,谁能相信,真有借尸还魂? 谁会相信,五天前死了的冯薇,此刻灵魂已经安然住进这20岁妹子的体内,重生为孙夏了呢? // 算双强联手爽文(?),群像文。 提前跟大家说说,因为不想感情线太复杂,所以把陆祺寒这条感情线给删了,基本背景设定当然还是一样,但两人交集会少很多。 然后于皓俊这条被我拉上来了,这两人的取捨原因很简单,一个对推动主线有用,一个完全推不动主线。 同理文磊这条被留下来也是这个原因。 二来,主要是陆祺寒没有火花,于皓俊却很能有那种cp拉扯的火花,这在写文里很重要,所以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所以若是原先寒派的朋友们,或者无法接受这个改动,或者就是不喜欢孙夏这种心机美人搞事业>恋爱的,选择弃坑我也是可以理解并虚心接受的。 因为我不想写傻白甜,在演艺圈里没点野心,没点踩着别人上位的心,要怎么混上去呢? 但再说一句,因为大家人设都有些微改动,主线也有新的大方向了。 感情线大约也才佔30%,大家也可以忽略感情线主要看主线也行的哈哈哈! 再次感谢并且向大家道歉,这么多年以来,我又回来写这个坑,对不起我的无故离开,也谢谢你们没离开。 002. 有人在偷听 蔷薇刺青小巧精緻,孙夏非常满意,还给何栩山打了点小费慰劳他。 是时下流行的韩式小清新刺青,孙夏本以为何栩山这类老师父不愿随波逐流,想不到何栩山表示,钱在面前,哪有不赚的道理,就学了韩式小清新刺青。 孙夏扫码付款,压根也不心疼,反正她的新身分有的也是钱,好个不必为经济担忧的富二代,孙夏当真羡慕。 前世她出生至小康家庭,下有一个妹妹冯蕊,当时决定进入演艺圈闯荡时,也是备受阻拦。 不外乎就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岂能容你不找份安定工作,爸妈都反对,但只有冯蕊一个人告诉她:「姐姐,想闯就去试试吧。」 就凭这句话,冯薇一往无前,义无反顾进了演艺圈这大染缸闯荡。 何栩山看她一个年轻女孩大手大脚的,扫个码付钱眼也不眨一下,笑着揶揄:「看来你很有钱啊。」 他拿出早先就打印好的刺青注意事项:「就照个上头的保养,若有问题,可以打这支电话来问。」 孙夏不理会他其中埋汰,接过那张纸:「放心,我这几天都会过来。」 何栩山听懂弦外之音。 孙夏回答:「我找那位抽万宝路的主。」 陈上元在前头吃瓜吃上癮了,根本不在乎后头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在呶呶不休,自得其乐。 半晌,何栩山也笑:「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想刺青的小女孩。」 孙夏泰然自若:「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这儿吗?」 何栩山耸肩:「问这做什么?凡事刨根究柢,多无聊。」他大拇指食指交叠:「但从我这找人,得给这个。」 孙夏頷首:「那是当然,小费没少给。」 何栩山又问:「不过,为了找人刺青,那也是在身体上留痕跡,不划算吧。」 孙夏望着他,何栩山头皮微麻,微黯的空间使得她的眼睛越发的亮,何栩山觉得自己要被望穿,她的眼神晶亮,似火光明亮,像雪地靄靄的狼,揣着野心,毫不遮掩。 这女孩真只有二十岁?要不是早先看过身分证,何栩山肯定不信。 孙夏最后微笑:「找人是必要,刺青是想要。」 她拾掇了物品,向何栩山挥手道别,经过陈上元身边时,他还特依依不捨的问了句美女要走啦。 孙夏在门前撑起了那柄大黑伞,几乎将她面容遮掩,她却又转身,意味深长的望了何栩山一眼,最后微笑。 何栩山思忖片刻,逕自走进后方住处,打开了保险柜,从里头拿出了本蓝格捲边笔记本。 上头标明了年份,2015-2025。 这年头已经没几个让他感兴趣的人了,他提起笔,轻松翻到最新的一页,记下了这个名字。 ——孙夏。 * 司机从后照镜偷覷了眼后座的女子,她正望着外头漫天大雨发呆。 孙夏问司机有没有电子支付。 这年头电子支付越来越当道,知道越来越多人不喜带现金出门,计程车司机当然也得学习使用这些付款方式,就怕因为缺了一样,客人下车就跑了。 司机姓黄,能在这锋面来袭的雨夜里接到客,他高兴热情的很:「哎,当然有啊,这里这里。」 孙夏看了一眼,是计程车公司的付款扫码。 孙夏没多说什么,手机移过去就扫,叮的一声,付款成功。 她重生后用的还是孙夏的手机,原因很简单,这支手机可以付钱。 她在端和医院睡了五天,以为自己会如那些重生小说写的那样记忆回溯,然而事与愿违,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三天,一点记忆也没回来。 她不由暗骂一声操,没记忆没关係,她找。 护理师告诉她,在她昏迷时有人替她送来了随身物件,她摸着了手机,幸好原主用的是苹果最新款,可以使用faceid,轻而易举的就被她开了机。 孙夏住的也是vip单人套房,位于端和医院最顶层,期间院长方淳亚甚至带队来探望她,握着她的手要她放心,一定会治好她的。 看着方淳亚身后那一票主任,孙夏心生反感,莫名觉得自己像动物。 孙夏怎么不知他话中有话?微微一笑,将一个小信封交给院长:「我间暇时在床上做劳作,做了个不怎么好看的信封,送给院长,想好好感谢你们对我的上心。」 方淳亚推三阻四,最后默默把信封收进兜里,然后领着那票医生走人。 他急着回去数钱,哪还有时间跟孙夏交涉。 她看过身分证,原主年仅20,样貌确实长的上乘,精緻的让自己都讚叹,她趁着空间时间去量了身高体重,足有170呢。 手长腿长,嫋嫋亭亭,腰肢纤细,结实又不显骨感。 她挺喜欢这副年轻的身体,脸颊碰一下就有满满的胶原蛋白,笑起来甜如蜂蜜,无一处不昭示着年轻朝气。 身分证后写着父母,她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王安渝? 这不是知名时尚品牌meng的设计总监吗? 她上辈子从meng的品牌大使熬成了代言人,与王安渝的关係不错,她很欣赏冯薇,签订了代言约后,meng就从未换过代言人。 绝了,她的新身分,竟是王安渝的女儿。 回忆往事,王安渝曾与她抱怨过女儿,说是不听话,整天只想着玩,用钱把她送进了贺盛戏剧系,也不好好学习。要她接家业走设计,白眼翻翻,就说不要。 孙夏这个女儿,是真让王安渝头大如斗。 然后王安渝又提到了前夫,孙向楠——这人让王安渝更为恼怒。 「薇啊,你总说于皓俊没良心,我告诉你,孙向楠那男人才叫没良心!缺德!」 孙向楠是国际知名艺术家,专研水墨画,在西方艺术界颇具盛名,近几年已成为国际知名的画家。 王安渝服装设计师出身,两人在大学时期交往,生下一个女儿,艺术对艺术,可说是门当户对。 但就在七年前,孙向楠一脸愧疚的对王安渝说:「安渝,真的很抱歉,我想,我是喜欢男人更胜女人。」 王安渝怒气腾腾,本还打算咬死不离婚,你喜欢男人我就让你自由去喜欢啊?我就要跟你互相亏欠互相折磨到死。 后来自己想通了,同这人慪气真是浪费时间,老娘有顏有势还有钱,决定与孙向楠离婚,去过自己快乐的独美人生。 孙向楠是个聪明人,你愿意给我自由,我就不在你眼前晃,可不能让王总监生气,离了婚就跑国外去,现居法国。 但兴许是有了阴影,这么多年过去,王安渝始终单身。 看得出原主与父母情分很淡,翻了她的聊天纪录,都是些狐朋狗友,对话内容不外乎就是——去哪嗨、跟谁嗨。 做为一个实际年龄30岁的女人而言,她眉头一皱,觉得现在孩子的人生真够无聊,嗨个屁,天天嗨,不累吗? 她注意到了一则聊天讯息,名称叫做梁权,还写了爱心,八卦之心冉冉升起,该不会是男友吧——看相片长的还挺不错的,是个帅哥。 但她前男友可是于皓俊呢,珠玉在前,梁权看着就普通许多。 她翻了个白眼,想他做什么,晦气。 孙夏又心说不好,刚重生就有个男友,抱着忐忑的心打开纪录,发现还真是男友。 她头大如斗,得找个法子分手才行。 滑着纪录,有条讯息让她停下了手。 【桐城出道约还有天娱的合约我帮你谈好了,你二择一吧,但余曼雅的事你没处理好,合约就没有送到你手上的一天,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呦,还牵扯到第三人啊,看来这梁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下分手倒有理由了。 孙夏卧床三天,思考自己的未来。 第一,不谈恋爱,上辈子毁于恋爱脑,这辈子必得理性。 第二,搞事业,上天绝不是让她平白无故重生,刚好原主也想走演艺圈,纳她就来替原主完成梦想吧,毕竟,她有着影后级的演技,却无用武之处,难免也觉得可惜。 她忽而想起那个嘴唇囁嚅的小姑娘,又脆弱又无助,眼中恨意凛然:「身子给你用,但你得替我……报仇!」 报,当然得报,借身之恩,让她復活找寻真相,那姑娘的仇,必得加倍奉还。 她反覆思索,决定在身上刺个刺青。 是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忘记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栽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曾经有人恨她入骨,要她性命。 找何栩山是目的之一,孙夏知道,那处除了酒吧,老闆何栩山又称演艺圈百晓生,她想找抽万宝路的那位,何栩山就定是一个可用的切入之处。 事实证明,她没走错方向。 老黄从前座问她,把孙夏的思绪拽了回来:「小姐,你家住华月宅邸啊?那带都是有钱人住的,听说很多明星及富商都住那呢。」 孙夏沉吟,轻轻一笑:「我搬走了,要去跟我朋友拿些东西而已。」 在何栩山那看了自己身亡的一系列专题报导,孙夏都觉得自己真是浪费社会资源,就算她是影后,但这一天天的频繁报导,也会消磨人们的悼念之情。 世上还有许多比冯薇这人还重要的新闻,真不必如此。 孙夏倒起了个念头,去华月宅邸看看。 华月宅邸是她生前的住处,她不想拿什么重要物品,但就是想去做最后的道别。 与冯薇说声再见,从今天开始,就只是孙夏了。 * 约莫晚上九点,山路蜿蜒,司机从后照镜偷看,后座的人正眼神淡淡看着车外,却遽然锐利的与他对视。 老林心一跳,赶紧收回视线。 那男人年约29、抵死也就30,俊美异常,衬衫袖口捲到肘弯,眼睛像时下年轻人说的狐狸眼,漆黑的眸中蕴藏着锐利,带着口罩也看得出稜角轮廓分明,身材修长挺拔不粗旷,气质清冷淡漠,像个謫仙,反而不像他们凡间之人。 司机觉得他眼熟的很,又不好意思问。 ——你是不是那个于皓俊啊? 毕竟人家上车时,就给他打了个数目不小的的小费,老林知这是封口费,识相的没过问。 但老林确实没猜错,他正是那位于皓俊,三金影帝,当之无愧的顶流。 于皓俊想抽菸,但无奈带着口罩,手上夹着根菸无法抽,他只能把玩着菸,往后照镜看去,正好看见老林欲盖弥彰的眼神。 于皓俊想笑,然后注意到后方的车牌。 后三码766,于皓俊眉头一蹙,大约十五分鐘前,他就注意到这台车跟着自己了。 「大哥,停个车。」 幸亏此刻深夜,蜿蜒山路上没多少车,他突然发话,老林吓了一跳紧急剎车,于皓俊撑起黑色大伞下车,径直往766走去。 老林目送他,在昏暗夜色中看见那双腿,不由埋怨:女媧造人可真不公平,造于皓俊就是如毕业製作,精心捏造,长得帅就算了,腿还那么长! 造他时,估计是没土了吧。 766司机着实慌张,不停地追问后座女士:「姚小姐,怎么办吶?」 姚小姐嚥下唾沫,她怎也没料到于皓俊警戒心如此之强,心跳的飞快。 这时于皓俊已经走到车边,敲了敲后座窗户:「姚小姐,你在跟踪我吗?」 此人正是天悦娱乐总裁姚鸿的妹妹,姚采莹。 姚采莹心悦于皓俊多年,甚至为了他,不惜放弃继承权,想跟着他进演艺圈。但于皓俊只当她是老闆的妹妹,加上她不争气,有公司在后头全面推广,也混的不温不热。 姚采莹面上发窘:「这不是跟踪。」 「那你倒是说说,你来华月宅邸做什么?」 姚采莹眼眶一红:「你才是!人都死了,你到她家做什么?」 还跟自己装可怜了,于皓俊无言以对,姚采莹可连女朋友都算不上,要不是自己有把柄握在她家手上,他可懒得费劲与她虚与委蛇。 姚采莹撒娇:「皓哥,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啊?」 于皓俊心很硬,撒娇对他来说——没用:「不可以。」 他挑了张大钞给司机:「麻烦一下,直接送她回市区。」 「我不!」姚采莹下了车,眼眶泛红,瞪着于皓俊:「你别忘了得顺我的意,我不要回去!」 她压低声音,语气没了娇媚,听着令人生寒:「听我家的人说,槐序很想你呢。」 于皓俊眸色一沉。 半晌,他还是把大钞给了司机:「接下来她跟我走,你就当没在这遇到我们。」 姚采莹开心,也给司机打了不少的钱:「今晚你没见过我。」 司机识相,用力点头,待车门关上,立刻回转返回市区。 老林看了眼跟着于皓俊上车的姚采莹,没敢多问,只是继续驾车,朝目的地前进。 * 华月宅邸採密码解锁,这有利有弊,没有密码当然不能敞开铁栏,但只要有密码,谁都能进。 每一户都设定了属于自己的密码,孙夏下车输入,然后重新做回计程车上,指示老黄行走方位。 老黄第一次到这,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怎么搬出这啊,这多好的地方呢。」 孙夏笑了:「没钱啊。」 …… 她想给老黄打钱,老黄再度拿出公司的qr码给她,孙夏摇头:「你自己的呢?」 老黄疑惑:「我自己的什么?」 「你先在这等,我付你被我耽误的时间金钱,保证多上你跑车的好几倍,而且不用被公司抽。」 还有这等好事,老黄觉得自己赚到了,立刻掏出手机给孙夏扫码。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孙夏满意,让老黄往前面停车,暂时歇息。 而她轻松的输入密码,门舌一开,她便推门而入。 孙夏望着玄关处摆放着的大相框,相片中的杏眼女子雍容华贵,一袭黑红色洋装趁着她气质高雅,她执着一杯红酒,笑中带着温柔。 要记好上辈子吃过的亏,这辈子,绝不再犯。 她上了二楼,推开了卧室的门,前阵子她刚拍完电影,许久未归家,于是家具上都蒙了层灰,孙夏撢撢,正触景生情,突然眉头一蹙。 有脚步声。 孙夏往门外一望,有个女人喋喋不休,但有另一个脚步声更沉稳些。 越来越近,孙夏意识到,他们是正往卧室前进。 孙夏岂能冒那个险看来者何人,又暗骂自己笨蛋,怎么忘记把门关上。 于皓俊觉得姚采莹吵,硬是跟着自己过来,还呶呶不休,好生烦躁。 「所以皓哥你来这干嘛啊?不会是要找些回忆吧?」 于皓俊回答:「她妹妹叫我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姚采莹忿忿:「啊,你有东西放这啊。」 姚采莹恨的牙痒,想起金影奖庆功宴撞见的那幕,这两人果然藕断丝连,她暗骂自己后悔个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剜了冯薇画像一眼,又一丝自得掠过:你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只剩我了。 于皓俊正要推卧室的门,突然看见屋内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眼神一凛,迅雷不及掩耳般搡开了门。 屋内空无一人。 于皓俊抿着唇,视线逡巡一周。 他回头问姚采莹:「你刚刚有看见里头的人吗?」 姚采莹啊了一声,头皮发麻:「皓哥,你别这样说,我听了害怕。」 姚采莹以为他看见鬼了。 于皓俊懒得理她——如果真没胆就下楼去,别在这吵闹惹人烦,不过还是给了她面子,没说出口。 他低头去看,遽然心底一震。 床底下有几缕乌黑发丝。 003. 打下巴是防身第一要则! 孙夏听见这声音,心跳也是极快,趴在床底下,只看见鋥亮皮鞋,另一人则穿着中跟鞋。 一个是于皓俊,另一个是姚采莹吗? 于皓俊来她还能理解,姚采莹来做什么。 孙夏累的呛,床底怎么那么脏啊,她真要被自己气死,没事跑这趟会来做什么,还就这么巧遇上这两人。 姚采莹还在旁说着风凉话,但声音很像有几分心虚懦弱:「你就是触景伤情,人走了就走了,你得往前看,反正也分手很久了啊。」 于皓俊没搭腔。 他绕过床铺,走向梳妆台,积了层灰,但有人撢过。 ——很好,底下这位,不是尸体,是活人。 姚采莹声音尽是恐惧,带着颤抖:「皓哥,我们拿完东西赶快走,我在这不大舒服。」 于皓俊懒得理她,漫不经心:「你不舒服什么,难不成你跟冯薇结怨了吗?」 姚采莹没吭声,片晌,囁嚅着说:「我、我哪有……」 她声音不对。 孙夏眉头微蹙,反覆思考,想不起姚采莹与自己结了什么怨。 于皓俊也觉得不对劲,但事情不能硬着来,他难得柔声,正眼瞧着姚采莹。 「怎么了,跟哥说说。」 姚采莹闪避:「没、没事。」 于皓俊走过去,笑的和蔼可亲:「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说说看,我都听。」 姚采莹一脸委屈,憋红了脸,但难得于皓俊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就瞒不住秘密。 她眼眶通红,后悔的很:「那晚我哥让我给她敬酒,说我们好歹曾为同门,我猜……就是猜,里头掺了什么,然后就……」 于皓俊心头咯噔一声。 孙夏心知肚明必是遭人算计,但亲耳听见真相,手指依然用力屈起,青筋被自己掐的浮起。 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死因,不是车祸。 姚采莹抽泣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因为你的事很讨厌冯姐,但是新闻出来时我也很害怕,我、我……」 她辩解着:「那车……我也不知道,可能那个司机……」 她抬起头,以为于皓俊会温柔的安慰她,想不到于皓俊面色一沉:「去自首。」 冯薇这场车祸,单凭姚采莹这席话,就上升到了命案。 他是第一目击证人,当晚场景歷歷在目,每当想起,也都头皮发怵。 难怪,新闻刚出时他还想着,死因怎么会是车祸?岂不是有人刻意将一场毒杀掩盖为意外? 姚采莹摇头,反应很大:「我不要!我自首了,天悦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怎么办!」 于皓俊心跳很快,他心底对姚采莹有防备,所以打从她上车时就开着录音,他自然是想听完姚采莹说的这段话,但是…… 他目光不着痕跡的朝床底一掠,这床底还藏着个活人。 若今日是他一对一与姚采莹对峙,情况会简单许多,而如今底下藏着的是连身分都不知道是谁的人,那事情就复杂了。 敌在暗我在明,实属难办。 于皓俊心想,他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行踪曝光,也得套出姚采莹的话。 先制了眼前这姓姚的,再来捉底下这活的。 于皓俊深呼吸一口,走过去安抚姚采莹:「没事,你慢慢说,你哥也一定有想过法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孙夏不知于皓俊假意奉承,在底下恨的牙痒。她想开录音功能,但又怕一个动静惹人注意。 姚采莹她不怕,单纯是个恋爱脑,但于皓俊,她懂。 于皓俊比自己想的还可怕,这个男人脑子多精,她是明白的。 面对于皓俊,她得小心万分。 姚采莹以手背抹去眼泪:「剩下的我都不知道了,那杯酒是我哥给的,他就说里头加了点安眠药,你也知道我哥对她出走开工作室一直很不满,大概是想趁她昏迷时……」 说到此处,她飞快掠了眼于皓俊,毕竟两人曾有一段情,纵使最后闹的不愉快,也曾相爱过。 于皓俊不动声色。 孙夏在床底下,手指微屈。 那时正逢合约到期,身为公司摇钱树之一,姚鸿曾亲自三顾茅庐,只为求冯薇续约。 但当时于皓俊没预兆与自己提了分手,她觉得失光落彩,跟于皓俊赌一口气,便净身出户,只带着妹妹冯蕊出走,在外头开了工作室。 但是后来,于皓俊都未曾与自己復合。 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一句不续约了,给自己惹来了杀生之祸? 于皓俊心跳飞快,心骂该死。 他曾以为那个决定是为她好。 旁敲侧击的想从姚采莹口中套出些什么,威逼利诱,该使的都使上了,却都是徒劳无功。 她是参与者,却不是核心,倒头来只是一枚棋子。 末了,姚采莹歇斯底里:「我是信任你才说的,你不能把我扭送法办,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天悦不能倒,倒了槐序就——」 于皓俊掐住了姚采莹的脸,目光一凛:「够了,闭嘴。」 底下这人不知听多少去了,于皓俊真是怒其不争,这个时刻姚采莹还给自己添堵。 姚采莹知他生气,不敢多说话,于皓俊掐的她脸颊发疼,一颗泪掉了出来。 于皓俊真想一巴掌摑过去,现在搁这卖惨?天知道他被这家子害的多惨,他才想哭吧? 但他不急于这时,他手握这等证据,得卧薪尝胆,沉的住气的人才能顶得住天下。 他迅速看了下床下,那人似乎尚不知自己行踪已曝,很好,那他得先解决这个,再来处理那个。 于皓俊眼神冷冽,轻喝:「现在就给我回去,她的屋子,你没资格进来!」 姚采莹抽抽噎噎,这么就翻脸不认人了,一边下楼,一边神神叨叨的喊着:「你不能报警,你知道一切都会完蛋,为了你的将来,为了天悦为了槐序,你别不识好歹——」 车门突然被打开,正打着盹儿的老林吓的够呛,完全惊醒。 姚采莹尖叫着被于皓俊塞进汽车后座,他此时摘了口罩,老林看了他一眼,依然不敢过问,但心中确定一件事。 真的是于皓俊。 于皓俊问:「有没有扫码的?」 老林颤巍巍地,手忙脚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啟付款页面,于皓俊好气又好笑:「不是公司的,你的,钱付给你的。」 老林心惊肉跳,迅速切换页面,于皓俊一扫,叮的一声,系统女声冰冷的说着转帐成功。 老林一看,我天,他能一周不跑车了,有钱人就是这样大手大脚。 于皓俊将手机收进风衣兜里:「你是个明白人,送这位小姐去市区,她家人会来接她的。」 老林点头:「我知道,我今天没在这见到你们两人。」 他看了姚采莹一眼,她啜泣着,头发凌乱,脸颊微肿,但于皓俊说了他是明白人,打了这么多钱,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事。 于皓俊关上了门,连目送计程车离去都懒,转身上楼。 姚采莹还在抹着眼泪,老林看了怪同情的,也是个中上的漂亮容貌,于皓俊怎能下的了那样的手呢? 姚采莹知道他在看自己,勉强一笑:「大哥,我也给你转点钱,这事太狼狈了,你就当没发生,然后送我去一趟锦西岭好吗?。」 * 于皓俊下楼后,孙夏在床底迟疑了一会,才终于翻出床底。 她不确定于皓俊是真走还是做做样子,以防他回来,她赶紧打开梳妆台,从里头取出了片口罩。 她得先遮掩自己的容貌,不能被于皓俊看出长相。 女明星的几样必备品,口罩必是其中之一。 抽屉里还有不少保养品,以及用剩的保险套——和于皓俊分手后她也有过几段短暂恋情,但就是找不到那股深爱的感觉,所以都不了了之了。 想来,她和于皓俊的缘也太深了,都死了一次,随便挑个日子回来,还能遇到对方,荒不荒谬? 当然,保险套怎么会是让她悵然的呢,最让她遗憾的当然是那一柜皮包服装珠宝——样样都是顶奢,爱马仕、香奈儿、dior、gucci、卡地亚宝格丽尚美……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孙夏轻手轻脚关上抽屉,戴上口罩,正思索着下一步时,又听见脚步声。 孙夏猝然眸光收紧。 这回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十有八九是于皓俊。 他果然没有立刻走,孙夏大气都不敢吸,迅速盘算——躲衣柜不行,闔上时太大声,且倘若于皓俊打定主意守着房间,那她迟早会把自己闷死。 她再度翻进了床底,再次嫌恶自己床底脏的要命。 她现在住在位于兰北市cbd孙夏的家,默默下定决心,找机会一定要请清扫阿姨好好清理一下现居的床底。 于皓俊推开了门,再度进了卧室,方才在外头,没听见有人下楼或出门的动静,除非这人翻墙,但此处是三楼,不死也会骨折。 那便可以大胆猜测,这个人还在这屋里。 他不动声色,手上装模作样地拿了杯威士忌,嘴里叼着菸,好一副自然作态。 孙夏见他脚步缓慢,都不怎么敢呼吸,注视着他此刻往哪儿走去。 于皓俊轻声说:「冯薇,我来收东西,几天后你的丧礼,希望我出席吗?」 不需要!少在那边假惺惺的,孙夏在底下愤愤想着。 于皓俊将酒盅放在梳妆台上,拿起了相框,轻轻一笑,唏嘘又遗憾:「那晚应该和你说更多的话,只想着避嫌,都忘记告诉你,你那天晚上的礼服很漂亮。」 那她是不是还得感谢自己还能听见于皓俊这句后悔? 能不漂亮吗?可是特地飞法国量身订製的高定礼服,花了一堆钱,要是真的不好看,那她才真要气死——不对啊,他不应该夸夸那晚她很美吗?夸她礼服? 还真是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 要不是怕翻白眼灰尘会跑进眼里,孙夏的白眼还真是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这时,一直来回踱步的于皓俊猝然止步。 她的心怦怦狂跳,下一秒,她看见于皓俊弯下了腰—— 孙夏立时从另一边翻了出去,于皓俊就知她没走,酒盅摔碎在地,发出了清脆声响,菸也不知在何时掉在地上。 于皓俊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怒喝:「站住!」 孙夏哪可能停下脚步,她当即奔跑下楼,于皓俊腿比她长多了,追她可说轻而易举。 她戴着口罩,于皓俊心中不悦,看不清面容,只知是个女的。 于皓俊一个跨步往前,迫使孙夏往右转。不能如此,她现在就像被猫追的老鼠,孙夏强迫自己镇定,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猛然右手一挌,把孙夏箝制住,两人一同摔在地上,孙夏反应也快,当即以肘重击,这一击重重打在于皓俊下巴,痛得他叫苦不迭,闷声抽气。 她没练过武术,但上过几堂防身术,知道下巴最脆弱,第一堂课所教的就是打下巴,这招保证于皓俊痛不欲生。 于皓俊果真如她所想,痛到几乎无法行动,但现在没时间在这痛的打滚,他靠着绝强意志力翻身而起,再度追去。 孙夏瞠目结舌,心下也有些自豪——这人可真能打,不愧是自己爱过的男人。 她趔趄着起身,转身就跑,于皓俊自有一套办法,他在引导孙夏方向,知道何处会通往死路,只要把她逼到绝境,自然就能瓮中捉鱉。 可是于皓俊不知道,眼前这人可不是一般的鱉,壳子里装的是冯薇的灵魂,她是屋主,比于皓俊更明白这栋住宅的构造。 于皓俊自以为可以把她逼进穷途末路,那孙夏偏要来个绝地逢生。 跑不过、打不过,但她可以抄傢伙啊。 她馀光瞥到墙上的一幅画,是一个君王,带着皇冠,执着一朵蔷薇,画风颇有几分中古世纪风格,那位君王,与于皓俊有几分相似。 这是于皓俊早些年接触绘画时,送给冯薇的画。 那时候她还高兴的收藏着,现在才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始终是他的掌中之物。 约莫是肾上腺素喷发,孙夏没费多大劲就从墙上摘下那画,于皓俊尚未反应过来,猛然一记重击,脑袋嗡嗡的响,眼前发黑,于皓俊一个踉蹌,以面朝下倒在地上。 缠斗了好一会,孙夏喘得厉害,思绪涣散,还高举着那幅画恍神,但见于皓俊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时,她回过神来。 「欸,不会是死了吧?」 可不能死啊,这傢伙死了的话,事情麻烦的很啊! 先别说他知名度高,死在冯薇房子里会出现什么八卦,更是因为他知名度高,警方一定会特别调查此事。 方才太紧张了,孙夏也没印象自己力道是深还浅——但抱着必死决心,力道的拿捏可能…… 她依然举着画,躡手躡脚,以足尖轻戳于皓俊身子,末了小心地伸手探他鼻息。 有温湿呼吸呼在指尖上,孙夏心下稍安,就在此时,于皓俊遽然翻身,紧攥着孙夏的手指,四目相交。 于皓俊好似要将她剜了一般,看见了她的眼。 他想着,这人气质像是被富养的金丝雀,眼神却像是正在狩猎的鹰。 孙夏震惊,想也没想,突然力道之大,单手就扛着那幅画,几乎电光火石瞬间,于皓俊疼痛的反应不来时,以画框边缘处,重重一砸:「死就死吧,真当老娘还怕你不成——」 又遭一击,这下于皓俊是真眼前一黑,还未反应,满脑子都轰轰作响,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就痛的昏过去。 在昏迷前,他微微抬头,看了那人最后一眼。 有老鹰眼神的金丝雀,着实有意思。 管你是金丝雀还是老鹰,老子定要折了你的翅膀,看你怎么飞! 末了,啪的一声,眼前完全黑去,失去意识。 // 下巴部位很脆弱,所以很多防身术都会教揍下巴,在这里也跟各位看文的读者科普一下,若有危险大家请记住这点。 004. 像金丝雀,像老鹰 同一个地方绝不能栽两次。 孙夏这次不再去探于皓俊鼻息,经过他身边也不敢动作,饶是再想踹他几脚,也忍了下来。 靠,演技果然还是专业级,挺尸也演得这么逼真。若有什么最佳僵尸演员奖,她一定替于皓俊争取得奖。 孙夏二话不说急奔下楼,奔至与老黄约定的位置,遑迫上车:「大哥,快开车,快离开这!」 老黄本还浅寐着,边睡边笑——这一波赚的可大呢,不枉费他狂风暴雨,黑灯瞎火的还出来跑车,真是作梦也会笑。 孙夏上车时,他冷不防被这一吓,愣了好一会:「妹、妹子,你怎么上了车成这副德性啊?」 下车时还是个水灵灵的漂亮大姑娘,上了车怎成了头发蓬松凌乱的灰头土脸样? 老黄指着她脸颊:「这是摔了啊,怎还瘀青了?」 孙夏反应过来。 她在床底下躲了许久,又吃了于皓俊一鱉,脸上的伤多半是当时被他一绊摔着的。 要不是自己揍了他下巴,孙夏真是难消心头之恨——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不小心卸下他的下巴,但……管他的! 她用力一闭眼,睁眼时,眼眶已经是红的,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大哥,我告诉你是来找朋友,其实我骗了你。」 老黄心一跳,赶紧递卫生纸过去:「没事,人都有苦衷,大哥能理解的。」 孙夏抽抽噎噎,显而易见,情绪已在崩溃边缘:「住那屋的是我前男友,他、他会打我,所以我找机会偷搬出去,谁知道今天来拿东西时,竟然遇到他在家……」 「我怕他追出来,所以才要大哥,赶紧开车走人,他暂时被我放倒了,但之后……」 老黄心疼,赶紧听孙夏的话疾驶出华月宅邸,一边安慰:「没事了,都说穷寇莫追,咱们已经离远了。」 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共情能力十分强:「那种人渣,就该放生。再听大哥一句,将来去学学武术,再不济,防身术也好。」 这话说得有理,孙夏经过此事,也确实动了要去学武术的念头。 不一定要精深,她这年纪也已经来不及扎根了,但至少要懂皮毛,总有用武之处。 孙夏抽泣,向老黄索取了他的付款码,叮的一声,冷漠女声告知付款成功。 老黄是个明白人,心领神会:「知道了,我今天没见到你。」 「不。」 老黄飞速从后照镜一看,孙夏脸上的妆都被眼泪沾湿,但儘管如此,这时候的孙夏,却高昂着下巴,没有点落荒而逃败者的狼狈。 他心一跳,知道有吩咐了。 「华月宅邸监视器那么多,调车牌资料、找到车行,最快明天,不超过一週,定会有人循线找到你。」 老黄点头,觉得喉头发乾:「我会告诉他们没见过你。」 孙夏不慌不忙,喝了口水,才摇了摇头:「不可以,这个回答是最笨的答案。你跟我若想全身而退,你得承认见过我,确实载了我一程,绝不能否认。」 黑暗的车里有火光灼灼燃烧——孙夏点了根菸,深吸一口,直到尼古丁充盈自己肺部。 她没上癮,但不得不说,尼古丁确实有安神作用,迫不得已只得暂时依赖。 「你经由车行安排载了我一程,的确去了华月宅邸,我神秘秘的进了一屋里去,狼狈的出门,以上是真实发生,我想你应该不会出错。」 「接下来是重点,你听好。」 老黄心跳如鼓,这趟钱赚得多,也惊险的多,比载那些抓姦富太太有刺激许多。 孙夏泰然自若吩咐:「然后,你发现我上了车后,神智恍惚,不停往车外看,似乎担忧着谁追来。」 她转了个话题问:「大哥,你熟这段路上的公车路线吗,哪个站路线最多条?」 「大概前面几里,有一个三线匯集的。」 「好,在那放我下车。然后告诉问你的人,你觉得我好奇怪好奇怪,一会哭一会笑,好像有病似的,紧盯着车外痴痴傻傻,但不敢问,突然我告诉你,放我在公车站下车。」 老黄觉得手心汗涔涔的,紧攥着方向盘,觉得有些滑腻,握不太住:「可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办?」 孙夏哭笑不得:「先管好你自己,我自有办法。」 说的也是,她的计画当真縝密,老黄也听得出她这是在替自己着想,编排的一套脱身说辞。 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还没派上点用场,老黄委实过意不去:「姑娘,不用我帮你什么?」 孙夏指着行车纪录器:「有,两件事。第一,暂时把行车纪录器拆了,扯个谎,说是故障维修,我跟你在车上这段对话,不能曝光。」 近些年来行车纪录器亦有录音功能,再者,孙夏也怕这台纪录器还有往车内录影的功能,那乾脆就胡诌句坏了,简单省事。 老黄点头如捣蒜。 「第二,我下车后,你要毫不犹豫,飞速下山,在监视器画面里,得看得出你是落荒而逃——因为你不想和我牵扯上关係。」 老黄点点头,又是怀疑:「这样就够了?」 孙夏撢撢风衣上的灰尘:「这样就够了。」 叮,付款成功。 老黄一愣,这姑娘又给自己打钱了——这是得多有钱啊! 「包含我买你这把伞的费用」孙夏将手机收进兜里,拿了把老黄车上的伞:「这些费用应该足够了,大哥,麻烦你记好我编排的说辞,这样对你我都好。」 都说漂亮的女人祸国祸朝,老黄本也不以为意,毕竟上天是公平的,不可能让人有张沉鱼落雁的脸,还有颗七面玲瓏的心。 但他忘了殷素素千叮嚀万嘱咐儿子张无忌的话。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 半个鐘头后,于皓俊清醒。 全然是被痛醒的,真得感谢那人给了他如此重击,肋骨的瘀青把他彻底痛醒,于皓俊咬着后槽牙,嘴里含着一句他妈的,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他吁着凉气,脱了上衣低头一看,结实胸肌之下,右侧肋骨乌青了一大片,下巴当然也不例外,估计是两人缠斗时,被那个女的给打的。 脑门作痛,于皓俊瞪着镜中自己,摩娑着头顶,有一个肿包。 一下就算了,还打了两次。 他活到现在,下个月三十岁,吃过不少鱉,但没吃过这么令自己憋屈的。 于皓俊五官属于清冷型,狐狸眼把他的气质更提上几分,此时眼中写满了凌厉恨意,像是个下一秒就要下令处刑的帝王。 妈的,她最好祈祷自己永远不要落在他手里。 于公于私,他都得找到那隻金丝雀。 于公,她出现在冯薇私人住宅,看身形也不是熟人,那既然是个陌生人,不管是如何进门,在他眼里那都算私闯民宅。 于私,她听见了姚采莹的自白。 她是一个变数,于皓俊不许有人捣乱自己多年来的谋划。他用尽心机,卧薪尝胆,好不容易又得了一个有利把柄,为山九仞,最怕功亏一簣。 于皓俊拨出了通电话,时间才11点,那人肯定还未睡去,他一定还在想着自己的復权大业。 诚如他所想,苏哲睿还没睡,右手执着滑鼠,审视着刚弄到手的新一季天悦娱乐的帐务报表。 铃声大响,苏哲睿一度烦躁,但瞥了一眼后,歛起烦闷。 「喂?」苏哲睿的声音随着扩音传出。 于皓俊正点着菸,一手拿着冰袋:「想办法,帮我调到今晚华月宅邸所有的监视器画面,多少钱我都花,循线都调,山路也调。」 苏哲睿眉头一蹙,镜中俊美容貌也随之带着疑惑:「你是今天去那收东西啊?」 苏哲睿是于皓俊的经纪人。 但他们两人的关係,更像是互助合作。 苏哲睿是天娱财务长,苏杰胜的儿子,他由正宫夫人韩怀所生,但有钱人就爱生事,在苏杰胜风光迎娶韩怀之前,家里就已有一位夫人,他亦有一子。 这人正是苏哲睿同父异母的哥哥,张夫人所生的苏哲璟。 两位夫人间,苏杰胜更偏爱张蕙雅,虽没个名分,但据说在家中,张蕙雅的地位与正宫韩怀可说平起平坐。 因此两位儿子,苏杰胜是更喜爱苏哲璟。 当初苏哲睿被分配来接于皓俊这个虽被公司看重但也不算大红的小新人时,就明摆着一件事——是重用你的,但你也就只能接这种咖位。 不过碰巧,他有想做的事,而于皓俊也有野心,两人搭档,竟逆天改命——苏哲睿成为史上最年轻影帝于皓俊的经纪人,身价水涨船高,苏杰胜也难得对苏哲睿另眼相看。 这些年来,苏哲睿一直想扳倒苏哲璟,又与于皓俊朝夕相处,都是明白人,两人即成为同盟,表面是关係还算不错的演员及经纪人,实际私底下,是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 于皓俊嗯了一声,冰袋贴上肋骨,他嘶嘶抽气,苏哲睿疑惑:「怎了,受伤不成?」 一提到此于皓俊就来气:「被人揍的,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医院检查。」 她举着画砸他砸的那么狠,于皓俊饶是颅壳再硬,也怕真被她砸出病来。 脑出血什么的,可严重的呢。 苏哲睿哭笑不得:「揍?谁会揍你?你人高马大身高184,被揍难道不会反击啊?」 于皓俊纠正:「我身高是185。」 一公分也要计较,小肚鸡肠。 苏哲睿无语,随后语气郑重起来:「刚刚是玩笑话,兄弟,我讲真的,有人揍你不是小事,记得以前香港那些黑社会吗?好几个明星都被绑架过,你不要当现在就不会有这种事,照样多,只是都被压下来了。」 演艺圈就是个大染缸,黑白两道都在其内,黑社会及资本各佔一片天,说实话,他们想搞死个演员,轻而易举。 冰袋移到头顶,于皓俊嘶嘶抽着凉气,想着等等要去找止痛药——到时候再给苏哲睿製造机会替他还钱给冯蕊。 但意识到苏哲睿是真的担心,心暖了些,于是解释:「那个人应该不是黑社会,是个女孩子,很高很瘦,气质很像金丝雀,娇生惯养那路线的。」 苏哲睿哦了声:「你打输一个女人啊?」 于皓俊将冰袋扔进洗手槽:「就是给她逮到机会抄傢伙,否则我老早就揪住她了。」 他以言语重演当时情况:「我一度箝制住她——她手上力道软绵绵,显然没功夫。」 「眼睛很漂亮,脸也很小,很聪明,戴了口罩掩了大半张脸。身高嘛,当时太急,没仔细看,但约莫也有169、170。」 苏哲睿想笑:「大哥,我说个诚实的,你看的这些啊,演艺圈大半都是,什么眼睛漂亮,身高170,这随处可见啊。」 于皓俊心想有理,又捋了思绪。 他沉吟片刻:「眼神不一般。」 「怎么说?」 于皓俊想起那猝然相视,虽都有震惊,但也印象深刻。 光看上半张脸,她年纪似乎不大,总觉得未成年,眼睛就如他所记,是上扬的狐媚桃花眼,放古代就是那种会被形容秋波流转,明艳娇媚的大美人。 但眼神吧,实在是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眼底沉稳有光,气场一度外放,末了又迅速往内敛,盯着他时,犹如一隻翱翔于天际,狩猎,盯着猎物的鹰。 金丝雀怎么会有老鹰的眼神,不对劲。 但在她身上,就是和谐。 「说她是金丝雀,但又像头鹰,娇生惯养,却又睥睨天下。能外放所有情绪,又能歛起全数气势。」 苏哲睿觉得,分开每个词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让人满腹疑团。 他踌躇片刻,实在忍不住吐槽了:「这是人吗,还金丝雀老鹰的,我看你得改改这种奇怪的形容词——要记得你立的人设是知性优雅绅士,这话说出去随时崩人设,到时候被嘲,我替你擦屁股会很累的。」 「……」 苏哲睿不像在奚落,反而很认真——是真觉得他得改,于皓俊忽略,讲回另一正事:「我今天实在没精力收东西,你帮我跟冯蕊说说,我后天有空再过来一趟。」 苏哲睿没搭腔。 于皓俊好笑:「她当初也找你中间牵线,你跟她熟,帮我传个话不行啊?」 苏哲睿很彆扭,瓮声瓮气的:「感觉多联系,又给她什么希望。」 于皓俊轻描淡写:「放心吧,现在的她,还真没什么时间跟你藕断丝连搞曖昧了。」 他说的苏哲睿心知肚明。 冯薇新丧,nuit工作室的执行长一职定会落到冯蕊身上,接下来成为工作室的中流砥柱,冯蕊当真无法继续想着恋爱。 轮到自己有机会了,于皓俊马上吐槽:「你也矫情,自己推开人家,末了,还在那依依不捨,能不能乾脆点啊。」 苏哲睿哼了一声,毫不相让埋汰:「你就放了?」 于皓俊不以为忤:「放啦。」 少来,他心想,又不肯服输,衝着于皓俊给了个预言:「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命定的,等你遇到了,搞不好更昏头,我已经看到你的未来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于皓俊却笑了,似乎也挺期待的:「很抱歉,你得失望了,对我而言这世上,已经没你说的那种姑娘。」 撳断通话,于皓俊端着威士忌,坐进客厅的太子沙发椅里。 经过一段缠斗,此时酌一杯酒,吸一口菸,坐在这软绵沙发里,好似置身云端。 苏哲睿做事,他很放心。 于皓俊缓慢吞云吐雾,望着高掛墙上的冯薇画像,她笑中优雅,杏眼明眸,高贵大气的长相。 他播放出方才的录音,拉了进度条,听见姚采莹的剖白。 「那时我哥拿了杯酒,让我给她敬酒……」 哭的凄楚,令人生厌。 于皓俊讥俏而笑,又听了半晌,换了个声音,婉转悠扬,虽带点惊,但悦耳动听。 「欸,不会是死了吧?」 真谢谢她啊,巴不得他死,于皓俊偏不从她愿——活得很好,谢谢。 他向冯薇的画像敬酒,挑眉:「冯薇,我是真的感谢你,以自己的死,给我又换来了一个可以扳倒天悦,压制那对兄妹的把柄。」 敬酒吧,就得一饮而尽,才是礼貌。 他仰头喝光那杯酒,麦芽色液体滑过项颈,于皓俊微笑,胸有成竹。 「至于那隻有老鹰眼神的金丝雀,我也定会找到,抓进笼里,看她还怎么飞。」 005. 耍他 这趟归家之路着实不易,踏进家门时,孙夏顺了口气,笑了。 她很期待,当于皓俊发现她消失在人群里的表情,更为自己可惜——居然看不到啊,她可是作梦都想看到这个男人败于自己手上的模样呢。 情绪太亢奋了,孙夏冷静了夏才给自己倒了酒,将方才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记在纸上。 姚采莹敬酒发生在金影奖的庆功宴,当下自己确实没感觉任何异样,但想起饮下那杯红酒后,蔓延在嘴里的淡淡苦杏仁味。 她明明还问:「怎么会有杏仁味?」 然后,她追着于皓俊离去,自己当时也是大意。接着,头痛欲裂,心律加速,呕吐等症状随之而来,随后陷入昏迷。 意识矇矓之际,自己好像被放躺着,她快把胃都给呕空了,喉咙灼烧难耐,像有隻蝴蝶在自己胃里疯狂打转——牠打转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容身之处已被火燃烧。 她虽痛苦,却坚持着自己的意识,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汽车的后座。 这不是救护车。 她蜷缩着,随意地被人盖上了件毯子,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声。 前座的人正在通话,语气恭顺礼貌:「是,就在后座了,昏迷了,怎么打都不醒。」 那人迟疑,最后一次请求:「我老婆女儿那边,是一定会负责吧?是……我知道安家费给的多,但最后关头,我还是会想多嘴一句……」 「老大,我知道自己干了那么多脏事,是回不了头,迟早要进去蹲,才乾脆破釜沉舟答应你做事。我唯一牵掛的就是我老婆跟两个女儿,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啊,我才能了无遗憾的去。」 重生后,她的死因,新闻写的是——【国道上高速衝撞火烧车事件】。 成了无法求证的意外了。 也是个收钱办事的,甚至甘愿付出性命,蠢啊。 孙夏冷笑,仰头喝了口酒,上辈子,真是死于对任何事都太过大意,这辈子,可真得别如此粗枝大叶。 孙夏在纸上写下姚鸿二字。 姚采莹提到的,姚鸿因不满她出走而杀她? 表面看来兴许如此,但能登上高位者,岂会因这等小事,而痛下杀机? 孙夏点了点桌子,皱着好看的眉回想——除了那次婉拒续约,她应该没意外得罪过姚鸿吧,就算有,也只是偶尔心直口快了些,有必要杀人? 孙夏点了菸,思绪才清晰了些。 看着手里的菸,她喃喃:「难怪你爱抽这东西,脑袋确实会清楚点。」 他——于皓俊这趟到了华月宅邸,约莫是要收拾东西。 二人虽分手已有四年,但交往期间于皓俊留了不少物品在冯薇住处,她也曾委託冯蕊转告苏哲睿,请于皓俊过来收收东西,他却总以忙碌为由,藉口不来。 当初也算是和平分手,他们又是一帝一后,大小场合也会碰面,他的避嫌倒显得矫情。 映着镜子,孙夏恨恨地盯着脸上的瘀青,巴不得重回当时,卸了他下巴才能让自己畅快些。 于皓俊最好祈祷这张脸上不会留下痕跡。 方才煮的蛋已经好了,她剥了壳,滚滚面上瘀青部位,一边吞云吐雾,捋清一切,她倒轻松了些。 急个什么,这才復活重生将要一週呢,老天就开恩让她亲耳听见姚采莹的自白,已算是不错了。 孙夏撕了那页纸,点了打火机将其燃尽,任何的证据,可都别留下才好。 几乎与此同时,她所要的资料终于传送至手机,孙夏左手夹着菸,双腿交叉,舒舒服服的陷进沙发里。 孙夏嘴角弯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最上角写着被调查人的姓名。 ——udjat酒吧管理人,何栩山。 * 诚如孙夏所想,于皓俊这趟追踪之路着实不易。 于皓俊也是有些人脉,给了点钱成功拿到当晚山路上的监视画面,怕看漏了什么,他叫上苏哲睿到家中一同观看。 苏哲睿带着配酒的小菜来到,忍不住抱怨:「不能缓几天吗?你的头不是才刚检查而已?」 虽说苏哲睿与于皓俊属互助互利,各取所需的关係,但许是共识久了有感情了,起初听到于皓俊吃了鱉脑袋被重击时,除了笑话他,实际上也是有些担心。 独木难成林,孤军奋战太疲惫,有人与你并肩对抗,总是比较不寂寞。 于皓俊回:「医生说没事,况且我哪有时间等?」 等他好好休息,稳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我知道,医生还说摔跤而已还跑医院检查,菸要少抽。」苏哲睿嘻嘻哈哈嘲笑,又环顾四周:「为什么特地跑到这么偏远的郊区别墅?」 于皓俊语焉不详的一句进门说。 进了门,将自用电脑连接大萤幕电视,于皓俊才将出发到离开华月宅邸那起伏跌宕的夜鉅细靡遗说了一遍。 苏哲睿将下酒菜装盘,声音沉了些:「你怀疑姚采莹派人盯你家梢?」 于皓俊嗯了声,去夹酸辣黄瓜:「按理说除了你应该没人知道此事,我没自驾,是打车前往,这种情况下姚采莹要知晓此事,只有盯梢一个答案。」 从他出了电梯,上了刚叫的车,就有人通风报信告诉姚采莹,他出门了。 家是最放松的地方,连这种地方都要提心吊胆,连苏哲睿都生了冷汗:「你摊上她真是……」 这一来二回的,长此以往下去,可折腾人的。 知他没说出的话必是同情,于皓俊不置可否,笑带疲乏。 那房子是住不得了,与苏哲睿讨论了近期兰北市中心房价的问题,苏哲睿又问:「那位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该说她老鹰,还是金丝雀呢? 一提到此,于皓俊满肚子窝火:「我也想知道,所以得找出她,我当面问问她。」 此时监视画面已经开始拨放,于皓俊拉开了两瓶啤酒,这让苏哲睿觉得违和:「你喝啤酒?你不都喝香檳白酒伏特加?」 于皓俊的嘴从来利索:「若你今天带的是西式食物,诸如起司什么的,我倒是可以拿出我的陈年红酒。但你看看自己带的这些,酸辣黄瓜、口水鸡、韩式辣鸡爪,配我的红酒委实高攀了。」 苏哲睿白眼:「是我没想到这茬,委屈天悦太子爷了。」 于皓俊当年刚出道时就以贵气闻名,虽本人并非富二代出身,但一身浑然天成的气质,举手投足优雅,加上当时演了不少太子少爷的角色,因此被人称呼一句天悦太子爷。 但如今都要30,也转型为以演技出圈的实力派演员,苏哲睿今日一句天悦太子爷,实属奚落。 于皓俊听出其中含意,斜了眼:「都这年纪了,太子这称号我可不敢应了,况且真正的天悦太子已经出现了。」 各点了支菸,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着近期天悦娱乐的内部消息。 苏哲睿说:「那天开会,听说高层预备送他去后年的男团选秀了。」 这不意外,如今选秀节目当道,在新人辈出的年代,偶像要出头,选秀是累积粉丝知名度的一大途径。 于皓俊点头:「差不多了,明年就十八了,作为一个偶像,这个年纪出道是大了些。」 苏哲睿夹了口水鸡,配了口酒:「你说,那些老头会砸钱买通吗?」 于皓俊以右手喝酒,浅淡麦芽香在嘴里扩散,左手夹菸送至唇边一吸,菸衝进喉腔,尼古丁与酒精双管齐下,身边还有苏哲睿这信任的人,难得如此轻松。 沉吟了半晌,于皓俊说:「或许会他姐谈条……」 话截在一半,苏哲睿吐掉鸡爪骨,莫名其妙地看着于皓俊。 只见他紧盯着萤幕,眸光瞬间阴鷙,他忽地拿起遥控器撳下倒带键,放大萤幕。 这一通操作,苏哲睿已经明瞭:「看见她了?」 那个画面重播,猛地暂停,一个女人撑着伞从计程车上下来,因当日大雨,监视画面画质不大好,看不太清面容,但确如身形于皓俊所形容,高挑纤瘦。 她穿着酒红色风衣,这若搁白日或是灯火通明处必是显眼,但现在夜色太黑,反倒不醒目。 于皓俊放大了车牌:「xxx-6748。」 默契早已养成,苏哲睿已经掏出手机请人查此车牌车主,而于皓俊继续盯着监视画面。 查车牌这事不难,花了点钱给计程车行,对方立刻交出司机联络资讯。 司机姓黄,50岁,入行许久,接到电话时以为是私下认识的熟客要叫车。 苏哲睿自我介绍后,切入正题询问那夜的事。 老黄只说自己当下觉得那女的奇怪,放她下车后也没敢久留,立刻驾车下山。 于皓俊在旁说了句:「黄先生,能否提供行车纪录器画面?该给的我会给。」 老黄惋惜的叹了气:「先生,不是我不给,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我还不拿?但我的行车纪录器正好坏了,那日送原厂维修,没法给你,真抱歉。」 苏哲睿蹙眉:「没行车纪录器你也敢上路载客?」 「那女的说没问题,还出手阔绰嘛,白花花的钞票,谁拒绝的了。」老黄靦腆说:「两位想必也是无法回绝的……」 还以为这条线可行,这下又得费一番功夫。 于皓俊懒得与他周旋,看了苏哲睿一眼,他立刻会意,又客套几句,撳下电话。 苏哲睿呵了声:「贪财的平凡人。」 「普通人也好,平凡的烦恼多令人嚮往。」 普通人的烦恼多好,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顿时沉默,两人喝酒的喝酒,抽菸的抽菸,心事重重。 然而不让他俩心不在焉多久,接下来一连串的事让两人都愣了下。 那女孩上了另一台公车,这并不难办——兰北这儿多的是自己人,这回两人想通了,遣人直接送来车内监视,瞅着她哪站下车。 看得已有些疲惫,小菜又一扫而空,苏哲睿让外送再送点重口味咸食,这时一旁于皓俊后槽牙一咬:「操。」 他抬头,只见她中途下了车,但这并不是市中心,而是在山腰的公车站。 这兜了一大圈,少说也花了两个小时,她还在山上? 于皓俊大为光火:「继续查!」 006. 内幕 这一晚上的折腾,桌边喝空的啤酒罐放成了堆,外卖包装也随意至于边上,酒酣饭饱的,苏哲睿陷进沙发里,眼皮重的快闔着。 他覷了眼于皓俊,后者目光如炬,神色凛冽,誓不找出那人下落不善罢甘休似的。 苏哲睿知道,他就是讨厌被人玩弄在手心,现在不肯罢休,也一定是没面子,非要胜过她。 他突然有点期待,不知道于皓俊会怎么对付那位……管她金丝雀还老鹰。 然而那女人很聪明,玩的好一手虚晃一招,每当于皓俊以为她要就这站直达住处时,她又下了车,进了车站。 那日大雨滂沱,看了时间显,又才十点半,不少人都进车站商场,她这一混进人群里,要找就更难了。 于皓俊知道是错觉,但她进站时,好像特地往镜头看了眼,露出了自得的笑——像在衝他挑衅一样。 于皓俊忽地转头,咬牙切齿:「车站……」 苏哲睿抬手制止:「兄弟,冷静点,现在已经一点,我们的年纪,经不起如此熬夜。」 「经不起个头,当我没拍过夜戏吗,当时和我一起的也是你好吗。」 苏哲睿实在昏昏欲睡了:「车站人多啊,她混淆视听了,你觉得自己火眼金睛能从人群中找到她吗?」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条分缕析给你听啊。」 苏哲睿伸展了筋骨,比了个一:「一呢,虽然我们门路多,看看这偏郊的道路监视是没什么难度。但这时已经来到车站,兰北市的车站欸,你膝盖想想也知道兰北车站的人流量多少,更别说除了火车还有高铁,捷运以及客运。这种地方的监视,是我们拨通电话给点钱就能拿到的吗?」 他换比了个剪刀手:「二,我们就想想啊,你进车站,知道有人盯着自己行踪,商家都还没打烊,你会先做什么?」 于皓俊神色阴鬱:「……改头换面一番,把身上这套全换掉,最好买个假发或帽子,完全隐藏容貌。」 苏哲睿弹了响指:「所以呢,这条线,彻底断了。」 于皓俊心头堵的慌,急躁难耐的点了菸,抽了好大口,才冷静了些。 他怒目切齿:「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鱉,被揍到昏过去,寻仇还寻不到人。」 苏哲睿幸灾乐祸:「呦,终于有人能让于老师吃上一败了啊。」 他就是典型站着说话腰不疼,于皓俊走到酒柜前,开了瓶法国拉菲红酒,软木塞啵的一声弹开掉落在地,他觉得不顺心,又怒目瞪着电视萤幕。 苏哲睿纳闷:「我说句实话,她出现在冯姐家,该查的应该是冯蕊,而不是我们。」 于皓俊浅嚐红酒,歛了怒色:「那天她听了不该听的。」 顿时苏哲睿呼吸提了起来:「姚采莹说了什么?」 于皓俊捏了捏紧锁许久的眉心,疲乏的叹了气,再睁眼时,眼神渐趋阴冷:「对。」 苏哲睿大气都不敢喘:「什么事啊?」 「我不是说过,那天冯薇的状况不太对劲?」于皓俊迟疑了下,扫了苏哲睿一眼,四周都确认了一遍,搞的苏哲睿也紧张的要命,还帮忙他看着门口监视。 「那天,我让你和冯蕊离开后,我看到姚鸿带着姚采莹过来给冯薇敬酒,立刻离开。」已经确认到这个地步了,于皓俊却好像仍觉得不安,压低了声音:「但是后来冯薇还是追了过来。」 「就是网路上传的你们激烈争执?」 「对,但没有激烈争执,我们的情况其实还蛮和平的。」 于皓俊回想,那天冯薇追着他准备离开的脚步而来,两人进了走道,当时冯薇还穿着礼服,提着裙襬跑过来的样子实在笨重,难得让于皓俊想笑——有点可爱,像隻熟透的大花枝。 冯薇走近跟前,平心而论,于皓俊觉得她今天确实比往日更美,许是因为拿到了盼望许久的影后,加上这套大红色礼服衬她肤色,显得更加仪态万千,秋波带柔。 面对如此美人,于皓俊走了会神,心跳快了些,但马上又收回目光——现下这情况,不容他动摇。 冯薇说想和他聊聊,还意有所指的暗示:「我今天晚上就一个人住这。」 于皓俊不以为然,分手是仓促了点,但会提这个,绝对是有它的必要——他们之所以分开,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且他知道,今天他拒绝了冯薇,她也不会多难过,转个头,手机里是大把大把的小鲜肉等着她。 他正想拒绝冯薇,谁知这个时候,于皓俊注意到了冯薇的呼吸不正常——她双手撑着墙壁,脸色发白。 于皓俊知道这刻他不能袖手旁观,人命关天,就算两人过往如何,就算这背后牵扯到什么,他都得救冯薇一把。 此刻正是生死交睫,刻不容缓,不容他细细思索,于皓俊当机立断:「你等我,我去找——」 冯薇一个踉蹌翻在地上,爬过去抓着他的裤管求他——恐惧是正常的,濒死阶段,谁不害怕,她才30岁,她还很年轻啊。 她蜷曲着抖嗦的手,痉挛的十指难受的直往地上抠,无意识地蹬着双腿,把方才吃下喝下的食物都吐出口。 眼前冯薇抽搐,翻着眼白,于皓俊头皮发炸,脱下西装外套拢在她身上,长腿一跨急奔找医护人员。 * 说完这个故事,于皓俊像被抽乾了一样,无力的倚进沙发里:「你知道吗,亲眼看到那幕,然后没多久新闻出来,居然告诉我,她是出车祸死的,我信吗?」 那这事就不是他耍耍嘴皮子而已了,知道于皓俊穷追不捨的理由,苏哲睿也跟着担忧,背靠进沙发,叹了口气,抬手扶额:「但是就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 说不下去了,一来是真黔驴技穷,二来也觉得多说一句就扫人兴致。 「我知道。」 两人都心有鬱结,谋划多年,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在那帮人眼皮子底下卧薪尝胆走出来的。 若真因这个变数毁于一旦,任谁都不好受。 果然,当个普通人才好,烦恼都那么简单,不过午餐吃什么,晚餐吃炒饭好吗。 沉吟了半晌,于皓俊低低的说了句:「udjat。」 苏哲睿愣了一下:「那儿的消息可都价值不斐。」 菸已燃尽,于皓俊却好似完全没察觉,他依然将那根菸夹在指缝中,定定凝视着萤幕上酒红风衣的女人,烟灰落在手背上也无所谓。 「这事需要我鋌而走险。」 做出这个决定,有几分孤注一掷的衝动,但事到如今,似乎也只剩下udjat酒吧这条路可行。 「我这人是不是扫把星啊?姐姐外甥都出事了,现在连前女友都在我面前也无法倖免。」于皓俊自嘲,调侃苏哲睿:「现在就看你命硬不硬,镇不镇得住囉。」 「去你的,我命超硬好吗。」苏哲睿以肘捣他,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后悔吗?」 于皓俊吐雾:「啊?」 「如果知道她这么年轻就过世,会不会后悔这样就跟她分手了?」苏哲睿问他:「我听说,你私下去上过香。」 于皓俊昂首,全身都没什么力气,瘫在沙发上看天花板,菸都是拿到嘴边抽的。他古怪的看了眼苏哲睿:「听冯蕊说的?好傢伙,你们根本私底下有联络,那你还说什么——现在不是她谈恋爱的时机,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啊。」 他阴阳怪气的说的苏哲睿都生气了,拿手里的遥控器敲了于皓俊一下:「不是她说看你那天情绪很不稳,特地打来要我多注意你的吗?」 据冯蕊的说法,那天的于皓俊抱了一束白玫瑰放在灵堂,冯蕊往外看了一眼,狗仔媒体都不在,特地挑这个拍不到的时机来,那就是真的想来悼念的。 于皓俊和她打了招呼后,就把花束放在桌上,她打量着眼前俊朗的男人,眼眶没红、眼睛没肿、脸部没有憔悴、身形没有消瘦——跟她公司的陆祺寒比那悲伤程度差多了呢。 本来冯蕊也撇了撇嘴,但人家都分手了还私下来一趟,也算有心,也不好多说。 「这张照片选得很好。」就见于皓俊带着笑,只是微微的笑着,凝视着冯薇遗照。 没有因为忌讳白事而选了穿白衣的照片,反而是选了张她身穿大红色旗袍的画报,在她最后这一刻,要让她美丽的在世人眼里走。 冯蕊和他又不算太熟,就是喊过一阵子姐夫而已,此刻独处时在尷尬:「选照片也是个难点,每一张照片都很美,根本选不到最美的那一张。」 于皓俊还是笑,但那笑里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情绪:「你选的这张很美。」 然后,没有说话,只是站着,这一站,就站了一小时。 其实会哭会说都是好事,至少有把情绪宣洩,但于皓俊这种,没哭没说,只是笑,还笑得特别温柔的,看着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所以事后,冯蕊才特地打电话要苏哲睿好好关心于皓俊。 「后悔吗……」于皓俊重复,拿菸抽了一口,烟随着笑吐了一声:「我跟你说,人生啊,其实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后悔的。」 「当时分手,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要提分开,如果知道她只剩这几年能活,那不如能相伴几年是几年。但若我没提分手,现在后悔的就是——今天这结果,很可能是我连累了她。」 这个理论其实很哲学,苏哲睿低语:「做什么决定都会后悔……」 「是啊,」于皓俊说:「人生就是要经歷什么才会学到什么,没吃过一次亏没碰过一次壁,谁也学不到什么。」 「我的人生,有很多后悔的事。」他疲惫的笑了下:「但这还是我的人生啊,我与其后悔,不如想着,我到底该怎么把接下来的人生扭转成好的。」 苏哲睿其实挺心疼的:「兄弟,我真的不知道该——」 「你也不用说什么啊,其实你的人生也跟我差不多,咱们就算难兄难弟吧。」 「切,」苏哲睿白他一眼,但终究还是怜悯:「别硬撑着啊。」 「我没硬撑着啊。」于皓俊挤了个笑给他看:「我如果真不行,哪可能还把你找来看监视器画面,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劳碌命是吧?」 「我没事的,都分手那么久了,都已经发生了,都……」 眼睛像进了被什么燻着了,突然发酸,于皓俊顿了下,模糊雾光里,他看见苏哲睿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都,都什么,他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哲睿,」于皓俊声音低了下去,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她不在了……」 // 小于也不容易啊…… 人生,既然做什么决定都会后悔,那就去做吧!就像小于说的,只有经歷过了,才能学到什么,对吧! 007. 在酒吧无薪打工 雨下了太多天,udjat酒吧后铺那成堆的烟草最怕潮湿。 除湿机发出滴滴提示音,何栩山正在吧檯内调酒,抽不出手,叼着菸斗支使陈上元:「去倒除湿机的水。」 陈上元瞧了一眼,没搭腔,何栩山正要骂他时,听见淙淙水流声。 陈上元感恩:「谢啦孙夏。」 孙夏微笑,回应何栩山:「我倒好水了,不用麻烦上元哥。」 这让何栩山又气又好笑:「你薪水可领得真好意思啊,孙小姐一个没支薪的都比你勤快。」 陈上元耸肩,一副吊而啷噹样:「老闆,不好意思的该是你才对啊,你得给孙夏支个薪啊。」 我天,这小子现在可还真会给他转换概念啊。 三天前孙夏如她临别前所说的,隔了一天就再次出现。 当时何栩山从后院走到前门,才刚开门,就听见有人喊他:「何老闆。」 他转头过去,就见到孙夏撑着柄黑伞立在边上,一张脸清丽脱俗,笑容可掬。 孙夏说,她就在等抽万宝路的那位主,知道那位定期都会来这,便来这儿碰碰运气。 这何栩山是没意见,店里多了朵明艳的花,都有了朝气,不少男客见孙夏漂亮,也比往常还热络了些。 但就是孙夏利索,做事不拖沓,让何栩山有些不好意思。 「你就安静地等人也行,别做这么多事啊,要不你真想做事,我给你发点薪水?」 孙夏正擦拭着桌面,不以为然:「何老闆,你不都看过我挥金如土的样子了?你认为我缺那点钱吗?」 何栩山一噎,什么话全嚥回腹内。 陈上元也真够没脸没皮:「至从孙夏来了,总觉得咱店里整齐了不少。」 他真是啼笑皆非,抽了空说说陈上元:「你看不出来吗?孙夏那气质,身上那衣服,就连伞,都是名牌,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大小姐,你好意思使唤她啊?」 陈上元冤的很:「我没使唤她啊。」 说的好像他支使的孙夏,起先陈上元也与何栩山一样,看孙夏对如此udjat酒吧的事务如此上心,感到愧疚。 比如说吧,点单这事往日是他负责,但如今孙夏来了,她自动自发高束马尾,脚步快了陈上元一步,麻利的替顾客完成点单。 收拾桌面,她也是俐落地拿起抹布,将空杯放在托盘,陈上元回神,她已经在擦拭桌面了。 见那作事的架式,哪儿像十指不沾春水的富家千金? 何栩山指桑骂槐:「你可真好意思,脸皮分一层给我吧,我都没脸了!为了给孙夏支薪,这个月就从你的薪水扣。」 陈上元叫苦不迭:「老闆!」 孙夏在旁听了整段对话,听出何栩山弦外之音,暗示她以后不必再来,反倒造成他们酒吧内部的困扰。 她摇了摇头轻笑:「不必给我薪水,等到我想找的人,我自然就不会来了。」 何栩山看了她一眼,孙夏微笑,又有客人进门,她马上过去替来者点单。 趁着较为空间的时刻,何栩山从吧檯走出,孙夏坐在窗边,桌边放着的是一杯陈上元特地替她沏的乌龙茶。 天早已擦黑,街道上店家琳瑯满目,招牌点亮了夜,这些五顏六色的灯,流光溢彩,妆点了兰北的夜。 何栩山点燃了菸斗,坐到孙夏对向,她自然知道他为何而来,点了点头。 何栩山压低声音:「在我这儿,找人不是用这种方法。」 孙夏款款一笑:「我当然知道,我这不就是在等何老闆给我个答案吗?」 酒吧灯光昏暗,用了橙色紫色红色的光,拨放着独立乐队的歌曲,主唱声线飘渺,听着有些梦幻。 是个聪明人。 与孙夏说话容易的多,不必他说清楚,孙夏就明瞭。 何栩山右手上肢按在桌面,上身俯前,压着嗓子,嘴角噙着笑:「孙夏,你妈妈是meng的设计总监王安渝,父亲是国际知名水墨大师孙向楠。而你现在是贺盛艺大戏剧系三年级的学生——以上,我说的是对还不对呢?」 孙夏落落大方:「完全正确。」 何栩山本事多大她一清二楚,何必在他面前说谎呢? 他做出略带歉意的神情说:「抱歉啊,个人习惯。我不喜欢有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酒吧里——总不能你知道我的底,我却不晓得你的细吧?」 孙夏做出认同貌,笑着反问:「那何老闆,敞开来说吧,要什么好处给你,才帮忙我联络万宝路那位?」 唇含上菸斗,何栩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这一口真是快乐似神仙。 「我要的也不多,你应该懂,我这儿是查事的,所有人都能用任何方式在我这得到他们想要的。钱、人脉、秘密,都有。」 「孙夏,我猜啊,你应该是有些秘密,但现在你的秘密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要的是你妈妈那儿的时尚界人脉。」 孙夏嚥下了唾沫,表面却还是气定神间。 何栩山又吸了口菸,笑:「人脉是越多越好,演艺圈里我的人脉是建立起来了。但时尚界艺术界的呢,惭愧地说一句,十指都数的完,寥寥可及。」 孙夏明白:「我母亲在meng集团手下做事,在时尚圈又有名誉,你自然想拉拢我妈妈。」 王安渝当然颇具盛名,她可是目前国内唯一一位固定获邀参加各大时装周、观赏各式顶奢秀场,而她和前夫孙向楠还都是多年获邀参加metgala的座上宾。 说实话,让她待在meng这种仅是轻奢等级的集团是大材小用,但她这人知恩图报,当年老孟总的赏识之恩就让她待了快20年。 孙夏喝茶,她以大拇指食指执着茶盅,视线飘向窗外。 何栩山待她思索片刻,话锋一转:「前两天,刚好你错过了,有位大户拿着一沓相片来我这,希望我帮忙找找这个人。」 他从兜里拿出了相片,转个向使相片正向对着孙夏。 孙夏垂眸,定睛看了三秒,笑的让人发毛:「是我欸。」 公车上,戴着口罩穿着酒红风衣的一抹倩影,正恍神望着窗外,加上看见右下角时间日期显,就算尚与这具身躯磨合中,也合该看出这是自己。 何栩山说了句是啊:「我不好透露那位客人身分,但他是个与我有多年合作的客户,也给我带了不少人脉好处,你说,我该洩漏照片这人的身分吗?」 夜已深,兰北却不歇息那般,四处都热火朝天,五光十色,令人眩目。 想她或许为难,何栩山也愿意给她个台阶下:「你这个年纪也正是在享受大学生活的时候,不如就再回学校学习个几年,毕业后,指不定你就成为明日之星,到时候是我要巴结你,而不是你来迎合我呢。」 他指指照片:「其实你这孩子,我还是挺乐意深交的——我说了啊,我需要时尚界人脉。所以保你这件事,给我塞点钱就行了。」 何栩山笑的无良:「投资眼光要放长远,对吧?」 孙夏却不是个愿意就坡下驴的人,虽然常有人说急不得、慢行乌龟反而一步一脚印走的踏实,但真要她熬到大学毕业那时,说句笑话,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孙夏思考,一会,她说:「要不,我也跟何老闆做个交易。找万宝路那位,我们先用钱作头款吧,待日后我一定作为中间人,牵线何老闆与我妈妈认识。」 这个答案,让何栩山诧异了下。 他在两天前听过如出一辙的回答。 * 暮色四合,不知道雨要下到何时,举目望去,月亮都看不见,更别提是星星了。 孙夏凑巧与陈上元一同外出买晚餐,而那人,就是在那时推门进了udjat酒吧。 就算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何栩山也认得是谁。 ——于皓俊。 何栩山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于老师稀客啊,很久没见你到我这了,来杯什么吗?」 于皓俊在吧檯前的坐下,摘下口罩:「不了,今天自己开车来。」 那确实,不能酒驾嘛。 「除了酒,我这还有其他饮品的。喝点什么,或来一根?」 于皓俊失笑:「咖啡吧,刚下戏就过来了,要提提神。」 何栩山转头製作手冲咖啡:「你这级数的,开车就找个司机,何必亲力亲为啊。」 美式咖啡送到手边,蒸腾着热气,于皓俊凝望了会,静静的看着它逐渐向上,像是有隻手渴望碰到天花板,但终究是痴人说梦,才到半途,就灰飞烟灭。 是于皓俊轻轻吹了一口,掐灭了有攀顶慾望的烟。 「这不累,开车对我来说也算个紓压。」于皓俊抬头对上何栩山的眼:「何老闆,就跟往常一样,想委託你一桩生意。」 呦,来他这的大人物,就鲜少是正经想喝杯调酒的。 「你说。」 于皓俊回答:「找人。」 专业对口。 何栩山一口答应,他哪可能放弃与于皓俊打交道的机会? 于皓俊拿出一沓打印的相片,一张张摊在何栩山面前,他修长手指点着照片上的女孩:「找她。」 俯身向前,何栩山额角一跳,简直不要太眼熟。 这不是刚从他店门口离开的孙夏? 何栩山内心交战,掀了掀眼试探:「就照片吗,有没有其他线索?像是名字身分。」 于皓俊摇头。 很好,看来线索不多。 何栩山双手一摊:「这有点难度啊,你这程度,得给我个秘密了。」 udjat酒吧里,好解决的事钱就能打发,难解决的事,得请委託人给个不为人知且十分重要的秘密才行。 当然,日后也得用钱买回这个秘密,反之,他人也能以钱或其他条件买走这个秘密。 于皓俊垂眸,似乎思忖着,何事能说,何事得瞒。 他沉默了会,抬眼,定定看着何栩山:「金影奖庆功宴那晚,我确实与冯薇有交集。」 我去,这是真的啊! 眼睛不能亮,这就中了招,何栩山收敛着:「然后?」 「然后?」于皓俊重复,随后一笑,像在笑他拎不清:「何老闆,买房不都是先付头款吗?若真想知道那晚真正的情形……」 他点着照片上的孙夏,眼里含着运筹帷幄的自信:「找到后,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 * 那一瞬间的相似,何栩山愣了片晌,随后一笑,似乎笑她天真。 「若这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我或许会答应,但很可惜啊,两天前有人用了这招。」手指着照片,居心叵测:「找你的这个人。」 他倚靠在椅背,舒心的笑:「我也说过了,他是大户。若每个人都说要付头款,那我这还做什么生意啊,你懂吧?生意人毕竟还是以自己利益为主的。」 其实不须何栩山说,孙夏也知道,找她的人八成就是于皓俊。 前世交友圈、资讯都差不多吻合,当两人都想找人时,会默契的顺藤摸瓜来到这,也是正常。 没什么好怨的,她现在只是个小透明,需要耗时间以这种迂回方式吸引何栩山注意。于皓俊不同,他一站出来,几个人不想奉承他? 孙夏始终不动声色,这时,她定睛看着何栩山:「何老闆,听说这一大片,都是莱士集团的地盘啊。」 何栩山脸色掠过一丝古怪。 孙夏呷了口乌龙茶:「别人或许不会想多,但我就会去想。欸?何老闆做这生意——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那他能安然无恙至今,背后一定有一个大势力保护着。巧了,这一片啊,不就是莱士的地盘?」 她笑:「你背后有谁这我是没查到,你大可放心。」 何栩山始终表现出无动于衷,尽可能让自己镇定,别在孙夏面前出现破绽。 此刻孙夏的笑看起来特别促狭:「然后我又想想啊,莱士家的独子与孟家又有婚约,我能合理怀疑一下,你这么想拉拢meng集团,是因为拿了莱士这碗,又想吃孟家的菜?」 孙夏忽地俯近桌面,凝视着何栩山的眼:「也有可能,是你背后这人,想一锅端了这两碗吧?」 何栩山沉默了许久,幸好攥拳的手藏在桌底,孙夏就不会注意到,他手心汗涔涔的。 这个20岁的姑娘,冷起脸来,太有压迫感了。 「怎么查的?」 孙夏笑的好纯洁,却是个心怀鬼胎的大魔王:「何老闆,我说句老实话,能查事情的不是只有udjat,管道多了去的,法子也没这么复杂,给点钱就能做到。」 「不过你大可放心,你呢,我想办法查过了,但确实探不出什么背景,只知道姓名年纪长相,甚至连udjat有刺青服务都查不出,这一点,我还是服你。」 听见这句,何栩山几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若他就这么暴露,那可就白费了二十几年来的步步为营,他小心布局,才构成了这一张拢在演艺圈上密不可破的网。 四目相交,何栩山不苟言笑,孙夏却是喜笑顏开。 本以为只是故作玄虚,没想到真有两把刷子。 她这张脸很有侵略性,笑容满面时娇憨,看起来确实好相处。 但当她冷着脸,一看就不好惹,平日里野心是收着的,但这个时候,何栩山却看见她的野心全部外放。 她似笑非笑,眼神又媚又凌厉。 何栩山玩味的笑了,终于说:「头款,」他比了个五:「至少要这个数,否则我怕帮你办事后你就跑了。」 辜负了于皓俊又怎样?冯薇一个死人,死因各大媒体都写得清清楚楚,就连nuit的亲妹冯蕊想必也不会认真去查此事,他要那晚内幕做什么。 但孙夏是活人,是他眼中还有大好前途,值得拉拢,睽违多年又出现的一个有本事写进他记事本上的人。 他拎的清,逝者已逝,冯薇已是过去的歷史,而孙夏是活的,是未来要改写歷史的人。 找个人拿这个数,简直狮子大开口,讹诈呢。 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这些日子也大手大脚惯了,为了达成目的,孙夏也无所谓。 她应得很乾脆:「可以,我现在就能付——」 无意间往窗外一看,一辆黑色日產中型轿车停在门前,一会,副驾有个女子下车,撑起了一把大黑伞,她打开了后座车门,替后座之人撑伞挡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尖头高根,灯笼袖白衬衫搭配復古的灯芯蕊半裙,黑捲发配红唇,双眼明媚又带朦胧嫵媚,典型八零、九零年代的港风造型。 孙夏笑了。 她看着何栩山:「看来,命运这回是站我这了呢。」 // 皓哥:我就是个冤大头。 夏姐:对,大头。 皓哥:……冤大头,怎么感觉少了多了都不太好。 metgala是由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举办的年度慈善晚宴,有着时尚奥斯卡的盛名,其中受邀名单只有当届主席可以决定,而metgala的荣誉主席就是时尚女魔头,美版《vogue》的主编annawintour。 座上宾都星光闪闪,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2018年的红毯,主题是宗教与时尚,那届真的是神仙打架诸神之战,我超喜欢那场。 008. 雨后弯月 何栩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不迭站起,又觉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人还在谈寻她的条件,人就真的上门了。 命运确实是独厚孙夏。 助理推开了门,那位港风美女始终从容不迫,半点也没冒大雨而来的狼狈。 落亭古董店的老闆,梅冰清。 这是常客,还是大客户,何栩山顾不上孙夏,赶忙吩咐陈上元拿了条乾净毛巾招呼。 他迎了向前,替梅冰清收伞:「梅姐,下这么大的雨,还跑这趟做什么?来通电话我送过去就行了啊。」 陈上元认同:「就是啊,要不等几天后雨小些再来也行。」 毛巾轻拭微微濡湿的鬓发,梅冰清眼眸带笑,加之她早年也真居住香港几年,举手投足都有上世纪末自信张扬的风韵。 她在保养上下足了功夫——肯定有做医美,略微僵硬的脸颊就是证据,但这却不是尽是坏处,否则她怎么能年过半百依然风情万种? 「菸都抽完了,试着捱过几天,真忍不住了,恰好与一位客户有约,就顺路过来了。」 何栩山应了句这样啊,便吩咐陈上元:「幸好我早留了批万宝路,上元,去拿来给梅小姐。」 助理林艾跟着去了,梅冰清则找了个位置施施然落座,酒吧里一时间出现了两位美女,顿时亮了起来,各有各的风采。 何栩山看向孙夏,见她毫无动作,有些纳闷。 都愿意出到那个数换这个人来,而当梅冰清真的千呼万唤般出来了,却一点反应也没? 但他没想太久,一会就想通了——她贸贸然上前,梅冰清会正眼瞅她? 孙夏在等何栩山引荐。 何栩山似笑非笑,眼不停偷看梅冰清方向:「那我们方才谈的条件,还做不做数?」 孙夏悠悠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当然做数。」顿了下:「在前几天来的那位大户面前,还麻烦何老闆,尽可能帮我掩护。」 何栩山回以和蔼可亲的笑「头款给你折个半价,但牵线王安渝的事,不能算了。」 说完,便走近梅冰清面前,她正喝着方才调酒小哥替她热的清酒,酒盅触上大红唇瓣,小拇指习惯的翘起。 喝完酒后,她点了支雪茄,吞云吐雾却风姿绰约,千娇百媚。 听完何栩山说的,梅冰清笑中带着一丝玩味:「哦?介绍工作这事,我很多年没做了,还有人记得啊。」 何栩山笑:「可不是吗?这姑娘,不是寻常人。梅姐,你接触了,一定也会觉得特别。」 梅冰清目光落到窗边的孙夏身上,饶有兴致:「那个小姑娘啊。」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记得她早些年前的业务。 回想起过往给女孩们介绍演艺圈工作的往事,梅冰清眼神带些怀念。 她一开始不是做古董店的,早几年,也曾进了演艺圈打拼,赶上花团锦簇的时期,也算混得有声有色,搁当年也算小有名气的影星。 出道第15年,与一位香港地產富商二代相恋,他们女星都知道,这行就是吃青春本,年纪增长,年老色衰,而后浪扑前浪,新的美女陆续窜出,是该见好就收。 于是结婚,那场婚礼办的盛大,淡出演艺圈,随丈夫居住香港。 然而应是早年长期拍戏,作息不定搞坏了身子,结婚多年却膝下无子。 没有下一代接班人,这对地產企业董事长而言不是好事。 婚后五年时,被周刊拍到丈夫外遇,那女人来到家里找梅冰清时,盛气凌人的将超音波照片扔在她桌前。 她嚣张地笑:「夫人,我已经五个月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子。」她抚娑着微隆的肚皮:「这孩子,得姓邓,对吧?」 两个月过后,签字离婚,拿了一大笔赡养费及结婚时期因兴趣购买的大批古董回昭国首都兰北,便开了间名为落亭的古董店。 落亭一名,取自李白的《观胡人吹笛》中的『十月吴山晓,梅花落敬亭』一句。她姓氏为梅,又名叫冰清,自然最爱这玉骨冰心又不畏寒冬的坚韧之花。 命运对她欠奉又如何,酷寒冷冽中,她依然站得起来,就如梅花。 早几年也不是顺风顺水,而那时主宰演艺圈的仍是那批她熟识的人,便起了个做为中间人的念头,替女孩们介绍工作以抽佣金。 当然,偶尔也会替几个男孩子介绍。 这么多年后回想,当时引荐过不少人,其中脱颖而出的,貌似就属那位冯薇了。 想到此略哀伤,还那么年轻,刚拿了影后就戛然而止,真是人生如戏,不胜唏嘘。 梅冰清收了情绪:「好啊,让她过来试试。」 孙夏向梅冰清鞠躬,睽违多年,换了身分,再见她时,还是与当年一样,风情无限。 岁月从不败美人,说的完全没错。 梅冰清夹着雪茄比着身前座位:「坐吧,何老闆说你叫孙夏,以你的年纪,就喊我梅姨吧,我不在意。」 孙夏不好真这么坐下,只略略点头,继续站着。 梅冰清知道她想法,便不强求,问:「进演艺圈想走什么路线?」 孙夏回答:「演员。」 何栩山补充:「她是贺艺大戏剧系的学生。」 「贺艺大啊,不错呢。」这可是艺术闻名的学校,梅冰清眼睛一亮,林艾这时与陈上元回到了酒吧里,她便倾身吩咐林艾几句。 林艾低头搜寻着什么,梅冰清这才说:「既然是想走演员路线,那我得先看看你的程度到哪,也好让我有个方向。」 她饮尽了酒盅的清酒,笑:「我总不能,介绍个鱉脚演技的给认识多年的朋友们吧?」 她向林艾伸出手,接过了手机,含住雪茄,神色醺醺然,才说:「风铃剧团的《雨后弯月》,是风铃剧团的20周年大戏,现在也成这个剧团的镇团之宝了。大约你当时还小不知道,但这齣剧演出时,大家都大为惊艳,剧本演员布景乃至所有,全都远超他人,因此成了剧团界的一齣经典。」 孙夏是不知道,但冯薇知道。 她当然没参演过舞台剧,但当年她仍在学校学习时,正巧赶上《雨后弯月》演出。如此大戏,戏剧系学生岂能错过,教授便组团带着全班一起去剧场报到。 所以当年首演,她也坐在台下。 确如梅冰清所言,它能成经典,从演员到后台付出的所有人,都功不可没。 这简直是一场小型舞台剧,不给孙夏些准备时间,何栩山在旁都不由心惊肉跳。 要是被梅姐刷下来的话…… 呸呸!想这做什么,那也是孙夏实力不济,又不是他造成的,跟他的交易依然得算数! 《雨后弯月》分为两个部分进行,一是女主角柳晚月的少女时期,她与一位名叫郝雨的男人相爱的故事。 二是柳晚月的老年时期,她在病榻上与老年郝雨互动,但在最后两幕中,郝雨无故消失,留下了谜团。 两景穿插,让观眾更能进入柳晚月的情绪,而成就经典的最后一幕,真相大白的剎那,更是荡气回肠,久久不能抽离。 梅冰清要孙夏演的就是这最后一幕,两个时期柳晚月在台上隔空对话,慢慢牵出实情。 梅冰清实属反其道而行之人,她要孙夏饰演晚年柳晚月。 孙夏台词背的算快,梅冰清也体谅她,同意她要是紧要时刻忘记,可以看一眼台本。 这怎么能行?身为演员,没将台词背好上台,此乃大忌。 因此就算时间紧促,孙夏还是咬着牙将词都硬填进脑里。 不少客人听见此事也略有兴趣,转动椅子面向他们。 孙夏抬起头,饮了口白开水润润乾涩的喉:「好了。」 梅冰清换了菸斗,熟悉的万宝路滋味縈绕,她满足的嘴角一弯,接过林艾的手机:「那就开始吧。」 待她点头,此剧便拉开帷幕。 * 闔眼再睁眼,梅冰清看见方才还略侷促不安的女孩,眼神转趋温柔。 温柔中,带着怀念遗憾。 她笑的婉约恬静,佝僂坐在自己面前,将发勾到耳后:「小晚月啊,你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啦?是不是觉得,自己怎么老成这样了呢?但已经六十了啊,斗不过时间啊。」 连身姿都有顾及,忽略这张脸,何栩山确实会觉得眼前这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妇。 台词功底不错,字正腔圆,听得很清楚。梅冰清看了眼台词:「别想了吧。」 孙夏微笑,声音微哑,眼神沧桑,还真像是迟暮老妇人:「就剩这些时间了,你怎么还不让我想呢?之后死了喝了孟婆汤,全忘了后,我自然不会想了。」 梅冰清念着台词:「我们都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因这句话,孙夏忽地圆睁着眼:「怎么会是自欺欺人?我想着郝雨,郝雨就没离开,就算他这几年,都不愿来找我,杳无音信,但只要我记得……」笑容中,带着甜蜜眷恋,覆上心头:「他就还在。」 谁还不是个女演员呢,梅冰清的胜负欲被激起,渐渐进入佳境。 梅冰清心疼:「晚月,别等了,也别想了,等不到,想不到!」 孙夏歇斯底里:「没有等不到,郝雨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声音慢慢低下,突然她抬起头,紧攥梅冰清胳膊,急切地问:「还是小晚月,你知道郝雨在哪?告诉我,我没多少时间了,我还有话还没……咳、咳……」 她剧烈咳嗽,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症状,过于激动,加上呼吸道退化,便卡痰乾涩。 这点都顾及到了,梅冰清刮目相看。 梅冰清去晃她身子,声嘶力竭:「晚月,柳晚月,你清醒点,忘了吗?啊?郝雨早就死了!死在三十年前的春天,因被诬陷主导叛乱被捕,在安竭车站前被当街枪毙了!」 udjat酒吧岑寂一片,没个人敢喘大气,好像呼吸,都会打扰这场戏继续。 孙夏的眼神从繾綣缠绵,到如坠云雾,再到心乱如麻,不过才五秒,这段眼神变化堪称一绝。 她崩溃的甩开了梅冰清的手:「你胡说!」 梅冰清也提高了声音:「我有没有胡说,你记得很清楚,那时长月才四岁,你肚子里怀着长雨,一通电话来到家里,要你到……」 孙夏捂住耳朵,失声制止:「你别说!」 「要你到警局领遗物,你鼓起勇气在眾目睽睽下到了警局。他的衣服都染了血,衬衫左胸前处流的血特别多——」 孙夏头摇得像凌波鼓一样,撕心裂肺的吼:「别说,没有这件事,他不过是老了,他几年前还有来找我!」 她红了眼圈,喃喃:「他没死,我们一起老了,他没丢下我……」 她说的很轻,但任谁都听得出她哀思如潮,情绪迅速被渲染,不少人忍不住唏嘘的叹了口气。 她遽然抬头,拉着梅冰清请求:「他没死,小晚月,我们一起老了,真的。你去问长雨长月,我跟郝雨的女儿长月,」她往外探寻:「我记得今天轮到长月来医院陪我。长月——」 「妈!」梅冰清截断了她,攥着她双肩,让她正视自己:「清醒一点,我就是长月,郝长月!」 有个男人惊呼,全场愣怔,但孙夏与梅冰清没察觉,这一刻他们旁若无人,真实的带入了角色。 孙夏嘴唇翕动,怔忪落泪,眼神从迷茫逐渐清明。 就这瞬间,梅冰清明白,她想起来了。 彷彿能透过双眼,看见三十年前的春,柳晚月得知丈夫死讯,到独自抚养两位儿女成长。 歷经悲苦,多漫长又沧桑的一生。 原来,郝长月与母亲柳晚月一个模子刻出,这些年来,柳晚月一直把郝长月当成是年轻时的自己。 那常与郝长月一同来探视的男人是自己的女婿,她在脑里下意识地认为那是郝雨,因此看见的记得的,就成了郝雨的面容。 没一个人说话,两人也没搭腔,何栩山正觉得奇怪,看见林艾对自己使眼色,才想起自己也接了个角色。 何栩山接过手机看词,清清喉咙:「怎么回事152床?在外头就听见你们母女大呼小叫的。」 梅冰清拾掇情绪,整理狼狈杂乱的发:「没事,我妈阿兹海默症又犯了,又吵着要找我爸了。」 孙夏大口喘气,何栩山瞥了眼:「郝小姐,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严重,你也别对你母亲这样。」 孙夏背陷进了椅背,萎靡无力:「那这几年,来找我的那位,老了的郝雨……」 梅冰清捏捏眉心:「那是你想像出来的。」 「郝小姐,请别再继续刺激你母亲了。」 梅冰清摇头:「自己骗自己罢了。」 * 鸦默雀静。 林艾先回神,说:「结束了。」 这不是《雨后弯月》的结尾,但梅冰清并不想演得过长,所以只截了这一段最高潮戏份。 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掌声如雷,真是好戏,在酒吧这种昏暗迷濛的地方,竟能发挥得如此之好,在场无一人不敬佩。 何栩山犹愣怔着,他乐呵呵的在心中自詡的想自己眼光真好,居然能在初见就看出孙夏是棵好苗。 孙夏微笑,擦拭眼泪,也不忘向群眾鞠躬致谢。 这时腰桿子又挺直了,仪态恢復为一位妙龄少女该有的朝气。 梅冰清缓过神,伸手,林艾会意的递过菸斗。 想不到,梅冰清竟眉头紧锁,瞪了林艾一眼:「我要的是纸跟笔。」 林艾一愣,赶紧倒腾随身包拿出纸笔。 菸斗都到手了,梅冰清还是抽了口,才问:「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孙夏,夏天的夏。」 「好。」梅冰清放下菸斗,将纸笔推到她的面前,眼底掠过满意:「姓名电话留下,有适合的工作机会,我马上通知你来落亭。」 009. 恶人自有天收 梅冰清离开不久,udjat酒吧也打了烊,孙夏本想帮忙收尾,何栩山却推辞着不必。 「你没领我薪水,这事我不好意思。」他指着陈上元:「况且这本来就是这小子的动作。」 却之不恭,也的确累了,孙夏向酒吧内的各位道别后,自己打了车回家。 行驶半路,前座司机突然说:「雨停了啊。」 闻言,孙夏往窗外看去,一连下了要两周了,雨后初霽,黑魖魖的夜看着也清新许多。 能看见娥眉弯月迤邐,也能看见北极星熠熠生辉。 孙夏脑袋突突的跳:「能抽菸吗?」 司机指着禁菸标志:「小姐抱歉,我这台是禁菸车。」 那就罢了,无所谓。 左手突地紧握右手,她瞪着右手,在心里不停重复:别抖了。 一路到了家中,开了门脱了鞋,孙夏立刻点菸。 菸送进嘴里,深吸一口,尝到了尼古丁,哆嗦的手才终于缓和了些。 孙夏撑着桌沿,倒了杯酒瘫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抽了好半晌的菸。 仔细一想,上辈子过得可真是顺风顺水,哪曾经歷诸如今日这种,与何栩山谈条件,当眾与梅冰清对戏争取机会? 如今演艺圈生态已不是十年前那样简单,以前自己过于天真,彷彿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天天志气高昂毫无惧色,别人递来了杯酒,也能没点戒心就喝下。 那些人笑容满面的捅你,或许手还不沾血,连证据都找不着呢。 菸抽完了,事情也想通透了,孙夏腾地坐起,又恢復了镇定。 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以后类似的事,不意外多的是机会。 今天何栩山所说的,有件事他说的对——这个年纪的她,是该好好去上个学。 回忆起再次睁眼前那刻,原来的那位孙夏所受的遭遇。 到底是谁当晚对这个20岁的姑娘起了杀意,这个答案,藏在贺艺大吗? * 课堂安排倒不难寻找,毕竟孙夏的那些同学日日在群组聊的超嗨。 相比她在何栩山那步步惊心,这里的消息可说垂手可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大抵全班都知道自己是何故请假,但两週没到校突然登场,也是挺惊喜的。 于是孙夏还是发了一句类似于预告的话。 【明天我要回去上课了,期待见到大家,明天见!】 出乎意料,本聊的沸返盈天的群组静了下来,已读数噌噌向上,却无人接茬,停在最后一则由她发出的短讯。 有点尷尬。 这时候不该亲暱热情地说句好想你? 是她揣摩不够到位吗?这可不能怪她,毕竟她从前也没接触过真正的孙夏。 孙夏满脸费解,但并没放在心上,逕自回了房熄了灯入睡。 贺艺大歷史悠久,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艺术型大学,美术、音乐、戏剧、甚至设计全一手包办,培养出了不少目前艺术界鼎鼎有名的大师。 该校以戏剧系最广为人知,系上不少校友进了演艺圈后都往实力派演员的路线走,因此基本上对外称一句我从贺艺大戏剧系毕业,就等同于告诉眾人,我演技实力不错。 正当准备推门而入时,后门门閂噠的开啟,拿着塑胶袋的眼镜男同学见来人是她,明显愣了一下。 孙夏喊不出名字,那就笑:「哈囉,好久不见。」 眼镜男半张的嘴赶紧闔上:「你真……」他斟酌了措辞:「真的命大。」 「啊?」 眼镜男以为自己说话不得体,胀红了脸:「我没恶意,我就是很佩服。」 看来外头已经把孙夏当晚的情形被眾人绘声绘影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更夸张。 他摁了下孙夏的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欢迎回来上课。」 莫名其妙被摁了下肩膀——这样随意动手动脚真的好吗?还留了这么不明所以的话,孙夏只能纳闷的进了教室。 这时,本热火朝天交谈的同学立时转为岑寂,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像孙夏。 约莫是与眼镜男同个想法——那种情况下还能活过来,两週后就健健康康的出现,感到神奇诧异吧? 孙夏友善的向大家挥挥手:「好久不见,你们不要一直看我,我没事啦。」 这时所有人才回神,转了回去,但已无方才的闹闹哄哄。她是什么大怪物吗?一出现大家就不说话了。 孙夏摸摸脸,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这时,一个马尾妹子抱着自己的物品来到身边。 她支支吾吾地问:「我、我能坐这吗?」 孙夏点头,趁着她放下物品时,飞速的掠了眼课本。 她叫徐翎礼。 大约是孙夏气场过强,徐翎礼失措:「我知道我们以前不熟,但是曼雅要我……」 孙夏秀眉微蹙:「曼雅?」 话被截断,徐翎礼停顿了下:「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 她忽然发觉这样解释不大对,孙夏同自己压根不熟,她听了应该一头雾水:「时设系的余曼雅,想起来了吗?」 孙夏蹙着眉思考了下,电光一闪间,在手机里找到的讯息涌现在脑里。 「梁权的……」她刻意的欲言又止,毕竟这段关係于她而言真是云遮雾罩。 想不到徐翎礼撇嘴,满脸写着轻蔑:「别提他了,那个渣男。」 说到此,她心惊肉跳的掠了眼孙夏,真想摑自己一掌,说话怎么如此不经大脑——眼前坐着的这位,不就是梁权的出轨对象吗? 幸好孙夏只是若有所思,神色无太大变化。 徐翎礼松了口气,郑重道歉:「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那种标准恶女,很讨厌你,也跟你有过几次衝突。但经过曼雅的事后,我才彻底对你改观。」 她没吭声,徐翎礼忐忑问:「我突然来找你说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孙夏微微一笑:「不会,没那么不经吓。」 徐翎礼靦腆的很:「那就好。我是想说,你的那些好朋友,就舞蹈系的陈思悦也离开贺盛了,这样一来你就没什么朋友,然后现在曼雅也不来学校了,我就想,试着跟你拉近距离,跟你当个朋友……」 忽地,她赶忙解释:「不是因为你妈是meng总监的关係,我是真心的。」 孙夏笑:「没想那么多。」 徐翎礼安心了,偷覷了孙夏一眼,不由想,以前与她不相熟,总觉得她这人特别讨厌,自恃有对厉害父母,天天张扬跋扈,但实际上戏又演的不怎么好,徐翎礼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她,遇见了孙夏,总是习惯闪得远远。 但听了余曼雅说的事,加上今天与孙夏真实交流后,才发现她人其实不错。 大病之后,说话语气都变了,性子收敛了不少,渐渐圆融了。 孙夏驀地伏近徐翎礼耳边:「你能不能帮我约曼雅出来?」徐翎礼错愕,她解释:「我跟曼雅都算劫后馀生嘛,经过这一次也算是有了革命情感,加上我病了这么久,她应该也很担心,我见见她,告诉她我没事。」 对于原身的事,她并无半点资讯,听每一句话都像在听谜语似的——这感觉很不好,她不喜欢捕风捉影,容易疑心生鬼。 她直觉原身与余曼雅肯定发生过什么,那晚出了大事,导致原孙夏魂死,好友们离校,连余曼雅也放弃学业不来贺盛了。 现在这具身体归自己,她必无法置之度外。 徐翎礼摇头:「曼雅……现在的状况不方便,她妈不让她出门,都待在家里,我跟她也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这也不意外,毕竟自己身上发生过那么大的事,才20岁的女孩,约莫生出了阴影,对什么都风声鹤唳,乾脆别出门。 但难免好奇,孙夏不住打探:「妈妈怎么不让她出门?」 徐翎礼神色古怪,飞快地掠了身边同学们一眼,压低了声音:「曼雅家虽然不像你家那么显赫,但她妈是陈若洁嘛,时设系主任欸,结果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就……」 她比划了下腹部,做出微隆的手势:「陈老师说,传出去不好听,就帮她请了长假,大概要逼着她去拿掉吧。」 孙夏脸色微变,整起事件原由,渐渐有了雏形。 原来的孙夏与梁权交往时,前女友余曼雅有了身孕,这许是导火线,这其中有人浇了油添了柴,终于在那刻,火光冲天,把所有爱与恨都燃灭。 孙夏理解的嗯了声:「好吧,不着急。」 她刻意漫不经心的旁敲侧击:「我先找梁权好了,最近有他消息吗,还有来学校吧,是死是活啊?」 最后那句带着调笑,本要奉劝她的徐翎礼才知是玩笑话,笑出声来。 「没消息,谁要他的消息啊。」徐翎礼捂着嘴,揶揄地笑:「倒是上礼拜,听说跟桐城的出道约被取消,活该,成天吹自己在桐城当练习生七年的事,结果一朝一夕就黄了。接着又被学校退学。被退学那天他以为没人知道,结果老早就有八卦了,被他那一大票兄弟围着问,他尷尬得要死。」 孙夏本言笑晏晏托腮听着,但听到最后,明显愣了一下:「梁权被退学了?」 「嗯,你应该不知道,那时候你好像还在昏迷。」徐翎礼撇了撇嘴,冷冷一笑,有復仇成功的快慰:「果然恶人自有天收,都是报应。」 010. 原主的歌手「前」男友 恰逢秋冬交接之际,中午日头气焰歛了不少,孙夏坐在超商雅座,买了杯无糖美式及生菜沙拉当作午餐。 她忙着拆塑胶包装,连滴酱汁都没淋,叉起了生菜,把注意都放在对面的日月音韵酒吧。 酒吧就位在市中心,正中午的,铁门紧锁,当然还未营业。 一会,她就又激活手机萤幕,点开梁权通讯软体头贴,熟记这张脸——就怕等会一个不小心错失机会。 等了半小时,她戴上了耳机听听今日新闻缓缓乏味,偶又拿起随身镜端详了下面容。 见这张脸,她真替原身婉惜,这可真是投胎界的翘楚了,生的这张倾国倾城之姿,这一眼看去就令人难忘——只要多保养,做点微调,真的艳压了许多线上明星。 放下镜子,孙夏警戒心比起以往强上许多,她猛地抬头,果真看见日月音韵酒吧前有人。 原来是有人点了外送,外送员正等着顾客取餐,没多久,酒吧的小门开了,走出了个脸蛋稍显稚嫩,眉清目秀,睡眼惺忪,头发乱成了鸟窝,踩着拖鞋的男人。 她嘴角缓缓上扬,眼中带着自得。 ——赌对了。 * 徐翎礼对梁权的恶意太大,加上她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从她身上套不出什么话来。 她要找梁权好好问问。 传了讯息,梁权自然视若无睹,孙夏翻着两人的讯息,翻了要一个鐘头,才终于找到了梁权可能出现的位置。 ——日月音韵酒吧。 看上下内容,应是两人曖昧期间梁权为了显摆告诉她的。 音乐系的梁权擅长作词作曲,一直梦想能够成为一位全能创作型歌手,因这兴趣,打工也找了驻唱酒吧。 练习七年才得来的桐城出道约被搅黄,紧接着还被贺艺大退学,打击接踵而来,狗被重重打一拳都没那么轻易可以站起,何况梁权还是个人呢,哪能那么恢復。 * 孙夏腾地从雅座起身:「梁权!」 听见有人呼喊,对向那人下意识抬头,见来者是她,唰的一下脸就白了。 见她大步流星穿越马路,事发突然,梁权仓皇失措,马上转身想逃。 外送员大惊失色,伸手去攥他胳膊:「还没付钱呢,你填的是货到付款啊!」 梁权置若罔闻,神情焦灼就想去开门,但一时慌乱,乱了阵脚竟打不开门。 外送员大怒,拿起手机打算录影留证:「没你这样的,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外送这趟才赚多少,我告诉你,你今天就得给我付钱——」 「给。」 一隻纤如玉葱的手夹着张千钞出现在眼前,外送员愣了一下,顺着手看去,一位美人就近在眼前。 孙夏笑得和蔼可亲,左手去攥梁权前臂,一面说:「不用找了。」 他举棋不定,但末了仍决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外送员一本正经:「不行,还是得找钱!」 说完就倒腾着自己的零钱包,接过钱时,孙夏还吃惊的看了梁权一眼:「你就吃这么少啊?是不是正惋惜着早知道我会买单就会点贵一些的?」 梁权被说得无地自容。 外送员这下是给整明白了。 很显然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富婆包养小白脸的戏码,毕竟这男的也是五官端正容貌翩翩,不知其中两人起了什么衝突,约莫是反目成仇,白富美找上门算帐,这软饭男才急着想闪。 顿时看梁权的眼神鄙夷了许多。 打发了外送员后,孙夏挑眉看向梁权:「好歹你手上这碗麵是我请的,不请我进去坐坐?」 梁权不情愿地嘀咕:「钱能还你。」 孙夏嗤笑出声,抱着胳膊:「你显然不太了解我啊,我是会计较这钱的人?我来这,可不是为了请你吃碗麵啊。」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我一定得跟你聊个天叙叙旧,劝你别挣扎了。 梁权万般不愿,但还是侧了身,让道给孙夏:「请进。」 没了桐城练习生身分回不了公司宿舍,暂时无去处,酒吧老闆看他可怜,便在楼上置物间腾了个空间让他打地铺。 酒吧没开灯,只靠着没拉严的窗帘透进来的光照亮,孙夏目光逡巡一周,发现梁权还愣愣杵在原地。 「坐啊,先吃饭,」她比着张椅子笑:「我要问你的事可多了呢,怕你饿昏,得让你先吃饱。」 她喜笑顏开,梁权却头皮一怵。 梁权硬着头皮问:「我能不在这吃吗?我不习惯被别人看着吃。」 「在这就好,我不会看。」 孙夏当即起身,真的转头看也不看梁权一眼。 梁权只得来到吧檯边,打开麻辣烫塑胶碗盖,掠了眼孙夏,她今日的妆容比往常还淡,显得清丽脱俗,有几分洗净铅华之意。 笑面虎大抵说的就是这种。 正中午的就吃这重口味食物,为了身材,孙夏饮食一向清淡,因此闻不得这些辛辣味,一闻就反胃噁心。 忍着胳应,孙夏抱着胳膊,缓步走在酒吧里参观起来。 高根鞋踩在磁砖上发出了声响,一步步都提醒着梁权她还在此,这顿吃得让他胆颤心惊,寻思着要如何送走这尊大佛。 要不先躲进后厨吧?梁权马上看了眼后厨方向,门掩着,放慢脚步屏气敛息,她应该是不会发现,便能通至后门…… 「梁权。」孙夏忽然喊他,吓得梁权汗毛都奓了起来。 孙夏头也没回,正在研究墙边这幅向日葵,应是致敬梵谷着名的十二朵向日葵。 她说:「别想着躲到那扇门后,我有几十几百种方法可以卸了这门。」 梁权不知道她怎么料到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但也清楚她真的能卸了这门,最后只得意兴阑珊的吃完这碗麻辣烫。 大概是他刻意放慢速度,过了半小时梁权才用餐完毕,候着他清洗碗筷时,孙夏还是忍不住撳下风扇开关,试图吹散这浓烈辛辣味。 孙夏坐上高脚椅,梁权则给自己倒了杯凉饮,压根子没考虑到孙夏。 也不是找他寒暄,孙夏没想太多,从皮包里拿出了张折了四折的纸:「我听说,你跟桐城的出道约被搅黄啦?」 桐城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公司,培养出了不少实力派歌手,旗下大多也都是乐队,梁权既然梦想是成为创作型才子,那桐城确实是他很好的选择。 据徐翎礼说,他为了这个梦想,从十三岁就进入桐城音乐做练习生。 七年来的努力,因不当心而马失前蹄化为乌有,他肯定是恨的。 戳到痛处,梁权眸色一冷:「怎么了?想到来打探我消息?」 这时,孙夏从兜里拿出了把折叠瑞士刀。 与于皓俊在华月宅邸交手一回后,孙夏就买了把瑞士刀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梁权不过迟疑了一下,手就被她拉了过去,梁权纳闷,只见孙夏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娑着他的手背。 是不是想找他求和?毕竟当时,孙夏可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玩弄女孩的心他厉害的很,尤其是这个不諳世事的白富美,梁权自信心爆棚,却突然看见瑞士刀锋利的刀光横在他指头上方。 梁权当即遍体生寒:「你干什么!」 孙夏没吭声,抬手又下刀,动作俐落不拖沓,梁权失声惊叫,快速的抽回了手,瑞士刀就这么砍进了吧檯桌面。 鸦默雀静。 直到孙夏哎呀了声,费劲的拔起了瑞士刀,梁权才回神。 他妈的这臭娘们哎呀什么鬼!手指险就这么没了,梁权脸全白了,心有馀悸:「你他妈疯了吗孙夏!」 孙夏掀了掀眼皮:「我就想,我们的确是走不下去了,所以我想要留点什么啊。你这么宝贝手指,那我就想,留根你的手指当纪念应该不错。」 她挥了挥手上的刀,笑的甜美:「谢谢你给我的想法啊,我打算以后跟男朋友分手后,都留他身上些什么做纪念。」 梁权冷着声,尽可能压抑自己的颤抖:「我能报警。」 「去啊。」孙夏却完全不怕,笑着说:「我也能把当晚所有的证据都转交给警方——大不了两败俱伤,是吧?」 孙夏有分寸,她不过就想下个马威,倘若当时梁权没收手,这刀也砍不进他肉里。 但既然他缩得快,那她刀就慢点收,吓唬吓唬他吧。 提到了那晚,梁权就没了气焰,缓慢坐下,似乎等待着孙夏说着下一句话。 孙夏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张纸:「我在我家啊,找到了这张天悦合约,写着你的名字。」 梁权看了过去,确实写着天悦娱乐歌手经纪约,乙方的名字写着梁权二字。 孙夏笑着,怪不怀好意的:「梁权,我不傻啊,我醒来后听说你被退学,出道还被取消了,这显然是我父母的手段。接着又听说余曼雅请了长假,陈思悦出国,这不明显是避风头吗?」 「所以敞开来说吧,把我昏迷前你的打算,到昏迷后所有的事都讲一遍。到你手上的会是这张合约还是这把刀,得看你态度。」 末了,又摆弄着瑞士刀,折射出了锐利刀光。 典型的打一棒给甜枣。 梁权嚥下唾沫,确实心动,但这女人会如此好心? 他不相信,得留一手。 梁权这才娓娓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被退学还有合约的事,都是你父母做的。」 「还有陈思悦也是,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听说出国了,这得问你爸妈,不过她也是当晚的知情人士,确实不能留她。」 「至于曼雅,我不知道。」 孙夏怫然作色:「你这有说没说不都一样吗?每件事都不知道,我问干嘛?」 与他处的越久,就越是气恼,火上心头,孙夏开始有些暴躁。 梁权双手一摊:「我真不知道。」 「然后你说的,那晚的计画,」梁权清了清喉咙:「我就直接了当说了,那药是曼雅给我的。」 孙夏一脸莫名:「余曼雅想置我于死?」 梁权点头:「对,我不知情啊,所以我就把那药加进你的饮料里。」 孙夏冷呵了声,更为愤怒:「理由?」 驀地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孙夏眉头紧锁,不大对劲。 看来她不知道。 梁权故作气定神间,耸了耸肩,奚落一笑:「你也天真,你弄掉她的孩子,做为一个母亲,她不生气?她不想替自己的孩子復仇——」 话才说到一半,啪的一声,热辣辣的巴掌摑在面颊上,梁权愣了愣,忽地呼吸不顺,才意识到孙夏掐住了自己脖颈。 对上孙夏的眼,她双目充血,目眥尽裂。 梁权骨寒毛竖,发着寒慄,挣扎着想逃,孙夏的手却更加收紧。 孙夏恨恨地咬牙:「你说谎。」 梁权的眼珠子转啊转,张了嘴却怎么也吸不到气。 要命,她是真的想活活掐死他。 他试着掰她的手,但孙夏此时却力大无穷,他一个男人竟怎么也挣脱不了。 孙夏勃然大怒:「她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说谎!」 她是谁?这儿不就他们两人吗? 梁权被她压制在桌面上,拼命蹬着脚,却无力反抗,挣也挣不开。 孙夏眼神凌厉,声线渐渐尖锐:「梁权,你才好天真啊,你居然真以为,余曼雅的孩子被我弄掉了?不,她还怀着!」 闻言,梁权陡然色变。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想负责,所以想藉我的手堕掉余曼雅肚子里的孩子,也想靠我的势力拿到天悦桐城的经纪约,我都知道,你就是为了利用我才接近我!」 「你想要我帮你处理这些糟心事,然后,就能乾乾净净地去出道。」 说到此,她收紧了手,梁权吃力地打着她的手背,但当然是白费工了。 「凭什么啊,我死后还得给你送合约?你这个垃圾,就该来陪我一起下地狱——」 又啪的一声,孙夏竟扇了自己一耳光。 梁权得此机会而摆脱束缚,他剧烈咳嗽,得以大口呼吸,却仍馀悸犹存。 特么的,差点死在这娘们手上。 孙夏趔趄,一手抄起梁权的冷饮往自己头上淋的满面,梁权骇的看了她一眼,孙夏瞪了过去,虽双目仍充红,但眼中已恢復了清明,无方才吓人。 她喘得厉害,梁权也没胆多说,他早已心惊肉跳,自个儿情绪也难以平復。 梁权嘴唇翕动:「你——」 孙夏一把抢过那纸合约,瑞士刀指着梁权威胁:「今天的事,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梁权一怔,孙夏已经三两步离开了日月音韵酒吧。 他愣愣地坐在高脚椅上好半晌,听见门重重掩上的声音,才陡然回神,立时瘫在吧檯桌上,后背冷汗涔涔,双手不住的抖嗦。 梁权对自己有那么点怒其不争,他居然被一个女人吓成这副德性,但想起方才景况,他还是瘮得发慌。 那女人像个由无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来索他命的恶鬼。 返了神,梁权四肢并用的爬过去拔掉正充着电的手机,哆嗦着滑开常用通讯人纪录,颤巍巍的按下拨出通话。 他哑了的声音歇斯底里,近乎声嘶力竭:「她逮到我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我们都死定了!」 011. 孙夏和冯薇 走回阳光之下,孙夏拉拢了风衣,看着地面发怔。 一直到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点燃了菸,孙夏才理出了点头绪。 那瞬间她没了意识,回神时,发现自己魔怔了般的用力掐着梁权脖颈,那劲连她此时回想起来都心生后怕,若差了一步,梁权可能真这么窒息而亡。 那不是她。 她吸了口菸,抚上心口处,才缓慢的吐出馀菸。 这具身体里,还留着什么。 孙夏腾地坐起,垂眸看着自己搭在心口的手,轻声说:「孙夏,如果你还有一些存留在这个身躯里,麻烦一下,请想办法让我知道,这样对你我都好。」 末了觉得自己好笑,真以为这样有办法招魂出来啊?未免太天真。 洗梳过后,睏意席捲而来,孙夏连小酌一杯都省了,躺到床上准备入睡,想起了父母,便传了讯息关心一下王安渝。 她试图揣摩孙夏往日的说话方式,但通篇看下来,只觉得她目无尊长。 这可不是缓解紧张母女关係的方法,她决定照自己的想法来。 【这几天已经回家住了,妈妈应该也知道了,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妈妈那边也是,要是累了,小歇一会也不要紧的。】 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是个优秀的乖巧女儿呢,孙夏小得意,熄灯入睡。 再睁眼,眼前是一扇略斑驳的铁门,自己则是站在一条漆黑通道之中,唯一的光源是边上一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光线闪烁,像是随时都要熄灭。 她目光逡巡一周,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视线又落回铁门。 她就是知道,这扇门后,或许有个人在等待自己,没考虑太久,手搭上了门把,旋开了门,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只摆上了两把黑色皮面扶手靠背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个人,她缓缓转过身,那双眼没过多情绪,只是看向自己。 她轻声喊:「冯薇。」 倏地恍惚,好一阵子没听到有人喊自己这个名字了。 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想起,自己曾是冯薇。 ——这是原来的孙夏。 她大致搞清楚状况了,过往看过资料,这类似解离性身分疾患,又称为多重人格。 患者都曾说过,他们脑里会出现一个空间,当需要讨论或者人格转换时,每个人格都会出现在这个房里,而站到中间者,就能获得控制身体的权利。 原孙夏知道她还未反应过来,比划着对向空着的椅子:「先坐,别站着。」 冯薇走近坐下,迟疑的问:「你眼里看我,是什么样子?」 「就跟你以前一样。」 「哦。」冯薇垂眸,端详自己的手,迅速恢復镇定,掀了掀眼皮看向原孙夏:「你今天是想掐死梁权?」 原孙夏却好似很享受这种把她玩弄在鼓掌中的感觉,故弄玄虚:「姐姐别急嘛,来聊聊天,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在这吗?」 从过往聊天纪录,冯薇也大致搞清楚这姑娘的脾性,便顺溜问:「好奇啊,你要说吗?」 是想知道,当时不是说,魂飞魄散,只来得及抢下两魂,但因阳寿未尽,便将身躯给了同样命不至死的自己,魂魄留在声音那处养着吗? 听着很荒谬,但他们当时交换身躯时,曾经见过一面,原来的孙夏被下药而死,因恨意过重导致魂魄撕裂,所以虽然阳寿未尽,却也落得魂飞魄散。 而冯薇则是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恨归恨,但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是死于非命,有两个选择,一是认命的去地府待着,待到大限之日,届时才得进入轮回。二是接收孙夏的身体,替她活完这一辈子。 都知道自己死于非命了,自然选二。 后来,那个声音的主人留着孙夏的一魂,交换身体前,孙夏曾经要她发誓,会替自己復仇。 她应下了此事。 原孙夏眼中掠过一丝自得:「是只抢下了两魂,那边留下了一魂,但我也担心你阳奉阴违啊,我总得……」她嘴角微扬,带些倨傲:「留个一魂看看进度吧。」 冯薇眼神渐冷:「你在监视我。」 「说监视那么难听干嘛?就说看进度嘛,你就想成自己是哈利波特里的分灵体,或者双重人格就好啦。」 原孙夏咯咯笑起来,声音有些尖锐,让冯薇听的脑袋有些疼。 冯薇明白徐翎礼为何以前不喜欢她了,这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浑身喷发着公主病病毒。 但想起她最后的遭遇,冯薇又讨厌不起她来。 她又说:「我留在你身上,也算是在养魂,毕竟我本就是个人,太长时间处在星君身边,会没了人间的烟火气啊。」 「所以,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你全知道?」 原孙夏点头:「知道,刺青啊,花钱啊,酒吧那些事,连你揍了于皓俊都知道。」她眼睛一亮:「不得不说,我这才知道你跟于皓俊交往过。」 「……」 现在可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冯薇扶额:「不提那些事了,你呢?对这些事有什么想法?」她带着歉意:「抱歉,擅作主张,是我的错。」 原孙夏双手一摊,倒是无妨:「没关係,你一开始又不知道我在,我哪能说什么?」 「那也不行啊。」冯薇笑了下:「身体毕竟还是你的,我得尊重你。」 原孙夏僵了下——她把跋扈进行到底,把不尊重人四字写在头上,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尊重她,挺新奇的。 「好吧,谢谢你尊重我。」她眼神忽地一沉,俯身向前紧盯冯薇:「但你应该清楚,交换条件是什么。」 冯薇爽快:「行啊。」 原孙夏无了适才的阴鷙,看起来纯真许多:「那就好啦,你怕什么?」 这时,冯薇调整了姿势,双腿交叉,双手搭在扶手上,扬起下頜:「既然要我办事,你也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孙夏愣了一下。 冯薇有条不紊:「你得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如隻无头苍蝇摸索。」 「你跟梁权、余曼雅的关係,还有陈思悦,以及当晚的事,你都得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只有你和盘托出,我才有办法制定计画。」 冯薇哼了一声,轻笑:「要不是今天你在梁权面前露了馅,我可都还不知道你存在呢。小妹妹,你显然搞不清楚,我们成年人做交易确实会留一手,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处境?」 「你不诚实,我也不必诚恳。」她理了理长发,好整以暇:「今天是你受制于我,而不是我欠了你。你自己选择,反正你仅剩一魂,还能对我如何?」 原孙夏陷入了思考。 她说的对,她仅剩一魂,拿回身体,也毫无用处。 就如冯薇所想,她确实是个小姑娘,她这一生没受过什么委屈,至小长在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里,这一生唯三的打击,应该就是无法跳舞、父母离异,以及梁权的利用及背叛。 在父母离婚后,父母对她越发宠溺,只要她开口,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于是在爱情上,她也认为那都是自己应得的。 死了才知道,装作不喜欢一个人很难,但装成喜欢的样子,十分简单。 指甲掐进了肉里,隐隐作痛,怨尤横梗在胸臆处,她盯着地面,有了打算。 沉吟了半晌,原孙夏抬头:「我讲,但你也要做到。」 她肯定被骗过,真是信不过人啊,都答应过几回了,还是不放心。 冯薇麻利回答:「我答应你。」 原孙夏頷首,打起了精神:「好。」 她张开双手:「姐,你就诚实说,我的家世如何?」 冯薇莫名其妙,但还是诚实以对:「你的家世很好,父母都赫赫有名,靠上你简直抱金砖。」 「那如果你是男人,被我这样身世的女孩子暗恋,你又有颗向上爬的事业心,会怎么选择?」 冯薇顿时恍然:「梁权利用了你的爱慕之心?」 说起这事,原孙夏除了恨,已经没有什么难受情绪了。 她点头:「很多事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重复了。就是你所想的那样,梁权是我男朋友,余曼雅跟他交往过,而余曼雅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他的没错。」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他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靠我家的势力。我当时也蠢到家了,真的想办法替他弄到桐城跟天悦的合约。」 「而我们在交往的那段期间,他与余曼雅并没有断乾净,他当时是脚踏两条船的状态,一面装成爱我的样子,一面又与余曼雅上床。」 「后来余曼雅怀孕了,我当然生气,但他又特别会说话,把一切都推给余曼雅,说都是她勾引他,才会导致这一切事情发生。」 原孙夏自嘲一笑:「我当时也白痴,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她见冯薇眼神带着同情,心生不豫:「你别这样看我,我不喜欢被同情。」 她是一个天之骄女,从小就带着王冠长大,不曾低头,更不曾被人怜悯,对她而言,这种同情堪比耻辱。 冯薇收了眼神:「然后呢?你朋友们呢?」 「她叫陈思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那一晚她也在,我们约了梁权一起来家里玩。梁权因为余曼雅怀孕的事在我这记下了一笔,他不会放弃能在我面前挽回的机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然后……」原孙夏怔神片刻,眸色从黯淡无光骤然到恨入骨髓。 她咬牙切齿,气的发颤:「那个人渣设计我,端了一杯饮料给我喝下,我怎么会怀疑他,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喝了。」 她又像洩了气的皮球,声音飘渺,哀思如潮:「他是我男朋友……」 冯薇知道她不想被同情,但这时,她确实心疼起这个女孩。 眼圈一酸,原孙夏揩了揩眼角的泪,约莫觉得丢脸,打起精神:「他妈的我没事,我说过了,不要同情我。」 冯薇伸手去握,原孙夏却缩了缩:「我没事。」 她要强的很。 没事就算了,管她是嘴上没事还是真的没事,她终究会没事。 冯薇嗯了声,又是费解:「那……为什么你父母没报警?」 这不是正常吗?送到端和医院时孙夏肯定是昏迷不醒,情况那么危及,怎会没报案,警方怎么没介入调查,容得梁权在外逍遥? 原孙夏几不可查颤了下睫毛:「在我爸妈心里,基本也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不可能。」冯薇蹙着眉条分缕析:「不是没你,他们也补救过,于是让学校退了梁权的学籍,也介入搅黄梁权的合约,这就是他们给梁权的惩罚。」 「据梁权的说法,你的朋友都出国了,我看着像是避风头,但或许是避免留在昭国被有心人士利用,毕竟是当晚的第一目击者。」 「还有余曼雅,她完全置身事外,但根据你的说法,她也是个重要人物。」 冯薇疑惑:「为什么不报警就好,这不正是打击梁权最有用的方式吗?哪个公司会捧一个有杀人未遂前科的歌手?」 原孙夏神色有些古怪,视线尽可能不与冯薇交集:「我怎么知道,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想不出来。传出去多难听,大概是不想闹大吧?」 好像有点不对劲。 冯薇嘴唇半张,想说什么,却又嚥下肚。 若对方有心要瞒,就算自己说出几个疑点,都会被圆回去,无论是多荒唐,她也不会吐出真话。 冯薇悻悻然挪开视线,装作明白:「好吧,那你知道,我要怎么联络上余曼雅吗?」 原孙夏顿时警铃大响般坐直了身:「你连络她做什么?」 冯薇理所当然:「买通啊,你既然知道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也知道我的目标是再进演艺圈吧?演艺圈没你想的那么好混,黑歷史被挖出来,管你大还小,都难洗白。」 原孙夏六神无主,囁嚅:「这怎么算……黑、黑歷史啊!这错不全在梁权身上吗?跟我又没关係。」 那时候是她操控身体,冯薇理应没听见她与梁权的对话。 没听见的吧? 「是吗?」冯薇挑起眉梢,她俯下身,凑近原孙夏,后者躲闪,身子往后一缩,贴住了椅背。 冯薇注视着她,想看出她小表情中藏着的破绽。 原孙夏轻抿着唇,故作泰然自若,不自觉的紧攥双手,呼吸渐渐凝重。 只要她装的好,闭嘴不说,冯薇就不知道。 好半晌,冯薇轻笑,将长发勾至耳后:「那就信你吧,否则我还能信谁呢。」 原孙夏不着痕跡的舒了口气。 「只是……」冯薇又开口,把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原孙夏立刻头皮一麻。 只见冯薇对上自己的视线,嘴角一勾:「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有完美无缺的谎,任何事,都有破绽。」 012. 火速抵达试镜现场 落亭古董店。 整条街道特地使用了橘砖墙面,时逢九月,秋风一吹,枫叶落下,更显得诗情画意。 营业时间到了,梅冰清的助理林艾打开门閂,但心知肚明,他们这种高级古董店,平日是鲜少有顾客亲自上门。 但很罕见的,今日她将门边牌子转至营业中,一位中年男子迎向前来。 来者头发半花白,长的可以在脑后束成马尾,戴着圆框眼镜,一身狷介气质,笑起来温润如玉。 他说:「你好,营业了对吧?我找你老闆。」 林艾没见过这位先生,当然先问身分才好告知:「哪里找?」 那男人回答:「梁远哲。」 梅冰清此时刚用完早餐,正在二楼啜饮红茶,她惯性的翘起尾指,林艾说起这事时,连瞧都没瞧。 林艾摸不着头绪,却也没吭声。 这是她的优点,不是自己份内的事,从不过问。 直到红茶饮尽,梅冰清才放下茶盅:「稀客啊,告诉梁先生,我等会就下楼。」 听闻此事,梁远哲也没表现出不耐烦,他明白地頜首,从容不迫:「没事,我不急。」 说完就信步在古董店里逛着,手安分的很,不敢乱碰。 幸好梅冰清也不是个端着的主,十五分鐘后梳整完毕,便下楼了。 她走下台阶,梁远哲抬起头,对视半晌,终于微笑:「冰清,好久不见。」 原来是老熟识,林艾抬头,又安分守己的垂眸,退进阴影之中。 那一眼好像穿越了十几年,回到他们都还是新人之时,梅冰清理了理落下的鬓发,笑:「你找我什么事?」 那时她刚演完了第一部电视剧,头角尚未完全崭露,梁远哲则还在当个小助理,充其量就是在片场当个打杂。 如今,梁远哲已成了小有名气的电视剧导演,而她……倒是已经淡出那圈子了。 梅冰清来到了桌前,吩咐林艾沏壶茶,才安排梁远哲坐下:「你不知道找我得预约。」 梁远哲笑着说:「那我可真是好运,好险没扑空。」 「叙旧的事等会再说吧,你是有什么想转卖给我吧?」梅冰清替他斟了杯茶:「生意要紧,我不耽误梁导。」 确实是没时间让梅冰清耽搁,临近新剧开拍,有太多事需要他,时间宝贵。 梁远哲拿出了珠宝盒,这么些年也锻鍊出了眼力,他尚未打开,梅冰清凭盒认出了年代:「这应该也是十九世纪的珠宝。」 梁远哲微笑,将盒内的手鐲完全展示出来:「是我早些年在德国的古董市场买到的,卖手鐲的老太太告诉我,这是製于1880年间,她的祖父特意打造给她祖母的。」 那是一只编织金镶鑽石手鐲。鐲身使用了金织工艺,中央特意设计了黄金树叶,点缀了几枚鑽石,璀璨像是晨光中落在叶上的露珠。 梅冰清眼睛都亮了,得梁远哲许可,戴上了手套,开了檯灯拿着细细端详。 「梁导也不是个穷困潦倒的人,怎么会拿出这等珍宝呢?」 梁远哲自我解嘲:「我那新戏可真是一波为平一波又起,钱都要烧没了。」 目光又带些捨不得落在那金鐲上:「这本来是买给我太太的,但她看这情况,就拿出来要我卖掉筹点钱。」 此话一出,都沉默了半晌。 那会儿两人都还未出头时,曾经短暂交往过一阵子,但后来梅冰清获得赏识,越爬越高,梁远哲自惭形秽,便提出分手,送她远行。 如今还真是倒过来了。 梅冰清拾掇了情绪,说:「我估个价,若你忙,大约下午五点我请助理拨个电话通知你价格。」 梁远哲摇头:「还没忙成这样子。」 「那你等着吧,我看一会。」梅冰清拿起放大镜细瞧详察:「你新剧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既然有时间你要说说吗,我也给你出点主意。」 梁远哲给自己添了杯茶:「这剧是描述小胡同社区情谊,青梅竹马长大后离开胡同少了联络,因社区长辈病重大家回来续缘的故事。也是我异想天开,觉得陆祺寒符合角色,就邀请了。」 陆祺寒今年才23岁,圆眼睛朝气十足,是圈内鲜少男星拥有的少年感,十分符合梁远哲手上这个男主角。 梅冰清说「那可是流量偶像,不便宜。我觉得你这步走错了,不但贵,还不知他演技如何。」 梁远哲点头:「确实贵,但演技还行。」 「那这波平了,又是哪波起了?」 说到这,梁远哲头就有些疼了,这几天此事真是愁的他辗转难眠。 「下周开机,女三号却在两天前跟我提出辞演,她本来就是资本塞进来的人,而她公司好像替她接到更好的角色,便放弃我这了。」 梅冰清抬眼:「那岂不是空了个角色?」 梁远哲双手一摊,无可奈何:「是啊,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讨论,是要删了这角色,还是拖延开机时间。」 「拖延开机是绝不可能的,好不容易让陆祺寒点头参演,他公司的冯蕊已经谈妥了,就这段时间给我,要我务必这时间内完成,说之后就要筹备演唱会了呢。」 「删了角色也不行,这剧并不是单纯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包含了整个小社区的亲情友情,女三号还是男主角的姐姐,是塑造男主角个性的重要一角,后期还有个大衝突,更不可能删。」 这情况着实为难,梅冰清问:「想要什么样的角色?」 「第一当然得演技好,别是个念词机器。第二的话是有些强人所难,若跟陆祺寒有几分相似最好,毕竟是姐弟。」 梅冰清没接茬,梁远哲以为她是嫌自己吵,识相的闭嘴,让她专注的细细观察金手鐲。 又候了她一会,梁远哲正想请林艾替自己回冲一壶时,梅冰清开口了。 「我几天前认识了一个符合你条件的女孩,我现在打电话给她,你若不忙,看要不要在这等着。」 * 接到电话时,孙夏本是准备上公车前去学校,公车驶近时,她又收了手。 索性不去了。 她语气带着意气风发:「好,梅姐,我马上过去。」 课一两节没上到无妨,但机会可是错过这村没那店,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孙夏到来前,梁远哲将信将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梅冰清点着钞票交给梁远哲:「你信得过我看古董的眼光,那就该知道,我看人也是准的。」 梁远哲一噎,梅冰清说的对,她的眼光够毒辣,无论是在古董,或者是人。 那就等着看,横竖都不是自己吃亏。 孙夏推门而入时,梁远哲正巧站在门边听林艾解说手边十九世纪的法国胸针。 他们对视了一眼,孙夏欠身鞠躬,梁远哲才意识到这位或许就是梅冰清所说的那位女孩。 梅冰清撩起门帘走出,哎呀了声:「碰着了?梁导,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孙夏。」 孙夏又一个鞠躬:「梁导好,我叫孙夏,夏天的夏。」 梁远哲笑的很礼貌:「来,站好,我看看样子。」 她站直身子,梁远哲一怔,她只上了淡妆,顏如朝露,秋波明亮,清丽脱俗。 梅冰清这时来到孙夏身边:「她演技还不错,贺艺大戏剧系的学生,虽然长得与陆祺寒不是说多像,但都这个时间点了,你总不能这么吹毛求疵。」又说:「而且她是新人,便宜,现在单干还没公司呢。」 梁远哲笑而不语。 孙夏愣了愣,注意到梅冰清方才话中的人物:「陆祺寒?」 梁远哲这才说:「是我新剧的男主角,他那种等级的,应该不需要我多做介绍吧?」 「当然不用。」孙夏脸上发窘,迅速拾掇情绪。 陆祺寒是她从天悦净身出户成立工作室后签下的第二个艺人。 当时他刚结束韩国限定团的活动,韩国的经纪公司偏在限定团解散前先出了女团,很显然短期内并没有让男团甚至solo出道的打算。 于是决定放弃韩国的演艺事业回到昭国,正愁着不知下一步,冯薇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事后证明,冯薇眼光极好,陆祺寒没让她失望,一步一步越走越稳。 那孩子已经开始涉足戏剧界了? 孙夏心下一柔,时间过得可真快,小男生都长大了,开始多方发展了。 梁远哲的话把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冰清很推荐你,但很抱歉,我们是初见,我对你的背景实力一概不知,希望你能表演一段。」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孙夏应下,梁远哲随即从手机里调出了一段剧本。 「这个角色嘛,说是女三,但也是个重要角色,她是男主角的姐姐,想必你应该明白,一个角色的成长背景对塑造他的整体人设有多重要。」 孙夏頷首,接过梁远哲的手机背起台词,一面问:「时间有点紧迫,能否请导演在这段时间跟我说说这个角色的设定?」 「这当然没问题。」梁远哲坐下,给自己斟了杯白毫乌龙:「这个角色名叫盛安岁,是男主角盛安年相差两岁的姐姐,至小与家人住在永乐社区。」 「因为家中长辈明显有重男轻女倾向,高中毕业前盛安岁情绪爆发与家人吵架,搬出去住之后就再也没回家过。这次被女主角邀情回到社区,才终于与家人说开和好。」 孙夏点头,难怪梁远哲会说这个角色重要。 梅冰清则暗自心想怪不得临近开机,梁远哲仍愁着盛安岁没人演,肯定也有人要他删了这角色而被他拒绝了,说是女三号却有着条显而易见的成长线,还是会使不少人產生共鸣的桥段,这怎么能删呢? 她瞟了孙夏一眼,若开局就拿的到盛安岁,那就是在手中拿了张好牌。 但是,梅冰清踌躇了下,孙夏这自信满满的样子,与盛安岁成年后离家鬱鬱寡欢的设定,真是八竿子打不着。 候了一会,孙夏表示自己已经背好台词了。 这场戏,是盛安岁的初登场,女主角蔡敏诗同盛安岁母亲卢嘉怡一同来到她目前工作的酒吧,母女俩时隔八年终于相见的一场戏。 这场戏盛安岁情绪一直压的极低,试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声音神态却皆在失控边缘游走。 这十分考验演员的功底,因为演员在演,盛安岁也在装。 装的云淡风轻,演的泰然自若,又隐约透露出,其实自己根本六神无主。 梁远哲拿回手机,淡淡的说:「开始吧。」 谁知道孙夏这就转身,歛起原先的笑,心事重重,眉毛压得很低。 由梅冰清代为饰演女主角蔡敏诗:「安岁姐,不会打扰你工作的,我们跟你说一下就好。」 孙夏移开视线,肩膀绷得很紧:「要喝什么吗?」 梅冰清迟疑:「……可乐,阿姨呢?」 母亲卢嘉怡——则由梁远哲出演,他说:「给我杯水……就好。」 闻言,孙夏飞快掠了眼梁远哲,他并没有错过这一眼,眼神里带着挣扎,又强硬的要自己镇定。 孙夏嗯了声,假装盛冰块倒可乐,嘴角始终紧抿,秀眉紧锁,凝视着杯子。 她的胳膊很僵硬,无一处不表现出她对现下这种景况焦虑不安。 因剧情需要,梅冰清顿了顿,才试探的说:「安岁,记得月兰婆婆吗?」 「记得,我们小胡同那间杂货店的婆婆,以前常常给我们糖果吃。」 「对。」梅冰清欣喜頷首,随后又无奈的叹气:「婆婆年纪大了,我也是这次回去才知道,月兰婆婆生了重病,可能……撑不久了。」 闻言,孙夏擦拭杯子的手略一抖嗦,微睁眼眶,眼里带了惊愕。 但又得表现无所谓,她赶紧恢復正常,把适才的失态掩饰过去。 梅冰清继续说:「婆婆说,她很想再见见我们六个,所以我才跟阿姨来这趟。」她停了下,略微忧伤:「她这个年纪了,我想尽可能达成婆婆的愿望,所以安岁,你能不能抽空,假日回家一趟?」 孙夏看了梁远哲一眼,嘴角轻扯,像是冷笑:「回家?」 梁远哲尽量让语气轻柔,放低姿态,说:「当然是回家,爸爸也想见你,晚上妈妈做一桌菜,你回来,好不好?」 孙夏凝望着梁远哲,盯着梁远哲莫名心虚。 她眼神刻意淡淡,却遮掩不了委屈,或许是因为这席话,让她想起以前在家受的气,想要坚强支楞起来,心中脆弱又被触及,眼神渐渐复杂。 孙夏露出近似讥誚的笑,语气略带埋汰,答非所问:「这桌菜里,会有香菜吗?」 无人出声。 孙夏转过身,肩膀至胳膊全都僵硬:「假日酒吧很忙,我不一定抽的出空,再说吧。」 * 剧情到此结束,梁远哲迟疑了几秒:「说实话,比我想像中的,好上许多。」 孙夏又挺直了腰身,双手自然放下,已无方才缺乏自信的样子。 她鞠躬感谢:「谢谢导演。」 梅冰清乘胜追击:「如何,我的眼光,还是信得过对吧?」 这可是她久违的牵线拉生意呢,梅冰清眨眨眼,此刻急需梁导一句讚美。 梁远哲哭笑不得:「那是当然,无论是看物,还是看人,这眼光都毒的啊。」 梅冰清这又靦腆了:「年轻时也不是这么厉害,当时的老公不就看走眼了?」 梁远哲才对孙夏说:「你确实不错,加上时间紧凑,我心里是已经认定你了,但这么贸然定下,一定会被说我霸道,或是被揣测是我塞人进组。所以几天后,若你有空,我安排一下,请你来大家面前正式试镜一次,行吗?」 这哪有什么不能呢,孙夏求之不得,她笑:「那当然可以,我等梁导消息。」 013. 她以前的小徒弟 就如梁远哲所说,几天后孙夏去了趟剧组,得到大家的认可后,确定是拿下盛安岁这个角色了。 因为目前还没有经纪约,因此合约是先送到了落亭古董店,这是梁远哲及剧组的贴心,念在孙夏年纪轻,想让梅冰清替她先看过合约。 梅冰清将一沓合约收进了资料夹中:「我都看过了,确实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连违约金都算不上巨额。」 她笑中带点奚落:「难怪之前的女三毫不犹豫就丢了这角色,这金额别出意外多奋斗个几年就还得起了。」又不住唏嘘:「还是这么傻,信所有人都无二心。」 孙夏对他人往事毫无兴趣,她再次审阅合约,一字一句看过,全神贯注,就怕漏了哪条,损害的都是自己的权益。 梅冰清理解她,她俩算不上熟稔,若论程度,她与梁远哲才算上故交,她对自己有疑虑,那也正常。 给花瓶添了水,又擦拭了展示柜,简单整理环境之后,孙夏已经看完合约了。 梅冰清冲了杯红茶,笑盈盈:「看完了?如果没问题签个名,我这儿离他不远,我请林艾送去就行。」 孙夏摇头:「那能这么麻烦林艾姐,我没事,我送去就好了。」 那也好,林艾是她的助理,领自己的薪服务的也该是自己,何必为他人之事增加她的工作量。 梅冰清不置可否:「那好,」她拿起计算机,敲了几个数:「你知道的,我作为中间人,得抽这个佣金。」 孙夏也不推諉:「那当然没问题,明天就打进梅姐帐户。」 说的还真是易如反掌,梅冰清不住笑:「我这儿跟何老闆那不同,可以赊帐,我以往的客户很多都是这样。」 她捻了菸草放进斗钵:「还没出头的小姑娘,没人跟你一样出手阔绰,你的背景不一般吧?」 孙夏也不隐瞒,坦然回答:「meng的设计总监是我妈妈。」 「那你怎么不靠你妈的关係呢?去何老闆那被剥了层皮,来我这,还得付一笔钱呢。」 「这正好也是我今天想跟梅姐说的。」孙夏拿起打火机,梅冰清随即意会,将菸斗递向她,孙夏俯身向前,点燃打火机,噠的一声,燃起了零星的火。 在这燃菸草的期间,她一边说:「靠我妈妈确实也是个门道,但我就会少了许多与他人交集的机会。」 「怎么说?」 抽烟斗固然有种内敛从容的气质,但事前工作准备委实麻烦,得点火绕圈,将菸草完全烧尽,才能吸上那一口销魂菸。 菸斗迷人之处,正是那事前望眼欲穿的渴望。 落亭的灯光本就朦胧,梅冰清略掀了眼,渺渺火光,映的孙夏眼眸晶亮,她专注盯着缓缓燃尽的菸草,揣在心里的野心毫不保留的崭露。 孙夏轻声说:「你瞧,我与你跟何老闆交涉后,我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梅冰清也看着斗钵,期待着菸草燃尽那刻:「你拉拢我不如去拉拢何老闆。」 得偿所愿,终于燃尽,孙夏这才抬头,嫣然一笑:「梅姐,我从不嫌朋友多的,人脉广总有好处,你现在不就用着自己这个人脉做事吗?」 烟雾繚绕间,梅冰清定睛看着孙夏,后者也坦荡荡笑,丝毫不畏惧。 这般能力与容貌,还有此等野心,是很难泯然于演艺圈那丛鲜花之中的。 梅冰清执着菸斗,红脣抿上,畅快满足的吸了一口:「孙夏,你这样子的人,好好努力,前途可期。」 她吐气如兰,眼神柔媚如丝,落在孙夏身上:「我很期待你未来的发展,但是啊,可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哦。」 孙夏莞尔:「那是当然。」 * 盛安岁的出演者确定后,一切又回到轨跡,一周后,《小永乐》也迎来第一次的演员台本会议。 孙夏在心中排练了一下到场后该以什么姿态,已经不是从前总有人簇拥的时候,她还是低调点好。 下了计程车,几乎与此同时,王安渝的讯息送进了手机。 【你这阵子未免花太多钱了。】 【是今天开会?】 还记得她参演了戏剧这事?会关心才好,表示她心里多少还是有这个女儿。 王安渝对她这阵子大手大脚并无什么想法,她至幼就对这个女儿宠溺过了头,加上打从孙夏上了大学基本已经不受父母管束,她自知说什么都一样,便决定一笑置之。 王安渝发现,最近她频繁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往日里一个月大概只回个嗯,但从孙夏甦醒至今,嘘寒问暖的讯息从不缺席。 王安渝转着手中铅笔,果然生死交睫,被抢救回来才知人生不易,经此一事,大概也长大了吧? 孙夏来的算早,到达时位置都还未坐满,剧组一视同仁,都替大家订了饮料,统一无糖。 孙夏埋头专心致志读着剧本,拿到手已经有些天数,上头早就记满了人物笔记,最末页还有个打印出来的小便条——那是孙夏特别写的5000字人物小传,为的就是能将盛安岁这个人演的人格饱满又精彩。 有人落坐于身旁位置,孙夏抬眼,一位剑眉大眼,五官还有些稚嫩,有一头茶色头发的青年坐到自己身旁。 他注意到孙夏的视线,侧了侧脸:「你好,我是莫道明。」又补充:「我饰演钟亦鸣。」 钟亦鸣是盛安岁的cp,也难怪他的位置安排在自己隔壁。 她微笑点头:「你好,我叫孙夏,盛安岁。」 莫道明嗯了声,笑:「我知道,你就是成功解决《小永乐》危机的那位天降奇兵。」 孙夏实在难为情:「没有没有,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她又仔细端详了下莫道明,哦了声:「你是不是……最近在播的那个网路小短剧男主角?」 「我这么有名了吗?」莫道明也讶异了下,捧着脸故作惊喜:「《荣耀于你》,就一部平平无奇的普通电竞短剧。」 这听着就是谦虚,孙夏笑出声来:「怎么会是普通无奇?虽然我没看,但也知道它在网上的口碑很好,听说拍得很用心,剧情也不落俗套,因此出圈,连带你跟女主角的知名度也提升了些。」 孙夏说的确实是实话,她没时间追剧,但这些日子这部剧时常出现在她的瀏览页面,用的也都是什么小成本大惊喜、新一代bg之光、本季最佳短剧等营销词。 短影音的盛行,使得短剧开始出现在大眾面前,这类型剧通常时长约10分鐘,最多也到15分鐘,集数可能也只有20集。 这正是一种快文化的体现——现代社会中,所有人被许多杂事压迫焦虑,只有一点时间可以紓压解闷,因此许多人已经没耐心去看将近一小时,甚至4.50集的电视剧,反之,这种只需要花个10分鐘(甚至你还可以倍速快转)的剧完全符合了大家的需求,因为时数短,内容不能灌水,步调也快上许多,恰好又适合现代人凡事都要快的这一点。 所以,短剧在这些年也是一大市场,莫道明因此小出圈,倒也不意外。 吃早餐时,她才刚刷到一条『小情侣公费恋爱而已』为标题的影片,点进去,果不其然,是《荣耀于你》男女主角cp的花絮甜向剪辑。 看得出确实有火花,男方眼神炙热难掩,女方略略保留。 莫道明入戏入的太深,有假戏真做的倾向。 夸《荣耀于你》就是在夸自己,莫道明靦腆,挠挠鼻侧:「谢谢你,我当初也是因为很喜欢这个剧本,很努力试镜才得到这个角色的。」 又指着手上《小永乐》的剧本:「当然了,这个剧本我也很喜欢,虽然只是个男三,但值得我争取嘛。」 孙夏揶揄:「我又没说你不喜欢《小永乐》,为什么要急着辩解?」 觉得越抹越黑,莫道明面上发窘:「我我我不就怕你误会吗?」 孙夏还想逗他几句,半掩着的门被推搡开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走进门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他身形頎长,长年练习舞蹈让他保持极好的仪态,他薄唇轻抿,带着金丝眼镜,遮不住那双柔情桃花眼。 本沸返盈天的会议室因他到来而转为岑寂,那男人略微彆扭:「大家好,我是陆祺寒,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到的吧?」 这位就是nuit传媒现正力捧的男星,陆祺寒。 挟带着限定团even解散后的人气归来,公司本是想把他栽培成歌舞双全的偶像,但由于他本人并不想发展的如此单一,因此这一年才开始接触演戏。 当时自然也有网友反弹,都说爱豆演员有壁,认为陆祺寒当偶像就很好,盼他能继续干本业,还戏剧圈一片净土。 但天道酬勤,陆祺寒的演技肉眼可见的神速进步,终于得到了不少网友认可。 《小永乐》就是他第一部男主角剧。 经纪人都群跟在他身后,高调出场的陆祺寒低调落坐,似乎觉得窘迫,压低了棒球帽沿。 「真好,他就是那种开局就拿到一手好牌的。」莫道明压着嗓子,心生羡慕:「第一次参加选秀就成功出道,韩国归来又自带人气,还有公司力捧。所以这个圈子真的得看机运,我就小他一岁,人家的名字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我呢?」 他丧气:「谁知道得再走几年呢。」 莫道明自以为降低了音量,但其实并不然,陆祺寒又不是坐得很远,也将几句话听进耳里。 果然,人都是只看他光彩的时候,以前付出过的努力,就被这光耀照的不见踪影了。 孙夏却不这么认为:「每个人都不同啊,不过就是机遇来的快跟慢而已。有人三分鐘的泡麵,也有人三小时的煲汤,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时区里,没有快慢之分。」 「你看,今天你觉得他快了,但说不定别人看你,也羡慕你走的快啊。《荣耀于你》虽不算大爆,但也给你带来了不少的粉丝对吧?」 她告诉莫道明:「况且,你怎么知道他就走的快呢?你应该也知道韩国练习生制度下的环境,他也是在不见光的练习室熬了好久啊。」 闻言,陆祺寒愣了一下,终于抬高了些许帽沿,终于正眼看向孙夏。 她字字言之有理,莫道明难以反驳:「是、是没错……你说的确实对。」 孙夏最后结论:「所以说,耐得住夜深人静的孤寂,你才会更珍惜人声鼎沸的热闹嘛。」 注意到目光,孙夏发现他在看自己,他眼中没多馀情绪,大抵就是讶异,她错愕,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轻轻頷首。 随后又心虚捂着嘴:被听见了啊。 其实自己对韩国练习生制度也是一知半解,这些事,也都是以往陆祺寒告诉自己的。 一个人到了异国,试着去抓如风箏线一样渺茫的机会,痛哭过疲累过,也想过放弃,但每一回差点就能搆到那线时,又有了希望,他就又能斗志高昂奋力狂奔。 陆祺寒不想打扰他们,只是浅笑,与唇语说了句谢谢。 孙夏微微摇头,陆祺寒却已转头没看见她的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陆祺寒今天状况不大好,眼睛略微浮肿。 但紧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她歛起目光,这时梁远哲也同编剧进了会议室,与莫道明的话题也到此终结。 014. 用鸡蛋滚滚 《小永乐》择了个吉日良辰开机,全剧组包括演员在内,进行了场小型开机祭拜仪式。 其中最吸睛的莫过于首次挑大樑主演的陆祺寒,他今日倒是不戴眼镜,大方地露出那双鹿眼——他今天状况不错,就是眼睛仍稍稍浮肿。 有记者问他第一次演男主角,紧不紧张。 陆祺寒谦和:「当然会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我看过整个《小永乐》的剧本,真的非常喜欢,我会努力演出盛安年这个角色。」 女主角同样首次担纲主演,叫做李良希,同样是偶像转演员。 她最初是参加了选秀节目《popstar》第一季,虽然成功进入决赛,但却没能得一个出道位,最终以第十三名无缘成团出道。 虽然没成团,但人气高,公司愿意捧她,李良希先是出了个人单曲,又接演了一部校园剧的女二,接着就是首次担任女主角的《小永乐》。 不少观眾感叹,偶像团体的舞台实在太少,许多偶像纷纷转型演员,或许不久,戏剧圈就会充盈着这些选秀爱豆的身影。 李良希的问题就犀利许多,直白的问她,觉得自己当前实力能否演好蔡敏诗。 李良希迟疑了一下:「我会尽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好好詮释蔡敏诗的。」 孙夏莫道明这种女三号男三号,自然没人搭理,莫道明也心里有数,他不过就是靠一部网剧有了些水花,但搁在陆祺寒旁边,他的小水花马上就被陆祺寒的大浪冲过。 毕竟不是记者会,开放现场採访时间短暂,过个场后媒体被领到一旁休息区招待,而戏剧也正式开机。 《小永乐》描述住在永乐社区的四户人家发生的故事,四家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却在成年后一个个都往外就业,原本的闹闹哄哄的小胡同也因此只剩下中老年人,安静没落。 故事开头,女主角蔡敏诗因金融海啸人员裁减,突遭公司辞退后苦寻不到去处,收到了母亲一则『要是撑不下去就回来吧。』的短讯,决定回到永乐社区老家,也当暂时休息。 回到胡同后,蔡敏诗才知道,转角那家杂货铺的月兰奶奶年岁已高,行将就木,只想要再见到他们六人与那些年时一样,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打打闹闹。 为了月兰婆婆的愿望,蔡敏诗决定重新集合童年好友,也因此治癒了自己成年后受伤的心灵。 男主角盛安年及女主角蔡敏诗,就是那互看不顺眼,从小打到大的青梅竹马。 成年后盛安年选择走出胡同朝着设计师的梦想前进,蔡敏诗原以为盛安年这趟可算是衣锦还乡,但想不到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盛安年竟是处处碰壁。 社区里,还有一对兄弟,哥哥钟亦翰,弟弟钟亦鸣。 钟亦翰与盛安岁同年,毕业后同样出外打拼,在24岁那年女友意外怀孕,他很有担当决定负责,却不料孩子母亲竟选择丢下女儿离去。 于是故事开始的这年,他28岁,身边带着一个三岁的女儿回到永乐社区。 由莫道明主演的钟亦鸣则是个家里蹲已有三年的人,因三年前在职场上受挫,他辞职回家后成了人群恐惧症患者,不敢重回职场生涯——正是当今社会的一大问题,茧居族。 钟家本以为小儿子会就这么茧居一辈子时,一个令人惊喜的意外发生了。 钟亦鸣开始试着走出家门,融入人群,只因一个长年不回胡同的人出现了——他暗恋多年的邻家姐姐,盛安岁回来了。 此外,社区里还有位学霸,也是蔡敏诗当年的闺蜜任秀君,戏剧开始时,她刚与交往七年的男友分手,但二人合伙开了餐厅,正谈判着如何分股,她心力交瘁之馀得到蔡敏诗的邀请,二话不说回到了胡同。 《小永乐》这个故事表现简单平凡,实际讨论了社会上多种面向:例如理想与现实的纠结、重男轻女、近期越来越多的家里蹲现象等等。 以剧本现状来看,是个非常适合闔家观看的治癒家庭剧。 第一日开拍,不出意外,拍的几乎都是男女主角的戏,他俩戏份最多,其馀演员只得在一旁百无聊赖等戏。 在场边等戏这种事对孙夏来说游刃有馀,最初还是新人,偶尔等着等着就到晚上,睡眼惺忪的就被叫上去拍戏这种事也发生过。 反正间着没事,饰演钟亦翰的演员萧远很热情外向,乾脆就藉此机会与大家拉近关係,把有空的演员都凑在一块。 永乐六侠当然是第一优先。 除了正在拍摄中的男女主角,其馀四人都被萧远邀请,孙夏及莫道明自然也位列其中。 当萧远及莫道明并肩坐在一块时,孙夏才赫然发现,两人的确有几分相像,不由讚道:「你们真的有点像,剧组用心了。」 想必梁远哲原先也想找个与陆祺寒相似的女演员,但情况告急,哪能面面俱到,她略一摸脸,这张脸好像与陆祺寒真的不大相似。 萧远挑眉:「可不是吗?我们戏中可是兄弟欸。」 说完就勾住莫道明的肩膀,萧远大莫道明两岁,莫道明立刻笑着作势推开他喊着哥别勾我。 男孩子打交道就是容易,抽几根菸喝几杯酒,一会儿就熟的连条底裤都没有了。 饰演任秀君的郑晓蓝已是完成了妆容状态,她推了脸上的圆框眼镜,不苟言笑时,就是一本正经。 这是任秀君人设,社区里最会读书的孩子。 但郑晓蓝本人倒是好相处,笑靨如花:「晚上有空的话,要不要我们出去吃顿饭,约上陆祺寒前辈跟良希。」 孙夏认为不妥:「我们四个可以,但陆老师李老师他们知名度高,应该不方便。」 这四个人皆是初出茅庐的小萌新,除了长的比寻常人好看些,走在大路上不加以掩饰也不过被看个几眼而已。 但陆祺寒和李良希就不同了,都有一定程度的粉丝量,那就不只是被侧目了。 她言之有理,郑晓蓝虽丧气,但也不气馁:「那就我们四个一起去,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小餐馆,我收集了好多口袋名单。」 能拉近距离自然最好,孙夏立刻同意:「好啊,晚上应该还没轮到我们的戏。」 萧远说:「哎,别忘了,道明现在也算小有名气,荣耀于你网上一堆人自发推荐呢。」 这么一讲自己好似被萧远提到与陆祺寒差不多的程度,莫道明面上尷尬:「我不戴口罩帽子走在路上也没到会被认出来的程度。」 萧远忍不住八卦:「哥就好奇问问,你跟那位秦小姐,是……」 他欲言又止,应是顾虑隔墙有耳,替莫道明着想。 莫道明一怔,旋即变色,音调高起:「朋友而已!」 「朋友就朋友嘛,反应那么大干嘛?」郑晓蓝调侃:「远哥又没说什么。」 莫道明面上发窘,孙夏在旁看了想笑,不住加入逗他的阵营:「那个女生长得很有灵气。」 荣耀于你女主角秦橙有一双明亮的杏眼,笑容明媚,很适合出演设定为男主多年粉丝的大学生雷希雅。 莫道明也有同感,心里不由一柔:「我也觉得。」 第一场戏顺利结束,李良希在场上就瞥见他们在交谈,下了戏就想要加入:「你们在聊什么,我也想听。」 郑晓蓝也参加过《popstar》,与李良希是故交了:「聊八卦。」 她看了莫道明一眼,李良希会意的哦了声,两个女孩就凑在一块咯咯笑着指指点点。 莫道明面颊发烫。 陆祺寒就高冷许多,望了他们一眼,轻轻頷首,就走到一旁找都群了。 萧远当然不屑,面上又不敢太明显,只能嘀咕:「真跩。」 是自己带出来的孩子,孙夏心里多少有护犊之情:「认生吧。」 萧远哼一声:「你没看到吗?他刚刚那眼是用瞟的。」他双手枕在脑后,阴阳怪气的:「也是啦,人家跟我们的高度就是不同。」 陆祺寒眼睛属于白多黑少那型,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像在瞟人。 饶是孙夏想替他说些什么,也是一时无语。 她看了陆祺寒一眼,与上回一样,眼睛仍是肿的。 而陆祺寒这边,经纪人都群同样有这感觉。 见那边年轻演员和和美美的一圈,陆祺寒却独自坐在自己边上,他不住唸叨:「怎么下了戏就跑我这来了,你不过去跟他们一起吗?」 他压低声音:「你看那台摄影机,就是纪录花絮的。你这样一定会落人口舌,在戏中跟大家言笑晏晏,结果出了戏又自己耍自闭窝在角落,谁会信你真的跟大家感情好?」 「第一週还能搪塞个大家不熟,那之后呢?到时候就说你大头症了。」 陆祺寒捧读着剧本:「我心情不好。」 都群无奈:「这几个礼拜谁心情好了,出了那样的事,整个公司谁都难过伤心,但谁像你一样真的浮于表面?大家不都还是认真勤奋,打起精神工作吗?」 他儘管去嘮叨,陆祺寒始终恍若未闻,权当他是隻嗡嗡鸣叫的蚊子。 就算都群说的言之有理,陆祺寒也提不起劲去与人做那虚偽的社交。 陆祺寒敷衍嗯了声,听见场记喊他名字,知道接下来又是自己的戏份,不再理会都群,继而起身迈入景中。 都群疲乏,叹了口气。 他与陆祺寒配合许久,知道他平日不是这种个性,约略是冯薇骤逝打击太大,又年轻不知变故,一时固执了点。 他传了封讯息告诉老闆冯蕊:【他心情还是不太好,我试着开解他了,再看看吧,姐你就自己评估吧,有空就来,没空不来也无所谓。】 都群知道,现在的冯薇可是忙得不可开交,让她掂掇去,别给她添堵了吧。 这场与陆祺寒对戏的是孙夏,演的是过往记忆中的事。 上场前李良希宽慰她:「放心,陆哥还是挺敬业的,我刚刚与他对戏时没有一点低气压,你放轻松。」 孙夏笑着答谢,她清楚这孩子性格,工作时从不让人操心。 就如李良希所说,这场盛安岁撞见妈妈偷买了冰淇淋给弟弟盛安年吃的戏,无论是陆祺寒还是孙夏,都把情绪掌控的极好。 打板后开始,放学后的盛安岁逕自走进厨房:「好饿,有没有东西……」 她迟疑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又低头看了眼,盛安年就躲在桌下吃着冰淇淋。 盛安年也举目看她,目光又回到手上的冰淇淋,顿时扭捏。 盛安岁冷不丁蹲下,略咄咄逼人:「你干嘛躲着吃冰淇淋?」 盛安年着实吓得不轻,一个激灵撞着桌子,他疼的皱眉,但显然没得姐姐同情。 盛安年磕磕绊绊:「因为只有一、一碗。」 「你买的?」 盛安年心虚的滴溜着眼:「我回家路上刚好遇到妈妈,就、就买了一碗给我。」 盛安岁瞇着眼:「就一碗?」 盛安年轻轻点头。 顿时心中咯噔,盛安岁的手缓缓垂下,蜷在身侧,眼神带些委屈。 因为只有一碗,所以不能被姐姐看见,于是躲在桌下吃。 盛安年着急,想要安慰姐姐,欲言又止:「要不分你……」 「你吃你的,我才不稀罕!」盛安岁歛神,故作气定神间,但眼里的难受却掩饰不了,笑容僵硬。 她腾地起身,口是心非逞强:「不就冰淇淋吗?」 说完,立时转身离去,盛安年想安慰她:「盛安岁!」 却在欲起身之时,又撞上了桌子,他痛的哀嚎,冰淇淋也因此掉在地上。 停了片晌,梁远哲说:「好!过,等等再补拍几个特写就行!」 陆祺寒略略迟滞,后脑杓确实撞的不轻,但除了还痛着以外,也是因方才与孙夏的状态自然的不像在拍戏。 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口不应心青春期姐弟,心里想关心对方,又觉得彆扭。 起初知道原先的盛安岁扮演者猝然辞了演出,那时恰逢冯薇骤逝,他本还想着大不了延后开拍吧,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好。 因此自己也不大关心,听见剧组传来找到新的扮演者时也只说了句好,便没下文了。 陆祺寒又看了眼孙夏,谁知对视这瞬,她冷不丁蹲身子。 他一愣,孙夏只是抱着双膝,望进他的眼。 陆祺寒忸怩:「怎么了?」 孙夏指着他的眼睛:「肿了。」 陆祺寒下意识碰了下眼瞼,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前些日子他腾出了时间陪伴冯蕊处理冯薇丧事,疲惫加上悲痛哭泣,眼睛到整张脸甚至全身状况不好也是自然。 他没太多怨言,他归国后没泯然人群之中,能有此等成就,很大一部份归功于冯薇。 他将未言表的喜欢藏在眼泪里,为她哭为她伤,都是应该的。 陆祺寒勉强一笑:「我知道,正在努力调整状态。」 现在身份不便多说什么,孙夏頜首:「有空的话,煮颗蛋滚滚眼睛那边,可以消肿化瘀。」 语毕,化妆师迎上前来替她补妆,孙夏便转移了注意力。 只馀陆祺寒一个人仍蜷缩在桌底走了神。 ——曾有个人,脸蛋浮肿了或是磕着淤青时,也会煮颗鸡蛋滚滚。 // 上网考察了,鸡蛋滚滚消肿这种事通常都出现在电视剧里,尤其古装剧,其用途其实就是热敷。 这算民俗疗法,是由于剧情需要写的,但我不建议大家学着做。 015. 他耍叛逆要抽菸 城西的新湾贸易区,高楼大厦矗矗而立,这一带是兰北的贸易核心,掌握经济命脉的集团总公司几乎都集中于此。 顶层三十楼处,有个身姿玲瓏有致的女子,正倚着护栏墙抽菸。 徐娘半老,仍存风韵。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是王安渝的助理温纯。 「老师,成衣线已经将明年秋冬的设计稿交上来了。」 「好。」王安渝看也没看,只顾着吐菸,正巧微风拂过,吹散了这烟雾。 温纯不便说什么,只问:「老师,接下来就要进入明年秋冬发表会新装筹备期,你会更没时间回家,要不要趁这礼拜还算悠间,回一趟家呢?」 王安渝没吭声,良久,捻熄了菸。 她施施转身,眼中却看不出其他情绪:「是该回家,看看我女儿了。」 * 候戏便是如此,长时间的等待耗费精神,孙夏已经喝了两杯美式黑咖啡,却仍不敌睡意来袭。 她忍不住伸进口袋,摸到了菸盒跟打火机。 偶尔一次应是无妨,一有这想法,孙夏便起身朝吸菸区走。 说是吸菸区,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墙角,前后都有遮蔽,处于阴暗处,在黑黝黝夜里看不清人影,是想维持人设的演艺人员绝佳的选择。 萧远和李良希都在此。 他俩都是老菸枪,经常在此遇到对方,有着菸友这层关係,这才进组两週,他们已成关係紧密的朋友。 孙夏是头一次来,难免令他们惊讶。 孙夏也是诧异,毕竟李良希对外人设可是个清纯甜妹呢。 李良希问:「孙夏也抽啊?」 孙夏掏出菸盒,俐落点菸:「偶尔而已。」 菸味混杂着淡淡柑橘香,萧远说:「女士菸。」 李良希笑:「女士菸还好,味道不算重。我只要遇到近距离粉丝见面会,那天早上都会忍着,就怕味道太重。」 「一开始都说偶尔,但之后就会变成经常,孙夏,哥过来人劝一句,尽量少抽。」 李良希哭笑不得:「远哥,没你这种边抽菸边劝人戒菸的。」 孙夏笑着,并不想拂萧远面子:「我会努力克制的,但今天真的太睏了。」 李良希说了句我懂,又有人走来,她警惕的看了来人,直到对方走近,才看清楚是谁。 是陆祺寒。 萧远及李良希面露错愕,或许是因陆祺寒本人的态度,他们也习惯的避着他。 两人立刻捻熄了菸:「我们先走了。」 陆祺寒神色自若,丝毫没半点影响,又望着孙夏:「你抽菸?」 孙夏左手捲着菸,右手轻搭在手肘处,慵懒看他:「看不出来?」 她背部倚着墙,唇瓣含上菸头,懒懒吐菸,在这昏暗曖昧灯光里,更加风姿绰约。 陆祺寒想,她本人性格分明与盛安岁天差地远,但入了戏,任谁都觉得这是盛安岁,而不是孙夏。 他对孙夏并无敌意,但也不想亲近,于是同样倚着墙点菸吞云吐雾。 孙夏眉头微蹙,不为他的,只因陆祺寒抽菸手法实在太不美观了。 也不知是否故意,他以大拇指食指捻菸,像是在拿隻棒棒糖往嘴里塞。 这让凡事都讲究优雅得体的孙夏看了十分不爽快,但这时,陆祺寒就不争气的咳嗽起来。 陆祺寒咳的眼角带泪,孙夏当即明白:「你第一次抽啊?」 他没吭声,但羞惭眼神说明一切了。 孙夏又问:「以前不抽,现在干嘛抽啊?」 却被他反问:「那你呢,干嘛抽?」 没想到会被他这么提问,孙夏微睁大眼,又垂下眼眸:「以前太乖巧,现在想离经叛道些。」 陆祺寒嗯了声,就听见孙夏问:「那你呢?」 他沉吟,又将菸送进嘴里,然而碍于手势,看起来故意叛逆,孩子装大鞋似的。 这回肺部适应没咳嗽了,陆祺寒漠然:「因为那个总会管我的人不在了。」 这不适合多问——无论是身分还是话题,孙夏只沉默轻轻吐雾,復又将视线收回。 半晌,孙夏才又说:「总会管你的人不在,所以你就打算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乱吗?」 「我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事,现在要你振作起来也很难,但既然她不在了,那不是该把自己过好,才能让她安心吗?」 「你自己也知道,把生活过的一团混乱,她也不会回来管你。」 陆祺寒侧了侧脸,看着孙夏手中的菸丝忽明忽暗,烟雾之后是一张淡然的脸。 他艰涩开口:「你为什么要说这么白?」 这阵子没人敢如此直白戳破他给自己塑造的幻梦。 陆祺寒的确期盼着他自己一通芜杂的生活,能换冯薇归来,狠狠一掌摑在他后脑,骂咧咧一句臭小子皮痒。 他过得很不好,她怎么捨得见他如此? 陆祺寒就想,她是不忍心,她会回来的。 但这哪有可能,他犹记那日陪着冯蕊一起喊着火来了快跑,明明看见她成了骨灰,已是如此,他却还抽不离情绪。 在nuit里如一座巍峨大山的她,居然说倒就倒。 他顿时明白,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几天前还同他嘻笑怒骂,在他耳边语重心长,以为还有未来还有机会把喜欢告诉她的那个人,竟然几天不见,就成了具冰冷僵硬的遗体。 猝不及防,任谁也无法接受。 道理都懂,但要认清很难。 孙夏歛神,强迫自己说出这些伤人伤己的话:「因为人生是你的,不是她的。她永远停在昨天,但你还有很多明天。」 你还有很多明天。 陆祺寒琢磨着这段话,太过专注,以致直到菸灰掉落烫到手时,才回了神。 孙夏弹了弹菸灰:「这些话肯定不只我告诉过你,但我想你也完全没听进去,否则怎么还能轮到我说呢?」 「要听不听都是你的事,但没人有多少精力去无条件地管束另一个人,你大可以继续沉溺,一直无理取闹下去,但就要接受自己的选择。」 陆祺寒终于略直起身,视线放在孙夏身上,而她也正巧望着自己。 他与孙夏委实不熟,他一直有意地与大家保持疏远,觉得自在,也觉得毫无压力。 但她言之有理,继续下去,不只身心,连他的事业都岌岌可危。 孙夏捻熄了菸,撢撢灰尘,入冬后起风了,她拉起了夹克拉鍊,朝双手呵气,摩擦双手试图生热。 知道陆祺寒仍望着自己,孙夏没去看他,问:「怎么这几天成了脸肿了,胖了?」 这还是真的,情绪平復了些,不再哭了。但由于日夜颠倒,又不顾保养,现在反而脸浮肿了。 陆祺寒摸了摸脸颊:「没胖,大概太累了。」 孙夏笑了:「我跟你说,心情不好或累了,该做的不是抽菸,而是该去吃点东西——我们这边有好多好吃的,你真的得去吃吃看,心情会好点。」 她有本事就别捻熄了菸说这话,陆祺寒哑然失笑:「不如你推荐一下。」 「那边过去有家肉饼铺就很好吃啊,那个大爷人超好——我跟晓蓝去,每次都给我们多一包的下酒菜。」 原来他们是去那买点配酒的东西吃,陆祺寒有了点心情和她玩笑:「你觉得我去有可能有这种待遇吗?」 「你可以的,你这么漂亮。」孙夏俏皮的眨了下眼,轻声说:「但是,要笑哦,大爷不喜欢成天苦大仇深的人。」 不久后,孙夏离开,陆祺寒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这种时候,他反而更希望能有独处时间。 他又点了根菸,手插在口袋,换了个与孙夏相同的手势,将菸夹在食指中指间。 望着因光害而无星的萧索夜空,黑魖魖的,万籟俱寂。 他缓缓吐菸,神思恍惚,菸才抽到一半,他将其捻熄了。 * 隔了条街有家便利超商,告别陆祺寒后,孙夏想喝热饮,便走来这,恰好莫道明也在此处,他一派轻松同她打招呼:「你也来买东西啊?」 孙夏微讶:「要不然我来逛超商?」 听出她语气中的抢白,莫道明斜了她一眼:「说不定是跟踪我的呢。」 开拍至今已经相处要一个月,两人在戏中是cp,对戏互动多,已是熟识,说起话来也都毫不留情。 「自作多情。」孙夏啼笑皆非,目光在饮品柜逡巡一周,却下手拿了鸡蛋。 莫道明满脸费解:「你要做蛋料理啊?我跟你说,我妈的蒸蛋超好吃,要不要帮你要食谱?」 孙夏没搭理他,逕自到柜檯结帐,又同店员说:「我还要一杯大杯热美式。」 「我也要!」莫道明马上来了精神,以肘捣捣孙夏,朝她眨眼,像隻狗崽祈求着主人。 孙夏无可奈何,将现金交给店员:「两杯大杯热美式。」 莫道明立刻双手合十鞠躬:「谢谢夏姐!」 「不客气。」孙夏拿起结帐后的那盒鸡蛋,转头乜莫道明:「既然一杯是你的,那就请你在这等,我去外面送样东西。」 莫道明好奇,目光紧锁鸡蛋:「送鸡蛋啊?好歹也煮一下再送啊。」 此时孙夏已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声音于风中慢慢飘来:「我人没那么好。」 果然,陆祺寒还在幽暗角落,但菸已经熄了——是抽完了还是自发性捻的呢,这不重要。 他独自在昏暗不明处,看起来悵然又单薄。意识到有视线投射,陆祺寒看了过来,孙夏这才走近。 四目相对,以往总是祺寒祺寒的喊,这时换了身分地位,孙夏竟生出了些无措情绪。 最后她喊:「祺寒哥。」 陆祺寒像是在等她这句:「怎么又回来了?」 两人离的不近,始终保持着两步之遥,有意无意的疏离,默契地将一隻手插进口袋,对视时也都看不清情绪。 孙夏将手里那盒鸡蛋递向他:「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滚鸡蛋可以消肿化瘀,煮颗鸡蛋很快的,若没时间,其实很多人都愿意替你代劳。」 陆祺寒失笑:「我还不至于到买不起鸡蛋的程度。」 孙夏也笑,目光却不在他身上:「我不给人买礼物的,你就给我点面子,拿了唄。」 「这不情绪勒索吗?」陆祺寒无语瞟了她一眼。 她犹豫了下:「好好照顾自己,因为就像你自己说的,以后没人会管你了。」 孙夏这才看向他,语气一直很轻,像是在叮嘱个长不大的孩子。 闻言,陆祺寒一怔,鬼使神差的,将手从兜中抽出,接过那盒十颗装鸡蛋。 陆祺寒略一走神:「谢谢。」 低头看着鸡蛋,但陆祺寒心中满满的惆悵,又说不出怎么回事——彷彿,是最后一次了。 孙夏收回手插进兜里,她唇角轻抿着微笑,垂眸掩饰着淡淡不捨。 要好好照顾自己,学着长大,因为这确实是最后了。 他才刚接过,莫道明就像掐准了时机出现。 「咖啡好了,等不到你回来我就拿过来……」莫道明看清站在那边的人,愣了一下,赶忙直起身:「祺寒哥好。」 陆祺寒敷衍地摆了摆手,莫道明本要拽孙夏离开,却瞥见他手上拿的鸡蛋。 他忍不住看孙夏:有没有毛病,想跟陆祺寒拉近距离也送些好点的东西,送盒煮都没煮过的鸡蛋做什么? 陆祺寒似乎知他在看,于是将鸡蛋藏到身后。 孙夏拢起夹克帽子,双手插兜,以肘捣莫道明:「走了,还看什么。」她朝陆祺寒点头:「祺寒哥,我们先走了。」 陆祺寒愣怔,莫道明眼见她真的走远,赶忙也道别陆祺寒追上。 又只剩他自己一人了。 藏在身后的手这才回到身前,陆祺寒怔神片晌,犹豫再三,还是发了讯息给都群。 【去你家借个厨房煮蛋。】 * 陆祺寒消失在视线中,莫道明立刻问:「你送祺寒哥鸡蛋是什么意思啊?祝他早生贵子,多子多孙啊?」 这什么理解,孙夏无语乜了莫道明一眼。 她不答,莫道明便觉是欲盖弥彰,更加好奇:「我也很喜欢吃鸡蛋啊,你怎么不送我啊?鸡蛋好处可多的呢,早餐吃一颗一整天精神都来了……」 孙夏乾脆俐落:「好,明天每个人都一盒。」 哈? 莫道明此话纯属奚落,只为打探出孙夏与陆祺寒的关係,想不到因此得了盒鸡蛋,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发展。 莫道明嚥下唾沫:「我开玩笑的。」他又将话题拉回:「所以干嘛送他鸡蛋?」 「他我弟呢,我送盒鸡蛋怎么了?」 「我还你cp呢,怎么就不送我?」 孙夏真是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吗?明天送你啊。」 注意到不远处杵立了一个人,光线昏暗,看那身高体型,应是个女孩。 莫道明没发现,他作势想搡孙夏,但碍于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只得作罢。 他只好以肘捣她:「你说清楚,孙夏,咖啡还在我手上呢!」 以咖啡要胁她,孙夏白他一眼:「请你记好,咖啡的钱是我付的。」 那人忽地跨出一步走出阴暗处,这才看清长相,大眼睛齐刘海,标准甜妹长相,那嘴都要噘上天了,显然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非常不满。 孙夏觉得眼熟,莫道明也看了过去,短促的啊了声。 女孩见他二人都是讶异神情,也驀地仓皇失措。 她舔舔乾涩的嘴唇:「道明,吓到你了吗?」 莫道明迟疑了下:「惊喜嘛,惊是有了,喜正在慢慢涌上。」 女孩终于笑了,但想起孙夏就站在边上,又戒备的看了一眼。 她上前挽莫道明胳膊,目光却锁在孙夏身上:「我正巧下班,经过附近,就来探探班。」 莫道明思考片刻,神色略微复杂,又想起孙夏就站在边上,这才解释:「她叫孙夏,现在跟我同个剧组的演员。」 他拉过女孩的手,向孙夏介绍:「她是秦橙,我的……」 「朋友。」秦橙飞快掠了他一眼,发觉两人挽着手说这话此地无银三百两,赶紧放开莫道明,又朝孙夏强调了遍:「朋友。」 // 陆祺寒的心情很适合蓝心羽的倒影这首歌。 016. 妈妈回来了 莫道明看了她一眼,有些许纳罕,秦橙朝他使了眼色,莫道明只得别有含意的说:「对,因戏结缘的……好朋友。」 不知是否错觉,秦橙总觉得『好朋友』那三字,他说得特别咬牙切齿。 孙夏见他们欲盖弥彰的态度,不由发笑:「我说了什么吗?」 她直勾勾看进秦橙的眼,看的后者心虚。 孙夏什么也没说,知道方才只是她醋意上头,衝动行事做出这些,冷静后才懊悔罢了。 她笑着调侃:「我知道,蛮多拍戏成为好友的例子,我不意外。」她意有所指:「道明人很好,在我们这剧组人缘也很好。」 莫道明訕笑:「别这么说,是大家都好相处。」 秦橙也换上营业式笑容:「他确实好相处。」 这继续待着,还真没意思了,孙夏知情识趣:「我在这你们不方便说什么吧?我先回去了。」 闻言,两人异口同声向她告别,不约而同沉默,一直到孙夏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之中时,甫卸下胸口大石。 莫道明想去拉秦橙的手,但想起孙夏说的,又收回身侧:「这才多久呢,我就又变回朋友了。」 语气带些埋怨,秦橙笑了:「她很漂亮。」 莫道明喜上眉梢:「所以吃醋了?」他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伸手捏捏秦橙面颊:「孙夏很漂亮,但对我来说不重要,因为我女朋友是你啊。」 秦橙嗔他一眼,没接话。 两人是在一週前互通心意的。 起初双方也都怕是自己入戏太深,也曾想过要冷静一阵子,但莫道明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杀青后试着收拾作为离陌的心情时,却怎么都会想起秦橙。 于是合体宣传时,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意。 是他主动告白的。 知双双入新剧组后见面不易,莫道明拨了电话给秦橙:「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以电话告诉你这事真的没什么诚意,但怕再慢一步,以后就真没机会了。」 秦橙心如擂鼓:「你说,没打扰到我。」 「好。」莫道明嚥下唾沫,紧攥手机的手汗涔涔的,卯足了勇气:「秦橙,我喜欢你,不是离陌喜欢红莲,是莫道明喜欢秦橙。」 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猝然告白果然不妥吗?眼看就快轮到自己的戏份了,莫道明心乱如麻,正想喊秦橙一声,就听到她回答了。 「我也喜欢你,或许也不是红莲喜欢离陌,是秦橙喜欢莫道明。」 场记在边上喊莫道明了。 莫道明却没搭腔,嘴角缓缓上扬,喜形于色。 场记又喊了一次:「道明,该你了!」 秦橙那方似乎也准备忙碌了,她想结束通话,要说句再见时,莫道明终于开口了。 「以后请多指教了,女朋友。」 光听声音就知他必是眉开眼笑,秦橙也高兴:「好,男朋友。」 因戏结缘的多了去了,不少出戏后就分手的,但走入婚姻白头偕老的例子也有很多。 莫道明相信他跟秦橙会是后者。 * 确认无人后,莫道明就毫无顾忌,把秦橙拥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果真是惊喜啊。」 秦橙笑笑:「刚好来这附近拍画报,小麦本来想载我回家,但我想起你就在这边拍戏,又很想你,就赶快找藉口拒绝。」 莫道明低头看她,压抑不了笑意:「小麦肯定纳闷的很吧?」 「纳闷极了,听到我说要打车回家更是疑惑。」 莫道明眼里带些遗憾,又问:「明天有行程吗?」 秦橙摇摇头。 莫道明从口袋里拿出了张饭店房卡:「我现在住这,一个人大床房,两个街口而已。」 秦橙耿直的说:「我没带换洗衣物。」 莫道明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还想穿上啊?」 秦橙红了脸:「你这傢伙。」 说是这么说,还是从莫道明手上抽走了房卡,问:「你几点会回来?」 「表定两点,我争取一条过。」莫道明贴上秦橙香软的面颊,亲了一口:「要是累了,不用等我直接睡,好好休息。」 都来这了,还不等他自己先睡?这还真是滑天下之稽。 秦橙踮起脚尖亲他,眼中满是热恋中的甜蜜:「要是我真的睡着,你回来要叫醒我。」 莫道明情难自禁,俯身吻住她:「好,女朋友。」 回到片场时,咖啡早已凉了,莫道明坐下,孙夏掀眼看他:「太肆无忌惮了啊。」 他想孙夏大概已经猜出他们的关係,便就默认了。 莫道明摸摸鼻子,回避孙夏视线:「反正我们都糊,没人会拍吧?」 「谁知道呢。」 莫道明急于反驳:「就算拍到了,我们公司会压下去的,不着急。」 孙夏好整以暇往后倚,靠着椅背捧读剧本:「你是不知道炒cp带来的热度吧,何况是一对成真的cp?大家都想看真情侣演戏的火花啊。」 「那到时候谁会是最大受益者呢?我只能说,不只剧方,甚至背后赞助商都是。」 莫道明神色变了变,觉得她危言耸听,但又矛盾的认为她言之有理,顿时心生鬱结,难以抒发。 边上在喊孙夏及莫道明了,她站起身,见莫道明仍呆坐原位:「走啊。」她压低声音:「不过你说的也对,毕竟都糊,应该不会有狗仔跟,对吧?」 莫道明迅速调整了表情,安适如常回以一笑,赶紧进入钟亦鸣的状态。 对啊,都是糊咖,无所畏惧。 * 进组一个半月,孙夏等到了第一个休假日,这一天她没有任何戏分得拍,索性就去了趟学校。 同班同学都隐约猜出她拍戏去了,这倒也正常,毕竟戏剧系的目标不外乎就是成为演员,有了机会就衝,班上少一两人是常有的事。 但孙夏仍然自律,课程都尽量别落下。 徐翎礼见到她来,立刻蹭了过去表示友好:「你上次说要陪我吃午餐,然后就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陪我。」 孙夏失笑:「好,今天陪你。」 徐翎礼没想到孙夏答应的爽快,一时乱了阵脚:「没关係,要是忙就去,我跟你开开玩笑。」 孙夏斜她一眼,笑了:「我间着没事跟你说笑吗?我是真的有空,但你没空就算了。」 徐翎礼赶紧示好的挽她胳膊:「有空有空,孙姐约我怎么会没空呢?」 午间没课,两人出校门用餐,孙夏本想豪气请客,但想想还是作罢,也考虑到徐翎礼的经济能力,选了间再普通不过的义式简餐店。 徐翎礼点了份焗烤,略微惊讶:「所以你真的跑去找梁权?」 「嗯。」孙夏用叉子捲着义大利麵:「真是颓废。」 「颓废才好,谁要看他过得快活。」徐翎礼抬高汤匙,起司因而拉长:「信女愿奉献五公斤肥肉,换梁权此生不得好过。」 孙夏啼笑皆非:「那曼雅呢,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打从上回与原孙夏短暂会晤过后,她就隐隐感觉原孙夏有事瞒着自己。 她倒不怪罪原主,两人素昧平生,不过被命运安排才凑在一块,她对自己不信任也在所难免。 原主及梁权都有心防范她,那她大概只能从余曼雅这条线下手了。 提及余曼雅,徐翎礼便心灰意冷地摇摇头:「起初还会给我发讯息,现在连个已读都没有。」 孙夏也叹了气,就算她再想完成这拼图,但缺了余曼雅这一片,终究不能遂心。 直到晚餐时间,孙夏才与徐翎礼道别,回到位处市中心高级住宅区的青霄地產。 这是孙夏的住处。 现在她住在一套约80坪的大平层里,设计估计父母都有参与,走的是现代轻与温润原木风的结合,天气好时,阳光能透过落地窗撒进屋子里,楼层挑高再加上窗外一览无遗的美景,是个不逼仄且优雅的住所。 她最近忙于拍戏,回家也是倒头就睡,鲜少于暮色四合时分归家。 电梯敞开,有了讯号后孙夏立刻低头搜寻菜单,左手拿出钥匙,俐落开了门閂后推门而入,她俯下身脱鞋,却瞥见鞋柜里多了双高跟鞋。 那是一双漆皮黑色尖头高跟。 孙夏鞋码约莫40.41号,而那双女鞋显然小了一些,一看就不属于自己。 她眸色微沉——除了自己拥有这户住宅的自由通行权,另外同样有这权利的只有…… 孙夏抬头,几乎与此同时,漆皮高跟的主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女人懒懒瞟了站在门口的孙夏,她或许是刚睡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王安渝微睁着眼:「你这时候就回家?不是在拍戏?」 孙夏没收起讶异神色,酝酿了会:「妈。」 毕竟从前是可以直呼姓名的莫逆之交,现在辈分矮了一等,又是在如此猝然的情形下相见,身分意识是真还没调整过来。 幸好她进入状况的速度也快(大概也和自己身上仍残有些原主灵魂有关),不一会就自然的惊人:「我今天休假。你也是吗?要回来都不跟我讲一声。」 王安渝给自己斟了开水:「这可是我自己家,回来还得跟你说?」 「当然啊,我才能给你准备些好吃的嘛。」 闻言,王安渝掀了掀眼,眼神遽然锐利:「这不像平常的你。」 孙夏脑袋突突狂跳。 果然是亲妈,女儿有任何不同,她都能一眼看穿。 孙夏头皮略略发麻,只能强制保持镇定:「难道妈妈你还希望我跟以前一样没大没小吗?」她走近王安渝身边,笑着说:「我生死关头走一遭,才知道人生可贵,才知父母对我的好,因此想要改过自新,这不好吗?」 王安渝将信将疑,但她说的一切有理,看不出错处。 她走了神,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几张裱框相片上。 其中一张孙夏,年约四岁,盘着芭蕾发髻,左手扶栏杆,右手则像天上延伸,还挺有模有样的。 她比谁都更希望女儿能够乖巧温顺些。 与孙向楠离婚,娘家的父母也都故去,她的家人可以说只剩下孙夏这个女儿。 那一日听见医生告知存活机率近乎于零时,她情绪一度没稳住,扇了同样在场的梁权一记耳光。 「你多了不起啊?啊?就因为她不肯让你出道,你就要杀她?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我们家孙夏要送你出道,你算个老几!?」 她掩面失声痛哭:「我的女儿、我的小夏啊——」 她双目通红,双手不住的颤抖,梁权也任由她发洩,连个声都不敢吭。 事出突然,一旁的陈思悦吓愣了,动也不敢动。 刚从国外回来的孙向楠及医生护士赶紧拽住她,将两人分隔开,王安渝胸腔起伏剧烈,眼眶红了一圈,喘得厉害。 良久,她看见梁权双唇微微翕动,半吞半吐说着什么。 听不清楚,王安渝一肚子恼火,衝着他喝:「要说就说,吞吞吐吐什么!」 梁权抿嘴不敢再说。 正当王安渝情绪终于安定些,坐回座椅上,就听见梁权囁嚅说了句话。 「我只是想成功,错了吗?」 017. 艺大生的狗血三角恋 「妈,冰箱没多少东西,要不要乾脆点外卖?这个时间还出去我也累了。」孙夏点开外送app,抬头却见王安渝走神:「妈妈?」 王安渝回过神,啊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问你晚餐想吃什么,我想点外卖。」 孙夏操作着外送app,将页面开啟置于王安渝面前,后者凝视着她,孙夏眨了眨眼,王安渝才低下头,随意点了家常酸汤麵。 总觉得不大寻常,但多说多错,孙夏不敢多言,便主动请缨下楼等外送员。 王安渝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发愣,本还想提一句请楼下柜台收不就成了,但一溜烟她已扬长而去,话便又嚥了回去。 她想起那晚与孙向楠久违的谈话,两人暂时和解,孙向楠也红着眼:「安渝,医生要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能小夏……」 他重重叹气,说不下去了。 王安渝恨恨地瞪着不远处茫然无措的梁权:「为什么是我们家小夏?」 孙向楠沉吟,歛起目光,带着浓浓鼻音:「我们从小的教育导致吧。」 王安渝脑子打了无数个结,急需酒精麻痺,王安渝起身去开酒柜,瞥见了柜上的女士菸。 这包菸不是自己的,她总嫌女士菸味道过轻,掺些香味,什么果香花香奶油香的,花里胡哨的。 时间算得刚刚好,孙夏推门而入:「还好麵跟汤是分开放的,没糊……」 王安渝拿起那包菸,转头看她:「小夏,你抽菸?」 孙夏抿嘴,这阵子有些过度依赖尼古丁,说不出如反驳萧远时说的偶尔。 她没吭声,王安渝便当她默认了。 王安渝看着菸盒,走回餐桌边:「我也抽菸,所以说这话真的没说服力,但以前总惯着你,现在我觉得不能这样了。」她晃晃菸盒:「这东西能少碰就少碰,知道吗?」 孙夏闷声点点头。 「嗯,知道就好,吃饭吧。」王安渝轻描淡写一句,接过孙夏提在手上的麵食,施施然落座。 孙夏于她对面坐下,打算替王安渝斟水,王安渝却应了句不必,指着放在手边的酒。 没人说话,仅有吸溜麵条的声音,气氛扭捏尷尬,孙夏真是脚趾抠地,都要抠出房了。 原主与母亲的互动一直都这么彆扭吗?孙夏心想,但王安渝始终面无表情,似乎习以为常。 但想问的还是得说出口,用完餐后,孙夏说:「妈,我前些日子,去找了梁权。」 闻言,王安渝愣了一下,难以置信:「你找他干嘛?」 「回学校后听说他被退学我当然好奇啊,又没人跟我解释,我只好去找他问问。」 「那他说什么?」 「说你跟爸爸搅黄他的合约,又安排思悦出国。」孙夏如实回答,小心翼翼试探:「我能问问他们去哪了?」 王安渝真是满肚子气!——事情都到这个地步,尽可能抹得一乾二净,孙夏还偏要给她添堵! 她倒头饮酒,抹去酒渍,反问:「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孙夏委屈的找辩:「我就想说那天晚上不就是大家来家里玩玩而已吗,也没这么严重吧,怎么还得做到这个地步——」 王安渝冷笑:「你太天真了,果然还年轻啊。」 努力揣摩着一个不諳世事的20岁白富美是个极大的挑战,孙夏手心冒汗:「不就是我找大家来家里玩玩吗,至于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吗?」 她忍不住埋怨:「他们两个,我传讯息也没回,完全销声匿跡,我当然在意。妈,好歹是朋友,我也得关心一下他们吧。」 王安渝越想越躁,还是摸着菸盒点了根菸:「孙夏,听妈的,这件事,这些人,都别再管了,你越管下去,赔下去的是我跟你爸还有自己的未来。」 孙夏垂下脑袋:「我只是想着得道歉啊,一定吓到他们了。」 道歉? 还道歉呢,王安渝恨不得这些人消失在世界上,那一晚她险些失去了女儿,险些失去了多年来打下的江山,几乎是临门一脚,迫在眉睫之际,也幸亏她与孙向楠联手,才得以大事化小。 但见孙夏蔫了,王安渝又想:那些人都是她的好友,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把友情看的多重要,她又大病初癒,当然会想得知友人们的下落。 王安渝委实为难:「孙夏,先跟妈说,怎么会想到让人打胎这件事?」 孙夏心头咯噔一声:「打胎?」 想起来了,梁权的前女友余曼雅,当时怀着与梁权的孩子。 拼图渐渐拼起,她想起那次谈话,原孙夏不敢直视自己,心虚的挪开视线。 她瞒了自己这件事。 难怪,王安渝和孙向楠险些失去女儿,却都按捺着不报警,就怕事情搞大,最后梁权反咬一口供出这事。 「也是我跟你爸教育失败吧,让你从小就觉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但就算梁权利用你的喜欢要换取你的钱,也不能强迫一个女生堕胎啊。」 王安渝疲乏的很,陷在椅背之中:「你这是霸凌,事情传出去怎么说?『那个新人演员是霸凌女』、『meng的设计总监女儿校内霸凌』、『孙向楠大师的女儿在学校霸凌同学』。」 「家里这么有钱,你应该也知道,普遍社会人士,看我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胳应眼红,因为我们轻松享受着他们得赚几辈子才能有的社会红利。所以别仁慈了,一旦你出事,这些舆论都会反扑到我们身上。」 王安渝冷冷笑出声来:「收起你那点善良——你的一念之仁是会把你老爸老妈跟你自己都推进深渊的,懂吗?」 孙夏垂死挣扎:「至少让我知道他们下落吧。」 王安渝摇头,在此事上坚定的很:「不行,你跟他们曾经是朋友,又太年轻,我怕你去了反而出了什么乱子。这件事我跟你爸处理的很好了,你别担心了。」 * 洗梳完毕,孙夏抹去镜上水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头发半湿,发梢上的水滴摇摇欲坠,因热气使的浴室氤氳繚绕,显得她眼神朦胧。 孙夏眸色一沉,抬手摩娑着下頜——还没打过玻尿酸或水光针,就肉眼可见的吹弹可破。 才20岁,年轻真好,所以可以任性而为。 她看着镜子,强势不容妥协:「孙夏,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个解释,想办法出来见我一面。」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这件事上,孙夏认为王安渝处理过于粗暴简洁,虽有效,也有吓阻作用,但未来呢? 但孙夏就是隐隐不安,种子真都没了吗,芽真都拔乾净了吗,向日葵都会逐日,若有一天他们也寻到了阳光,得人施捨浇了水,祸根会不会再度成长,长成一张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反扑之网? 熄了灯入睡,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又站在漆黑通道中,白炽灯依然闪烁不定,她看了一眼,毫不犹豫推开斑驳铁门。 入内,同样是两把黑色皮面扶手椅,原孙夏同样在那,只是这回目光不同上次张扬,至打她入内,就始终垂着眼不敢瞧她。 冯薇款款一笑:「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说吧。」 原孙夏有些不忿,看了她一眼,又瞬即移开:「你也就对我敢这种态度,面对我妈时,还真是唯唯诺诺。」 她这语气带着埋汰,冯薇身体前倾:「难道我该同你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我们之间差了10岁,因此你的某些行为,在我眼里,都幼稚且无趣。」 她倚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我再提醒你一次,只有你对我毫无保留,我才有办法帮你报仇。你藏着个逼余曼雅堕胎的秘密,我怎么帮你?你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倘若梁权反咬我们一口,日后这事曝光了,严重性不用我多说吧?」 原孙夏审时度势,意识到与冯薇之间產生齟齬并非明哲之举,只得嚥下唾沫,蔫头耷脑反省:「知道了。」 见她态度转软,冯薇也跟着缓和:「懂了就好,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交恶也不好,我方才也是盛气凌人,我跟你道歉。」 这就完了? 原孙夏不由一怔:「你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刚才还强硬不容置喙,现在态度马上又柔和,不像是同个人。 「虽然我总觉得你太单纯,但我想你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总不可能是娇憨可人的性格,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我点了几句你就通了,我也不必继续强硬跟你浪费时间说教。」 冯薇摆手示意她说下去:「我比较想听听堕胎一事怎么回事,你请说吧。」 片晌,原孙夏终于和盘托出:「我确实……做过强迫余曼雅堕胎的事。」 冯薇脑袋一突:「然后呢?」 原孙夏犹豫了下,唇瓣微微翕动,囁嚅问:「你会信我吗?」 「当然信你,否则我还能信谁?」冯薇挑起眉梢:「我希望你能对我还无隐瞒,就得先做到,对你无条件信任。」 听了这话,原孙夏垂眸,手指几不可察的哆嗦着。 冯薇瞧出她的担忧,没多说什么,就等她自己主动坦承那刻。 等待总是难熬,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不自觉紧促,心跳如擂鼓。 原孙夏心一横,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不可动摇:「但在最后,我收手了。」 冯薇回过味来:「你说。」 「最初我得知余曼雅怀孕,我託人帮我找到堕胎药交给梁权,要他好好解决这事。」原孙夏眉头紧蹙:「因为这是梁权答应我的,他承诺过会让余曼雅打掉,但没法子,所以我就替他找到了方法。」 「但或许是见到余曼雅又让他心软了吧。我跟余曼雅之间,梁权当然是更喜欢余曼雅,所以那些打胎药没交出去。」 说到这,她气息紊乱的情况加剧,攥着拳的手越发的紧,双目通红,眼神恨入骨髓。 「或者,他不愿当刽子手,非要借我的手杀了那孩子。」 「后来那些堕胎药在梁权家被我找到,我想着怎么傻的把我给的药明目张胆放在这,现在回想——或许他就是故意让我找着的。」 她逐渐歇斯底里:「我那时当然醋极了,简直被蒙蔽双眼,丧心病狂。于是找到了余曼雅,想把那些药餵进她嘴里。」 冯薇嚥下唾沫,不敢吭声打断她诉说故事的节奏,交叉在双腿上的手也渐渐收紧。 原孙夏想起自己当时见到想方设法,终于引出来见一面的余曼雅。 她本打算先开口,但余曼雅却捂着肚子,先发制人:「梁权我可以让给你,但这个孩子,要不要留,你没资格插手。」 原孙夏从些微惊讶,到歛眼质疑:「我这是帮你吧,这个年纪的你和梁权,拿什么养孩子?」 这孩子来的猝不及防,又不是时候,余曼雅自然也想过这些问题,但生不生下来,这是她与梁权之间的事,孙夏于此事没半点发语权。 余曼雅定神,毫无畏惧:「你懂什么?」她微笑:「就算未来有很多困难,就算梁权也不要我们,我也会想办法的。」 原孙夏怔怔问:「所以你想……生下这孩子?」 余曼雅看她,眼里满是为母的坚毅:「是。」 * 还那么年轻的女孩,居然能为了孩子,生出那样的勇气。 冯薇轻声问:「她跟你同龄吗?」 原孙夏頷首:「嗯,也20岁。然后,我就把放在桌上的堕胎药全收起来了。」 当时余曼雅也错愕至极:「你不逼我堕胎了吗?」 她紧抿着唇,见余曼雅始终抚着肚皮,缓慢摇头:「你要生就生吧,我没有说话的权利。」 剧情猝然大转弯,余曼雅也反应不来:「你怎么突然好心?」 想起余曼雅的问题,原孙夏自嘲一笑:「大概是我羡慕了吧,羡慕那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个这么爱他的母亲,所以下不了手,不想拆散他们母子。」 因为这是她不曾有的。 冯薇沉吟:「你妈妈其实也很爱你。」 而她来了这,接管了这具身体,替她享受了母爱,其实也有点过意不去。 「或许吧,但我感觉不到。」原孙夏凄憷而笑,復又看冯薇:「你真的信我?」 原孙夏声音饱含凄婉之情,带着试探与颤抖,本陷入沉思的冯薇心不由一揪,抬头望着她。 她本来是个单纯的女孩,现在却怕别人不可信,也怕别人不相信。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冯薇凝视着原孙夏,给了她一个满满安全感的答案:「当然,除了信你,我还能信谁?」 018. 冯执行长驾到 房间床头柜第二层抽屉,藏着部手机。 孙夏将手机开机,联络人仅有一位,属名也只一个字:余。 原主告诉她,在她与余曼雅认真谈话过后改观,便试着想帮助她,余曼雅却说不能让梁权得知这事,因此两人联络都是用另一部手机,避免他人发现。 起先她也曾纳闷,但如今事发后,才知道余曼雅老早就看清梁权这人,一直小心防范他。 孙夏斟酌用词,发了短讯给属名余的联络人。 【我很关心你的状况,希望你看见讯息后能跟我联络,孙。】 休假仅一天,孙夏一早便得返回小胡同片场,她出门前看了王安渝卧室一眼,她那日夜颠倒惯了的新妈妈还未甦醒,来不及同她道别。 在他人熟睡之时将人唤醒实在无礼,因此一句再见也没说,孙夏就离开了。 早九点,王安渝胃部抽痛,长年作息饮食不正常,导致她近年来饱受胃疾困扰。 她按着腹部,打着呵欠来到厨房打算倒杯水吃药,座机来电,王安渝满脸费解接起。 是大楼柜台来电。 「喂喂?你好,刚刚我们柜台代收了份外送,现在有空吗?我能帮王女士送上楼。」 王安渝秀眉拧起:「我没叫外送。」 「我知道,方才孙小姐出门前有交代会有外送过来,是要送给你的。」 王安渝微微一怔。 柜台人员笑着说:「那位是王女士的女儿吧,很久不见了,真的很乖巧,出门前还知道给妈妈点好吃的。」 大约五分鐘后,门铃响起,王安渝从柜檯人员手上接过外送。 她掀了塑胶盖,馥郁香气扑鼻,是适合养胃的山药粥。 不知孙夏是从何处找到早时就製作山药粥的店家,王安渝放下汤匙,拿起桌面上她写下的纸条。 ——早餐很重要,不管几点起床都要记得吃,山药养胃,希望妈妈喜欢!孙夏。 王安渝垂眸半晌,看着纸条,驀地笑了。 几次三番如此,虽然她心里老觉得不太对劲,但女儿对自己的贴心,怎么会不高兴? 她的小夏,经过这次,应是成长了吧? * 胡同片场,《小永乐》年轻演员们还是一片和乐融融,不,该说闹闹哄哄。 此刻正拍摄的是中年演员的戏分,于是他们五人决定玩个『你有我没有』游戏。 李良希伸出十指:「快点快点,大家都把手伸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萧远二话不说伸手,挑眉:「我先说啊,你们讲的得够劲爆,否则不好玩。」 莫道明隐约担忧:「别太犀利。」 郑晓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忍不住又想逗他:「怎么了,你有秘密不能讲啊?」 莫道明恼羞:「哎,晓蓝!」 儘管私下已经与他们四人坦白此事,但边上还有摄影机正在拍摄他们玩游戏的画面,莫道明还是忧心的瞥了眼摄影机。 眾人笑的前俯后仰,只馀莫道明一人面上发窘。 馀光里,孙夏瞥见陆祺寒的身影,他已梳妆完毕,在不远处窥伺着他们动静,双唇半啟,想跨出一步又害怕,于是忸怩的挪回了步子。 他对到了孙夏视线,耳尖红了。 孙夏笑了,朝他招手,用唇语对他说话。 她说的是过来啊。 至从上次孙夏对他释出善意,对于冯薇骤逝的悲痛,陆祺寒已经平復不少——但就是性格过于彆扭,这时候才特别尷尬。 想起自己往常的态度,陆祺寒为难,心想今日他态度大变,其他人不知会怎么想。 岂知孙夏不容他想,乾脆出声:「过来玩啊,多点人好玩。」 其他四人目光立刻顺着落到陆祺寒身上。 陆祺寒窘迫,只好过去,坐在孙夏边上。 他试探的问:「我能一起吗?」 五人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回答。 孙夏还伸着双手:「当然可以啊,我们要玩『你有我没有』,你会玩吧?就是说每个人一件做过的事,若你没有做过,手指就折一隻。」 「我会。」陆祺寒点头,目光看了一周:「对了,我还想跟大家道歉,这一个月来我的态度一直不太好。」 闻言,大家才松了口气,萧远说:「没关係,毕竟发生那样的事,你心情能好到哪?」说完又怕自己失言:「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他求救的看了李良希一眼。 陆祺寒理解:「没事,我懂,也谢谢你们体谅。」 李良希捣了萧远一下:「不会说话。」 看他们磨磨唧唧的,郑晓蓝不耐烦催促:「快点快点,等等怕没时间,趁现在快玩啦。」 于是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起先都普通正常,大抵就是我有去过日本韩国,发生过的蠢事等,约莫是顾忌摄影机,大家都说的很保守。 摄影大哥好似意识到自己在场影响他们,于是趁空说了句:「我就录到这了,你们放开玩。」 说完,摄影机关机,完成今日进度的他扛着摄影机离开。 这下大家就坦率自在多了。 郑晓蓝立刻自爆惊天大料:「我参加选秀时,其实还有个男友,但选秀结束后就分手了。」 同样选秀出身的陆祺寒咋舌:「赛中没被挖出来?」 「没呢。」郑苡蓝好整以暇:「不过我也就三轮游,大家应该也不太在意我。快快快,你们折手指。」 莫道明撇了撇嘴:「在场就你们三个参加过选秀,这样我们三个不就都不算了吗?」 孙夏吐槽:「那你等等也讲个特殊情况啊。」她思索了下,说:「我被莫名其妙分手过,对方理由讲都没讲,突然就提分手。」 李良希难以置信:「有毛病吗?你这么漂亮。」 她无所谓的耸肩:「他有他的考量吧,谁知道,但过很久了,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会子所有人指头都折了几根,这时轮到陆祺寒了,他忖了片晌,语气带着叹息:「我暗恋过一个大我好几岁的女生。」 萧远纳闷:「你这等级还暗恋啊?」 「别这样说,我在她眼里也就个小屁孩。」 孙夏掠了陆祺寒一眼,有些好奇,和萧远一样疑惑,他这样条件的人,居然会暗恋不敢告白。 不晓得是怎样的人能吸引到陆祺寒呢。 折了手指后,莫道明问:「那你打算放弃吗?」 他正在热恋期,满意自己鼓起勇气追求秦橙后得到的结果,若陆祺寒回答不放弃,他肯定也要鼓励一句勇敢追爱。 陆祺寒沉吟半晌,感谓的说:「一定得放弃了。」 这无可奈何的态度,想必是已经无法挽回已成定局了。 这属个人隐私,且陆祺寒并没细说的打算,于是这篇就此翻过,没再继续。 * 胡同社区口,一辆银色宾士停下,一位穿着burberry流苏长风衣的女子下了车,年纪约莫落在27.28,她杏眼明亮,仪静体闲。 「蕊姐。」都群迎向前喊了声。 被称为蕊姐的女子嗯了声,关上车门,滴滴两声,将自用车上锁。 她风尘僕僕,面上的笑带些疲乏,显然是刚忙碌完毕就赶往这来。 她是nuit传媒现任执行长,同时也是冯薇的胞妹冯蕊。 虽说公司日常气氛和乐融融,但对方依旧是老闆,都群还是难免恭敬许多:「蕊姐,我不是说了太忙不必跑这趟吗?」 冯蕊拨弄她那头法式慵懒捲发,由都群领着往片场走去,说:「我就是正好经过来看看你们而已,怎么,想关心你们一下也不行?」 都群被她说的发窘:「行是行,就是受宠若惊。」 冯蕊笑出声来,又问:「他这几天跟大家还好吗?」 都群知道她问的是谁,答:「还是彆扭,不肯跟其他年轻演员互动。个性吧,但看的出来他来我家煮过蛋后心情已经好上许多了。」 冯蕊轻叹:「也不能总以个性搪塞,演艺圈鱼龙混杂,谁知道会传出什么间话。」 以前冯薇还在世时,冯蕊作为二当家,事情都由姊姊处理,自然清间许多。但如今冯薇离开,工作室里繁琐事务就全落到自己身上。 等到事情已经砸在脑袋上时,她才懊悔的想自己应该早些接触才是。 这将近两个月来,冯蕊一直在适应及学习,让自己尽快掌握公司的一切。 所以,探陆祺寒班这件事,就搁到现在才来。 拐了个弯,都群指向前方,冯蕊顺着看过去,看见陆祺寒。 陆祺寒与其他五人围成了圈,像是兴致起了,吆五喝六的,以茶代酒。只见他们将双手伸出,大多数人都已经双手握拳,而他及莫道明却还都剩一根手指。 这是个关键生死局。 孙夏在旁窃笑:「这局得定生死了。」 萧远站着说话腰不疼:「盛安岁,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对象,你站谁那?」 陆祺寒跟莫道明还真目光齐唰唰放到孙夏身上。 居然给他上升成家庭纠纷,孙夏斜萧远一眼:「谁赢对我来说都一样,不都是跟我有关!」 李良希大笑总结:「那这场弟弟跟姊夫的对决,是谁会赢呢!」 这局轮到莫道明了,他被眾人气氛渲染,语气兴奋起来:「我提起勇气主动告白过,而且对方答应了!」 陆祺寒得意的笑,但意识到莫道明后头还接了一句,问:「还得对方答应才算?」 莫道明踌躇满志的点点头。 陆祺寒只好悻悻然折了指头:「可恶。」 眾人欢呼起来,莫道明取得此次胜利,志得意满的接受大家的称讚。 陆祺寒故作不甘,将手上的小点心交给胜利者莫道明,还说:「这次只是凑巧,下一次,我不会输的。」 莫道明笑:「那还请陆哥下回手下留情。」 冯蕊回头看都群,面露惊喜:「这不气氛挺好的吗?」 都群也惊讶:「昨天还不是这样呢。」 结束游戏后还有时间,便谈天说地起来。 方才游戏中吐露了不少黑歷史坏习惯,于是又开始互相吐槽。 只孙夏一人八卦:「你跟对方告白,但对方拒绝你是吗?」 陆祺寒发现她在问自己,啊了声,才收神:「不算拒绝,她……没听懂。」 这可无奈了,孙夏笑:「没办法,可能你们就是无缘吧?但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注定没结果,就别再浪费时间。」她眨眨眼:「说不定后头,老天给你选了个更好的人呢。」 是吗? 陆祺寒不确定,他也在试着走出这创伤。 忽地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陆祺寒抬头,果真就看见冯蕊与都群并肩杵立在丈许处。 陆祺寒又惊又喜,忙起身喊:「蕊姐!」 孙夏闻声一怔,顺着看去,冯蕊就站在那处,微笑凝望陆祺寒。 那是与自己同脉相连的妹妹。 倏忽间属于冯薇的情绪席捲而来,思念不捨横梗在胸臆间,想上前讨个拥抱,但又实在不妥。 她已不是冯薇。 陆祺寒亲暱的招呼:「蕊姐,怎么来了?」 冯蕊看着都群回答:「你群哥说,你心情不好,我想着总要来关心关心啊。」 陆祺寒乜了眼都群,后者心虚,故意望着天空吹口哨。 陆祺寒想说他一句多嘴,但又知他也出于关心,心不由柔软,笑了笑:「我心情好多了,你们不要担心。」 都群这才看他:「跟大家熟了?」 这种团康游戏本就常用在破冰阶段,大家交换秘密后,自然能熟络感情。 陆祺寒頷首:「算是吧。」 「那就好。」都群总算发自内心的笑,这两个多月最担心的事终于有了好的走向,他比谁都替陆祺寒开心。 经纪人及艺人间或许不该培养太多感情,不过就是互相获取利益的存在,我替你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你替我赚进大把钞票。 这样互利的关係,太走心不好,当艺人已带不动时,就很难抽身。 但都群发现,不知不觉间,陆祺寒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弟弟般的存在。 算了,谁让他当不了冷漠的人呢? 冯蕊微笑:「第一次当男主角,有什么感想吗?」 陆祺寒回答:「哪有什么感想,就跟往常一样,尽全力啊。」 都群却奚落似的补充:「他可认真的,天天捧着剧本读,萤光笔拿了好几支做重点。」 说的陆祺寒红了耳朵,乜了都群一眼,后者却是笑笑,要他大方接受称讚。 冯蕊欣慰:「那就好,现在也算交到朋友了,我跟姐……总之,能放心了。」 孙夏时不时偷覷一眼那边的冯蕊,又垂眸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这么一直看着……挺变态的。 她心虚的摸摸面颊,馀光却还是追随着冯蕊。 见冯蕊已经被工作人员领着参观片场,她才回了神,融入大家的交谈之中。 但话题已在她走神时收起,所有人又各看各的手机,百无聊赖。 孙夏只好试着开啟话题,幸好,在她还未说出什么尷尬言论时,正在上网衝浪的萧远出声了。 「呦呵,热搜上有个『真情侣诞生,拍戏真的容易假戏真做』的标题,我来看看谁!」 所有人都吸引了注意,这种有人爆恋情塌房的八卦,孙夏也不免俗的好奇。 萧远兴冲冲的点进,随后一愣,笑容逐渐歛起。 莫道明好奇:「远哥,谁啊,别卖关子啦!」 萧远嚥下唾沫,反应诡异,更令大家好奇,巴望着萧远尽快公布答案。 只见萧远嘴唇微微翕动,缓慢放下手机,目光带着茫然无措,最后落在眼前的莫道明身上。 莫道明发现他看的是自己,一种不安涌上心头:「啊?」 019. 莫道明塌房了 【#真情侣诞生,拍戏真的容易假戏真做!】 「近期引起话题的网路剧《荣耀于你》的男女主演莫道明与秦橙疑似假戏真做。 本刊目击秦橙结束工作后特地前往探视此时正在拍摄新剧《小永乐》的莫道明,只见两人单独相处,互动亲暱,依偎着聊天。 随后秦橙进入了不远处的酒店,凌晨两点左右,结束工作后的莫道明也进了同样的酒店。 本刊向双方经纪公司询问是否两人正在交往,莫道明所属的时代娱乐表示:「正在与艺人联系确认」,而秦橙所属的河海娱乐,截至截稿前未得到回覆。』 点进标题中,就可看见一支影片,画质还算的上清晰,灯光唯有边上一盏路灯,画面黄澄澄的,有一对男女相拥,时不时对看,男方点了下女方的鼻头,相视一笑。 任谁都看得出的繾綣柔情。 狗仔拍摄手法了得,两人又肆无忌惮,仗着自己糊就连点遮掩也没,因此五官被清楚的记录下来,这锅是真甩都甩不掉。 莫道明嘴唇微微翕动,一句话鯁在喉头,说不出来。 评论倒是有才,其中奚落埋汰意味毫不掩饰。 【塌房,但无人伤亡。】 【兴致冲冲的进来,满头问号的出去。】 【这俩谁啊?】 【问谁的能不能擅用搜寻啊,不要觉得问句谁啊就显得自己特别优越。】 【有听说二搭的瓜欸,是合约情侣吗?】 【上升期间谈恋爱,现在小年轻真是一点事业心也没。】 【@20l这两个是演员,不是偶像,没在卖男女友人设的,上升期恋爱没关係吧?】 【救命啊救命,都什么年代了,偶像跟演员也都是人,能不能让他们自由点?我就喜欢看帅哥美女谈恋爱!】 【其实我觉得观感真的不好,也还没什么立足之作,就忙着谈恋爱,挺emm的……】 【粉丝已经在拼命控评啦,哥哥姐姐只是感情很好的普通朋友!(doge)】 【有认识圈内在这个剧组工作的朋友,说早有苗头,现场旁若无人似的很曖昧,常常两个到角落单独相处的。】 【明日清橙,毒唯的地狱,cp粉的天堂。】 这条緋闻热搜排位说高不高,堪堪落在第十名。 好巧不巧,这一天桐城传媒发布了公关稿,正式宣布与旗下男歌手赵晴方不续约的消息。 赵晴方出道五年,走的是创作歌手路线,甫一出道就获得金歌奖最佳新人,在这之后创作出许多传唱大街小巷膾炙人口的歌曲,不少人看好他,说他不出十年,定能登顶成为天王。 而在桐城公关稿发布后,赵晴方也在个人帐号承认此事,并表示接下来会退居幕后,不再回到萤光幕前。 所以这一天自然是赵晴方引退的消息讨论度最高,也算替莫道明秦橙吸走了本就不多的关注。 就算如此,这帖子仍是盖了将近500楼的留言,他捧着手机,双眼失神,感觉到手心汗涔涔一片,不合时宜的觉得这是自己此生最烜赫的一刻。 网友都是怀着凑个热闹的心情点进,也如热评所说,他是个默默无名,看了名字跟照片还得跳出网页再次搜寻的人。 他与秦橙这样一点水花都没起的小糊咖,值得买个热搜报导他的恋情吗? 事出突然,眾人纷纷没事找事,尽可能留莫道明一些空间。 莫道明也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让自己好好思考,便拿着手机与助理来到角落处。 莫道明的助理江慧莉暗中观察他的神色变化,闷声不吭,只静待他发号司令。她也是刚入行,这种艺人爆緋闻的事她没经验,是真的束手无措。 好半晌,莫道明终于说了句:「陈諍哥有说要找我吗?」 陈諍是他的经纪人。 江慧莉连忙点头,替莫道明拨了陈諍的手机号:「他刚才就跟我提过,等你得空,要我请你回个电给他。」 那她应该早些就将此事告诉他。 莫道明按捺着不悦,但还是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自然是与陈諍讨论此事。 陈諍果然在等他电话,响个两声就接起:「道明吗?」 他语气竟一派轻松,莫道明心生疑竇:「陈諍哥,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着急问这个,我就先问,是真是假?」 「……是真的。」 陈諍哦了声:「这样啊,你也别侷促,谈恋爱就谈恋爱吧,这圈子里多的是情侣。」 莫道明应了声嗯,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我这种咖位的,为什么会有人拍我,爆我恋情又有什么好处?」 陈諍喝了酒,这才回答:「你问题可真多啊。确实,你这种的,没人会去拍,但你那片场,有陆祺寒和李良希啊。」 懂了,狗仔应是天天守株待兔,候着这两位早有名气的偶像,但想不到两人的片场生活竟是平凡无趣到了极点,反倒是等到他这个无所畏惧的十八线小透明的恋情。 莫道明咂摸出了心得,但仍不解:「那也不必报导啊,哥,你没看热评吗?大家都不知道我跟秦橙是谁——」 「哦,」陈諍放下酒杯,安适如常:「是我属意发布新闻,连热搜都是我买的。」 莫道明的手一点点冷去。 陈諍继续:「就像你说的,真的糊啊,但是经过这次,也有不少的群眾认识了莫道明这个名字,认识了《荣耀于你》这齣剧,这不就成了一个良好的宣传吗。 「我联络过河海娱乐了,对方也认同我的作法。真情侣出演,比之前更有话题,你们俩的知名度肯定更能炒起来。」 「还有,记得我前阵子发给你那部校园剧的事吗?确定要跟秦橙二搭了,这也算是预热。总之这事,百利无害。」 他连问都没问,就把他的感情放置于大眾眼前。 莫道明始终静默。 陈諍还想说什么,被子鑽出了个妙龄女子,搂住他项颈撒娇:「諍哥,电话还得说多久,我等不了了。」 他立刻就想撳断电话,但结束前不忘提醒:「我认为不要承认,久了群眾忘了,带过就好,你如果想承认,别一股脑衝,先告诉慧莉让她打给我。」 莫道明顿了顿,瓮声瓮气:「好。」 掛机后,莫道明倚着墙抱头蹲下,把江慧莉吓了一跳:「道明,你不舒服吗?要不我今天帮你请个假……」 江慧莉声音偏尖细,在这早已六神无主的状态,莫道明听了真的心烦意乱。 他尽可能委婉:「慧莉,给我点空间,让我独处一下,行吗?」 江慧莉连忙点头,但才挪了一步,又生怕他拿着手机下一秒就承认恋情。 她又回来,多嘴了句:「不要衝动承认啊。」 莫道明乜她一眼,闷闷地说:「我知道。」 江慧莉这才真的离开,让莫道明得偿所愿的有了独处时间。 但单独时,又更容易胡思乱想。 他觉得自己像颗棋子,在陈諍正在下的一盘大棋上。 这一局,名叫利益。 于陈諍而言,就算今日莫道明曾经作奸犯科可能都无所谓,因为莫道明这人,只是个可以加以利用的棋。 他只在意莫道明能给他攒多少钱,当真互利而已,没点真情实意。 右前方有人走过,莫道明当是江慧莉,不忿地看了眼,来人却不是心中所想知人。 来者是孙夏。 莫道明歛了气:「是你啊,给我点空间静一静,等等再跟你们聊聊。」 孙夏晃晃手上菸盒:「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去抽菸,是你——正好蹲在这个大家都会经过的角落。」 本都打算戒菸了,但还是破戒,孙夏抽完一根后才马后炮般的想拧了自己的嘴。 闻言,莫道明端详了四周,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处是个必经之地。 但心有千愁百绪,身子已无力气,莫道明悻悻,也懒得起身挪位置。 见他满面愁容,孙夏说了句:「有必要如此吗?不就是恋情曝光而已,整的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莫道明没好气:「你站着说话腰不疼,风凉话说的倒轻松,事情又不是发生在你身上。」 想来莫道明也年轻,这事也是头一遭,心乱如麻讲话不留情,孙夏也能体谅。但好歹是朋友,间来无事,孙夏也倚着墙蹲下:「要不,你不介意,说出来我听听啊,被骂?」 随即又声明:「但若真的想要自己的时间就直说,我挺识趣的,说走就走。」 莫道明闻言笑了,或许多个人与自己讨论会更好,他说:「不是被骂,我经纪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是他属意曝光,连买了热搜营销的都是他。」 「这很正常啊,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人们都喜欢看真情侣演戏,何况你们还都长的真不错,帅哥美女谈恋爱,嗑cp谁不喜欢看啊?」 他们在路灯之下,隐约听见了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响,阴暗处有道纤瘦頎长的身影,是爱马仕的鞋子。 而这边,莫道明悟了:「这我都懂,而且諍哥说,我跟秦橙会二搭,他会选择曝光……我是能明白,就是觉得,自己像枚棋子,被他拿在手上一步一步走。」 孙夏举目看夜空:「难道你真求这圈子里有真情?」 她觉得莫道明太天真,拎不清太多事情:「这次你的热度也是涨了不少,你也算是既得利益者,就别想太多了。」孙夏又笑:「你公司的回应很有意思呢,正在确认,但我看过太多了,确认老半天,却连个答案都没供出来。」 「那你觉得呢,要公开吗?」 孙夏其实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若日后影响了莫道明发展,那这锅岂不是要盖她头上了吗? 孙夏顾左右而言他:「这事你跟公司自己想,但我可以给你几个方向。」 她数着数「上升期认爱,迎接大规模脱饭潮,你有那个资本可以成受脱饭吗?此外,所谓哥哥年年有嫂子遍地走,会嘲你没事业心只想谈恋爱。但路人会说你爷们,会提高路人缘,女友会很爱你,而且多年后仍在一起,从小透明走到顶流,甚至结婚,便会誉为佳歌。」 「打死都不认的话,也没什么,反正几天后大家大概就忘记这则新闻了,但记得跟女方套好关係,别说出两种答案。但相信这事的路人就认为你没担当,也可能成为两人关係的裂缝,后期若有双方哪位粉丝脱饭回踩,一定会被爆出来,到时候形象更差。」 孙夏又折了根手指:「但不认爱也有好处啊,之后的戏剧,你肯定也要cp营业,但现实就是你有个女朋友,哪个cp粉能嗑下去?垃圾场找饭吃?倘若你们日后分手——不是我唱衰,总有可能吧?分手后也能就当此事没发生过,省得麻烦,是吧?」 她偏过头,看着莫道明,嘴角似笑非笑。 她把好坏都分析了,但语气太轻描淡写,莫道明心头揣揣,总觉得孙夏于周遭他人的事太不关心,事不关己便冷漠以待。 孙夏日常确实好相处,大大咧咧也爱笑。 但这回莫道明才知道,她性子凉薄,认为与他人交流只是社会需要,厌烦所谓的无用社交,喜欢置身事外。 她如她惯抽的玫瑰凉菸一样,看的见她混跡人群之中,却又淡的好像空气,风呼的一下,味道就散去了。 就说这次,她是来关心自己了,但心底的担心到底有几分,谁也说不清。 她自己不也说了吗,这个圈子里,求什么真心。 莫道明讳莫如深的看着她,孙夏只挑起眉梢:「你自己想吧,我要起来了,蹲的脚痛了。」 她揉着脚踝,这些日子气候冷峭,右脚踝估计是有旧疾復发,老隐隐作痛,她秀眉紧蹙,真特么酸爽,愁着不知怎么走回片场。 留下莫道明原地怔神,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步履蹣跚的走了几步,孙夏脚踝的痠疼感终于缓和了些,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加上刚抽完菸,口乾舌燥,声音微微哑了,急着想去找杯水喝。 就在此时,馀光瞥见转角处有道女子的身影,对方轻轻一笑,吸引了孙夏注意。 她双手抱着胳膊,倚在墙边,虽然脸色稍稍憔悴,但仍明眸善睞,俐落干练。 是冯蕊。 她的好妹妹,果然同她想的一样,掐好时机出场了。 还愁着她不出声呢,孙夏笑笑,幸好小蕊还是跟她记忆中的一样。 孙夏收起眼里的了然,调整眼神,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诧异。 她彷彿这才想起对方身分,赶紧打招呼:「冯小姐好。」 冯蕊微笑:「你好,抱歉,我只记得你是演祺寒妹妹那位,你叫什么?」 「孙夏,夏天的夏。」 「哦,很衬你的气质。」冯蕊在心中默念一次,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打量。 凛冽冬风把她脸吹得通红,因寒气逼人,她想朝手心呵气,又担心在冯蕊面前不得体,只得作罢。 孙夏戴着毛帽,滴溜一双柔媚狐狸眼,长相大气又嫵媚。 冯蕊见过许多漂亮姑娘,但这一个,是真的上等的美。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偷听,但就像你说的,那边是必经之地,不小心我就听见你跟那个小男生说的话了。」 这倒没问题,孙夏摇手:「没事。」 「没事就好。」冯蕊笑笑,眼中意外的带些讚赏:「你很聪明。」 她能不聪明吗? 冯蕊若仔细回想,或者和陆祺寒打听一下到底是谁介绍他肉饼铺的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被精密安排好的。 020. 她对孙夏有兴趣 来胡同片场前,冯蕊早就将待办事项一一处理稳妥,才得以空出了时间来此。 既然得空,她乾脆就由工作人员领着参观参观片场。 在这个所有事物都赶着现代化的时光里,这富有旧时光韵味的老胡同鲜少看见,冯蕊本身也喜爱这类有岁月年代感的建筑及物品,因而逛得津津有味。 因为陆祺寒的热情推荐(「蕊姐,你一定要去吃看看,那得内行人才知道的,要不是我同剧组的人介绍我还不知道。超好吃,错过你一定会后悔!」),冯蕊特地去了那间只一个老大爷忙进忙出的肉饼铺离开,正要折回片场时,无意间听见了孙夏正在高谈阔论。 她看了半边被阴影遮拢着的莫道明,明白了他们正在商讨新爆出的緋闻。 冯蕊本也不打算细听,但在听见孙夏说了句难道真求这圈子里有真情后,要挪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她对年轻女孩于演艺圈的看法还是挺感兴趣的。 听完所有,冯蕊非但没失望,甚至是有些讶异——孙夏的见解通透,不像个少不更事的姑娘能说出的话。 冯蕊当然產生了好奇,主动同孙夏打了招呼。 兴许是因为过去自己是姐姐,以前冯蕊对自己是多些依赖,但现在换了身分,看着冯蕊在自己面前摆出大前辈架式,孙夏多少适应不良。 这么一想也是,冯蕊都28岁了呢。 「谢谢冯小姐。」孙夏微笑道谢,回应她方才那句称讚。 冯蕊还想与她多聊聊,但边上工作人员已喊孙夏过去,只好作罢。 目送孙夏离开,冯蕊来到刚结束与李良希一场戏的陆祺寒身边。 冷风凛凛,陆祺寒一下场立刻接过都群递来的暖暖包,朝着冻冷的手不停呵气,边问冯蕊:「姐你逛一圈回来啦?」 他呵出的气都成白雾,不出几日,兴许真会下雪。 冯蕊点头,视线却看着场中拿剧本与导演交谈的孙夏:「那个新人,你跟她熟吗?」 陆祺寒停下呵气动作,也看着孙夏:「算是……还行吧?她是除了你们之外第一个向我释出善意的人,但要说熟,真也谈不上。」 冯蕊问:「所以背景什么的也都不清楚?」 陆祺寒摇头:「只知道她年龄20,跟我一样念贺艺大,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很神秘。」 「我倒知道一点。」都群这时才出声,两人纷纷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陆祺寒满脸费解:「我都不知道了,为什么你知道,你们很熟?」 都群一脸莫名其妙:「你上个月都垮着一张脸谁敢跟你亲近啊?我不同啊,我为了你,尽可能和大家拉近关係,所以,剧组里的八卦,也听了不少。」 陆祺寒乜他一眼:「原来你所谓的用心良苦就是在剧组里听八卦?」 见对面人鄙视的神情,都群有些不忿,他可是为了陆祺寒殫精竭虑呢,他这什么眼神。 但正事还是得提,都群继续说:「你们都知道的,开拍前宋芝雅突然请辞的事,差点《小永乐》无法如期开拍。」 陆祺寒没好气:「都知道的事就不用再多提一次了。」 都群跺脚:「我这是铺陈啊,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更能深入其境吗?」 冯蕊失笑:「好,你继续说下去,也没人讲故事跟你一样老断在一半的。」 「总之,就在梁导头大如斗的时候,听说有位故友给他推荐了孙夏,得到剧组一致认可后,孙夏就这样得到盛安岁这个角色。」都群顿了顿,神秘秘的说:「但听说,孙夏背后没公司,单干的,就挺像……」 他看着陆祺寒:「你参加选秀的时候也有的,那种个人练习生。」 个人练习生,顾名思义,便是无背靠公司,出身甚至连小型经纪公司都算不上,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选秀节目。 这类背后无资本的学员,不论在哪一国,除非是赛前就有一定知名度,否则在节目里通常都会惨遭『一剪梅』,镜头少的可怜,连熬到第三次顺位发布都很难,更别说成团出道了。 陆祺寒理解的頜首,冯蕊眼睛一亮,正想说话,都群又说了:「但我听说,她家很有钱,背景也不一般。」 冯蕊问:「有钱人?」 都群点头,又是纳闷:「姐,你问这个干嘛?」 「干嘛?」冯蕊重复了次,笑:「没干嘛啊。」 恰好,场上孙夏及与她对戏的中年男演员白源昭已经准备就绪,冯蕊的注意完全被吸引,这个话题就这个一笑带过。 白源昭饰演的是盛家兄妹的爸爸盛浩然,这场戏是夜晚下班,拖着疲惫身躯回家的盛浩然,在路上遇见鬱鬱寡欢的盛安岁。 白源昭今年48岁,长年演出绿叶角色,年岁尚轻时演男主角的跟班,到现在中年,就演男主角的爸爸。 但别看他万年绿叶,实际上也是个十几岁就出道的老戏骨,更曾经拿下金鸥奖最佳男配角,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演员。 一个是慢火熬成的金鸥视帝,另一位是涉世未深的小新人,冯蕊很好奇孙夏究竟接不接的住戏。 打版,这场戏正式开始。 * 这场戏是戏剧开始的时间线,盛安岁已经成年,遇见了刚下班疲乏的父亲。 盛浩然见到盛安岁时,她正在吃冰淇淋。 父女俩也好多年没说话了,在这时候相遇,多少有些尷尬。 盛安岁拍拍长椅边:「爸,坐吗?」 既然女儿邀请自己,那就没有不留下的道理。 两人坐在小舖店外的长椅,寒风冷峭,盛安岁缩手缩脚的,却还坚持要吃冰淇淋。 盛安岁吃的鼻涕直流,冷的牙齿打颤,却仍一口接一口。 盛浩然哭笑不得:「不怕感冒?」 不愧是金鸥视帝,肢体及台词都自然流畅。 「不怕。」盛安岁像赌一口气:「不会感冒。」 盛浩然满脸费解:「安岁,为什么冬天了还要吃冰淇淋,你不冷吗?」 闻言,盛安岁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妈妈只给盛安年买冰淇淋吃,气不过,就出门买碗冰给自己吃。」 倏地,盛浩然恍然一怔,从看孩子无理取闹的调笑眼神,转而变为理解又心疼的神色。 他收起了笑,端正了身姿,看着黑魖魖夜空,轻声叹了气。 盛浩然嘴角带着浅笑,感谓:「安岁,对不起啊。」 盛安岁沉默,心中似被什么击中,嘴唇囁嚅了下。 但无奈冬风寒冷,盛安岁一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嚏一声,盛安岁抽噎,蔫蔫的摇头。 她又刻意营造出神色淡淡,语气却带着点哽咽:「不用道歉。」 盛浩然始终带着温和慈爱的笑意:「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跟安年对我和妈妈都很重要,但偶尔还是难免……无法平等。」 他比划着心脏位置:「你看,心脏就往左偏,所以人大概都是天生偏心吧?」 盛安岁轻笑,眼梢带泪,却能熟练的把控眼泪,尽可能让其滞留于眼圈之中。眼底虽然还是委屈,但看得出心情已经缓和不少。 盛浩然很诚恳:「这些话,其实我们早该跟你说了。」 盛安岁摇摇头:「我知道,不用一直道歉。」她指着手上才吃一半的碗笑:「我现在也有能力自己买冰吃了,不难过了。」 盛浩然一笑,冷的发抖,指着不远处,冒着腾腾热气的的铺子,笑:「吃完,爸爸带你去那边喝个热汤,冷死了。」 盛安岁这才发自内心一笑,用力頷首:「好,谢谢爸爸。」 「可别告诉弟弟啊,这是我们的小秘密。」盛浩然欣慰的笑,抬手慈爱的抚娑盛安年的头发:「我们安岁啊,一直都这么懂事。」 又说:「但是,会吵的孩子有糖吃,你也不用总是这么明事理。」 盛安岁一懵。 「爸爸希望,以后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出来,你不说,爸爸妈妈怎么知道?」 盛安岁没搭腔,若有所思。 * 这场戏结束,陆祺寒向冯蕊解释:「孙夏演技还蛮好的,加上这场又搭上白老师,所以一次过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也觉得她演戏好吗?」 冯蕊将视线放在孙夏身上,场中化妆师正替她补妆,等着稍后要补拍的几个近镜头,孙夏则与白源昭对着剧本笑语盈盈,很自然地就抽出了方才委屈的情绪。 白源昭称讚:「这些年轻演员里,我就跟你对戏最顺,自然的好像你真是我女儿似的。」 孙夏谦逊:「也是老师的功劳,你很会带戏。」 这边,陆祺寒虽不解冯蕊的问题,但还是答:「她演技很好啊,她本人个性跟盛安岁根本不一样,但入戏后自然不说,眼神里都是戏,也接的住白老师李老师这些前辈的戏,我觉得第一次演戏就有这种表现,已经算是很好了。」 冯蕊嗯了声,陆祺寒也不再深究,捧读起剧本。 半晌,结束这场戏的孙夏下场歇息,走过冯蕊身边,四目相交,不约而同微笑。 冯蕊这个妹妹,她还是了解的,瞧那眼神,毫不掩藏对她这个小演员的兴趣。 孙夏鞠躬问好:「冯小姐,我今天的部分就到这了,那我先走了。」她又向陆祺寒说:「陆哥拜拜。」 陆祺寒挑眉回了句晚安。 冯蕊则说:「时间确实不早了,去休息吧。」 「您也早点休息。」 冯蕊笑着说了声好:「你是第一次演戏吗?演得很好,我听说这是你的第一部戏,刚才的表现确实让我惊艷,很能使人共情。」 孙夏靦腆:「是第一次,但毕竟我是科班出身,有受过专业训练嘛。」 「已经是水准之上了。」冯蕊看着她,饶有兴致:「稳住脚步,你以后一定不同凡响。」 孙夏点头,又说了句晚安,结束了此次对话。 目送孙夏离去,都群好奇:「蕊姐,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当然啊,公司现在正需要新人。」冯蕊好整以暇:「我觉得她表现很好,而且她的詮释方式,很像姐姐。」 听见此话,陆祺寒愣了一下。 冯蕊却没打算细说,她兴致盎然地看着孙夏背影,一面交代都群:「之后好像还有一场盛安岁情绪爆发的高潮戏吧?帮我问看看是哪一天,我尽可能排出时间来看看。」 021. 天塌了再撑起来就好啦 莫道明魂不守舍,只因陈諍突然到访胡同片场。 一小时前,江慧莉看了讯息,大惊失色,赶紧告诉莫道明这件事。 彼时莫道明准备下一场与孙夏对的戏,因为昨日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担心嘴里温度过高,念台词时吐雾气画面难看,他们两人正提早咬着冰块使嘴巴温度下降。 听完此事,莫道明本就因咬冰块而面露痛苦,现在更是眉毛拧成了个疙瘩。 他下意识瞥了孙夏一眼,她知道他拿眼瞟自己,但现下她也因咬冰块苦不堪言,只能堪堪掠他一眼。 莫道明受不了了,吐掉冰块,冻的腮帮子都僵硬了。 「你怎么看?」 经歷上次,纵使认为孙夏为人过于冷漠,但确实句句有理,令人折服,莫道明便想在此事上也寻求孙夏意见。 孙夏无可奈何,也同他一样吐掉冰块,哈了口气,确认呵不出白雾后,才说:「你是不是闹过要承认恋情?」 莫道明嗯了声认了此事。 孙夏挑起眉梢看他:「是不是不惜搬出愿意支付违约金的那种闹?」 莫道明被她问的恼羞:「我是衝动了点,但是……一看她那种表情,我就不想让她受这种委屈,她那么好……」 他声音越说越低,将头埋进膝盖之间,闷闷不乐。 出乎意料,秦橙得知莫道明不打算承认恋情时,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只是笑,温婉动人,笑意柔柔。 她点点头:「我知道,没关係,我们俩现在是事业上升期,确实不适合公开恋情。」 关于双方公司的想法,秦橙什么都懂,没权利拒绝,于是只能妥协。 她这样明事理,反倒让莫道明红了眼眶。 莫道明满脸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秦橙笑得好似一朵恬静温柔的解语花。她伸手,去摩娑莫道明头发:「我都懂的。」 「秦橙……」 秦橙仍在笑,嘴角一弯,满眼的明白。 她这么好,莫道明捨不得让秦橙这样委曲求全。 因为这事,莫道明已经被网上嘲了好几天的『没担当』,秦橙则是『地下嫂子』。 有人翻出莫道明去年刚出道接受的小网站採访影片,当中他顺应陈諍要求,刻意塑造恐女人设。 採访中莫道明靦腆又绅士,尽可能与女主持人保持距离,一旦对方靠近,立刻瑟缩,面露礼貌又略微尷尬的微笑。 而现下又发生疑似恋爱一事,不少人以此事嘲讽,说恐女人设立的快,私下还不都有个嫂子? 【哥哥年年有,嫂子遍地走。】 【主持人好可怜,她也是来工作的啊,莫这样真的很没礼貌。】 【不是,莫是演员欸,怕女人怎么跟对手演员对戏啊?】 【特讨厌这种恐女人设的,哪个男生现实中会这样啊,好像女人带病毒一样,结果还不是有女朋友,笑死。】 【没塌房前不是都说这很绅士吗,塌房后反而全网嘲,这届网友够双标的,666。】 【也不能说莫道明错,说不定他在遇到秦橙前真的怕女生,人生总会遇到几个让你愿意打破原则的。】 【追根究柢导致男艺人一个个都营造自己怕女人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饭圈逐渐病态化吧?】 【以多年经验告诉大家,这种刚出道就着急立恐女人设的,多数私下都有好几位嫂子,我前墙头就是(doge)。】 【楼上有瓜,我先放个板凳。】 莫道明深信秦橙一定有看过这些言论,但在看见这些发言后,她却仍选择理解包容。 不能只有秦橙付出。 于是莫道明告诉陈諍,他想公开。 「我想要给她一个名分错了吗,就是谈个恋爱,犯的着像是我作奸犯科,需要秘而不宣三缄其口吗?」 莫道明气的口不择言:「諍哥,要真如此,乾脆就解约好了,我待不下去,你应该也不想继续带着我这样的艺人吧?」 陈諍看也没看:「那,承认恋情,粉丝脱饭,导致现在正在谈的代言採访全失,届时所造成的公司损失,你负责吗?」 莫道明终归太年轻,太意气用事,他腾地站起,撂下一句:「负责,我他妈全部负责!」 陈諍面上毫无波澜。 恰逢该回片场的时间了,莫道明怒气腾腾的转身离开陈諍办公室,几乎与此同时,同门师姐苏璇猝然出现在门外。 两人正面对着,都吓了一跳。 莫道明没想到她会出现,一时手足无措,愣愣怔怔。 苏璇同样也是一惊,但对他突然开门一事,苏璇更多的是心虚——她在外边听了全部,有种窥探他人隐私的愧疚感。 内疚散去,她的神情转为复杂,既怜悯又无奈,明白也束手无策。 苏璇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让莫道明眉头一蹙,紧攥着双拳愤愤不平。 明明两人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事,苏璇却要对他表示同情? 莫道明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事实证明,比起跟着泼妇一般哭骂闹腾,如秦橙这样温良恭顺,才更能收服男人的心。 这儿就有个因此被收的俯首帖耳的。 孙夏看着气馁的莫道明说:「那我问问,你认为自己手上握着什么,可以让陈諍为了留你妥协?」 不出所料,莫道明果然沉默了。 孙夏考量他正在思考,没去打扰他,又含了块冰。 幸好莫道明也没想太久,他瓮声瓮气的答非所问:「我们在彼此低潮的时候互相扶持,到时候我们爱情长跑多年修成正果,会成为一段美好的佳话。」 他举例:「前阵子结婚的那个王珉然不就是这样吗?他跟刘伊星交往11年,今年走入婚姻,也得到很多人的祝福啊。」 孙夏嗯了声:「我知道,但你忘记了,王珉然跟刘伊星地下谈了7年,期间许多论坛跟媒体都曾捕风捉影,两人矢口否认,直到王珉然站稳小萤幕一线,刘伊星演出高收视职场剧爆红,又过了一年,两人才官宣恋情。」 她说到此,笑盈盈地看莫道明:「你敢拿王珉然前辈举例,那你看看,自己跟人家差了多少?」 孙夏毫不客气:「我们就看你手里多少资本,你是什么当红小生吗?你演出的戏都是爆款吗?你手上有十几个代言?你的公眾帐号粉丝数破五百万了吗?既然还不到那个咖位,那现在就是你在依赖陈諍,而不是陈諍对你死乞白赖。」 她说的太过直白,莫道明脸色立刻变了。 孙夏面不改色,继续说下去:「秦橙呢?她有符合我说的以上条件吗?都没有啊。那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无法带红另一个人,甚至可能因为是你的公开女友而被你网暴,你还觉得有什么好处,显得你很爷们?」 「你以为承认恋情,是动动手指就好吗?后续发展想过吗,你做为陈諍加入时代娱乐后所接的第一位男艺人,表示他十分看好你。而你跟他相处的久,认为他可能让你冒这险,打坏他捧出他那好几位准一线女星,甚至是苏璇这个一线的佳绩吗?」 孙夏终于结束了这段残忍又现实的剖析:「作为演员,是该适时感性,但必要时刻,还是要保持理性好。」 她从容不迫,条分缕析,说的头头是道,让莫道明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使他更加丧气,蔫头耷脑:「那有什么办法吗?两者兼顾,我真的不想看橙子这样……委曲求全。」 他认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见光是很丢脸的事,加上那日秦橙过于懂事的样子,委实让他疼的心都揪起。 「这件事发生几天了?」 「两天前的事。」 孙夏哦了声:「你仔细想,陈諍还给你留了冷静时间,现在他来这,也是有意跟你促膝长谈。」 听到促膝长谈这四字,莫道明更是头大如斗。 他烦闷的抱头,鬱闷的无力低吼。 孙夏语气始终淡淡,躬身而起:「你也别太紧张,这表示在他心里,你还有价值,还不是弃如敝屣,不屑一顾。」 见她好似真要离开,莫道明又心慌了,赶紧问:「那就没两全其美的方式吗?」 对孙夏的情感,莫道明一直清楚,绝不是同对秦橙的爱情。 他对孙夏,更多的是信赖相信,在心里已经开始选择听从她的带领,相信她所说全是对的。 因此现下眼见孙夏打算离开,才慌张的赶紧说话试图挽留她。 他是在演艺圈这汪洋漂流的人,紧抓着孙夏这根可靠的浮木。 但这演艺圈载浮载沉,就算熬过了前边险恶的海上漩涡,谁又能预知到,下一秒来的是风和日丽阳光徐徐的晴朗,还是乌云滚滚风雨交加的大雷雨? 一步走错,跌进深渊,没几个人能成功爬上来的。 孙夏果然因此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回到原处,说了句:「你自己都举了王珉然为例,前边有人给你抄作业了,还没明白?」 想要两全,那就得先有所退让,待到登上峰顶那刻,苦尽甘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时,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莫道明嚥下唾沫,心脏跳的有点快。 她见莫道明揣揣又急切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噗地一笑出声:「别绷着一张脸,好像天塌下来一样。」 意识到她在嘲笑,莫道明气急败坏:「这还不算天塌了?」 她泰然自若,抬臂高指萧瑟夜空:「天没这么容易塌的,即使塌了就再拚点力,把天空又一次扛起来就好。」 * 胡同片场,停车场处,一辆黑色丰田后面恰好紧跟了辆银色bmw。 车位所剩无几,因此两部车也併排停在两个相邻的车位。 陈諍还未熄火,就看见江慧莉站在边上,满面惶迫不安。 看来,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要来算帐的了。 他轻声一笑,甫将车辆熄火准备下车,却无意间瞥见走向bmw的高瘦男人。 ——都群,陆祺寒的经纪人。 陈諍开了车门,江慧莉立时迎上前:「諍哥,我跟工作人员借了个小房间,道明也在等你了。」 陈諍嗯了声,注意力始终在都群走近的那台银色汽车上。 本是努力表现想求表扬,但却得这反应,江慧莉蔫巴,指引陈諍路线。 忽地陈諍抬手:「等等。」 江慧莉满面费解,听见车门噠一声,又见陈諍盯着人家汽车看,不免俗的好奇,视线跟了过去。 只见有个纤瘦高挑,穿着灰蓝大衣的女人从驾驶座下车,都群招呼:「蕊姐。」 冯蕊微笑回应他的招呼,驀地觉得有人盯着自己,随意撇了个头,与陈諍四目相接。 陈諍终于笑了,兴致满满:「冯小姐,真没想到今天还能在此遇见你。」 022. 孙夏飆演技 陈諍与冯蕊,若认真讲起,算是竞争关係。 同为经纪人,他们是同行,自然会有比较心理,也是正常。 经纪人当然也竞争激烈,总暗戳戳的互争雄长,看谁带着艺人更出色更红——今天你带的艺人爆红又怎样,保不准是曇花一现,还不如我家艺人稳扎稳打脚踏实地呢。 但心中到底还是咬牙,盼着自己手上这位能争气些。 陈諍与冯蕊虽表面和谐,但私下对彼此都颇有微词。 他们当年都向陆祺寒拋出橄欖枝,希望他能加入自己旗下。 而当年仍是二当家的冯蕊,凭着姐姐亲自出手,获得陆祺寒青睞,签下了他。 手上有这号艺人简直万事无敌,凭藉韩国活动时期的人气,陆祺寒站到二线可说一蹴而就。 而同年冯蕊慧眼识珠,签下当年因街访一砲而红的顾雨恩,手里握有这两张新生代王牌,冯蕊因此成为当年最受艷羡的经纪人。 她晚了陈諍两年入行,后浪此刻锋头正盛,被冯蕊压矮了一截的陈諍自然看她不顺眼。 这种情绪在陆祺寒首专空降音源榜第一,顾雨恩又凭电影《春和景明》女二爆红后更盛。 错过陆祺寒的陈諍,则是托苏璇的福前来寻梦剧团观看二十年大戏,意外发掘了莫道明,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念头,破例与男性签约。 这次双方眼光也一致,都看好《小永乐》的剧本,给手上男星接了同一部剧。 所以,其实也都私下较劲,盼着自家艺人能在这部剧里得到比对方艺人更高的关注。 陈諍对莫道明的心态可说是破釜沉舟,他心想虽得不到陆祺寒这王牌,但只有他有才,莫道明有命,这人未来也定能超越陆祺寒,给他扳回顏面。 想不到剧都还未杀青,还没看见陆祺寒跌入谷底,莫道明就先出乱子了。 此刻也是恰好,居然在此相见。 必要的礼貌还是不能少,冯蕊向陈諍打招呼:「諍哥,真巧。」 陈諍笑笑:「是很巧,我来这看看我的艺人,你也是?」 冯蕊本就担心孙夏这潜力股被其他人看上挖走,自然防范陈諍:「是啊。」 她得想个办法走脱才是。 陈諍这时换上了遗憾神色:「令姊的事,我很遗憾,但看你现在也算站起来了,也欣慰不少。」 又不是多熟,还欣慰呢。 冯蕊心中埋汰,表面装的和善,口不应心:「逝者已逝,我现在得撑起她留下的nuit,才能让她走的安心。」 这俩表里不一的人搁这演什么感情融洽,都群有些心理不适,压低声音攛掇:「姐,寻个由头走了吧。」 冯蕊瞟他一眼,眼里写满了你当我不想? 附近嘈嘈切切,双方都没想太多,只当剧组人员的声音,但后来细听,才知拍摄顺序调换了。 一位圆框眼镜男说:「道具组的人快过去检查,要先拍盛安岁摊牌那幕,演员都到位了。」 陈諍注意到冯蕊的眼神闪烁了下。 与眼镜男对话的女孩不情愿嘟嚷:「怎么突然改顺序啊,不是要先拍钟亦鸣跟盛安岁那场吗?」 「钟亦鸣有事,先调顺序,反正这两场本来就是要一起拍的。」 短发女孩指着天空:「刚好下雪了啊,说不定等等拍完就停了,浪费这雪景。」她埋怨:「可别施化肥替代,臭就算了,还得多付钱。」 眼镜男无奈:「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 这两人离去,冯蕊陈諍等四人却仍在原地怔神。 她今日目的本就是为孙夏这场戏而来,既然要提前开拍,那就算失礼,也要赶紧走脱。 冯蕊说:「諍哥,我想看看这场戏,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陈諍堆笑,满脸理解:「好,再见。」 甩开了陈諍后,冯蕊加紧脚步,神情带些兴奋嘱咐都群:「赶紧走。」 江慧莉以为这篇翻过后就能去找莫道明,正要指引,陈諍却出声:「等等,我想去看看这场戏。」 江慧莉愣了下:「可是諍哥你刚刚也听见了,下一场就是道明的戏,可能没办法让你耽误时间。」 「我今天有空,晚些再与他谈也无妨。」天冷,陈諍立起西装领口:「我也想看看当年与我失之交臂的陆祺寒,演技到底如何。」 * 因自己的缘故导致拍摄顺序调换,莫道明多少感到扭捏不安。 于是他一起来到盛家片场,是跟着这剧组中唯一能带给自己偌大安全感,可靠的孙夏来的。 孙夏和陆祺寒都在盛家沙发上对着剧本,孙夏此刻已经进入状态,低声与饰演母亲卢嘉怡的演员李琳对着台词。 莫道明抱着膝盖与其他年轻演员瑟缩在一角,这让他很安心。 然而让他意料不到的,由是工作人员领着的陈諍也出现在盛家。 莫道明瞠目结舌,陈諍看了他一眼,江慧莉一脸怒其不争,招着手要他过来。 莫道明赶紧巴巴过去,怯怯喊了声:「諍哥。」 陈諍乜他一眼:「有事之后再谈。」 哦,所以现在他不必提心吊胆,暂时安然无恙囉? 陆祺寒也看见冯蕊了,惊喜的与她挥手打招呼。 冯蕊回应,孙夏因此抬眼,看见是她,也衝她挥手。 冯蕊点头,眼底带些鼓励,期待她这场戏能带给自己的惊喜。 陆祺寒目光逡巡一周,略微不安,低声同孙夏说:「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场观赏的人特别多?」 这场戏的主角孙夏却气定神间:「你紧张什么,你的台词有十句吗?」 …… 陆祺寒低头看词本,萤光笔标记出他的部分,也共就一句。 他不忿的切了一声,这场台词少,但整齣戏的部分,他可多上孙夏好几句呢! 一切准备就绪,梁远哲坐在小萤幕注视。 「演员ok!」 「布景ok!」 一边灯光师也喊:「打光ok!」 梁远哲对所有人比了个ok手势:「5、4、3……!」 * 卢嘉怡气急败坏的揪着正尖叫着的盛安岁头发来到客厅,把正于客厅的盛家父子吓了一跳。 盛浩然收起报纸:「怎么回事啊?」 卢嘉怡将盛安岁的大学志愿单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盛安岁则拼命挣扎:「放开我!」 父子俩凑近去看,只见盛安岁所填的大学,没有一间在本市。 卢嘉怡大为光火,一把甩开盛安岁的头发,盛安岁因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摔在沙发上。 盛安岁捂着脸,脑袋空白,愣愣怔怔,似乎正在想着:同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就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卢嘉怡指着她骂:「好啊你,这么想离开自己家是吧?我说过多少次,尽量填离家近的大学。你倒好,尽填都填些天高皇帝远的!」 因她这声骂,盛安岁回神,眼圈发红紧盯母亲,眼底满是倔强:「我为什么得留在家,别人都可以出外念书,就我得一直留着?」 [场边,所有人不自觉都凝了神,『哭』这样的情绪,通常带着委屈伤心悲愤,因此哭戏讲究的是情绪层层堆叠,而不是平地一声雷,突如其来乾嚎大哭。有过铺陈的哭戏才能使观眾带入情绪,使群眾共情,一同伤感。] 卢嘉怡怒不可遏:「那你倒是说说理由,说的像是家里亏待你一样巴不得往外跑!」 盛安年有些心慌,去碰盛安岁的手:「你冷静点啦……」 盛安岁的人设较不擅于表达,以坚强偽装自己,又好面子,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失控总感到彆扭。 因此方才与母亲的争执里,演员的尽可能表现的不落下风,却也看得出她紧咬着后槽牙隐忍情绪。 这样一个人,使她彻底爆发,需要一个引爆点。 盛安年这句话就是一个导火点。 「冷静点?没亏待我?」盛安岁的情绪却因此爆发,她用力拨开盛安年的手,腾地站起,顶着狼狈乱发,却不失眼中执拗。 [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迸发,在场观眾无一不揪心,被她这场表演带进了戏里。] 盛安岁抽了抽鼻子,呼吸紊乱:「你自己说,这些年你们有多偏心,冰淇淋只买给弟弟,同样考了高分回家,被称讚的也只有盛安年。就连在亲戚朋友前,你们也只夸盛安年!」 「我说过多少次我讨厌香菜,讨厌那个味道,但盛安年喜欢,你们就能一次次忘记我说的话,一次次不顾我的意见将我讨厌的食物端上桌。」 盛安岁深呼吸一口,语气渐渐染上鼻音,连手都微微哆嗦:「只因为我是女生吗?因为第一胎生出来是女的不被长辈喜欢,所以你们也将这样的情绪发洩在我身上吗?」 盛安岁情绪崩溃,蹲在地上,眼泪扑簌簌滑落,她哭的无助又无辜,梨花带泪的样子竟格外的脆弱而美丽。 多年来的委屈一次爆发,她情绪到位,在这一刻没人会指责盛安岁无理取闹。 盛浩然站在一旁,茫然无措,身侧蜷着不知所措的手。 盛安年不知道自己在姐姐心里竟是这样的存在,看了在场三人,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卢嘉怡被她这一席话说的没了气势,愣愣地望着她,嘴唇微微发颤,眼底也浮起雾气。 半晌,她凄楚地说:「那你可以讲啊!」 盛安岁盯着她看:「我讲了你会听吗?多少次了,我一次次考高分回家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但你眼里一样只有盛安年,你眼里从来没有我盛安岁!」 盛浩然仰天重重叹了口气。 盛安岁喃喃:「如果你们只要盛安年,一开始验出是女生后乾脆把我堕掉,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饮泣吞声,一度哽了口气于喉,半晌,才说:「我知道人一定会偏心,但我只希望我的爸妈别眼里只有弟弟,能不能……偶尔看看我?」 她哑了声,最后一个尾音飘渺,像是费尽全身力气把多年窝囊气一次宣洩,已然疲乏无力。 卢嘉怡满脸惭怍,这时才醒悟,打算扶她:「安岁……」 盛安岁听见她的声音,忽地抬头,面露惊乍,这时濡湿的眼又恢復往常的不服输。 她骤然起身,回避卢嘉怡。 盛安岁看着卢嘉怡,缓慢摇头,囁嚅着唇:「来不及了。」 四下岑寂,无人出声。 盛安岁以手背抹去眼泪,似乎觉得待不下去,驀地转头,揪了大衣跑离开家。 * 全场皆受盛安岁影响,愣怔原地迟迟无法回神。 场记先反神,提醒梁远哲,随着梁远哲喊了句ok后,所有人才如梦初醒那样醒来。 孙夏还在场边流眼泪,李琳及白源昭也同样满脸悲痛。 这场盛安岁摊牌的戏,不止孙夏的演技可圈可点,就连饰演母亲的李琳也十分优秀,将一个最后时刻才明白自己做错事的母亲懊悔演得淋漓尽致。 更别说白源昭,就算只有一句台词,乾在旁当立桩,但那举手投足也都是戏。 陆祺寒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们都入戏甚深,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演的不太好。 播出后,这场戏肯定会爆,陆祺寒这么想着。 没爆就当是观眾聋瞎。 因着等会还要拍近景,化妆师一上前替她补妆时,孙夏立刻歛起情绪,把自己抽离了盛安岁。 大家守在萤幕前审视方才成果,陆祺寒不出意外被刁了几句。 「你到底有没有搞懂状况啊,我是叫你来这演发呆的吗?现在是你姐跟你妈在吵架,吵的可能下一秒邻居就要打电话报警了。你倒好,吓傻是不是,傻也没傻你这么久的,ai演技是吧?他妈我请个木桩都演得比你好。」 陆祺寒大气不敢吭,虚心受教。 他犹记冯薇说过的——炉火纯青的演技,都是在片场被导演打骂出来的。 于李琳白源昭而言,梁远哲已经说得极其委婉,在他们刚入行那时,导演哪看不满意,直接揪着头发拖你撞墙的都有。 但时代不同,重视人权,这类片场暴力已不復存在了。 至于孙夏,不必怀疑,梁远哲与李琳白昭源两位前辈都十分满意。 梁远哲指着说:「还不错,就是哭得有点太用力了,收敛一点,希望下一条能更好。」 孙夏点头应好。 陆祺寒咋舌:这程度也会被刁啊。 李琳抱着孙夏:「琳姐抱一下,太心疼你了。」 孙夏哭笑不得,回拥李琳:「演戏是演戏,琳姐平时对我最好了。」 李琳可喜欢她了:「那可不是吗,你是我女儿欸。」 冯蕊与都群对视一眼,她问:「如何?」 都群情绪仍被方才那场全员演技几乎在线的戏影响:「非常好。」 冯蕊頷首。 半晌,都群终于回了神,接了冯蕊一个眼神,当即明瞭。 他垂眸,恭顺回答:「我知道姐想做什么,我会想办法的。」 那边,莫道明也同样因孙夏演技而震惊。 日常拍的戏都没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因此虽知道孙夏演技不错,但也当不过尔尔,却没想过是好到这个地步。 陈諍见他目瞪口呆,说了句:「多跟人学学,对戏时从她身上吸取些经验,人家跟你年纪差不多,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其实出身舞台剧剧团的莫道明程度也不错,但人总是贪心,陈諍盼他能到出类拔萃的地步。 莫道明也是,便俯首帖耳回答:「好的。」 顿了顿,以为无事了,陈諍却突然转头,嘱咐江慧莉:「你去打听看看,那个孙夏是哪家的艺人,打听完告诉我。」 023. 她未来的去处 晚上11点,兰北市中心最热闹的商圈仍是热火朝天,精力尚未耗尽,好似没有歇息的念头。 但她已经到点了,可以下班了——才这么想着,店长就出声喊她:「曼雅,十点了,你打卡下班吧。」 其实店长也不是什么好心,就是怕她耽误打卡时间,还得多付加班费。 她点点头,这几日天凉,着了风寒,不自觉就咳了几声。 从那次打胎之后,或许是因未好好调养,身子越发孱弱了。 同事吩咐她得戴上围巾,又问了句:「天气这么冷,没男朋友也能联络家人来接吧,别逞强了。」 那女孩木然地看着机器弹出自己的打卡纸,好一会,才自失一笑:「哪有这么娇贵啊,我就住这附近,很快的。」 离去前,她将制服收进置物柜中,将要关上时,见到名牌歪斜了些,强迫症发作,伸手调整了角度。 黑魖魖中,金色名牌依然绚烂耀眼,写着她的名字。 ——销售员余曼雅。 推门而出,余曼雅双手插进兜里,试图捂热自己因天寒而冻红的手,归家途中,又一次经过那家精品服饰店。 黑底白字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字母,meng。 余曼雅驻足,白雪洋洋洒洒,她眼带唏嘘的看进金光灿灿的店面——若没出这件事,她早已拿到meng集团的实习资格,年后就要进公司报到了。 最后一次见到孙夏,余曼雅成功使她打消让自己打胎的念头,但同样希望她拿掉孩子的还有一个人。 她的母亲陈若洁。 若对方愿意负责还好,陈若洁一眼就看出孩子的爹压根不想负责,想到女儿才20岁就得带着个小拖油瓶,心生不忍,偷偷安排了堕胎手术。 那时已经三个月,不适合药引,陈若洁没告诉她理由,只带着她进了一家偏僻的巷尾诊所。 她心有畏惧,当医生要她躺上手术台时,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一家专门做人工引產的黑医。 「我不要拿掉。」余曼雅陡然睁眼,看的执刀人不知如何是好。 余曼雅又说:「我已经20岁了,是法定成年人,你若强硬拿掉我的孩子,我可以告你。」 她义正严词,眼神又阴鷙,执刀人怕了,让余曼雅下了手术台。 陈若洁还纳闷手术竟如此之快,却见余曼雅靠着双脚走出手术房,她腾地站起:「你没动手术!」 恍惚着的余曼雅回神,她盯着陈若洁看:「妈,你怎么能搞这种小动作?」 陈若洁唯恐她情绪波动,柔着声哄:「我这是为你好,若影响你心情,手术失败怎么办?」 这是个没有医生执照的黑医院,陈若洁当然也担心哪点出差错,拿不掉小的,连大的也赔上。 陈若洁伸手去牵她,温声安抚:「知道了也没关係,乖,放轻松,我们回手术台……」 余曼雅却收了手回避,她满眼决绝,狠戾的看着母亲。 「我不要。」余曼雅退了一步,手抚上肚皮:「你也是母亲,怎么不懂这种心情?你要我打掉它,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于心不忍?」 陈若洁眼眸一沉:「不捨也是一时的,你眼光得放远一些,你接下来这辈子就会跟这个孩子牵扯在一起,你的大好前程都会被它拖住脚——别冥顽不灵了,未来你还会有别的孩子!」 余曼雅又退了一步,与陈若洁保持丈许距离,眼神戒备:「这是我的孩子。」 「这是个连它爸都不要的孩子!」陈若洁暴怒,声音尖锐:「你被下蛊了是吗,曼雅,清醒一点!你明年就能进孟家產业实习,幸运的话就能直升成为集团设计师。但今天你不拿掉,到时候大家看到的就是你挺着个快临盆的大肚子,怎么实习,怎么直升!」 余曼雅愣怔的看着母亲,心里陡然升起恐惧。 陈若洁说的对,她这胎若真下来,她这辈子都会与之牵扯在一块。 在同龄人孙夏面前可以大放厥词说着什么会爱着孩子,但换在年长自己许多、人生阅歷也多的,母亲面前,听了她这么分析后,反而就感到害怕。 20岁是个尷尬年纪,是成年了,却也不是多成熟,就像个刚离巢的小雏鸟,一遇到危险,又想马上缩回母亲怀里。 陈若洁看出她怔神是态度松动,赶紧温言软语:「曼雅,听我的,你要相信妈妈都是会你好啊。」 余曼雅垂眸看着肚皮,已微微隆起,已经四个月了,它是个成形的生命了。 但她考虑了这孩子出生的权利,又有谁在意她被迫中止的未来梦想? 就算她生下这个孩子,也没人会讚赏嘉许她,更没人会因她的母爱感动。 无人在意,那她就得自己负责。 她抽噎着被陈若清牵着走进问诊室,哆嗦着亲笔签下了同意书,躺上手术台进行麻醉时,眼圈一红,眼泪从眼角汩汩滑落。 手术结束后,护士特缺心眼的问她一句要不要看看孩子。 余曼雅眼神空洞,没搭理她。 但余曼雅没想到的事,手术结束后一个月,她被母亲限制了行动。 陈若洁也不是出于坏意,想控制女儿行动,实在是见她因这孩子没了行尸走肉,担心她意气用事奔着与那胎儿下辈子当不成母子当朋友去,甚至连房门都不敢让她出了。 同时,这事在学校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学生们还加油添醋了不少,陈若洁不希望余曼雅回学校听着这些流言蜚语。 余曼雅在房里已经一个半月了,前些日子说调养身体还过得去,现在这般,就是囚禁。 「我想去学校上课。」送饭时,余曼雅对陈若洁这么说。 陈若洁含糊其辞:「看你身体状况吧,多休息一会,拿掉孩子可伤身的。」 余曼雅缓缓转头,眼中情绪复杂,直勾勾盯着陈若洁:「你这是限制我的行动,就算你是我妈也不能如此。」 陈若洁被她盯的心虚:「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余曼雅慢悠悠重复,她掀了眼皮,嘴角一扬,竟令陈若洁如芒刺在背。 余曼雅意味深长地笑:「为我好,上次也是这样讲呢,这句话你还想用几次?」她歪着头笑,格外悚然:「这句话啊,用一次还行,两次三次,就真讨人厌了,陈女士知道吗?」 隔天晚上,余曼雅趁着陈若洁不在家,撬开房门的锁,第一次叛逆,没带多少行囊就离家出走了。 她意识到她母亲一句句为她好实际皆是控制,若再不走,或许真就永远只能活在母亲底下,走在她规划好的路上,一步步越走越远,越发的迷失自己。 但满怀雄心壮志的女孩离开家后才知自己真是无依无靠。 除了母亲,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多年好友徐翎礼。 幸好徐翎礼也早掛念她许久,接到她的来电,二话不说赶来接她。 一见到彼此,两个女孩就哭着抱在一块,牵着手互诉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 余曼雅被徐翎礼接到了住处。 她也因此得知梁权的下场,竟隐隐有一丝快慰。 她不禁骇然心惊,想:「我对他只有恨了吗?」 徐翎礼又说:「你不是说让我多跟孙夏相处吗?我有听你的话,想不到她人真的很好,跟你说的一样。」 余曼雅回神,啊了声:「是啊,可能想要回头了吧?」 「曼雅,我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就是投机取巧。」徐翎礼说到此,有些底气不足:「孙夏不只一次告诉我她想见你,你又说孟家那个实习八成黄了,要不要你试试看,从孙夏那……」 余曼雅难以置信的看着徐翎礼。 徐翎礼舔舔乾涩嘴唇:「她妈妈不是meng的设计总监吗,你俩现在也算是有同样遭遇的可怜虫,说不定她会帮你啊。」 余曼雅踌躇,在徐翎礼不敌睡意睡去时,她眼睛却意外的晶亮。 她摸出了藏在行李里的另一部手机,接上电源,开啟手机。 说不上为什么,但在收拾必需用品时,余曼雅猝然想起这部手机,认为一定得带上,确定带着后才出门。 余曼雅鄙夷自己,或许她心里也是同样想法——抱上孙夏这条大腿,等于傍上她那手眼通天的母亲吧。 但善用人脉,何尝不是本领? 她很快的说服自己,萤幕激活的那剎那,也有一条讯息显示在通知列表。 余曼雅愣了愣,忽地一笑,如释重负那般将手机抱进怀里。 * 孙夏的戏份已近杀青,这一天,梅冰清罕见的来电。 「恭喜你啊。」 梅冰清劈头就带笑这么说,孙夏闻弦歌知雅意,但也知道梅冰清喜爱公布答案时对方惊喜的反应,于是装傻的问:「梅姐,怎么恭喜我呢?」 那头,梅冰清闷声笑着:「天大的好事啊,想不到有两家公司都对你有意思,顺藤摸瓜问到我这来了。」 两家? 孙夏迟疑了一下,不止nuit? 梅冰清也不卖关子,直言:「一家是nuit,另一家是时代。」 孙夏便大致明瞭了——那日确实有见到时代娱乐的陈諍来到现场,她心思本就没放在陈諍身上,只当他为莫道明而来,间来无事凑个热闹看看拍摄。 想不到这无心插柳之举,竟让他如获宝藏,发掘了孙夏。 梅冰清出声问她:「这两家都挺不错的,如何,给你多少时间考虑,两个礼拜够吗?」 「绰绰有馀了。」孙夏回答:「梅姐,谢谢。」 梅冰清笑答:「最有用的感谢你知道的,口头上的就省了吧。」 自然明瞭的。 又寒暄了几句,候着梅冰清先撳断通话,孙夏才放下手机。 她观望了拍摄进度,尚轮不到自己,于是给父母俩都发了封短讯告知此事,又看仍是休息时间,孙夏索性就在便利店思忖看路人。 冬阳没夏季艳日刺眼,但照映于白雪上反射的光也让眼睛刺痛。 孙夏没看一会就想收起目光,却不想这微微侧头,让她看见了从巷口走来的陆祺寒。 本以为他只是经过,却不料他竟是朝着自己走来。 孙夏懵了。 他亦是冻不可耐的模样,双手插进羽绒衣兜里,见到她时,竟喜上眉梢。 孙夏愣了愣,陆祺寒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窗边,他以上肘撑着玻璃,额头则抵住肘间,将手机萤幕转向孙夏。 上头有他提早打好的字:有空聊聊? 孙夏点头,不知陆祺寒要同自己聊什么,竟有些慌。 一会,陆祺寒就进了便利店,站在自己面前:「你等我一下,我快冷死了,买个热的喝。」 陆祺寒买了即溶玉米浓汤,冲泡完毕掀盖那刻,馥郁香气扑鼻而来,让孙夏不由跟着嚥下唾沫。 他正要大快朵颐,又想起一事,做贼心虚般四处观望,随后赶紧套上羽绒衣帽,戴上墨镜。 他贼兮兮的对孙夏解释:「怕被偷拍。」 …… 陆祺寒朝浓汤吹吹气,这才切入正题:「突然找你,吓到了吧?」 孙夏哭笑不得:「哪有那么不禁吓?」 他神神秘秘:「那就好。其实我来这是有任务在身的。」 孙夏挑起眉梢:「你老闆要你来拉拢我?」 闻言,陆祺寒手顿了下,随后露出胜利笑容,竖起食指嘖嘖嘖了几声:「半对半错。」 搞什么神神叨叨的,孙夏虽性子不急,但却讨厌被吊胃口,加上与陆祺寒又熟,立即垮下脸:「对哪错哪,你有话就一次说完。」 「哎,年轻人怎么这般急躁?」陆祺寒倒好,看她急就越拖时间,慢悠悠地搅拌着玉米浓汤,直到见孙夏整张脸都黑了,才适可而止。 「是要拉拢你没错,但不是蕊姐叫我来的。」 轮到孙夏惊讶,脱口:「时代变了啊,我都不知道现在艺人还得帮忙公司拓展了。」 她这句话带些如前辈看圈子的感觉,但陆祺寒只忙着吹凉眼前的汤,并未注意到这句话由她口里说出多违和。 陆祺寒只当她在奚落:「别这样说,你先说说,目前两家公司,你眼中的优缺点为何?」 「你给我设套呢,是想套出另一家对我有兴趣的公司吗?」 「谁给你设套,吃饱太间?我们都知道是时代的陈諍了。」 孙夏将信将疑:「两家公司都很不错。」 「官腔。」 她乜陆祺寒一眼,不理会继续:「时代传媒虽不比天悦娱乐,但也是大公司,若两两相比,工作机会或许会比nuit还多。」 「但是,时代传媒旗下的艺人太多了——尤其陈諍,他手上女艺人不少,又有个力捧的女艺人苏璇,加上他与莫道明签约有个明显的意思。」 陆祺寒呼吸一屏。 然而迟迟等不到孙夏公布答案,他抓心挠肝,见到她一脸自得,才明白孙夏这是在报他方才故弄玄虚的仇。 他急的跺脚:「你幼稚不?求求大姐了,告诉我吧!」 此时一想,陆祺寒也觉得神奇。有的人白头如新,他与孙夏却是倾盖如故,分明也不过认识三个月,却能如此自然的打打闹闹。 「谁你大姐呢!」终于小了陆祺寒几岁,孙夏对年纪敏感的很,这才说:「听说他曾找过你但被拒绝,随后就签了莫道明,你们又都是浓眉大眼型的,这代表什么?」 孙夏挑眉:「虽然我们感情都很好,但不能否认,陈諍应该是想让莫道明走到能与你并肩甚至超越你的地步。」 陆祺寒本听得入神,猝然一愣:「你怎么知道他找过我?」 「这不重要。」孙夏含糊带过:「你认为陈諍有那么多精力吗,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手可通天?他签下新人后顾得上吗?」 陆祺寒马上面露惊喜:「欢迎加入——」 孙夏连说了四个等:「年轻人,切勿急躁,我还没说完呢。」 他立刻白了孙夏一眼。 孙夏个不正经的,他说正事呢,她还当在聊天侃大山了。 然而她还真就不急不躁:「我们得一视同仁啊,说了时代,也得说nuit。nuit缺点就在规模小,旗下现在艺人也只两个,若与大公司相比,只靠冯小姐的话,就只是还在发展人脉的地步,不过就是你跟顾雨恩能打,才总能拿到好戏。」 陆祺寒不置可否——她说的是事实。 「但是优点也有的,我前面说了陈諍缺点,那这对nuit来说,就是优点。」 陆祺寒脱口:「是啊,加了你也就三个,没有难以顾全的理由。」 悟性挺高的,孙夏微笑:「nuit雀小脏全,除了人脉,许多设备措施都已发展完善,冯蕊又入行多年,我这些日子看你身边的都群也觉得值得期待。更重要的是,一个公司不可能只有两个艺人,纵使你俩人气多高,那也是岌岌可危。」 这时,陆祺寒面露感谓心想:哪是剩两个艺人,雨恩姐远在美国不知归期,也弄不清到底在鼓捣些什么,根本只剩我一人了啊。 又听孙夏继续:「新人时期,当然是有个会全心全意带领的团队更好吧?」 听到此,陆祺寒喜出望外:「你的意思是……」 却不想孙夏竟哎了声,笑得格外促狭:「嘖嘖,你不是说就分析好坏,而不是来套我话吗?我这些话啊,都只是客观剖析,别瞎猜呵。」 …… 看到孙夏狡黠的笑,陆祺寒气的牙痒。 小没良心的,又吊他胃口! 024. 余曼雅 余曼雅看着对面空无一人,侷促不安,她深吸一口,又鼓起脸颊吐气,不能紧张,对身体不好。 只是…… 她目光逡巡一周,隔壁桌就是附近午餐时间抽空外出用餐的上班族,就连她手上的餐点,都是平民可以负担的起的价格。 她真没想到孙夏会与她相约此处。 那日看见孙夏两个月前发送的邀约短信,余曼雅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或许真能从孙夏身上找到另一条路,愁的是这都两个月过去她才回答可以,岂不没诚意吗? 于是她忐忑地等了几天,显然孙夏忙的也没去开另一台手机,渐渐的余曼雅在生活忙碌中遗忘此事时,孙夏回讯了。 【抱歉,现在才看到讯息,很高兴你回覆我了,我下周三中午有空,能约那天吗?】 余曼雅小口啜着奶茶,走了神想——她不会真是考虑到我才约在这平价简餐店的吧? 这分明就不是孙夏一惯的风格,浑身是刺的红玫瑰何曾考虑过他人啊? 正纳闷着,手机响起了,正是孙夏。 余曼雅揣揣不安的接起电话:「孙夏,到了吗?我已经选了个座位,靠窗这,你有看见我吗?」 孙夏认不得余曼雅,听见她这么说,往窗边瞅了眼,大致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啊了声:「我在门口这,看不太到,你可以挥个手吗?」 也是,中午用餐的人多,视线约莫被遮住了吧?余曼雅扬手,边朝门边看去,但视线相撞那刻,竟不自觉走了神。 门边有位拿着手机的女孩,穿着黑色格纹毛呢大衣,内搭毛衣脚穿马丁靴,注意到她举起的手,看了过来,随后嫣然一笑。 这么简单普通的韩系穿着,也不知为何,更衬的她比以往漂亮。 「看到你了,曼雅。」 闻言,余曼雅回神,孙夏已经来到面前。 时尚產业科系出身,余曼雅自然的把目光放在她背来的包上——爱马仕,还是稀有皮。 孙夏落坐:「很高兴你回覆了我的讯息,我一直很想跟你见面。」 她是有些憔悴消瘦,但天生丽质,余曼雅仍是中上的容貌。 真是便宜梁权那臭小子了,一个两个漂亮姑娘都喜欢他,真令人费解。 孙夏目光接着落到余曼雅的肚皮上,秀眉不禁一蹙——她太瘦了,六个月孕期的腹部又如此平坦,有个可能,她拿掉孩子了。 「我拿掉了。」余曼雅自嘲的笑:「真是,那时候还在你面前说的自信满满,结果转头也把孩子拿掉了。」 「那也好,你想清楚了就行。」闻言,孙夏定神,余曼雅本就对自己有好感,而她今天,更要好好让她归从于自己这方。 她不能保证那事不会见光,居心叵测的人太多,倘若哪日真不幸曝光,余曼雅这个『重点证人』站在自己这边,会对她更有利。 她笑:「很高兴你愿意出来见我。」 「别这样讲,也很难得才见一面。」 两人本就不熟,客套的寒暄几句近况,余曼雅得知此处近孙夏的剧组,吃惊:「所以你现在是等戏之馀过来的吗,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以前听过徐翎礼说孙夏常大放厥词表示自己总有一天会称霸演戏圈,而那时她仍被梁权迷的晕头转向,自然嗤之以鼻。 想不到,时至今日,她真已踏出步伐,朝梦想前进。 相比自己……余曼雅自惭形秽。 「我跟你约这时间就代表我是真有空。」孙夏考虑身材,犹豫不决后仍选择沙拉:「你呢,最近还好吗?」 话题来到自己,余曼雅就显得蔫巴,勉强一笑:「说好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就是为生活所苦吧。」 她忖了忖,还是将一切说出,从她做完手术、被母亲监禁、到离家独立等和盘托出,越讲声音越低,越说越是追悔莫及。 孙夏始终没打断她,只是凝望,眼里带着心疼。 虽是站在原主这方,但看见余曼雅才20岁,在她眼里明明还像个孩子,却一朝被迫成长,说不心疼也不可能。 她忍不住的想,若她早些年就如这些小女孩一般经歷,或许在人生最后,也不至于傻呼呼的人哄着就喝了酒。 她的眼神太温柔了,令余曼雅百感交集。 余曼雅自我解嘲;「我要是我妈,也会对我痛心疾首。看见你听到你真的在拍戏后,我又想,现在的我还能再朝服装设计师的路前进吗?」 她摩娑着平坦肚皮:「以为拿掉孩子就有条明路了,结果也没有。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很矛盾,其实我现在还是小难过,但已经拿掉了,也不能反悔了。」 看见孙夏沉默,这并不意外,余曼雅轻笑自嘲,难掩落寞:「我知道挺难的,我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 孙夏却问:「但你没试过,哪知道可不可能?」 余曼雅圆睁着眼看她。 孙夏悟出了件事情——余曼雅不想放弃梦想,又太过年轻,但已经认为人生被自己过的一通庞杂,陷入绝望,实在找不着北。 而这正是她可用以拢络余曼雅的方法。 孙夏说:「我妈生我时28岁,她真正开始得到关注时是34岁,那时我6岁。」 余曼雅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又过了8年,42岁这年,她终于熬到孟总明眼识珠,出任该集团设计总监一职,一当就到了现在,而那年我14岁。」 她插起一片美生菜,却不急着送进口中,只是说:「其实平心而论,我妈妈也算是一个及格边缘的母亲,但就服装设计师这事来看,她的成就是非常高的,对吧?」 「曼雅,说句扫兴的话,我妈那会子是因为还有我爸在。虽说那时我爸也忙于创作,但至少两人还能一起分担照料孩子的事——但你就比较困难了,未来你若没遇见一个适合的人,顾孩子又得忙事业,确实很难。」 余曼雅是听明白,面露闷闷不乐。 「然后还有一点。」孙夏苦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吧?那就是父母疏于照料孩子的结果。」 她挑眉一笑:「曼雅,我觉得把孩子拿掉是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要生下有梁权一半血脉的孩子。有那样的基因,未来肯定也会绊你的脚,而你也只会耽误一个孩子的成长。」 「成大器者不能拘泥与此——我说句冷血点的,你身子调养的好,孩子啊,未来达成目标,想生几个是几个,也不一定得找个男人,我们有钱了,去买个精子自己生不行?。」 「但你只年轻一次,你也只能这时能有精力追梦,你以为自己还有几个20岁,人生还有多长时间?错过这时,你还想等到30、40岁?但就我说的,我妈在那个年纪,已经在当总监了,你呢曼雅,你想要怎样的三四十岁?」 余曼雅热血都被她说的沸腾了,眸色晶亮热情:「我想要跟王老师一样的三四十岁!」 但想起自己过蠢而没的实习合约,余曼雅又丧气了。 「但是我现在没上学,也没实习机会了。」她掀了掀眼皮看着孙夏,楚楚可怜:「我本来二月就要去meng实习了,还是孙夏,你能不能……」 「我不能。」不料孙夏竟一口回绝:「我不喜欢替人开后门,梁权那事属实瞎了眼——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不会再吃的。况且,王安渝是我妈,你跟她之间,我自然是选择我妈。」 余曼雅被她说的尷尬,孙夏的考虑也没有错,但想到她为此低声下气费尽心思,就感到丢人。 她已经没了以前在孙夏面前的优越感了。 「曼雅,不急,还有时间让你想的。」孙夏笑笑,继而正色问:「我听你说都没去学校了,你是休学了吗?」 余曼雅回答:「休学了,去学校就会遇到我妈,我怕尷尬。」 孙夏嗯了声,余曼雅看着她,见她陷入思忖,有些忐忑。 沉吟半晌,孙夏说:「我认为你应该回学校继续学习。」 余曼雅急了:「可是我妈……你不知道吧?我妈是时设系主任,去上学肯定尷尬啊!」 「那你觉得现在的自己,能担起大公司服装设计师一职吗?」孙夏一句话将余曼雅堵了回去:「你所有知识都只学了一半,没有在学校好好磨技艺,就急着进大公司,恕我直言,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态度。」 她语气不容质疑,余曼雅羞红了脸:「你的意思是,我该回去学校继续学习吗?但……」 孙夏说:「你妈那些都不是问题,回去復学,也跟你妈重修旧好,将来也有家人帮忙你分担烦恼。」 「学到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底气,曼雅,未来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但若你连学习的机会都放弃了,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孙夏神色及声音都带着坚定,余曼雅不自觉的便觉得此人的话有理。 若论以往,她只是个嚣张跋扈没脑袋,那现在的孙夏,约莫就是温柔中隐含着坚毅。 余曼雅也真惊讶,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真如此信任依赖孙夏。 与她会面,本也只是抱着利用孙夏的念头赴约,但却被孙夏指了条明路,想到此,余曼雅竟眼眶微酸,百感交集。 「我会……努力试试看的,谢谢你孙夏。」余曼雅担心自己真落泪了丢脸,揩了眼角又说:「你真的成长了很多,跟以前都不同了。」 说者无心,听者也装泰然自若,孙夏莞尔:「也是,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余曼雅当然不安,心突突狂跳。 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之后再说吧,别想太多。」孙夏却是个吊胃口的好手,不打算明讲。 她歛起嘻笑神情,正经问:「虽不能给你开后门,但我想到meng的新装发表会接近,我妈妈那边正需帮手,你若有空,要不要试试?」 * 冬日晌午,未营业的日月音韵酒吧。 这是梁权住在此处的第四个月。 店长看他前途本一片光明,而此刻却颓废的像个行尸走肉,当然唏嘘。 他有惜才之心——平心而论,梁权虽人品不怎么样,但歌声实力绝对上乘,沦落到此境地,店长可说无比痛心。 他忍不住劝:「梁权啊,你说你成天写词作曲,却没一首交出去试试,那岂不是孤芳自赏,白费你这身才华?」 梁权旋开可乐瓶盖倒头饮下,饶是他实力真举世无双,本领也无用武之处。 事到如今,就当是咎由自取,想着一步登天却不想是跌得更重。 他悵然一笑:「我哪有什么才华?」 想起那日就要到手的合约,梁权后槽牙一咬,随后如生理反应一样,脖颈隐隐发紧,呼吸竟有些迟滞。 一想起孙夏,他就头皮发怵。 店长还想说什么,但见梁权面如金纸,正纳闷着,耳边传来一串重复节奏的旋律。 是梁权的手机响了。 梁权瞥了一眼,慵懒的放下手中饮品探头一看,没见过的号码。 他顿时窝火,打算撳断电话,店长连忙制止:「不接啊,说不定有人想找你合作啊。」 「我赌百分之百是车贷信用之类的。」梁权没好气,将手机推给店长:「不信老杜你接接看,说对了这周酒钱都给我免了。」 店长无奈,接起电话,梁权正眼不瞧,如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谁知店长的神色竟从无奈转为震惊,继而大喜:「是,我……我是替他接电话的,梁权现在就在这,我马上转交给他!」 梁权斜乜了眼,但见店长大喜过望,将信将疑的接过电话。 不好如方才那般脱略,梁权清清喉咙问:「你好,请问哪里找?」 「你好,敝姓苏,苏哲璟,你喊我苏哥就行。」电话那端是个低沉醇厚的男声,梁权忖了忖,以他对声音的敏锐度判断,对方应是个年约三十五岁上下,身形壮硕的男人。 接着,梁权的神情从费解到惊讶,凝滞在那一刻。 「我是天悦娱乐艺人发展部开发组组长,意外发现你的资料及demo,听了后对你很感兴趣,请问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你见一面呢?」 // 既然写到了20岁的曼雅,那就想讲讲自己的20,我的20也过得不怎么样,浑浑噩噩的在养病(心理的病,现在鰻常见的) 所以我20岁时也很任性,比如这篇文吧,就是我20岁开的,任性了4年不写后回来,谁也没想到25岁时我打算续写却觉得哪哪都怪,决定重修大改,这才有了现在这个让我满意的版本呢xddd(当然了这篇文也是得一修再修,打算让它精益求精) 不过也是因为熬到了这个年纪,现在的我才有办法hold这篇文的架构与人设,大家说是不是!给我答个是我会开心(哈哈) 025. 说服冯蕊 孟氏大楼三十楼露台,孙夏右手撑墙缘抽菸,她吐气如兰,似乎因抽菸时间长了,姿势也越发优雅,吐气噘起的嘴微微上扬着,像在吹口哨。 她今天心情好,就想抽根菸助助兴。 王安渝上楼时,就看见这幕。作为母亲,她忍不住絮叨:「小夏,妈妈说过了——」 「别抽菸,我知道,我也是偶尔一次啊。」孙夏看她,笑容带着娇俏,虽说她外貌属于冰山清冷型,但平日不苟言笑的女孩突然笑的明媚,无论是谁,看了也会被其打动。 更何况她又长的如此大气漂亮。 孙夏指着王安渝手上的菸盒,声音娇纵:「那你也得以身作则啊,妈,拿着烟要我戒菸,说服不了我哦。」 王安渝斜她一眼:「伶牙俐齿,越长大我越说不过你了。」 打从孙夏《小永乐》杀青后,她就自告奋勇帮忙王安渝新品发表会事宜。但她也不懂时尚產业种种,怕自己下场更耽误进度,因此几乎负责组员们用餐行政等琐碎事务。 倒是跟着她一块来的一位瘦弱女孩余曼雅,帮了许多的忙,她会剪裁也会缝补,手工还精细,偶也有突然出现的绝妙灵感,组员都对她讚不绝口,余曼雅靦腆,但也欣然接受这些称讚。 这些日子的相处,母女俩的关係修补不少,王安渝老早就希望能与孙夏如此,她自然喜不自胜,陶醉在这母慈子孝的温馨中。 王安渝看出她眉梢都带着喜悦,问她:「心情不错啊,nuit传媒终于跟你订下签约时间?」 孙夏笑容可掬:「是啊,这周五我会去赴约,先跟王老师请个假啦。」 王安渝也知孙夏手中有两家经纪公司在挑选,她为了公正,先卸下了冯薇旧友的身分,和女儿好好权衡过两家利弊,最后还是选择摒除时代传媒。 孙夏与她讨论的本意就是为拉近母女关係,也早已想好若她选择时代后自己该如何驳回——但既然她也认为nuit是最好选择,那就顺桿爬,能替原主让妈妈开心一回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也是抢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过上别人本该有的人生,如果可以,她便想替这个命苦的女孩好好照顾家人。 因此上周三,她以孙夏的身分,与作为nuit传媒新任执行长的冯蕊,头一次正式的会晤。 * 兰北市的经纪公司几乎都位处cbd偏东一带,此地不邻近海岸,不如孟家大楼那般可以将海天一色纳入眸中,周围环绕高楼大厦,是不折不扣的市中心。 大概是念及让孙夏进公司谈事会造成骚动,于是冯蕊与孙夏约在附近的一家工业风咖啡厅。 为求无人打扰,冯蕊事先请咖啡厅空出了鲜少使用的二楼空位。 孙夏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在路口遇见了如火如荼筹备演唱会的陆祺寒。 陆祺寒没敢那么嚣张大摇大摆在路上走,他坐在车中,应是早有风声,特意绕至咖啡厅,拨电话要孙夏看窗外那台宝蓝色美產车。 只见后座撳下车窗,陆祺寒只敢从小缝看出,他盯着孙夏一会,指指点点,然后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肯定是还在记恨她上回故弄玄虚。 幼稚。 孙夏忍俊不禁,又有人进门,她驀地站起,毕恭毕敬:「冯小姐。」 来者果然是冯蕊,她一身干练白西装,拎着象徵地位的铂金包,绑了个低丸子头,也回以一笑:「你这提早到的习惯很好,上楼吧,才不会被打扰。」 孙夏应了声好,跟在冯蕊身后上楼,两人都不疾不徐,不切入重点,反而先讨论起了这家咖啡厅的餐点。 冯蕊本身并不是急性子,她也不希望签下的艺人如此,兴许是因姐姐多年蛰伏多年才熬出头,她也认为一蹴而就对艺人并非好事,容易使其自负——爬高爬的太容易,就更容易摔的越重。 但约莫是命吧,所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她手上的两位艺人,可说命中带红,机遇毫不亏待他们,两个都成功躋身二线,眼观顶流。 总而言之,这时的她,也是在观察孙夏。 冯蕊笑:「这里的黑咖啡不错,我问过他们,豆子都是老闆亲自挑选,我很喜欢,你喝美式吗?」 孙夏也不急躁:「当然喝,在片场不喝实在太要命了,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睡着。」 冯蕊掩嘴一笑,反而点了杯可可,说是天冷想喝点甜的。孙夏也很有个性,嘴上这么回应,也点了香橙生薑热茶。 送上来两杯与美式咖啡截然不同的饮品,她俩才笑出声来。 冯蕊这才说:「想不到啊,我这是遇到了个跟我差不多古怪的吗?」 「冯小姐,这不叫古怪,我更喜欢说这叫有个性。」 「我喜欢这个说法。」冯蕊点头,莞尔一笑:「你也沉的住气,那就切入正题吧,我很高兴你愿意来跟我见一面。」 孙夏微笑:「你值得我过来一趟。」 「谢谢你这么看好我,那么说说吧,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推掉时代娱乐那边,却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当然是因为你正处用人之时啊。」孙夏眨眼时带点娇俏,笑时有二十岁女孩该有的可爱。 冯蕊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正需要扩充公司规模,毕竟旗下只有两位艺人实在太少,所以跟陈諍相比,你是更需要我这个人加入。」 冯蕊意外:「我果然没看错你,从你上回跟莫道明对话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很通透的女孩。」 孙夏说了句不敢当:「我只是喜欢分析而已。」她轻酌一口热茶,话锋一转:「冯小姐,我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死,说什么我一定会红,我一定能拿奖,那听起来不是很虚浮吗?」 她条分缕析:「再者,这一行除了看实力,也看机运,人生那么长,谁知道老天爷给我的机运撒在那一年呢?有人18,有人可能38才红,谁知道?」 孙夏微笑着说:「冯小姐,我老实说吧,我很看好你,我认为你跟陈諍之间,你能将属于我的机运带给我。」 冯蕊心头一震。 她笑了,这话可说确实戳中心底,她端起可可酌了一口:「你很会说话。」 「只是我分析过后真是这么认为而已。」孙夏谦虚,顿了顿:「我知道你带艺人的经验丰富,在冯薇老师身边学习多年,也在天娱沉浮许久,所以,我很希望可以进入你的公司,成为你旗下的艺人之一。」 冯蕊拿起纸巾擦拭着嘴边的可可,满脸兴味的笑:「想不到啊,情势突然逆转,竟成了你来奉承我。」 孙夏回答的礼貌得体:「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透明,能得到冯小姐讚赏,是我的荣幸。」 冯蕊终于正眼望着她,看她低眉歛目,眼底有光。 这女孩不简单。 「你不想提什么未来愿景吗?一味的夸奖我,不提个什么要拿视后影后,当上什么四小花旦?」 孙夏露出了迟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野心,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奖项啊头衔啊,有也好没有也好,我喜欢的是演戏,而不是头衔。」 谁知此时,冯蕊顿了下,忽地朝孙夏拋一句:「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你怎么隻字未提,你父母是孙向楠跟王安渝?」 孙夏此刻露出了神情显示出了她有些慌张,已没了方才的从容不迫——这时才像个20多岁的小女孩。 冯蕊解释:「抱歉,我习惯查查对方背景。孙小姐,我想不只在我眼里,很多人都会觉得你这样的出身,顶着这两人女儿的名头,都能出道即巔峰,一举成功,而不是在这如你一般,奉承盼着我给你机会。」 孙夏沉吟了下,绽出笑靨:「那有意思吗?」 冯蕊挑起了眉,让她继续说。 「如果那样,在未来,孙夏这个名字前,都会被缀上『王安渝女儿』、『孙向楠女儿』。」孙夏凝望着冯蕊,缓慢又自信的摇头:「不是谁的女儿,我希望孙夏就是孙夏。」 不错。 从没想过背靠如此来歷的父母,冯蕊心中讚许,这已经胜过许多同辈的男孩女孩了。 她嘴上毕恭毕敬,眼里却有火,如雪狼一般凛冽的目光,哪是没有野心呢,只是沉着住气,狼一般的野心全藏在眼底。 她明白一开始别显露太多,免得做不到又受人奚落,知道自己不喜欢听那些大放厥词的言论,便顺着自己的脾气说话。 或许是错觉,但冯蕊觉得,孙夏很懂自己的喜好,而冯蕊也得承认,自己确实中了圈套,的确喜欢她。 如她所言,nuit传媒是需要新人的时候了,冯薇一走,少了当家樑柱,委实根基不稳。 顾雨恩虽现在势头不错,但她那种二话不说往国外飞的态度,这可让人怎么捧呢?上次拍完一部片还给她提出要休息一年的要求,让冯蕊头大如斗。 陆祺寒流量高,又听话,确实不需要冯蕊太过头疼,但男艺人出的乱子总比女艺人多,自己也不如姐姐那般压制的了陆祺寒,冯蕊也不免担心未来陆祺寒也会出变数。 冯蕊确实需要一个,既有野心、有实力、能蛰伏、心里又是个门儿清的艺人。 眼前这位姑娘或许是个好选择。 冯蕊嘴角一弯,语焉不详:「我等等还有事,孙小姐,咱们俩都各自回去想想,若我决定了,最慢下周二,会传送经纪约邮件给你。」 孙夏起身送她,替她打开了咖啡厅的门,依然那副恭敬优雅:「好的,冯小姐谢谢,我会期待那封信的。」 孙夏回到位置上,目送冯蕊离去的身影,暮色四合,她背脊直挺,融进了踩着高跟鞋在这流光溢彩的都市之中。 孙夏微笑,给自己点了杯咖啡。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孙夏浅嚐咖啡,胸有成竹。 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 * 合约是在今日中午寄送到邮箱里,冯蕊与孙夏约了週五正式签约。 王安渝见孙夏眼中闪过一丝自得,点燃了菸头,吐烟使其随着风飘散:「要跟妈妈分享吗?」 「是一定会告诉你的。」孙夏捻熄了菸,去挽王安渝胳膊:「王大设计师,今天我高兴,请你出去吃吃喝喝,你也放松一下嘛,都紧绷这么久了。」 一周后便是新品发表会,因着这事,连着几日都在调整秀场布置,王安渝已经好几日都绷紧了神经。 王安渝比孙夏矮了些,此刻孙夏为挽她胳膊而降低了身高,倒让王安渝轻松就拧住她的脸颊。 「你请我?你的那些钱都是我跟你爸给的吧,还请我呢?你可真大言不惭啊。」 孙夏被拧的面颊疼,说话含糊不清:「我现在有片酬了……」 王安渝有种重回早年孙夏尚小,还是个绑着双马尾的肉包子时期,满足后才问:「好啊,你想请我什么?」 「春满楼好不好,我点一桌菜我们两个吃,吃完去酒吧喝喝酒,放松一下再搭计程车回家。」 王安渝没有意见:「行啊,那酒吧是哪个酒吧啊?那种去跳舞的,你妈没力气了可不想去。」 孙夏嗯了声,意味深长微笑,轻轻吐出了字串:「在市东区那边,udjat酒吧,我很喜欢那呢。」 // 毕竟是亲姊,小夏拿捏小蕊,真的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啊。 026. 鹿群 暮色匯聚,天空被染成了黄澄澄的美景时,孙夏正挽着王安渝的手要走。 当上司的女儿挽着上司的手看似要走时,员工们就该乖巧不多加阻拦——可编外人员余曼雅就不是这样识趣的人。 余曼雅立刻好奇问:「孙夏跟老师要一起出去吃饭吗?好难得啊。」 旁边与她一起缝补裙摆的女孩脸色一僵,拽拽余曼雅衣襬让她识相点。 「是啊,王大设计师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我得负起责任让她放松一下。」这对母女却都没觉得什么,孙夏眨了个眼看向余曼雅:「我们要去吃春满楼哦。」 这偌大一间工作坊的人竟都停下手边动作,不时往余曼雅那边投向好奇打趣眼色。 余曼雅顿时红了脸,讲话竟磕绊了起来:「去吃春满楼就去啊。」 王安渝也知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拨掉孙夏的手:「只有我们两个吃我也挺过意不去的。——要不这样吧,照常叫外送过来,大家一起吃。」 孙夏知情识趣,也愿意配合母亲做人情:「耶,那我就请大家吃些小点心吧,随便点。」 工作坊马上热火朝天,大伙欢欣鼓舞,连声道谢后便凑在一起看菜单,唯王大设计师一人慢半拍回神,赶紧拉孙夏的手劝:「大小姐,你这小透明片酬可没多手,出手别这么阔,省点钱!」 「我今天开心,就想让大家一起高兴啊。」孙夏毫不在意手上的存款渐渐流失,她又看余曼雅:「曼雅,照旧,你去拿外送。」 余曼雅一时语塞,知道孙夏这是给自己製造机会,但也製造的太明显了…… 果不其然,其他人立时笑着调侃:「怎么可能是曼雅拿,一定又是小蒋替她搬上来的。」 「曼雅是下楼付钱还有跟小蒋聊天的吧。」 「曼雅那么瘦,你们还真狠心,让她真搬啊?」 余曼雅一张脸被他们从白说成红的,她圆睁着眼故作泰然自若,却藏不住因大家调侃而显露出的忸怩。 心脏如鼓狂跳,余曼雅撂下一句下楼等外送后转头奔向电梯,不理会工作坊内大家沸返盈天的笑声。 电梯里,她看见镜中映照的自己,除了窘迫,嘴角还微微上扬,想到等会可能又会见到他,眼中出乎意料的带了丝少女的羞赧。 随后她又歛起眸光,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要认清自己条件怎样,余曼雅戳破了自己塑造的甜美梦境。 他们说的小蒋是春满楼的学徒,蒋胜才。 春满楼是兰北市一等一的中式餐厅,但这几年为更贴近平民,新任负责人走起亲民路线,做起了外送服务。 蒋胜才从十岁起就在春满楼做学徒,为增加收入维持家计,于是考到驾照后,自告奋勇成为春满楼的外送人员。 而恰好余曼雅所在的王安渝新季组组员日常喜爱春满楼的蛋炒饭,一周里总会点上好几回,就因如此,余曼雅才邂逅了蒋胜才这个满怀雄心认真向上的青年。 「胜才,是胜在才华的意思吗?」余曼雅这么问过蒋胜才:「你确实有天分,你不是说我们点的单都是你做的吗,堪称一条龙服务,真的都很好吃。」 蒋胜才失笑:「才没那么深奥的意思,就是取生财的谐音而已。」 余曼雅尷尬的哦了声。 蒋胜才见她面上发窘可爱,发自内心的说:「若论才华,你更有才华吧?你在meng工作欸,多少人憧憬的,挤破头都想进来呢。」 余曼雅尷尬:「其实我不是正式员工,是来帮忙的……」 「不管怎样。」蒋胜才却截断了她的话:「就算是靠关係也好,他们这些名利场打滚的人都不可能留个没用的人在身边,你能一直在这,就表示你的实力有被认可。」 余曼雅愣愣地看着蒋胜才,心中微动。 他外型比起梁权着实普通些,但摆在寻常男孩之中已是胜过许多人的好看,他剑眉星目,对未来无限憧憬,看什么都有光。 余曼雅或许正是羡慕他拥有这样嚮往的眸光,才因而產生好感的。 抵达一楼大厅后,才看到群组发来讯息,说已经将单送出,如常的蛋炒饭。 【大概又是小蒋送吧,曼雅慢慢等哦。】 这则讯息是由孙夏发出,余曼雅扁嘴,就知她又在奚落自己。 孙夏或许是为自己好,余曼雅也对蒋胜才有好感,但她自知现下过于紧凑,自己还不敢走出那步。 上一段感情因太不理智收场,把自己搞的遍体麟伤,堕胎多耗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在这种情况下,余曼雅没勇气这么快就再次将真心交出去。 又过了半晌,坐在大厅边上的余曼雅愣怔许久,手机竟又震动,她喜出望外地以为是蒋胜才,却不料竟是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她看见发送者的名字,脸色发白。 【梁权:曼雅,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如果可以,要不要见个面?】 * 月光如火,兰北市西区,今日仍是个不眠之夜。 udjat酒吧自然也不甘就此歇息,在这昏暗慵懒灯光中,始终屹立不摇。 下了计程车,王安渝端详这可说不起眼的小酒吧,懒懒挑起眉梢:「就这?」 「就这。」孙夏替她拉开门把,盈盈一摆手:「请进,王总监。」 王安渝甚少到此处,她生活忙碌却意外的简单,不是公司就是住处,日日沉醉在设计及做衣之上,没时间也没兴致来此寻一晌贪欢。 她走进酒吧,嘴角弯起,与孙夏坐下时,才轻声说:「你常来这种地方啊?」 「先来杯柯梦波丹,妈,喝什么你自己点吧。」孙夏闔上menu,酒吧内的人偽装的很好,没有透露出他们其实相识。 但王安渝眼睛确实毒,早看出孙夏举手投足皆对此处熟稔,于是孙夏也不装了,坦白:「还没拍戏前常来,妈,不觉得这里让人很自在吗,我觉得在这我挺放松的,所以才会带你来。」 王安渝不置可否笑笑,只是招来服务生,多点了威士忌。 两人间话家常的同时,酒品上桌,只是端酒来的人,是这家酒吧内最有权势的那一位。 何栩山穿戴得体,端着端盘还颇有架式:「为两位女士上酒。」 王安渝笑出声来:「我女儿在这,已成贵客了?」 她行走业界多年,光看这人架式及穿着,也能猜出这位先生在酒吧里必定大有来头。 孙夏露出侷促不安的神情:「妈,你想太多了,我来这里也就喝喝酒,大不了跟男人聊聊天,哪算什么贵客?」 她使了个眼色给何栩山,他何等人也,当然了然于心。 何栩山笑答:「令嬡确实算是本店的vip,每回来了都点金额高的酒,自然也是本店贵客,但这样还不至于能让我前来迎接。」 听出他话中有话,衝自己而来,王安渝没吭声,只给自己倒了酒。 酒吧灯光昏暗,瞧了什么都不真切,如同罩了层薄纱,隐去了细节,朦胧不清。 王安渝看了四周后,旋即一笑,招呼着何栩山坐下:「那今日想必是为我而来啊,怎么称呼?」 「何栩山,栩栩如生的栩,青山远黛的山。」何栩山坐下,继而恭敬说:「王女士称呼我一声何老闆就行。久仰王女士大名,要不要我请人另外拿出些特别的酒,或做点什么下酒点心?」 王安渝轻抿着唇一笑:「下酒菜不必了,我们吃饱才来的。但酒啊,既然特别,拿出来吧,先谢过何老闆了。」 何栩山请人拿出了蓝牌的约翰走路,一时间王安渝也愣了下,她不过随口一句,竟能换得如此等级的威士忌? 王安渝调整了姿势,终于坐直身子正眼看何栩山:「何老闆,其实你也大可不必拿出蓝牌约翰走路,我也愿意好好跟你聊聊。」 她指着吧檯边上的画,描绘的是一座绿野山林,画中的鹿群宛如真实,两头小鹿头依偎着头,状似亲暱。 孙夏微愕,以往从没见过何栩山摆出这画。 看来在她以短讯告知何栩山这事后,他也做了万全准备接待王大设计师。 就听王安渝说:「鹿是莱士集团创始人最爱的动物,他们也将鹿设计到家徽上——你这不就是在暗示我,你背后是谁吗?」 王安渝笑了下:「那可是我老闆远在米兰的小孙女的未婚夫家啊,就这层关係,我能不招呼你吗?」她笑中带着奚落:「你不惜曝光自己身后势力,只为了请我喝杯威士忌?何老闆,不如敞开来说吧,咱们这样说话,怪劳心劳神的。」 何栩山掀了眼皮,王安渝正看着自己,孙夏则百无聊赖,刻意喝着酒,一副疲倦无神的模样。 仔细打量,孙夏五官应是半随父半随母,眼睛及轮廓线应该遗传了父亲,但鼻子嘴型又跟母亲一样。 有这个八面玲瓏心的女儿,母亲肯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何栩山回神,一笑:「王女士是个聪明人,能走到那个地位,靠得果然不只是实力才华。」他俯身向前,低声说了句:「其实也没什么,王女士也懂得——我在们名利场走跳的人,想要扩展人脉,所以才来主动向您献殷勤。」 王安渝不置可否一笑。 何栩山将手伸进西装外套里,拿出了张名片,将其正面递给王安渝:「我这儿啊,什么事都能查,你,或是……」他挑眉,意有所指地看着孙夏:「我听说令嬡也进入演艺圈了,未来有事想打探,都能来我这。」 孙夏索然无味的道了句谢谢何老闆。 王安渝看着何栩山,后者对她奉承的笑,她才拿起了酒杯喝酒,慢悠悠的问:「何老闆只为此而来?」 「当然,你们母女好好的来放松,我哪好意思用些间杂琐事多打扰呢。」何栩山神秘秘的笑,顿了顿,又压低声问:「就一件事,上头的人很好奇,老孟总身体情况急转直下,一直有意召回当年流放的老六和他女儿九瀟,是真的吗?」 王安渝瞳孔收了收,但倏地她马上恢復怡然得体:「他们家庭内部争权的事我不知道,我的职责只有替他们设计新款并为他们赚钱,何老闆,找错人打探此事了。」 何栩山不步步进逼,看出王安渝并不想谈论此事,也见好就收:「我想也是,王女士抱歉,实在是上头命令,我也不想初见就如此失礼。」 王安渝便就坡下驴,笑了笑:「没关係,都是做人下属的,这点我懂。」她起身捎上孙夏:「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也得早早到公司,就先跟女儿回家休息了。」 孙夏立刻起身,礼貌地对何栩山说了再见,两人交换了眼神,又默契地马上歛起。 何栩山走至门边替王安渝开门,计程车在此时抵达,何栩山比了个请的手势,王安渝也不拂脸面,頷首说了再见后,与孙夏上了车扬长而去。 清楚看见王安渝将名片收进兜里,何栩山觉得事情办得稳妥。他走回吧檯内,将那幅栩栩如生的鹿群画作拿下。 何栩山凝望着那几隻鹿,看着一派和谐,但仔细一看才知道,看是交颈依偎的鹿,实际上是以鹿角互顶互斗。 他不由自得一笑:「可真会想,但谁告诉你,鹿就是莱士的『陆』了?」 027. 处理处理 「你生气了?」上了车,孙夏还得继续演好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儿。 王安渝若有所思,听见她的声音,才啼笑皆非:「你妈在你心里就是个行走的炸药吗?什么事都能生气,那你以前为什么总要惹我?」 「这不是叛逆期吗,我现在也不惹你了啊。」孙夏无辜地看着她,满脸心虚:「我是真不知道何老闆有那种心思,我平常也就去那喝酒而已。」 喝酒大老远跑来这?嫌自己家附近酒吧不好喝吗?再说了,家中就有个小型酒柜,别以为她不知道往日里孙夏召集了几次好友来家里喝酒。 但王安渝纵然心存疑虑,但却选择相信孙夏说的——这是她从小到大一贯的纵容,只要孙夏愿意解释,她都愿意信。 王安渝手有些僵硬,拍了拍孙夏的手:「你这楞头呆脑能看出人有其他心思我看天就要下红雨了。妈妈相信你,更何况那何老闆说的也对,多些人脉,对你我都是有益。」 孙夏嗯了声:「你不生气就好。」 王安渝终于舒了心,倚进后座椅背:「喝了酒有点睏了,我先瞇会,到家叫醒我。」 毕竟是女儿,王安渝是真信任她,也贪恋这失而復得的天伦之乐,因此孙夏只要故作无辜,又能言善道几句,她就信了。 这样利用昔日好友,孙夏多少愧疚,心想抱歉,以后一定代替原主加倍孝顺你。 她看着车外,已近夜半,彩色霓虹灯却仍绽放着自己的光彩,宛如五彩斑斕的灯桥,送疲乏的人们归家。 * 週五,孙夏依约与冯蕊见面,除了把合约重新审过一次,冯蕊还给她介绍了个长发女孩。 「她叫李素雅。」冯蕊介绍:「因为你跟素雅都仍是新人,名面上经纪人是我来担任,素雅先做你的助理,但我毕竟还得管理公司,可能管不了你,所以大部份工作业务,基本都会是由素雅去做。」 孙夏认得她,是年初刚通过面试的新人,冯蕊一直有意将她栽培为经纪人。 李素雅脸型偏圆,与时下鹅蛋脸美人不同,但看起来娇憨可爱,本身性格也亲和,孙夏也不必担心未来会有任何相处问题。 李素雅也觉得神奇,短暂聊了几句,竟与孙夏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令她信心倍增,握着孙夏的手,干劲十足:「我们都一起加油,一加一大于二,我们偕手未来肯定能开拓一片天!」 目标还挺大的,但孙夏喜欢,笑着应了声好。 「好了,等会还有时间让你们聊,孙夏,签字吧。」冯蕊将手中平板转向孙夏。 现在各大公司趋势都已进入电子化时代,能节省纸本使用就尽可能免去,因此孙夏这会儿签署的也是电子版合约。 现在,她正式以孙夏的身分,签约加入nuit传媒了。 冯蕊满意一笑:「接下来有部戏,我们公司投了不少钱进去,因此剧方告诉我可以安插一个角色,但得通过面试才能决定角色。所以一月五日那天空下来,我带你去试镜。」 * 孟家实业大厦一楼,接近圣诞节,自然也得应景的摆上圣诞树。 儘管知道那不过是丛假树,也知道不是七夕,但余曼雅站在此处下方,也效仿大家偷偷写了心愿信笺掛在树上。 她仰头看着圣诞树顶端的『伯利恆之星』,据说耶穌诞生的时刻,有颗耀眼的星星出现在伯利恆小镇上,东方的三位博士便循着星星指引来到耶穌诞生的马厩。 所以这颗星星的含意,是照亮人们心中的黑暗,引导人们寻找希望。 余曼雅昂首仰望,许下愿望——她接下来想好好的活过,别再糟蹋自己的人生。 手机震动了下,她不由心头一紧,看向大厅门边,一个身材頎长,容貌清秀的男子也正望着自己。 是许久不见,和她曾有一个孩子的……梁权。 梁权走向她,一边四处观望,笑问:「我们就在这聊吗,不好吧,找间咖啡厅吧?」 是余曼雅告诉梁权自己现在在这兼职,她不晓得梁权要同她聊些什么,但也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已经释怀。 余曼雅面无表情的挪开视线:「我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没办法跟你说太久,所以就这吧。」 她就看在小组成员们都知情识趣,自告奋勇来领春满楼的晚餐外送,才能单独与梁权会面。 一般人听见此话,都会打退堂鼓,但梁权不同,他能毫无愧疚的脚踏两条船,搞出人命连句好听话也没对余曼雅说过,甚至能踩着孙夏向上爬,就表示他心理素质绝不一般。 梁权自然没影响:「是吗,那就在这长话短说吧。」他讳莫如深说了句:「你最近瘦很多啊。」 他一到此就注意到了,看见余曼雅平坦的腹部,心里一松。 原来孙夏那臭娘们在酒吧里是骗他的,要是早知道,他又何必多跑一趟防范余曼雅呢? 想到此梁权对孙夏更是新仇加旧恨,但无奈人就是怂,不敢多加威胁那疯婆子。 不过也好,梁权很快就释怀了,心情甚好——这下他以前做过的事就连证据都没了,可以安心签约进天悦了。 * 一个礼拜前,虽然将信将疑,梁权仍是赴了苏哲璟的约。 约在城东区的天悦大楼里,梁权怎么也不敢想像自己人生能如此起伏跌宕,辗转了一大圈他居然还是踏进了天悦娱乐的大楼。 他被带到一间小型会议室,那位开发组组长苏哲璟就坐在里头。 苏哲璟果然与他在电话中猜想的一样,看着富态横生,圆润的双颊显得他长相傻呵呵的有些慈祥,但当他起身那刻,眼神却又顿时精明能干。 客套的说了几句,苏哲璟问他唱跳实力如何,梁权便说了将自己在桐城七年练习生的经歷。 苏哲璟难免惊讶:「桐城怎么愿意放走你这样实力的人?」 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重点是还会词曲创作,省了一笔词曲版权费不说,打着创作型偶像出道肯定自带话题,若换作是他,肯定死乞白赖也要他留下。 梁权面有难色:「这……说来话长,我的出道约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帮忙争取的,但后来我得罪了他们一家,就……」 苏哲璟闻弦歌知雅意,起初他不愿意听这demo甚至差点将其丢弃也是这个原因——这硬塞进他手里的demo,是因底下人知道这是王安渝孙向楠家的宝贝千金请人特别带进来的。 他明白的点头:「我知道这圈子的现实,每天寄到我们手里的作品太多,你这样的人,也可能被好公司忽略,所以你才选择靠关係,对吧。」 梁权难堪垂眸,又试探的问:「那既然苏组长已经知道缘由,我就没希望了吧?」 他勉强一笑:「没关係,我早放弃了。」 「你别放弃那么早。」苏哲璟却语出惊人,梁权愣了会,就听他说:「站在商人视角,确实许多人会放弃。但我又有颗惜才之心,不愿见明珠蒙尘,所以我愿意鋌而走险试试。」 梁权瞠目结舌,迟迟说不上话,心脏突突狂跳。 他终于又找到了希望吗,他又再次能期待自己的才华被世人看见,音乐广为流传吗? 苏哲璟微笑,高深莫测:「你的音乐很不简单,时机也凑巧,你应该也知道你前公司的师兄赵晴方退圈了,所以我希望可以把你捧上神坛,几年后你能成为新一代华语歌坛天王。」 他忽地看着会议室窗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走廊亦空无一人,但苏哲璟眸光在此时恰恰收紧。 梁权年纪轻,好奇心强,看不大清,只见两个身材頎长,风度翩翩的男子并肩走过,没认出是谁,就当是公司里哪个练习生。 他不知道在那时走过外头的是于皓俊及苏哲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哲睿。 他最最痛恨的苏哲睿。 有苏哲睿在的一天,他苏哲璟永远无法名正言顺继承。 他有于皓俊这个影帝,那又怎样,苏哲璟不怕,他也培养个天王就行——眼前的梁权就是个潜力股。 苏哲璟看着梁权这稚气未脱的少年,看出他身上的潜力与野心,觉得自己定要把握。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我都没再怕了,你担心什么。」 梁权听的一通热血都升了起来:「是!」 「但有一点。」 梁权陡然又担忧起来:「苏哥请说。」 「演艺圈的人最忌素人时期的黑歷史被挖出来,我想你能得罪那家子人,一定也是自己做出了什么事导致。」苏哲璟眼神顿时认真严肃,没半点嘻笑:「若真想走这行,我希望你能把以前做过的坏事都好好处理。」 以前做的亏心事。 梁权暗自在心里默念一次,脸色渐白。 他做的可多了。 028. 太子 梁权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到余曼雅把话说清。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男人劈腿两女,面对女友怀孕时始乱终弃,最后甚至完全不管不顾,别说是个偶像了,就算一般人也会被大骂是个渣男。 偶像是个贩卖梦想的职业,他们将真正的自己包装起,塑造出普罗大眾、粉丝们想看见的样子,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好好维持人设,别让这么梦那么快摧毁。 梁权当看见余曼雅的腹部,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没将那孩子生下来,是她自愿拿掉的,不是他强迫堕胎的! 一听梁权提到身材,余曼雅知他话中有意,立刻脸色铁青:「怎么,时至今日,终于想起你的那个孩子了?」 梁权深怕隔墙有耳,悚然的逡巡四周:「你别说这么大声,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怀过孕?」 余曼雅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神色里的烦躁就没想过要掩饰:「我怕什么?倒是你,你当你多有名还怕被人听去?」 有点棘手,梁权低低安抚:「我知道你心中大概对那孩子有爱,所以看见我才会反应如此之大,我……」 他低下头操作手机,滴的一声,余曼雅蹙眉,看见梁权打了笔钱进帐户。 毕竟是大学肄业生,金额不大。 余曼雅问:「这什么,封口费?」 「不是,是给你补补身子的,拿去买些补品。」 余曼雅冷笑出声,将钱又打还回去:「谁要你的臭钱,怎么,你就是怕我说出去吧,这笔钱我不会拿的,真当我这么没骨气?」她鄙夷的吐了一句:「以前当真瞎了狗眼,你这傢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自己做了多少坏事,还想瞒天过海?想得美吧。」 梁权被这句话戳痛,操作手机的手顿了下,想不到她竟吃硬不吃软。 骨头硬是吧,那他就徒手折看看,看是谁的骨头更硬,梁权语气一凛:「曼雅,我还当你成熟了,你就没想过今天跟我在这里吵这个有多难看?」 余曼雅震惊的看他:「怎么,你倒还有理了?」 梁权本因迁就余曼雅身高,一直微弯着腰,尽量与她平视,但既然余曼雅不给面子,他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 梁权站直身子,他高上余曼雅一颗头,这时候挺直仪态竟带来压迫感,讥誚一笑:「我好言相劝时你就该听,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固执了,以前可不是这种个性的。」 余曼雅愣住,男人与生俱来的气场竟让她瑟缩了下。 「你以为真可以威胁我?余曼雅,搞清楚,就医证明上写的名字是你不是我,你就算在路上喊着跟我有过一个孩子,谁信,哪来的证据?我拍拍屁股不认,你还能拿我怎样?」 确实,所有的就医证明,孩子的超音波照,上头写的都是她的名字,压根子没提及孩子父亲是梁权的事。 怎么有如此不公平之事,吃亏的怎么全是女生? 他俩动静挺大,又是晚上下班时间,熙熙攘攘的人们,纷纷朝他们投射目光。 四周窸窸窣窣,从他们低声交谈中,余曼雅知道他们已经掌握这段对话的关键词。 怀孕、堕胎、20岁,这些词让余曼雅脸色渐白。 梁权也是急火攻心,深吸一口缓了缓,又将语气放柔:「啊,你不知道孙夏的事吧?」 余曼雅本就心乱如麻,也无暇思考,只得茫然望着他。 「那我告诉你,」驀地,梁权露出了笑,好似魔怔了般:「约莫半年前,孙夏差点死了,送进医院住了好半个月,原因是中毒,你猜是谁干的?」 他一口牙整齐洁白,一笑简直令小儿皆啼,眼中既有绝望,又有破釜沉舟的疯癲痴狂。 谜底不用明讲,余曼雅也知答案。 梁权轻声说了句:「曼雅,我已经丧心病狂了,不如就破罐子破摔——」 余曼雅毛骨悚然,不由哆嗦,回想昔日甜蜜,都觉得拢上层令人生畏的灰,令她生厌作呕。 梁权已经开始神神叨叨:「余曼雅,走啊,我们同归于尽,到阴间找到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争取看看能不能投胎当同学——」 这时有人揪住了他的发,梁权觉得自己就要被薅秃,偏偏对方手劲甚大,梁权痛嚎一声,汗毛竟都奓了起来。 他想起动物遇到天敌时会有的直觉,顿时遍体生寒。 那人就在这时慵懒的说:「我还想说是哪家的狗在乱吠,原来又是你这臭小子。」 余曼雅猛地抬头,前去签约的孙夏回来的时机竟如此刚好! 孙夏抬腿顶了梁权膝盖,使他踉蹌跌在地上,她扯的梁权头皮发疼,孙夏又使用往后一薅,强迫梁权半跪在地,被迫仰望看她。 一见她梁权就瘮得发慌,虽孙夏今日眸色未红,但仍让梁权无端想起险些死在发狂的她手里那日。 孙夏微笑,气定神间:「曼雅,我告诉你一件事,知道为什么人说『会吠的狗不咬人』吗?」她垂眸看着梁权,轻轻的说:「是因为害怕,他们除了叫没别的办法,只好虚张声势,看能不能唬唬对方。」 梁权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孙夏薅下一手头发,偏她不作罢,甚至更使劲:「孙夏你……」 孙夏哪里会怕他,手上用力一扯,梁权又痛的哀号:「对付这种狗,我们就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恐惧。」她掀眼看余曼雅:「曼雅,告诉我,你怕他吗?」 余曼雅顿时真生出了勇气:「我不怕!」 孙夏嘴角一弯,驀地向后一扯又将梁权朝旁推开,他一个踉蹌,狼狈的匍匐在地。 梁权喘得厉害,虽望而生畏,却也想挽回顏面。他假作威势:「孙夏,你真跟以前一样,但在这大庭广眾下,你不怕我告诉大家你仗势欺人?」 「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就说去,但提醒你一下,现场很多人都看见是你先在前厅无理取闹威胁女孩子的。」 孙夏嫣然一笑,随后勃然变色,振臂竖指向大门:「你已经严重打扰公司作业,请你现在就离开。」 梁权不甘心,但知孙夏多令人生畏,他立刻犯怂,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这时,余曼雅想起一事,忽地喊了他。 梁权与孙夏都是满心费解。 余曼雅踟躕片刻,下定决心:「梁权,请你不要再传讯息给我,我不会与你见面了,甚至在路上真不幸巧遇,也请当不认识我,今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梁权怔了好一会,看见并肩与他为敌的两个女孩,嘴角缓慢上扬,眼里含着阴鷙。 「很好,我巴不得如此,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目送梁权离开,孙夏转头,余曼雅仍在激昂情绪,胸膛上下起伏激烈。 孙夏蹙眉,说:「曼雅,今天只是凑巧,我不可能每次都及时出现替你解围,你得学会自己应对。」 余曼雅感到羞愧,耷着脑袋点头。 孙夏答应过王安渝,与冯蕊谈妥合约相关事宜后要回公司与她二次审阅,所以本打算就这么回家的孙夏才会于此刻出现在孟氏大厦。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下车时居然让她撞见梁权近乎癲狂威胁余曼雅一事。 余曼雅莫名无地自容,相比孙夏,自己真的是个孬种:「孙夏,虽然我还没办法自己应对,但是……」 她想挽回点顏面,也想在孙夏面前求表现,于是思忖许久,终于在进办公室前将自己做的事全盘托出。 孙夏欲推搡开门的手攥在把手上,她回头望着余曼雅,后者因她的注视,呼吸渐渐凝滞。 「做的好。」一会,孙夏终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想不到呢,这就对了,曼雅,你果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 合约近在咫尺,梁权已经要没了耐心,生怕又出什么差错,当晚便告诉苏哲璟自己已经将事情都处理稳妥,隔天立时前往天悦大厦准备签约。 苏哲璟早已将文书准备好:「显然,你比我更急。」 梁权靦腆应和:「我这七年来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个机会,机会降临,我当然得快点把握。」 苏哲璟欣赏他这点:「好,签字后你就正式进入天悦娱乐了。」候着梁权将那沓合约文本全看完签字后,苏哲璟才说:「知道《popstar》吗?」 梁权点头,任谁不知——当今国内最火的选秀节目,目前势头最盛的九人女团teenine就是从此节目出道的。 「製作人为保观眾新鲜度,将第二季节目移到后年,还真是天助我们,后年那档选的是男团。」 梁权疑惑:「苏哥是想让我走偶像路线吗?」 苏哲璟不置可否:「这有何不可,在我看来,你搭上这波选秀热潮,在节目中展现自己的歌唱及创作实力,比起你直接出专更来的有热度。」 「你有七年的练习生基础,唱跳皆宜,接下来这年,我希望你能跟公司的其他练习生合流,一起准备参加第二季节目。」 苏哲璟之于梁权就像是汪洋中的浮木,他使劲抱紧苏哲璟这截断木,自然他指东,梁权不可能往西。 梁权很快就认同苏哲璟说的有理。 既然他同意,那机不可失,苏哲璟立刻领着他前往练习室与大家认识。 途中苏哲璟提了练习生日常作息,与桐城的作息大同小异,这样的生活梁权早已过了七年,再多一年也不在话下。 欲乘电梯上楼,双门打开那刻,梁权与苏哲璟都一怔。 里头俊朗帅气的男人注意到他们的愣神,瞅了他们一眼,那双狐狸眼不带任何情绪,点头致意:「哲璟哥。」 梁权瞠目结舌,刚进公司就让他遇到于皓俊这么大咖的人! 两人进了电梯,苏哲璟只当他与弟弟是淡如水的关係,对于皓俊也算客气:「于老师不是快要进组了吗,怎么还进公司?」 这几日既是专访又是拍摄,答应槐序之事耽误了许久,好不容易腾了空,于皓俊当机立断前来公司。 但他不愿与苏哲璟多做解释:「我有事找,」他迟疑不过一秒,决定撒谎:「你弟弟,听说他在公司,就直接过来了。」 苏哲璟的脸色隐隐一僵。 「这样啊。趁这机会也跟于老师介绍一下,这是我刚签下的,叫做梁权,我正要带他去认识其他练习生。」 苏哲璟牙痒,皮笑肉不笑,僵硬的转移话题。 梁权心跳加快,学着苏哲璟喊他于老师。 长的真的好俊,完全不愧对这个名字。 于皓俊兴趣缺缺,但无奈电梯逼仄,无从闪躲,只能嗯了声:「其他练习生?」 苏哲璟頷首:「就是明年要参加选秀那群。」 于皓俊终于正眼放在梁权身上,他打量一番,梁权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了,于皓俊却什么也没说,只一脸讳莫如深。 电梯门再度敞开,苏哲璟指着外头,捎上梁权:「我们到了。」 于皓俊点头道别,在离开电梯前,苏哲璟飞快掠了眼电梯按键。 30楼? 他狭长双眼微睁:苏哲睿的办公室根本不在30楼,30楼明明是—— 他猛地回头,电梯门将闔将掩,他却见于皓俊迎上自己的目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哲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于皓俊唬了。 难怪是三金影帝,说谎时眼也不眨,没点本事,还真无法察觉! 苏哲璟咬牙切齿,梁权自己也被于皓俊那眼神搞的神经兮兮,踌躇片刻,出声询问:「苏哥,为什么于老师要那样看我?」 「哪有为什么,他好奇不行?」苏哲璟没好气的答,又不想于梁权面前失态,又讲回其他练习生的话题:「我刚刚说到哪个了?啊对,麻勛,这个跟你同个路线,都走创作词曲,但你大可放心,他没被选中参加节目。」 「最后一位。」苏哲璟停顿了下:「他年纪比你小,但练习生生涯跟你差不多长——恕我直言,他的业务能力,比你还强。不只唱跳,他甚至长年接受戏剧指导,综艺能力表现也很强。」 「大家都知道高层对他寄予厚望,于是都打趣喊他天悦太子,高层也早早就订下他参加选秀,应该也打算让他以节目限定男团的身分出道。」 「虽然如此,明年有一档公司的大投资古装剧要开拍——就是我刚刚跟于老师提的那个。是为了先给这位太子累积人气,他会先进组拍戏,因此你得趁这段时间加紧练习。」 梁权听得心惊肉跳,不由想这位实力背景都惊人的太子究竟何方神圣。 随着苏哲璟推开练习室的门,他抬手,指向最前头带着红黑发带的少年。 他满头大汗,随着音乐节奏起舞,各个动作都简洁俐落,吸吐也掌握得宜。 他有一双眼尾微弯上翘的丹凤眼,但因眼神乾净,竟是满满清爽感,他青春洋溢,身高约莫也有180以上,眼中满是意气风发。 不愧是可封为太子的人,眉清目秀脣红齿白,当真好看。 苏哲璟在这时开口。 「他姓文,单名一个磊字,磊落不凡的磊,文磊。」 029. 新戏试镜 天悦大楼拢共也就31层楼,是谁有资格将办公室居于30楼,答案不言而喻。 于皓俊杵立在执行长办公室外,他抱着胳膊举目远望,可见浩淼蓝天,明明一望无际,但他却越发烦躁。 他长身回望,再不甘心,却也得嚥下这口气。 于皓俊沉吟片刻,走上一旁楼梯,来到顶楼点了菸,深吸一口尼古丁,却也不觉心头鬱结舒缓。 * 姚鸿也正得空,知道是于皓俊想见自己,二话不说请人放行。 不得不说,拥有目前天悦娱乐最赚钱的艺人及三金影帝这两身分,姚鸿对于皓俊也得客气三分。 进门时姚鸿正替自己冲了杯咖啡,回头问他需不需要——他还挺有间情逸致,但于皓俊知道,他这会的愜意悠间都是装的。 天悦娱乐股价近一周都处下跌,姚鸿作为总裁,背负一眾员工及投资人的希望,哪可能多轻松? 于皓俊摇头:「不用,谢谢姚总。我知道你忙,我长话短说。」 姚鸿扬臂向沙发:「坐吧,就算是要长话短说,坐着也舒服些。」 却之不恭,于皓俊落坐,也不迂回,直捣主题:「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前些日子我去看了槐序——」 姚鸿脸上毫无波澜,却不自然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他正是好奇黏人的年纪,在学校可能听了其他孩子说起什么,问我能不能带他去游乐园玩。」 姚鸿没搭腔,于皓俊也不好开口。 鸦默雀静,岑寂的像根针落地都听的清。 于皓俊屏息,心跳如擂鼓,半晌,姚鸿终于开口:「他跟你可真亲啊,想去游乐园,也只告诉你。」 于皓俊的心顿时如浸到凉水一般的冷。 姚鸿沉吟,笑了,笑意极浅:「谢谢你告诉我槐序想去游乐园的事。——你也快进组了吧,所以这事就不劳你操烦了,我让阿渊去处理就好。」 姚鸿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是姚鸿口中的阿渊,知名经济学专家,姚渊。 但姚渊在五年前出了意外后,除了些特邀的经济学演讲外,几乎足不出户,活的孤高清冷,别说于皓俊,连姚采莹都鲜少见到她这位同父异母的二哥。 让姚渊处理? 冷水从头淋到了脚底,把他的心完全冲凉,偏于皓俊还不能与之叫板,只能望着姚鸿,将满腹不甘全收进心里。 于皓俊紧攥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的肉,只能喉头乾涩的应了声:「麻烦了。」 姚鸿却是得理不饶人,不压于皓俊这头年轻公狮一下,他可心里不快,于是笑了:「我知道的,毕竟你和槐序亲,当然想亲自带他去。可是就现实层面来说,我做为公司总裁,的确得劝你三思——毕竟,真的是快进组了,整个公司,都算是靠你过活,你可别鲁莽啊。」 不论于皓俊现在心里什么想法,他的表情的确是云淡风轻:「我知道,我就是怕麻烦你们兄弟而已。」 姚鸿却只是轻呵了声,像是在笑:「事关槐序,怎么能算麻烦呢?」 就算此时离开办公室来到顶楼,冷峭冬风迎面吹来,也难消于皓俊因内心不忿燃起的心火。 但凡是个生物都讨厌被压制,雄性尤其厌恶这种感觉,于皓俊也不例外,他在办公室内之所以可以气定神间,那都是演出来的。 起先他和姚鸿可还不是这种关係,但怎么走到这个境地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他洩愤似的踹了围墙一角,復又眉头拧起,头痛欲裂,按着眉心试图紓解,深深的愧疚却朝他袭来。 事发至今,已经快5年了,而他,仍旧一筹莫展…… * 一月五号那日,孙夏遵照冯蕊的叮嘱,特地空下,以最好的状态来到了nuit。 她请前台转告冯蕊自己来到,恰好与此同时,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被掀了一屁股风,她纳闷的回过头,就对上陆祺寒那双既无语又不满的眼。 孙夏眨着一双桃花眼,好不无辜。 陆祺寒憋屈,只能不发一语对她指指点点。 还在记仇上次她故弄玄虚之事?这也太能记了吧? 孙夏哭笑不得,就听见都群的声音凉凉的说:「老弟,没要请人进门,就赶紧把门掩上。」 陆祺寒回头瞪了都群一眼,转头时又换上一张礼貌又尷尬的笑,朝孙夏一摆手:「请进,欢迎你加入nuit大家庭。」 孙夏笑容可掬:「谢谢师兄。」 陆祺寒真是无语凝噎,孙夏入门后立刻问:「那你到底卖什么关子啊,快杀青那阵子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看我追着你套话很有趣是吧!」 孙夏极其乾脆:「是啊。」 …… 到底还有没有点所谓的同门情谊啊! 都群在旁大笑出声,陆祺寒恼的剜他一眼,却换不回都群早已迷失的良心。 都群笑的揩了眼角的泪,才同孙夏说:「我们在胡同那就算认识,应该不需要多介绍了,真的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 「这下是真成为同公司的人了,我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瞅着时间将至,都群起身,捎上陆祺寒:「未来还很多机会的。我们要去拍写真,就不多聊了。」 结束《小永乐》拍摄不过一个月,陆祺寒马不停蹄就进入了演唱会阶段。 偶像最怕没行程的空白期,陆祺寒深諳此道,早已习惯这夜以继日的生活,半句抱怨也没有——他也怕自己空白期拉的太长,粉丝就这样爬了墙。 「辛苦了。」孙夏真诚地说。 「还真难得啊,还会对我说辛苦?」陆祺寒刻意拿腔拿调的奚落,说完两人都笑出来,陆祺寒这时才说:「我听说了,你今天要去试镜。虽然那部戏是大製作,但我也是跟你对戏过的人,知道你演技程度,所以放轻松……」 「放心吧。」孙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大製作小製作对我而言都一样,我想要的角色,我怎么样也都会拿到。」 陆祺寒知她能说到做到,也不想搁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目送他们两人离去,几乎与此同时,冯蕊说了句:「有这心态就对了。」 孙夏转身,看见冯蕊与李素雅站在自己身后。李素雅满脸干劲,冯蕊则内敛了些,只微微一笑。 李素雅走到孙夏身边:「今天还是很漂亮。」她去挽孙夏胳膊,志满意得:「走走,蕊姐跟上,我们出发去!」 孙夏啼笑皆非的被她攥着离开,途中,她无意间回头,对上走在偏后的冯蕊的眼。 她虽不发一语,但对孙夏的讚赏之情毫不掩饰。 孙夏倍感亲切,露出喜悦之情,对冯蕊露出微笑,眼中露出了自得。 真好,时隔半年,她的妹妹又再度与自己相隔几步之外,就如往昔。 冯蕊见到她的笑,恍惚了下,想起出发前与李素雅聊天的内容。 李素雅得知冯蕊是打算让她去试紫甌这个角色时,露出了发懵的神情。 「姐,你这野心太大了吧?我看过原着,虽说是大男主权谋向,但这个女角可不是什么打酱油的角色,她是前期男主角赖以夺权的杀手,还有条虐心感情线,那可是正剧欸,这不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新人可以接的了的剧啊。」 冯蕊倒也不反驳,只笑:「毕竟我也投资了不少钱,既然剧组说我可以再多安一个人进去——那不妨我试个大的,让她试试看这角色。」 她曾经现场鑑定过的孙夏演技,能让她想起多年在旁观看姐姐演出时的景况,有那样程度的实力,谁说这个角色她拿不到手。 冯蕊微笑:「再说,刷下来那也是她实力不够,倘若真雀屏中选,那得利的岂不就是我们?况且一次落选就观影自怜,那样的心理素质我可不敢恭维,也算看清不是?横竖都不是我们吃亏,你怕什么?」 而现在看见孙夏的笑,冯蕊忽地觉得自己不地道,但很快就把自己的心态翻篇过去。 在这圈子里,若心肠软,是混不下去,谁不是踩着他人上来,谁也不是曾被人一脚踏过? 她既已接管冯薇留下的nuit,那便不是再是从前的自己了,她存着那妇人之仁有何用,只会耽误未来公司发展而已。 况且…… 冯蕊坐上副驾驶座,从后照镜看见上车立刻反覆翻阅剧本的孙夏。 谁说她篤定后座这位少女一定会落选,她不正是看见她的本事,才放手一搏,签下了她吗? * 打从得知冯蕊属意让自己竞争的角色为何后,孙夏立刻投入了阅读原着小说这向前置预备工作。 这些年越来越多改编热门ip的戏剧,小说漫画甚至游戏皆有,其中以网文小说为最大宗。 改编小说ip有好有坏,能获青睞买下版权改编的网文小说本身皆拥有广大书粉,有这些粉丝做基底,自然话题热度不会太差。 但许多大热ip经改编后都成了仅还原原着角色名及性别,鲜少有乖乖按原着剧情改编的,戏剧与原着大相逕庭,彷彿套了个壳呈现出了另一齣剧,可说减其精华,更添糟粕。 所以近几年,网文改编的小说仆街例子不少,书粉逐渐也从期待转为胳应自己喜爱的作品被改编。 这次孙夏要试镜的剧更是改编至小华緋菁的长篇言情小说《成为黑莲花的白月光怎么办》。 作者实属是位用脚起名,用心写文的人。 书名虽雷,但实实在在是一本逻辑文笔剧情通通在线的古代权谋向言情小说,在网站上评分极高,甚至于连载期间拥有长年霸佔点击排行榜一二名的佳绩。 故事描述大陆上流传着最长的吟唱诗篇《千歌》,相传得千歌吟唱者可夺天下,而华夏九州连年大乱,四分五裂,因此千歌吟游诗人成必争之人,无数人都有个一统天下的梦。 民间传说,这曲共有两千万字,至今世人仍未将这诗篇唱到结束。 但《千歌》并无文字记载,而是从古至今由人传唱流传。 据说那些掌握千歌吟唱之人,会在某日脑海里突然涌入一段篇章,并且开始唱起这歌,有的人是学富五车的国子监太傅,也有些人本是目不识丁的农人,可说十分神奇。 大豫朝周帝的女儿,握瑾公主正是千歌传唱者,因此大豫朝才能这乱世安稳。 书中的男主角楚君瀟,他乃是大豫朝永安侯楚琰第四子,虽文武双全也生的雋朗好看,但出身微末乃姨娘所生,本就不受父亲喜爱,后又因楚琰遭人诬陷全族入狱,一朝由公子沦为阶下囚。 身陷囹圄之时,他也不对影自怜,而是在不为人知处发愤图强枕戈待旦,五年后终于熬到周王端登基四十年大赦天下。 故事伊始,正是楚君瀟出狱,五年光影而过,桎梏早已抹去他一身稜角,使他越发八面圆通。 牢狱期间,楚君瀟因缘际会得知,中原九州大陆上流传一曲《千歌》,只要得千歌者即可夺得天下。 楚君瀟因而接近握瑾公主孟瑜,在一来一往之中,渐生感情。 但这建立在利益关係上的感情本就不对,原着后期周帝端政权不稳,面对朝臣权谋及外强势力入侵,真相一一揭晓,使得两人之间越生嫌隙。 最终楚君瀟一统九州,孟瑜却大婚之日选择着一身红衣跳楼自杀,悲剧收场,仅留楚君瀟一人高座孤冷皇座。 还有一位重要女角,楚君瀟身边最得力的杀手紫甌。 紫甌是在大雪之日濒死边缘正巧被当年十七岁路过的楚君瀟捡到的一个孤儿。 当时楚君瀟还未有窜权霸政之念,还只是永安侯府不受宠的四少爷,出于突如其来的善心,收留了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孤女,并随意起了个紫甌的名字。 紫甌之义,乃紫砂茶盅,可见楚君瀟起初对其压根不上心。 但他千算万想,也料不到紫甌竟成为他手上最锋利的刀。 后怀瑜太子,孟瑜的弟弟孟瑾,与紫甌相爱,最后紫甌死于刀下,楚君瀟才意识到,他早已将紫甌当作妹妹看待。 孙夏垂眸凝视屏幕,手指轻轻抚上紫甌二字,竟顿时倍感亲切。 * 「剧本都快被你盘出浆了。」李素雅见她在车上仍反覆阅读那篇短小剧本,不由笑出声来。 冯蕊闻言,也往后照镜瞅了一眼。 有那一瞬,她觉得孙夏神色凝重,好似进入角色情绪,但孙夏显然听出李素雅的调侃,迅速抽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方才的情绪,正是她手上拥有的剧情所需演出的压抑。 冯蕊轻声问:「你有信心吗?」 「拿到角色的信心吗?这很难说,毕竟与原着适不适配,这实在主观的很——」孙夏放下手机,将视线望向后照镜——在这镜中,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冯蕊反倒愣了一下。 孙夏将碎发勾至耳后,顾盼生姿,但兴许是容貌所致,她就算真性子和蔼可亲好相处,也让人觉得清冷高不可攀。 嘴上虽说着丧气话,冯蕊也已看出她眼底的胸有成竹。 冯蕊驀地想起玫瑰,孙夏就该像玫瑰,万花之王,红的鲜艳,带刺张扬跋扈,却任谁也无法撼动其地位。 真奇怪,她怎么会在一个20岁的少女身上看见这种特质? 孙夏眼梢透出了十拿九稳的信心。 「——但我已经做好准备,一定拿出全部的实力来争取紫甌这个角色。」 // 文里提到的千歌感应灵感来源于藏族人民的格萨尔王感应。 《格萨尔王传》已流传千年,据说全文长达60万诗行。 如此长的诗歌,自然也有『格萨尔说唱艺人』的存在,藏语里称为「仲勘」(也有仲巴的说法) 其中分为七种艺人类型,与文中的千歌感应类似的正是所谓的神授艺人,这类艺人是通过做梦学会说唱《格萨尔》故事的。 这其中不乏目不识丁的农民、偏僻山区的牧民,他们是如何记下这十几万行,甚至上百万行的诗歌,至今仍然是个谜题。 这神奇的事蹟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或许在那广袤无垠,与神最接近的高原上,真有神蹟发生吧。 当然,我也只是讲个大概,大家若有兴趣,可以去查查《格萨尔王传》哦。 030. 紫甌 因原书名过于直白,难以引人入胜,改编电视剧后将剧名改为《承千歌》。 传承千年的歌谣,得之者可统天下。 试镜地点製作组特地选在影业大楼的五楼,将整层楼全空下,只为了试镜当日可以不受人打扰。 冯蕊对《承千歌》一剧寄予厚望,打从此剧刚立案,导演有意让顾雨恩出演女主角孟瑜后,她就投了大笔资金进去。 但想不到的是,天悦娱乐这等大公司同样认为《承千歌》有大爆希望,因此投资了更多的钱,使得此剧成为一部高成本大製作。 原着本就积累许多粉丝,加上亲妈作者宣布加入编剧团队,未开拍就先获无数期待。 剧方自然不能亏待资方,因此製片人告诉冯蕊,可以让她安排个新人进组。 这正是所谓的带资进组。 冯蕊也是野心大的女人,剧方虽说了可安角进组,但安的是一个打酱油女五号,想不到她竟手眼极高,拉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就想问鼎女二号。 她有这种想法,天悦那边自然也有。 导演李裕飞对此心有不满:「一个个都想塞人进来的!」 原作者小华緋菁赶紧声明:「导演,我先说了,就算带资进组也请不要给那些打酱油的角色加戏。」 李裕飞早就心烦意乱,乜了小华緋菁一眼。 监製,也是李裕飞的妻子吴沁嬋就像马头上的韁绳,必要时刻得拉住丈夫这头马,避免真成了脱韁野马:「这也是製片人的意思……」 大眾都以为导演是整个剧组的最高决策者,然而并非,上头还有出品人及製片人——出品人即为背后出钱的投资大佬,而剧组内的最高权力者,则是製片人。 不过,像李裕飞这样,能力声望都到一定程度的导演,名字上去就是一个噱头,自然也就有底气和出品製片叫板。 李裕飞是近几年鲜少的良心导演,精于拍景,能将风景拍出电影般的壮丽美感,更擅长拍摄女性角色,已一连几部剧都将本风评普通甚至差劲的女主角拍的明艳动人,使其声势一举登上巔峰。 门外,虽座无虚席,但眾人皆自律的压低音量。 人群分坐三两堆,可见这些人虽齐聚于此,但彼此皆不相识,甚至回避对方。 这些人都是来试镜紫甌这个角色的女孩,以及其公司。 当nuit一行三人来到时,这些人不约而同噤声,皆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冯蕊孙夏自然的很,倒是李素雅,像是身体长的蛆,浑身不自在:「他们干嘛这样看我们啊?」 冯蕊若无其事:「你管那么多?你在这圈子里混久了,自然就能看出他们眼里写着什么。」 孙夏噗地一笑,也同李素雅说:「你自然就好。」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这些人都知道冯蕊是这剧的第二大投资户,因此在他们眼里,孙夏这个由她带来的艺人覬覦紫甌一角,可说是手到擒来。 这儿的谁都想沾点这早有话题的大製作之水,便觉得冯蕊是花钱作弊,既是戒备又是鄙夷。 李素雅不明就里,但她俩又矢口不提,只好闭嘴摸摸鼻翼。 但这些人很快就明白自己是多虑了,所有试镜者都拿到了号码牌,因此导演编剧等根本就不知此人出自哪家公司——果然是李裕飞,压根就不打算和资本妥协低头。 陆陆续续进去了几个女孩,有些踌躇满志地进去,最后却垂头丧气的出来,也有本就紧张焦虑的进去,出来时哭哭啼啼。 候了一会,一个女人上前去迎推门而出的五号女孩,孙夏仅看了一眼就收起目光,眸光却已经沉了下去。 五号女孩心灰意冷,显然在内不得青睞,那人问她:「采莹,不顺利吗?」 这人正是天悦娱乐的姚采莹。 真没想到她也想争取紫甌,但看她哭丧着一张脸,大概也知道结果不乐观。 那人应是她经纪人,表情没多大变化,早已见怪不怪。 姚采莹愁眉不展,试探问:「姐,回去我说说多投点钱,你觉得……」 那女人倒抽了气,赶紧打断:「这当头多少人在这,说这什么傻话!」 这大小姐太不会察言观色,这种事都能大庭广眾说出来!那女人朝大家赔笑,揽着犹在伤心的姚采莹飞快逃遁。 再说了,李裕飞这作风就不打算理会出钱大佬们,姚采莹结果不理想,那岂是光洒钱能扭转的? 被拽着走时,姚采莹倏地往边上瞄了一眼,对上倚墙而坐的少女视线。 正常情况下这样对看,通常都会感到扭捏,但这位面容姣好的少女却不是——她若无其事,四目相交之时,甚至对她微笑。 既然被发现了,那不如自信点,于是孙夏选择怡然大方地朝姚采莹一笑。 这通操作弄的姚采莹满头雾水,愣了许久,回过神时已经被经纪人领进电梯了。 姚采莹在好几年后想起这次揭过就算了的会面,才发现当下状况,两人已是高下立判。 * 孙夏拿的是9号。 前边进展得很快,不知是否进到会议室没多表演什么就被打断,等了四十五分鐘后,便喊到孙夏进门。 李素雅恨不能将以往经验一次往孙夏脑里塞:「进去后礼貌最重要,然后平常心,你准备这么久,一定没问题——哎,姐,你怎么没半句要说的?」 不同于李素雅的焦虑,冯蕊表现出不合时宜的镇定。 「多说无益,不如让她保持平常心。」冯蕊拍拍孙夏肩膀:「有拿到自然最好。没拿到,也无所谓。」 孙夏頷首,淡淡一笑:「你们记得方才离开的天悦艺人吧?」 两人记得,只见孙夏微扬下巴,眼神睥睨自得:「我会拿出十二万分的实力,拿到这个角色,否则岂不是被大家笑话——我的程度竟跟那种滥芋充数的人差不多?」 没等她们吭声,孙夏转身,将号码牌交给门边工作人员,留冯蕊李素雅犹在愣怔。 门閂噠的一声,才将二人云游的神思唤回。 李素雅奇道:「她一个新人,怎么能这么有自信,这样目中无人是不是不太好……」 冯蕊却摇头。 「姐,你摇什么头?」 「她不是目中无人,而是陈述事实。」冯蕊望着那扇闔上的门,低低的说:「她做得到。」 * 进了会议室,为了公平公正,自我介绍时也只许说号码牌上的数字。 孙夏飞快扫过眼前仨人,行前就先看过导演李裕飞的专访,正是坐在最中位的眼镜男子。 两侧坐着两个女子,右侧那位年纪显小,因此孙夏推断,左侧这位是编剧,右侧那位则是原作者。 虽说这张脸佔尽了好处,但前边已经看过各色美女,李裕飞已经麻痺了。 小华緋菁却不同感想:「这个长相还蛮符合我想像中的紫甌。」 吴沁嬋略微惊喜:「就是不知道演的如何。」前头几个都很拉垮,他们早已身心交瘁。 李裕飞将这些话听进耳里,又打起了精神,向孙夏一摆手:「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试镜片段是楚君瀟察觉紫甌与孟瑾间的情愫,紫甌前阵子才刚因孟瑾而反水欲刺杀自己,因此楚君瀟决定为巩固自己势力,让紫甌作为和亲公主外嫁扬州。 紫甌自然不愿,但若那年大雪没有楚君瀟路过相救,自己就没命了,于是只好应下此事。 这一段,演出紫甌的纠结及不甘是最基本的。 孙夏一振袖,朝摄影机低头歛衽,三人就知表演开始了。 前头提过,这时主僕间產生嫌隙,正是尷尬时期,早已冷战好几日。 因此孙夏便轻声道:「大人,紫甌来了。」 李裕飞担当楚君瀟声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孙夏始终恭顺低头:「紫甌并没有不愿见大人,大人多想了。」 李裕飞轻笑:「那就好。今日要你过来,是有件关于你的喜事,圣上有意给你赐婚。」 孙夏倏地抬起了头,当是给她与孟瑾赐的婚,先是又惊又喜,復又想起自己与太子身分的差异及楚君瀟此人的心机,才歛起了欣喜,转为不安。 摄影机就拍着她,李裕飞盯着小萤幕看,自然将那几秒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 台词很好,声音清脆,阴阳顿挫也佳。 有几个在这部分就被他驱离了,原因就是他们皆念得含糊不清,连台词都难以让人听白了,那还演什么戏呢,回去拍拍静态写真就得了。 「——圣上有意封你为公主,将你赐婚予扬州的公子竹。」 孙夏怔忪,随后身躯一凉,倏忽间身上好似起了疙瘩。 「嫁过去后,就不再为奴,不再是本将军的杀手,而是公子竹的王妃了。紫甌,这是天大的喜事,是吧?」 孙夏抿着嘴,胸膛起伏不定,眼神飘忽。 什么喜事,这是和亲公主!她就知道楚君瀟只当她是个工具! 孙夏驀地跪下,重重一磕首:「大人,恕紫甌难从命!不光是无法与扬州公子门当户对,我亦不愿离大人而去!」 这几句说的朗声清脆,压抑着颤抖,她知道抗命的后果,但虽然害怕,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 李裕飞问:「为什么?」 因为她心上有个人了。 孙夏缓慢抬头,小华緋菁心疼——太拚了,磕的太重,额头都给磕红肿了。 她眼神飘移,表现出了迟疑,又垂眸:「是我任性,至幼生在大豫,在大人身边长大,要我远嫁到扬州,当然害怕。」 「害怕?」李裕飞重复了次,觉得好笑:「紫甌,看看你手上沾了多少血,你还有怕的?」 李裕飞轻声说:「就算圣上愿意让你同怀瑜太子成亲,我也断不可能答应。」 孙夏嚥下唾沫,不自觉咬着下唇,直视着摄影镜头——一阵静默,孙夏的表情从抗拒到苍白,其中流转自如,毫无表演痕跡,又极有代入感。 「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二岁。那日大雪纷飞,我看你冷得快去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了热茶进紫砂茶盅里给你喝让你取暖,你大抵也是冷透了,喝了好几杯才回过神。所以,我才给你起名紫甌。」 她眉头蹙起,双臂微微颤抖,她不想嫁到外地,她只想与她的小阿瑾一起,但楚君瀟再一次告诉她,这命是他给的,终究必须偿还。 她生是楚君瀟的狗,死也得是楚君瀟的鬼。 她眉头一皱眼睛一眨,李裕飞没把她这段眼神变换错过,从挣扎到接受,从不甘到妥协,本紧攥的手因心态变化松开,呼吸却越发凝滞。 这就是古代封建制度下女子的悲凉,她根本不想,但她不得不去,面对楚君瀟这个赐予自己再生如父的人,她身不由己。 孙夏眼底似有水雾浮上,垂首:「既然无法收回成命,紫甌……会听命与公子竹成亲。」 李裕飞又问:「紫甌,你会恨我吗?」 出乎意料,孙夏低着头好一会,但这段时间没人觉得扭捏,反而因她情绪感染而唏嘘谓叹。 其中以小华緋菁最为激动,这就是她心中所设想过的景况画面! 片晌,孙夏终于抬头,凝望着李裕飞,把倔强全吞进肚里。 她一伏首,只馀似叹息的一声:「紫甌的命是大人给的,自然大人指哪,我就走哪,毫无怨言。」 半晌,吴沁嬋如梦初醒般,要孙夏起身:「快起来,额头都磕红了,等等出去记得要冰块。」 孙夏这才起身,向三人鞠躬:「我的表演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小华緋菁兴奋的拍了两下手,却被李裕飞斜了眼,她马上停止了,可不高兴了——什么,拍手也不行啊,表演得这么好! 李裕飞不理会她在旁气鼓鼓,说:「头抬起来我看看。」 孙夏迅速整理仪容,落落大方地将一张素净漂亮的脸庞完全展露给李裕飞看。 李裕飞与吴沁嬋交换了眼神,说了声好,便请孙夏离开。 她一离开,小华緋菁立时对李裕飞说:「我喜欢她!」 李裕飞却也有话跟她说:「你拍那两下会给人希望,之后别这么做了。」 「不做就不做,反正之后也不会有这么符合我想像中的人出现了。」 吴沁嬋虽不发一语,但心里也同小华緋菁有一样想法。 她定是反覆练习很多次,不断揣摩紫甌登时情绪,完全理解了角色,才能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吴沁嬋偷覷了李裕飞一眼,只见他若有所思转动手上的笔,许久,才听见他问:「刚才那个九号,现场有她的资料吗?」 // 你们就把李裕飞想像成李安或张艺谋那种等级的导演好了,虽然说他只是个拍电视剧的,但咱们承千歌可是大男主权谋正剧呢! 如文中所说,剧组里是出品人>製片人>导演=监製,出品人出钱,製片人是管钱的,所以是片场最高决策者,这两并不会成天待在片场,导演则是总执行人,监製则是现场总指挥,监製的工作就是平衡製片及导演间的角色,所以文中也这么描写吴沁嬋的~ 不过李导都把监製收成自己老婆了,就更不用去管製片了啊(x 031. 重逢 城西区,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简餐店,三个女孩在角落吃饭间聊。 孙夏自认现在还没多高知名度,出门总不多加掩饰,她觉得这样自在许多,更何况往后或许就得遮遮掩掩了。 《承千歌》的试镜结果出来了。 「成为黑莲花的白月光怎么办!」徐翎礼惊呼一声,薯条就落在桌上,惹的余曼雅皱眉嫌弃。 徐翎礼置若罔闻,去握孙夏的手:「我靠超好看,我那时候追连载追得好辛苦,真的要出演吗?我真的超级喜欢那篇文,都三刷了!」 孙夏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余曼雅喝着热咖啡,说她:「你小声点,这里这么多人,被听到怎么办。」 徐翎礼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公眾场合,她太激动,音量没掌控好太大声了。 孙夏见她发愁,觉得既无奈又可爱:「算了,翎礼也是无心的,没关係。」 余曼雅莫名有些吃味,但见孙夏喜上眉梢,又觉得自己这醋吃的无理。 两个月后孙夏就要正式进组拍摄,与友人们相处的时间将会减少许多,因此余曼雅便提出不如找一天聚餐聊天——余曼雅虽捨不得,但这是孙夏的大喜事,当然要祝福才是。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十分依赖信任孙夏。 徐翎礼摸着腮忸怩:「毕竟是我很喜欢的文啊……你说你要演的是紫甌吗?好适合啊,太会选角了吧……其他角色谁演啊?如果也这么还原,那肯定爆啊。」 说起其他演员,孙夏才愣了下︰「其他角色由谁出演我还不知道,日后就会官宣了吧,但我听蕊姐说,这是一个大製作,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余曼雅摇头:「大製作又怎么样,多的是那种资本硬塞人进组的,谁知道这剧会不会这样?」 「你干嘛唱衰啊?」徐翎礼碰巧拿着薯条,就这么以薯条指余曼雅:「倒是你,曼雅,你復学手续处理好了吗?」 余曼雅点头:「办好了,下学期你就会在学校看到我了。」 孙夏问她:「得降级吗?」 余曼雅笑容满面:「好在决定的快,不必降级,但实习机会是丢了,但没关係,人生这么长,我总还有机会。」 meng的新品发表会结束,王安渝手下那些成员曾挽留过余曼雅,但余曼雅选择拒绝——她将孙夏的话听进耳里,放下过往,重新回到学校深造。 余曼雅也在这段期间里,得到母亲陈依清的宽宥,重修旧好。 因此次邀约仓促,徐翎礼午后还有另外的行程,一道吃完午餐后,徐翎礼便先行告退,留下余曼雅与孙夏。 这时余曼雅才诚恳的对孙夏说:「孙夏,我真的很谢谢你当时给我指了条路,如果那时没听你的,或许现在我还浑浑噩噩。」 「怎么会是感谢我呢?」孙夏倒是谦虚:「这不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吗,当时我给你指路,你大可不听,但你选择将我的话听进去了。所以,对现在有的生活,你该谢的,是你自己。」 余曼雅一怔,随后回神,露出微笑,如呢喃般说:「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 「事情发生后你也选择面对,因此你也藉此机会成长。所以曼雅,我要恭喜你——长大了。」孙夏伸出手,抚娑余曼雅的头发:「吃一堑长一智,我未来没太多时间陪你了,所以以后不要这么傻了。——你现在看看,外面是谁来了。」 孙夏说起这话像是个姐姐,余曼雅自然心生安全感,听见后一句,她才纳闷抬头,看见站在窗外,对上她视线就面颊发红的棒球帽少年。 蒋胜才知道余曼雅在这,是找个理由外出特意绕过来。 他当自己在这悄无声息地注视不会被发现,却不料被抓了个现行,立刻忸怩红脸。 余曼雅见是他,既无奈又欣喜。 21岁的人了,与喜欢的女生对视时,竟也像个11岁男孩的一样纯情。 「我叫他进来,我也刚好要进公司一趟,不在这给你们当电灯泡了。」孙夏拾掇了随身物起身,余曼雅回神:「你这就要走了?」 孙夏啼笑皆非:「不然呢,我搁这当电灯泡?你们不嫌亮,我都嫌自己眼睛痛了。」 余曼雅羞赧:「我们又没在一起……」 她忙又拉住孙夏胳膊:「那我之后还能找你,对吧?」 孙夏愣了下,意料之外的,她答非所问了一句:「曼雅,你很喜欢我这个朋友是吧?」 余曼雅费解,点了点头——起初是厌恶至极,但现在对孙夏的情感,已成了依赖喜欢。 她这才注意到,孙夏此时虽然带笑,但眸色深沉。 余曼雅踌躇,攥她胳膊的手略略放松,方要松手,就听孙夏说:「欢迎你继续缠着我,我们是朋友。」 余曼雅这才如释重负,低声笑了笑。 「但你也得学会长大,有自行解决问题的能力,有往未来走去的勇气。倘若哪天你发现我不是这么好的人,那该怎么办呢?」 余曼雅怔神,恍惚的抬起头看她。 手被孙夏轻轻拨开,余曼雅迟滞,这时孙夏已走出门外,不知对蒋胜才说了些什么,但见他一双耳朵都红了,也知是奚落调侃之言。 余曼雅看着窗外咯咯笑着的孙夏,悵然若失。 蒋胜才来到她对座,先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我是正巧路过,不是特地……曼雅,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他见余曼雅失神的看着窗外,而孙夏的身影渐行渐远,到最后只成了微小的一点。 蒋胜才又喊了次:「曼雅?」 余曼雅如梦初醒:「啊?」她耷着眼,才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想,我其实一直都不了解她。」 * 一个月后,兰北市城中心的一处摄影棚。 工作人员不少,所有人都忙进忙出,各司所职,就怕自己出错,耽误大伙的拍摄行程。 《承千歌》剧组首次齐聚,为拍摄角色定装照。 此行尤为重要,因为这正是角色首次曝光在观眾面前,第一印象影响后续发展,若扮相不佳或选角不合期待,都有可能影响开播后的收视率。 定装之后,所有演员造型等于完全确定,在这之后任何人造型都不得有异,染烫、刺青纹身,甚至小至指甲都禁止变化。 作为nuit及天悦投了庞大资金的剧组,自然也不敢敷衍了事。 知道剧组最忌自行带妆发进组,而冯蕊另有行程,这趟只有李素雅陪着孙夏一起。 李素雅性格活泼,与她在一起孙夏不怕无趣,她一个人的嘴就能把三个人的话都说完,孙夏负责聆听就行。 既然角色名为紫甌,得配这个紫字,孙夏自然穿着一袭紫白配色的晋制交领齐腰古装,盘了个半披发造型,戴上芍药发簪,整体造型简单又颯爽。 作为孙夏最大的顏粉,李素雅看见完妆的孙夏,忍不住讚叹:「真想用你这张脸活一天。」 但最可惜的就是紫甌作为杀手又是奴僕,造型不得过于华丽,要是能多个步摇,贴个华胜,可就更好了。 孙夏失笑,伸手轻拧李素雅面颊:「你这张脸也很好啊,嫌弃什么,多可爱呢。」 「可爱有什么用,注定不能靠脸吃饭的。」李素雅被她拧的疼了,揉揉自己的脸,忽地咦了声:「门边那谁呢?」 孙夏也将目光投向镜中,有一抹红黑影子闪过,但速度太快,孙夏也不敢篤定,她将信将疑的看着李素雅:「你看错了吧?」 「你少吓我了。」李素雅被她这话怵的生出一身疙瘩,寻求化妆师认同:「瑶姐有看见吗?那边刚刚站着个戴棒球帽的男的啊。」 瑶姐放下手上的粉扑:「我刚忙着替孙夏化妆,哪有心思看过去。」 她迟疑了下,驀地抬眼,颤崴崴的说:「这、这也是我听说的呵,说这楼里之前有人因压力太大,从楼顶就……跳下去,该不会……」 李素雅立时头皮一麻,失声尖叫。 「瑶姐,你不要吓她。」孙夏一眼就看出瑶姐是胡说八道,后者知道瞒不过,便俏皮的吐舌。 但惊吓已经造成,李素雅已经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瑶姐这才心生愧意:「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吓,早知道就不说了,我就随便扯了个玩笑,你别想多,这楼乾净的很。」 李素雅欲哭无泪:「哪有你这样说完才来解释的,而且我刚才真有看见人,但你们都没看见,这怎么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破除猜想,孙夏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去看看是否真有你说的棒球帽男,这不就得了?」 李素雅又惊又怕,伸手攥她衣角:「别去,要是真是鬼怎么办啊!」 孙夏无语,心想她这般不经吓,要是让她知道其实自己是早过世半年的冯薇,不知要悚然成什么样子了。 瑶姐则心疼:这衣料可好了,手劲别这么大啊,扯破怎么办! 「我才不怕鬼,你放心好了。瑶姐,你陪着她,等等我就回来。」孙夏说完,便轻轻搡开李素雅的手离去。 她换上古装后仪态也如古人,她款款玉步,姿态婀娜多姿,孙夏在门外打量了圈,真不见人影,又往人群聚集之处走,四处张望了番,仍不见李素雅所说的棒球帽男。 又细细一想,假设棒球帽男得知被人发现听了他们对话,下一步定是改变造型。 孙夏沉吟,倏地抬头,目光逡巡一周,发现有人靠近自己。 她盈盈转了身,仪态优雅,发髻也没散开。 来人是个高自己半颗头的帅气男孩,他稚气未脱,头上戴着红黑色发带,见她转身,错愕了会。 四目相接,孙夏眨了眨眼,对方也是仓皇失措,摸了摸鼻翼,挪开视线:「你就是那个……」 不料孙夏先截了他的话:「就是你在化妆间外看我的?」 男孩险些咬了舌头:「我才没有,我又没戴棒球帽……」说到最后一字,他越说越小声,心虚的滴溜着眼。 孙夏扬起下頜,料对了。 其实她也是胡蒙的,不过是看见他背包肩带掛着棒球帽才试探,没想过他如此不经问,一刺就自曝。 男孩自知逃不过,轻叹一声,略微无奈:「是我的艺人要我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抱歉。」 孙夏饶有兴致的哦了声,向他逼近一步:「长这么好看,不出道太可惜了,而且看你不过十来岁吧,这年纪就当人助理啊?」 男孩面上发窘没接茬。 孙夏又往前一步,又笑:「那请问你家艺人是哪位前辈,我亲自去打声招呼。」 男孩懵了,偏孙夏气势又强,虽矮他半颗头,但手一插腰男孩就觉得自己不得不承服于她。 男孩被逼的背抵在墙面,孙夏却在此刻停滞,不再进逼,只挑眉抱胳膊看他。 男孩磕磕绊绊:「文……不是,不是,于皓俊,我是皓哥的助理。」 闻言,孙夏心中咯噔一声。 她歛起凝滞笑意,惊愕的问:「谁?」 「于皓俊啊,你不知道吗?这次要演楚君瀟的……」 「文磊?」 男孩周身一震,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孙夏如遭雷殛,没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这个声音她曾经过度迷恋,熟悉连在梦里听见都知道是谁。 前世的最后,她都还追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无法自拔。 这声音如同敲响噩梦的铃,让她想起那夜的红酒,体内倒腾的痛苦,嚥气时的悲戚,他当时在耳边不断的呼喊。 面前名叫文磊的男孩磕巴回答:「皓哥。」 出乎意料的,孙夏看见他本能般的回避,眼底露出了一丝厌弃,不同于方才窘迫,现在情绪属实是烦躁。 显然,他并不喜欢于皓俊。 原来他叫文磊,那不就是—— 孙夏觉得这名字耳熟,正想多打量几眼,但文磊似乎不愿同于皓俊交流,含糊的搪塞了句要上妆发后就想离开。 孙夏侧了身,与文磊对视,才恍然大悟——是那个跟她一样,带资进组饰演男二孟瑾的男孩。 驀地电光火石,孙夏抽了凉气,这名字与一个故人怎会如此相似! 她猛然转身想看清文磊,却不料直撞于皓俊目光。 那双狐狸演如常的凛冽,薄唇轻抿不苟言笑,他俊美容貌挺拔仪态,一切都如往昔。 于皓俊头一歪,也在打量她——毕竟这日会着古装者,只有需要拍摄定装照的演出者,他稍后也要去换上古装造型了。 他好奇这人是谁,又觉得身型眼熟,于是多看了眼。 猝然他圆睁双眼,心下微愕。 那双眼…… 猝不及防对视,两人都是一惊,幸好都是见过大风大浪,情绪歛起也十分快速。 孙夏不觉心虚,但又想,怕什么,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小演员孙夏,又不是影后冯薇,她担心个什么劲。 不能让自己看来不自然,孙夏和于皓俊招呼:「于老师你好,我是紫甌的饰演者孙夏。」 说完,她却见于皓俊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听见她说的话,于皓俊嗯了声,不带任何情绪,倒也没摆架子:「还请多多指教。」 孙夏盈盈一笑:「那我先走了。」 她尽可能泰然自若,却不知为何的六神无主,挺直了背脊,只希望更添些底气。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她怎么也料不到,于皓俊久违的回归小萤幕,居然与她出演同一齣戏。 该于皓俊的上妆时间了,苏哲睿费了老大劲才总算找着他,但只见于皓俊留在原地,目光紧锁那抹紫色身姿。 苏哲睿顺着看去,问:「那是谁?」 于皓俊俊眉微蹙:「紫甌的演员。」 「那你干什么盯着看,漂亮?」 于皓俊斜了他一眼:「漂亮的人我们还没少看吗?」 也是,在这演艺圈,又是兰北市,俊男美女都看到麻痺了,苏哲睿觉得自讨没趣:「算了,走吧,该你上妆了……」 「等等。」才迈开一步,于皓俊骤然喊住他,把苏哲睿吓了一跳。 苏哲睿诧异:「做什么啊你?」 于皓俊眉头仍是皱着,都快拧出了疙瘩,见他不吭声,苏哲睿就越发着急:「哎呀你可说吧,发生什么事啊,少卖关子了!」 于皓俊低低说了四个字。 苏哲睿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于皓俊却置若罔闻,丢下他径直往衣物间走去。 这三天两头的这么捉摸不定还得了,苏哲睿头大如斗,但还是跟上前,决定找一天告诉他别再这样。 于皓俊心跳的飞快,仍陷在自己的思忖之中。 他说的那四个字是—— 华月宅邸。 032. 顾雨恩 兰北市的二月,雪已开始化去,庆霖机场vip室里暖气宜人,不同外头融雪时天寒地冻,冯蕊嫌热,将大衣脱去捲在身侧。 服务员自觉的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再添热茶,冯蕊看了眼时间,笑着摇摇头。 「我等的人快到了。」 果真如她所言,不出一刻鐘,有位拉着行李箱的苗条高挑女子出现在门边,她穿着黑色长羽绒衣,内搭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卫衣。 但奇特的是,她脸上带着墨镜及口罩,将五官全数掩去。 虽看不见她视线,但见她面部面向自己,冯蕊就知她发现自己了。 「这个时候你穿这件回来太厚了。」冯蕊比着对向座位:「你想先坐着休息一下吗?」 她果然来到冯蕊对向落座,才摘去了口罩及墨镜,露出了那双浑圆可爱还带些疲乏的杏眼。 「雨恩,」冯蕊望着她,意味深长:「你总算是肯回来了。」 由美国起飞,歷经长时间的飞行,顾雨恩当然是疲乏无力,她朝冯蕊笑笑:「休假到期了,蕊姐你又给我接了个这么好的剧,我当然回来呀。」 顾雨恩是在三年前一次逛街时接受自媒体创作者的街访,因容貌过于姣好而引起大眾瞩目,短暂爆红那次她也原以为揭了就过了,却没想到自己竟收到了经纪公司的邀约。 那个慧眼识珠的人就是冯蕊。 当时nuit传媒才正式掛牌,正是百业待兴,冯蕊看出了顾雨恩未来可期,与冯薇讨论过后,向顾雨恩提出了会面请求。 当时顾雨恩仍在美国耶鲁大学进修,就快毕业。那次街访是难得回兰北,面对冯蕊的邀请,她虽对演艺圈也有兴趣,但想到未完成的学业,又觉得两难。 她带着歉意说:「冯小姐,我很感谢你对我寄予厚望,但当前还是希望自己能唸完大学。」 「那我等你啊。」冯蕊却霸气又乾脆:「你大四了对吧,再几个月就要毕业,若这些时间我都等不了,我还当什么经纪人?」 顾雨恩又迟疑:「我不是科班出身……」 「现在圈内非科班出身的多了去了,好几个偶像不都跳下去演戏?况且我姐姐——就是冯薇,说若你愿意,她可以私下给你补补课。」 顾雨恩又惊又喜的抬头,看见冯蕊眼底掠过的自得。 冯蕊挑起眉梢,朝她伸手:「有兴趣吗?」 她考虑了几日,决定握住冯蕊伸向她的手。 后来证明冯蕊眼光没错,顾雨恩不久便凭藉电影《春和景明》爆红,那当头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位外型亮丽的女二,话题度甚至辗压了男女主演。 她后又拍了几部电视剧,正是上升期势头正盛时,顾雨恩向冯蕊提出了休长假的请求。 她休息了一年半,累积的热度渐渐消散,冯蕊对此十分惋惜。 庆霖机场里,看着刚从美国回来的顾雨恩,冯蕊又一次问出了这个让她满心不解的问题:「雨恩,方便问问,这一年半来,你到底在美国做些什么?」 这一年半,顾雨恩仅回国一次,正是半年前冯薇葬礼。 冯蕊当那次能留住她,却没料到下葬隔天,顾雨恩立刻跳上飞机又回美国了——这么急不可耐,再笨的人也会感到不对劲。 顾雨恩正忙着换装手机sim卡,表面气定神间,手却因这话突一哆嗦,sim卡险些掉落地上。 「就休息嘛,间暇时间看电影,然后去上美国的戏剧班。」她心脏突突狂跳:「有一回我还去了百老匯看歌剧,真是获益匪浅。」 这番回答,冯蕊也料到她是打死不答了,便也配合演出:「看来你也努力的增进自己,我很欣慰。」 她顿了顿,换了话题:「那就直接去拍定装照了?会不会太累?」 顾雨恩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气:「我可不敢耽误大家时间,我在飞机上睡很久了,这就走吧。」 两人起身,立刻就有地勤人员上前想替顾雨恩拖行李箱。 顾雨恩笑着婉拒,又问冯蕊:「蕊姐,听说你签了个新人?」她笑嘻嘻补充:「祺寒告诉我的,我猜他是想给我製造危机感,让我快回国。」 「你想多了,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九九。」冯蕊笑着嗔她一眼,才说:「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一出手就拿到《承千歌》的女二,你应该也会喜欢她。之后跟你在同个剧组了——大师姐,麻烦好好关照一下人家。」 * 返回化妆间时,孙夏已拾掇好大部分情绪。 也是她大意了,既然听闻天悦也对《承千歌》抱有偌大希望,就该想到于皓俊很可能背负重任出演此角。 楚君瀟这个心机深沉的角色委实适合于皓俊。 孙夏知道现在最该的就是保持自然,再次告诉自己,现下于皓俊面前的自己——只是初出茅庐的演员孙夏,而不是叱吒演艺圈多年的影后冯薇。 若自个儿乱了阵脚,便显破绽百出,更易惹人注意。 毕竟,谁会信重生这么荒唐的事呢?她若不稳,才更生麻烦。 心绪烦乱,李素雅见她回来还神色复杂,便心惊肉跳,颤巍巍说:「不是吧……」 听见她声音发颤,孙夏都给忘了一开始为何离开化妆间的事,失笑:「那是个人,我刚才遇见了,他说不是故意的。」 李素雅又问:「谁呢?我去看看,省的我夜长梦多。」 孙夏踟躕,总觉得该卖个面子给文磊:「是——」 还真这么凑巧,那个头戴发带的男孩被人又推又搡进了化妆间,视线在镜中交错,文磊见又是她,神色立刻一变,露出尷尬。 孙夏顿了顿:「——是人家艺人的助理,我不好透漏是谁,但就是个人,绝不是鬼。」 文磊与她对视,露出了费解神情。孙夏不畏惧他的视线,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推着他的是经纪人倪洱,他正替文磊向化妆师道歉:「抱歉啊,我找他找了老半天,耽误了点时间。」 化妆师也和善:「也才耽误两分鐘而已,没差。」她看着瑶姐:「郁瑶现在负责这个是演紫甌的演员,第一次见吧?也趁现在认识认识。」 孙夏起身问好:「我是nuit的孙夏,请多指教。」 李素雅也同她一起打招呼,并给倪洱递了名片,倪洱笑着向他们点头:「我们家这个也是新人——甚至还不算出道呢,所以你们也不用如此拘谨。我是他的经纪人倪洱,这位是文磊,演的是孟瑾,未来我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多多指教。」 正经的说,虽也是资本塞人进组,但文磊确实也非常适合演出孟瑾。 孙夏哦了声:「真帅,这就是我小徒弟啊,这才来看为师,是不是太迟了啊?。」 剧里副cp设定确实是女师男徒,孙夏这自称并没有错,不过还没入戏,倒是把场子搞得稍微冷意一了。 倪洱一愣一愣的,随后捣捣文磊跟着调笑:「还不赶紧跟你师父道歉!」 文磊诧异,不敢置信,顿时面上发窘,红透了一张脸:「我叫文磊。」 现在让他喊她师父?门都没有! 文磊是听得懂孙夏那句话的意思——作为徒弟,他见师父可没迟到,反而是第一时间就见了呢,但这话,怎么说出口! 早知就不来偷看那一眼了! 孙夏还真没什么意思,其实就想逗逗他。 故事开篇,孟瑾17岁,又刚册封太子得封号怀瑜,正值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而文磊今年18,一副冷淡骄傲的小少爷做派,但不经逗,立刻面红耳赤,性格可真是是年轻又纯净。 与孟瑾这位小太子委实适配。 经孙夏这么玩笑的一句,本凝滞的气氛还真的好了不少,文磊才向他们正式自我介绍:「我是天悦的文磊,你们好。」 听见那两个字,孙夏重复:「天悦?」 「就是天悦,天悦娱乐。」文磊不知她为何要重复,他前头正上着妆,后头则有发型师替他戴发片束发,头皮扯的发疼,因此略有那么不耐烦。 电光火石间,那个相似的名字又闪过脑海。 孙夏垂眸,还是屏住了衝动——不能如此贸然询问。 李素雅虽是新手入行,但师出冯蕊,深諳经纪人这行业建立人脉的重要,已在一旁与倪洱搭上话了。 所以现在就是化妆师忙碌,无人注意他俩的情况了。 孙夏向瑶姐要了纸笔,写完将纸往文磊的方向推。 文磊本高举着手机看,瞥见这张往自己方向来的纸,深觉古怪,看见上头的字,更是眉头紧锁。 【你看为师看出了什么心得?】 为师? 文磊抽了抽嘴角,斜乜了眼,只见孙夏笑的明媚,丝毫没半点扭捏。 他伸手接过笔,但无奈正在做发型无法低头书写,只得作罢。 【我是好奇,是怎么样的人能演出女二,毕竟你的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 职业专业素养使化妆师们权当没听见。 文磊可说极不给面子,孙夏却也不恼怒,只是轻声一笑:「促织不吃癩虾蟆肉,咱们俩进组的方式都差不多,就大哥别说二哥了吧。」 文磊被她说的一呛:「我、我本来是要当歌手的,只是公司叫我先来演个戏累积知名度的。」 孙夏失笑,将香水轻喷在腕间,她将手伸至鼻尖下轻嗅,顿时怡人香氛縈绕,让她心情大悦。 「我对你这些事没兴趣。至于我到底是靠实力还是靠财力,我认为我经的起考验,你日后慢慢看吧。」 话怎么敢说的这么满? 发型师暂时停了会手,文磊才得以正眼瞧孙夏。 孙夏踌躇满志,笑容带着自信,迎着他视线,也没新人的怯懦。 文磊半张着嘴,他是该挪开视线,偏偏目光像是被磁极吸住,双目皆不可自拔的黏在孙夏脸上。 这才发现,其实她长的还挺顺眼的。 外头来个工作人员喊孙夏拍摄了。 文磊飞速回神,几乎与此同时,孙夏也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对视一瞬,鬼使神差的,孙夏驀地想起五年前那堪称惊心动魄的事件。 那时她还未离开天悦,事业巔峰,又方与于皓俊两情相悦,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她因公事去了公司,办妥后打算离去,突有一间房门打开,有位女孩趔趄栽在地面。 她吓得不轻,忙上前搀扶,对方猛地抬头,只见女孩泪水涟涟,哆嗦着求救:「救救我……拜託救救我……」 孙夏本走近门边了,猝又回身走近文磊,低声询问:「方便请问一下,天悦的文颖,跟你是什么关係吗?」 文磊面露惊讶:「她是我姊姊,怎么了?」 孙夏心跳如擂鼓,喉头发乾。 她缓了神,摇摇头微笑:「没事,只是几年前看过她演的小短剧。但最近她是不是比较少出现在萤光幕前了?」 此话一出,文磊垂眸,带着淡淡悵然:「她四年前去美国了。」 四年前,又是四年前。 李素雅已在门边喊她了,孙夏迫不得已离开,却在转身那刻,发现门边站了个身姿挺拔,气质清冷雋朗的男子。 于皓俊倚在门边,身着黑色烫金大氅,应是刚换上古装准备去做发型,因此现在仍顶着现代式的短发造型。 纵使如此,却已能看出公子飘逸出尘。 他本面无表情,但在对视那刻,挑起眉梢露出微笑。 孙夏不自觉嚥下唾沫,现在自己是后辈,该是主动招呼:「于老师好。」 于皓俊抱着胳膊,泰然自若:「你说你叫孙夏吗?」 「是,夏天的夏。」 于皓俊长的高,孙夏只能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却无人怯场,都直勾勾凝视,谁也没移开视线。 于皓俊打量她几眼,语焉不详:「名字跟长相很相衬。」 他意有所指:「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那种养在豪宅里的公主,很漂亮。」 这是一张明艷大气的脸,那双眼,似有灼灼火光,单单就是立在这么一个简单的地方,就已经把身边无数人都比了下去。 孙夏伸手将发丝勾至耳后,嫣然一笑:「于老师过奖了,演艺圈比我漂亮的人可多着呢。」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未来合作愉快。」于皓俊顿了顿,挑眉,意味深长:「但我说你像养在豪宅里的公主,可不是表面漂亮话。」 孙夏想笑:「公主不是养在城堡的吗?」她想了想:「再说了,那种公主也很辛苦,跟金丝雀一样,一点也不自由。」 「哦,是啊,你说的对。」于皓俊回以一笑,温润如玉:「有些山区的豪宅,没有公主,只有闯进屋里的野鸟,可野了,还会揍人。」 「真可怕。」寥寥几句,听不出他的用意,孙夏侧身准备离开:「轮到我拍摄了,先这样,于老师再见。」 走出三步,孙夏仍是云遮雾罩,豪宅?谁称讚人会说一句你像养在豪宅的千金小姐?她不疾不徐,左思右想间,第8步,猝然止步。 李素雅问:「怎啦?」 孙夏收起仓皇,露出微笑,心跳却飞快:「没事。」 ——山区豪宅没有公主只有闯入屋内的野鸟,还会揍人,可野了。 山区豪宅,难不成是指华月宅邸? 于皓俊凝视着孙夏背影,虽始终带着微笑,但说了再见后,又立时歛起笑容。 背脊挺的倒是直,应该是知道自己仍在注视,因此更不能露出破绽。 这当头,她就更该从容不迫,于皓俊猜到了又怎样,她还能装傻呢,但她若手足无措六神无主,那就是坐实了自己猜测——她就是当夜攻击他的人。 于皓俊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 像是像,但他亦不敢百分百确定,若自己误击了谁该如何?更何况那还是隻比之更似老鹰的野鸟。 当时就怕有什么差池,收集来的监视器片段都收在市郊别墅的保险箱里,这一时半会他也腾不出空取回来一探究竟。 感觉有人看着自己,于皓俊掀了掀眼,猝不及防就与镜子里文磊的视线交错。 文磊自然也好奇他与孙夏说些什么。 毕竟是同公司,于皓俊一直有意与文磊拉近关係,便说:「之后就在同个剧组了,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哥谈谈。」 文磊没兴趣与他周旋,飞速挪开视线满脸不愿:「好。」 倪洱面上发窘,赶紧解释:「于老师,文磊大概是累了,有点不礼貌,你别想多。」 他这不温不热的态度约莫始于当年事件,于皓俊也见怪不怪了:「没事,谁不累呢?」 // 夏姐和皓哥小试磨刀的第一轮对决,没有胜负! 033. 他独有的习惯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人就候着海归的女主角顾雨恩到达摄影棚,她当然不好意思,一路催促着,果真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鐘。 而冯蕊作为投资方,自然也同行前来。 顾雨恩已经看完剧本,百无聊赖看起了热搜榜,她哎了一声:「这不是我对家吗?」 冯蕊对着车外顾雨恩的经纪人简数挥手:「下车,数姐在外头了。」 简数原也是天悦经纪人之一,两年前辞职后投奔nuit传媒,如今冯蕊承继大樑,简数以及也因辈分资歷以及冯蕊闺蜜的身分成了二当家。 顾雨恩也和简数挥手,但下车时仍然吃惊:「怎么我刚回国,对家就出大事啊?」 冯蕊面无表情:「很稀奇吗,敢当小三还不敢让人前妻说啊?」 「说稀奇倒也不是,就是时间点,赶巧的很。」 「是在说许乃萍那事?」简数问,她眨了单边眼睛:「我们这啊,是有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但介入人家婚姻本就不对,谁叫她要当小三?网友们就爱揪着这站在道德高点骂,话题烧成这样,也是意料之内。」 顾雨恩噗地一笑:「我就说,她怎么能一部部大製作的接,原来是因为抱到老闆儿子这一个大腿。」 这几天演艺圈最热议的新闻莫过于二线小花许乃萍与自家经纪公司,和禹娱乐的小开陈聪霖公开恋情一事。 两人相差17岁,被偷拍后许乃萍发声明承认恋情,也算是破了为何许乃萍姿色在演艺圈并算不上是大美女,公司却愿意用尽所有资源力捧。 未来小老闆娘呢,哪能不重视? 这事本来也能誉为佳话,却在许乃萍与陈聪霖公开承认时,三年前与陈聪霖离婚的前妻章静颖发了4000字长文痛诉陈聪霖婚内出轨许乃华之事。 章静颖文笔流畅,整件事来龙去脉解释得很好,字句都砍在要害,更要命的是,她文末附上了当时离婚陈聪霖承认早已与许乃萍出轨一年之事。 录音中可以听出张静颖抓姦在床后质问陈聪霖,她压抑着遭背叛的痛苦,字正腔圆一句句逼问,问的陈聪霖无否认馀地,只得承认,他已出轨许乃萍一年多之事。 就此,网上本一面倒祝福的言论,全成了调侃奚落,骂声连连。 【早就很疑惑许乃萍怎么能一部部资源那么好,原来是当了大佬小三啊。】 【楼上big胆!敢直呼许贵妃名讳,这号不要了吗(狗头)】 【恭喜许氏上位成功,赐封号仨贵妃。】 【从以前就get不到她,但不敢说,怕被她粉丝捂嘴。】 【瓶瓶的粉丝真的有够兇的,说他家姐姐哪不好就来冲,吓死我了。】 【大声点!瓶瓶姐放在路人里也很普通!《春和景明》被顾雨恩艷压,《风起盛唐》被江雅芷艷压,《逍遥游》甚至被男主庄寧艷压,她还好意思成天发通稿说自己很漂亮。】 【不说外貌,她个性也挺茶的,详情可看《花样之旅》,点开即可看见宁瀧被她茶言茶语气死。】 【楼上徐谊不是听说被富婆包养很多年吗,你确定他们交往不是烟雾弹xdd?】 【某楼可以不要cue根本不是事件内的人物吗,这样被造黄谣你们开心吗?留点口德吧你们!】 * 媒体的速度简直跟不上网友,事情曝光后许乃萍往昔言行举止全被翻出,更有路人爆料曾经看见许乃萍挑衅章静颖,甚至还传起了许乃萍挺着肚子去妇科检查之事。 之后和禹更是一系列谜操作,出钱撤热搜,出一个就撤一个,如此欲盖弥彰,让人更生疑,许乃萍知三当三,与陈聪霖不伦恋是真。 顾雨恩与许乃萍曾合作过《春和景明》,顾雨恩饰演男主角初恋,走着老套的剧本,突然出现告诉男主自己仍然爱他,但男主已经爱上女主,便对初恋不屑一顾。 但顾雨恩长得实在太闭月羞花,一出场就是惊艷四方的大美女,于是网上讨论变成了——如此美人,男主是不是瞎了眼? 那阵子所有人都在讨论顾雨恩,正主风头被抢了,许乃萍的粉丝便上场护主开撕顾雨恩,顾雨恩这边不惶多让,两家就此成了对家。 顾雨恩起先也不讨厌许乃萍,但看见对方放任自家粉丝对她泼脏水,便越看此人越生厌。 她这回摔了这么大一跤,还如此难看,顾雨恩自然开心。 顾雨恩大快人心:「老天给了我这么大一个回国之礼,可真痛快。」 冯蕊不置可否:「你啊,别再给我老跑美国鼓捣些有的没的,我就很开心了。」 顾雨恩的笑容凝滞在颊边。 冯蕊匪夷所思,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却见墙边站着个男子,指缝间夹着菸,正打算点菸。 苏哲睿打火机都拿到面前了,冯蕊视线投来,又不好意思撳下,顿时手足无措。 难得冯蕊也红了脸,嚥下唾沫。 他……该不会都听见了? 随后又想,做的当下问心无愧,现在于苏哲睿面前又想端着个白莲花形象,岂不是小人装君子吗? 想了想底气又足了,腰桿子挺的更直了。 顾雨恩跟简数都不知道冯蕊与苏哲睿间的关係,只觉她突然沉默诡异,顾雨恩喊她:「蕊姐,走不走啊?」 冯蕊回神,将头发勾至耳后,掠了苏哲睿一眼,才说:「数姐,你带雨恩先去做造型,我想到还有点事要处理,等等再去找你们。」 苏哲睿闻言更纳闷了,但仍在意自己在冯蕊心中的形象,缓慢地将打火机收起。 顾雨恩和简数对视一眼,确实不好耽误大伙时间,便就听冯蕊说的先进建筑内梳妆打理。 这下只剩苏哲睿及冯蕊了。 两人许久未见,苏哲睿见到冯蕊也难免高兴:「冯蕊,好久不见。」 冯蕊点头,走近苏哲睿:「上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多前了。」 是金影奖庆功宴,在那之后发生的事,两人默契地都不想多提。 对看一眼都觉得紧张,冯蕊手心生汗,只能偷覷苏哲睿侧顏。 这时苏哲睿已经侷促的收起了菸,冯蕊想笑:「哲睿哥,你抽菸没关係。」 「等你离开我再抽也不迟。」苏哲睿看她,目光温柔不乏讚赏:「你眼光好,居然跟天悦投资了同一部戏,于皓俊……老师,在这剧里演了男主角,所以日后我们应该会很常见面。」 太熟了,日常两人都是连名带姓喊的,差点改不了口。 能和暗恋对象常见面,冯蕊自然是喜上眉梢:「真的吗,太好了……」 她说到一半,忽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尽力塑造的都会菁英形象碎了满地,马上正色:「那希望未来我们,就是、那什么……合作愉快。」 苏哲睿觉得她可爱,噗地就笑出声来:「你在我面前拘谨什么。」 冯蕊真想一头往墙上撞,在他面前,自己就心拙口笨,冯蕊摸摸后颈,自惭形秽。 她背靠着墙,忸怩攥着皮包背带,看着地面又羞又恼。 苏哲睿忽然说:「其实,给对家买黑料营销这事,几乎每个经纪人都做过,所以你别想太多。」 冯蕊一怔,抬头看着苏哲睿。 苏哲睿微笑,温润如玉:「所以做艺人也挺辛苦的,但只要行的正坐的直,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对吧?况且今天是许乃萍知三当三,若没她干这事,哪还瞅的到空子让你鑽呢?」 冯蕊愣愣听完,面颊微红,心跳如擂鼓般加速。 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苏哲睿反倒扭捏起来,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羞赧:「虽然入行时间也没多你几年,但你若有问题,还是随时可以请教我的。」 冯蕊垂眸,嗯了一声,藏不了颊边笑意:「谢谢哲睿哥。」 * 与冯蕊短暂谈天加上抽了根菸,返回化妆间时,苏哲睿脚步都是轻盈欢愉的。 反观正在束发的于皓俊,他显然也想抽菸,但室内戒菸——只好把玩着打火机,满脸苦大仇深。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拧巴了,苏哲睿也没想太多。 毕竟咖位摆在那,于皓俊拥有自己的一间化妆室,不必如孙夏文磊那样共用,苏哲睿也是愜意,拉了椅子坐在他身边,低头看他把弄打火机,发现了个规律。 这是一双极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用力时手臂还有青筋微微浮起。于皓俊会先以食指轻点打火机侧边五下,接着将其上下翻转,又轻敲三下,再次翻腾,又是新的轮回开始。 苏哲睿没兴趣看他新的一轮开始,便说:「我刚才遇到倪洱,文磊也来了。」 于皓俊放下打火机,说:「我知道,我也遇到了,聊了一会。」 苏哲睿笑出声来,不乏奚落意味:「你可真好意思说,人家肯跟你聊吗?那可是我们堂堂天悦太子啊。」 「他爱聊不聊,随他去吧。」于皓俊也露出了笑,但不一会又收起。 苏哲睿好奇:「于老师啊,这是怎么,不遂心了?」 趁着发型师转头取定型喷雾时,于皓俊才得以侧头看着苏哲睿:「我遇到了个好像在哪见过的人,但因为只见过一次所以不确定。我现在很想确认到底我有没有认对,你有什么方法吗?」 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苏哲睿满脸纳闷:「你不知道对方名字吗,去问一下不就得了?」 于皓俊一脸正经:「就是不知道。」 「……」 这可真麻烦,苏哲睿搔了搔发际,难怪方才他皱着一张苦瓜脸,这要是自己,想不出答案约略也会是这个神情。 各自想了片刻,苏哲睿灵机一动:「我想到了,不是有那种能唤起你记忆的催眠法吗?」 于皓俊对此也略有耳闻:「哦?」 其实也只是想跟他说的玩笑,但看他居然认真了感兴趣了,苏哲睿倒感觉骑虎难下。 苏哲睿只好硬着头皮頷首:「你画画不是挺不赖的吗,接下来几天都没行程,你不如去试试,说不定真能画出记忆中的画像。」 于皓俊沉吟片晌,笑了:「的确是可以试试。」 034. 台本会议 馥郁咖啡香縈绕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几个与家长来住宿的孩子嬉闹着跑过苏哲睿身边,他不由心柔,抬起头,须臾间就捕捉到于皓俊身影。 这是于皓俊目前拍摄时居住的酒店,苏哲睿是来和他会合的。 咱们影帝的早晨也十分愜意,悠悠坐在窗边位置,左臂搁身侧椅背上,右手则端起咖啡嚐了一口。 此行他捎带上助理王润新,只见王润新露出无比欣羡的神情:「女媧到底下了多少功夫在于老师这张脸上啊。」 苏哲睿瞟他一眼,心道女媧下功夫又怎样,命运可不待见他呢。 也懒得与他说这么多,苏哲睿走向于皓俊,在他对面坐下:「今天台本会议,咖啡喝完就走吧。」 于皓俊也立刻放下咖啡杯,肉眼可见的高兴:「行,走吧。」 苏哲睿挑眉:「你看起来心情挺好的?」 于皓俊嘴角一弯,眼神颇具讚赏的看向苏哲睿:「说起来,这还得好好感谢你。」 苏哲睿丈二和尚,嘴上却也不饶他:「你是该感谢我——说起来,你能走到这个地位,以为凭的就是你家里人那点关係?经纪人可也重要的呢。」 于皓俊压根不理他,顺手将随身包提给王润新,一边以手抚平大衣:「我听你的话,去试了试催眠。」 看这表情,他也有了兴趣:「看来成果不错?」 听说是约了个业内权威,走进诊疗间就看见一张gpst-ih国际催眠师证书明晃晃掛在墙面。 「何止不错,十分有成效。」于皓俊拢了身上大衣,迈开步伐大步向前,眼里不乏骄矜。 他那日从催眠中甦醒,凭着这短暂的记忆回溯,飞速的以铅笔作画。 那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子,只露出一双眼,明如朗星,美丽的像是春季盛开的桃花,嫵媚的又像久居深山的九尾狐。 于皓俊呵的笑了一声。 金丝雀啊金丝雀,原来你叫孙夏啊。 * 这半个月来,孙夏都在武打学校密集训练。 紫甌人物设定是楚君瀟门下第一得力的刺客,从小习武多年,惯使的又是长刀,然而孙夏本身并无武打底子,自然需要在开拍前补功。 勤能补拙,只要学校无课,孙夏几乎都拿着她那根长棍耍。 武打老师也称讚:「你是不是有武打底子啊,学得这么快,压腿踢腿都有力,不像刚习武啊。」 孙夏一懵:「我没学过。」 「那就是学过舞吧?有舞蹈底子的人学武也挺快上手的。」 本想回一句也没,孙夏却是一默,想起放在家里的那张照片。 四岁的孙夏穿着芭蕾舞裙,有模有样的抬手欲舞。 许是真有舞蹈底子也说不定。 后来她在卧室里也找出了不少孙夏过往学习芭蕾的相片,原身经歷了漫长的习舞生涯,但这样的影像,到了十七岁时就戛然而止,再也没看过原身舞蹈时的照片。 春假结束,即将迈入春暖花开的三月,《承千歌》也举行了台本导读会,当天孙夏先至公司集合,与顾雨恩一车同行前往。 先前拍摄定装照时,因午后还得返回学校上课,孙夏因此未与顾雨恩相见,这回是他们头一次会面。 孙夏对顾雨恩并不陌生——当时冯蕊将顾雨恩照片递在自己面前时,她也连称了几声漂亮,便放手让冯蕊与顾雨恩交涉。 当然,她对顾雨恩这一年半都住在美国不肯回来接戏之事也略知一二。 才上车,顾雨恩就亲切招呼,拍拍身旁空位:「你好啊,你以后喊我雨恩姐就好,不用太客气。」 「雨恩姐好。」孙夏立刻的接了话茬,坐到顾雨恩身边。 冯蕊见他们气氛不错,也是欣慰,这才和孙夏说:「之前跟你说过下个月《小永乐》要开播了吧?」 李素雅立刻抢答般举手:「记者会订在三月十五,我已经跟《承千歌》那边请好假了。」 顾雨恩惊讶:「想不到你比我还忙啊。」 「没有没有。」孙夏哭笑不得:「不是主演,就演个女三而已,主要宣传也不是落在我头上,所以还好。」 冯蕊补充:「那剧主演是祺寒,孙夏演他姐姐。」 顾雨恩当即哦了一声:「出乎意料啊,这怎么看你都比他娇嫩啊。」 一路上气氛良好,顾雨恩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公司里最资深的艺人,决定要同往昔冯薇带自己那般好好照顾孙夏,说了许多过往拍戏的潜规则及黑暗面。 孙夏本就知这些事,但还是装出一副兴致勃勃。 趁着一个红灯,她抽空看了不停震动的手机,原来是当时拍摄《小永乐》时创建的六人群组有了讯息。 【永乐六侠永远的神。】 群组名李良希想的,一股子中二味,虽说被大家唾弃,但李良希坚持要用这名称,一时半会大家也想不出其他名字,因此就这么用到现在。 【郑晓蓝:友友们,我们三月十五终于能见面了!】 拍摄后期所有演员都培养了良好关係,尤其他们六人私下是真成了好友,于是创建了群组,希望这段友谊能长久延续。 【陆祺寒:我也听说记者会的事了。】 【萧远:可不,老早就空下来了,虽说我本来就挺间的。】 【孙夏:[孙夏传送了贴图]。】 【李良希:哎,大家都在线啊?只剩莫道明没出声了。】 【郑晓蓝:他现在跟女朋友在同个剧组,哪管我们这啊?】 莫道明一个月前进了《机智大一生》剧组,确定与秦橙二搭,再度演出cp,得了公费恋爱机会,乐不思蜀,谁还有心思放在往事上? 经她这么一提,眾人才想起莫道明新剧的事,调侃过后,莫道明上线时就看见这个被大家集体奚落的聊天纪录。 莫道明文字都看得出着急辩解:【怎么把我说的有爱情没友情一样,我刚刚在拍戏啊!】 孙夏忍俊不禁,顾雨恩好奇凑了过来:「笑什么?」 「没事,就是跟之前拍《小永乐》的朋友们聊天。」 顾雨恩心生羡慕:「真好,我拍戏杀青后好像都没跟同剧组演员变朋友,都是杀青后就散了。」 这也不是她的问题,她也就拍那一两部,其中一部女主角最后还成了她对家。 孙夏随口应了句:「那你现在有我这个朋友啦。」 她说者无心,顾雨恩这个听者却怔神。 顾雨恩从以前就没什么朋友,打从进了演艺圈后,那些圈外的朋友更是如断线风箏没再联系。 因此这时听见孙夏这句话,她才如此心有触动。 顾雨恩抿嘴,微微一笑:「是啊,现在我有朋友了。」 * 接近中午时分,孙夏及顾雨恩一行抵达了影业大楼。 于皓俊一到现场,就看见孙夏与顾雨恩交头接耳——并不是他刻意寻找孙夏,而是她今日穿着枣红色外套,她又肤若凝脂,两相搭配显得更加白皙,搁在人群里实在显眼。 文磊也早到达现场,但很显然的他并不想与孙夏或是于皓俊有多少交流,只一个人坐着乏味的反覆翻阅着剧本。 见于皓俊到来,所有人都起身向他打招呼,于皓俊双手向下压了压,笑:「以后不必这么大阵仗,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眾人这才落坐,于皓俊藉这当机会迅速看了孙夏一眼。 果然看见她也掠了自己一眼,眼神沉沉,但发现自己目光时,她又灿然一笑。 孙夏声音清脆:「于老师。」 天真纯净的像个不諳世事的孩子。 顾雨恩担起师姐责任,给于皓俊介绍孙夏。于皓俊没过多思考,轻笑一声:「我上回见过了,孙夏对吧?坐下吧。」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顾雨恩左顾右盼,还当他们真的挺熟识的。 两人中间隔了顾雨恩及文磊,但皆各怀鬼胎——与之相比,文磊可耿直了,连个好脸色都不愿甩给于皓俊看。 只是他还是挺乐意与孙夏交谈的。 但当然不是他主动,是孙夏先找他搭话的,问他:「第一次演戏?」 文磊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不算。」 「这样啊。」孙夏将未拆封的饮料递给文磊:「若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请教我的。」 文磊笑了声:「不好意思直说,我的经验可比你丰富了。」他拿腔拿调的奚落:「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请教我哦。」 虽说自我定位是偶像歌手,但几年前曾客串演出过几部影视剧里男主角的童年时期,所以演戏这事文磊自认为算是孙夏的前辈。 想不到孙夏竟说:「好,我一定找你请教。」 她怎么不循规蹈矩呢? 文磊愣怔,就听见于皓俊的声音轻飘飘过来:「要论经验,这里还是我丰富的多。」 他侧过头,嘴角上扬:「你们两个要是有问题,也能问问我。」 口中说的是两个,但他视线却是紧盯孙夏。 闻言,孙夏是喜出望外,大为惊喜:「真的可以吗,于老师人可真好。」 于皓俊嘴角微扬,内心却是热闹得很,就像是大热番的弹幕一样,跑过了无数念头。 他已确定孙夏就是华月宅邸里那个女人,而经他上次试探过后,她应该要加倍堤防——但孙夏却像个二傻子,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像没意识到他这话用意。 文磊听完,本想冷哼,但想到现场人多,只好堆起僵硬笑容:「我会的,谢谢皓哥。」 顾雨恩满头雾水,但心里有个雷达起了点反应,她赶忙说:「孙夏,也可以问我——我们毕竟才是同公司,你雨恩姐虽入行没于老师这么久,但经验还是有的。」 「谢谢雨恩姐。」孙夏点头,满脸心花怒放,眼睛笑成月牙,望向于皓俊:「也谢谢……皓哥。」 她那声皓哥喊的甜的跟浸了蜜般。 这两人是看对眼了吗?顾雨恩神色明显愣住了。 她并不知道于皓俊与冯薇之间那些风花雪月,正在心里盘算着要告诉冯蕊这事让她好好注意。 顾雨恩想,孙夏喊的这么甜,谁扛的住呢——饶他于皓俊能真的跟柳下惠一样真的不动手脚,但这样的声音,这样的面容,于皓俊心里怎么可能跟不进红尘的和尚般毫无念想? 文磊也同样想法,趁无人注意时,鄙夷的翻了白眼。 但于皓俊还真就不是一般人。 别说他本就不吃这套,在确定她就是华月宅邸那女人后,于皓俊更不可能上当。他瞇眼,俊眉一挑,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不客气。」 // 皓哥跟小磊现在恐怕都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按我们想的套路走!这让我们怎么出招! 夏姐:我按你们套路我孙夏这名字倒过来写。 035. 嚣张跋扈难相处 《承千歌》开拍在即,这大半年时间,文磊是无法返回公司练习了。 这是高层的意思,要他这些日子就安心(或者该说安分更为贴切)拍戏,将自己多年累积的演技爆发,待到明年选秀开赛时,戏剧也开播,自然能给他带来粉丝。 文磊虽不大情愿——他哪有累积什么演技呢,但公司都这么说了,哪有那么多话,当然要他往东就绝不往西。 文磊在练习生里头人缘很好,表定开拍时间前一周,大家给他办了个同乐会,收了不少礼,他抱着礼物到了置物室拿个纸箱,却发现有个人在里头等着他,满脸揣揣不安。 文磊头微微一歪:「梁权哥,干嘛?」 「刚才挤不进去,所以只能到这里才能把礼物给你。」梁权笑了笑,将一包巧克力饼乾放进他箱子里:「拍戏加油啊。」 苏哲璟告诉他,文磊接下来要进组,会落下半年进度。而他本身就有唱跳底子,加上自身也有创作能力,要他这半年加勤练习,想办法在短时间内超越文磊。 「我会带你跟高层吃吃饭见个面,你尽可能讨他们喜欢,那选秀这张入场券,你必定能有一张。」 「但你知道的,我要你拿到的不止是那张入场券,你要想办法,让他们保你弃文磊,给你买到一个出道位。」 梁权听这话没有多少诧异——出道位怎么不能买?这黑箱作业多了去了,国内国外选秀多的是内定皇族,没爆出来罢了。 文磊未注意到梁权略略出神的表情,一边将置物柜里的重要物品放进箱子:「谢啦,哥。觉得有点可惜,跟你还没多熟呢。」 「嘿,你又不是不回来,多的是时间变熟。」梁权用肘去捣他,又好奇的问:「大概拍多久啊?」 「说六个月,不知道,看进度唄,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跟组拍,我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梁权就更无解了——他一直是作为idol培养着,演员这方面的事比起文磊真的是个外行。 他有些尷尬的挠挠鼻翼,才又说:「我看了一下你们那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表……哲、哲璟哥给我看的。」 文磊知道苏哲璟是苏哲睿的哥哥,而苏哲睿与于皓俊关係又好,这番联系,文磊对苏哲璟自是也无好感。 文磊收起了原先的笑:「哦,怎样?」 梁权却是不清楚苏家兄弟纷争,但还是看的出文磊反应淡了,只是话都说出口,也蒙混不过去了,便说:「你那剧组有个……叫孙夏的演员对吧?」 文磊看他,露出了几分纳闷:「是有这个人,怎么样?」 「你觉得她怎么样?」 怎么样?文磊想起和孙夏迄今两次接触,又感到牙疼:「难说,人好像确实挺好的,但总感觉我跟她合不来。」 「那也很正常。」梁权说:「我跟她同个大学的,她风评不好,嚣张跋扈,难相处是真的。」 文磊不是个喜欢私下搅舌根的个性,听到这已经有点排斥了,表面却还是得装的和蔼:「谣言止于智者,风评这事听听就好,本人如何,还是需要相处才知。」 梁权也只是出于好心才说这话,他轻轻一呵:「说的也是,但我和她相处起来,我的确是不喜欢她。」 所以就赶着过来在他还没进组前就挑拨离间吗?也说的不清不楚,就这么几句话,当他文磊是这么好骗? 文磊曾与几位关係好的练习生讨论过,都觉得梁权特别古怪——他曾提起自己作为练习生在桐城待过七年,既然待了这么久,为何现在都20岁了还选择离开? 文磊自己也是七年练习生,虽能理解那种终日盼不到头,不知何时出道的痛苦,但他自己是绝不会离开这么苦心培养自己多年的天悦。 除了因文颖的关係,也是不甘心:青春都耗给你家了,不在你家争个出道名额,不是太可惜了? 所以他们断定,梁权不是主动走人,而是被桐城撵走的。 十几岁的孩子心思单纯的很,一旦这么认为,又听他背后挑拨他人,便看他哪都是坏的。 * 一週后,《承千歌》如期举行开机仪式,媒体採访结束后,所有人员立刻进入状态,该准备该梳妆的全忙活去。 孙夏轮不上第一场戏,这重要的第一场,是男女主角的戏份。 这场戏是男女主角的初遇,在漫天桃花之下,温婉甜美的公主抬手接住花瓣,惊艷了心计深沉的永安侯之子。 孙夏好奇,拉着李素雅去一旁观戏。 女主角孟瑜的身分并不一般,她出场时已是二十四岁,按理说这年纪的公主都该成亲外嫁,但孟瑜却不同。 她是被邻国退婚的。 孟瑜十四岁时早早就订下与雍州的婚约,岂知十七岁那年,尚未出嫁,雍州太子竟意外坠马身亡。 这也不意外,皇子夺权谁不下狠手,寻常人家顶多没了钱没了势,但皇家争权,赌的是命。 既然无缘做那雍州太子妃,那就和荆州联姻吧。 谁知荆州世子翡至幼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就下定决心非此女不娶,得知父王替自己主张了婚约,竟绝食三日以违抗婚约——迫于无奈,荆州只好取消婚约,转与大豫结为同盟。 此事在荆州成了一段佳话,都说翡王情深意切,与王妃鶼鰈情深,但话到了大豫,对孟瑜而言,就成了段笑话。 孟瑜羞愤难为,竟因此得了千歌感应,成为千歌吟唱人。 豫周帝得知此事,便不再想着将孟瑜外嫁他国,都说得千歌者得天下,周帝便打着给握瑾公主在本国找个駙马的主意,决定将千歌好好留在身边。 这事虽秘而不宣,但坊间皆有传闻,刚大赦出狱的楚君瀟得圣上传詔入宫面圣,早有耳闻孟瑜是千歌吟唱人之事,带着这份好奇进了宫,碰巧遇见正在桃树林悠间信步的握瑾公主。 因楚君瀟才刚出狱,于皓俊这阵子特地减肥,瘦的脸颊略略凹陷,身穿黑色交领古装就显得更为单薄,但本身气质仪态到位,竟也是气宇轩昂。 「喂喂,那女的,就是那资源咖吧?」不远处一群男人在旁嚼舌根也不知回避,这些间言间语,就传进于皓俊耳里。 馀光瞥见孙夏在场边,趁着补妆时,于皓俊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打听过孙夏背景,只知道她之前是单干,前一部演出的还只是小成本电视剧的女三,与冯蕊签约后就接演大製作戏剧女二,会传出这些污言秽语,也在所难免。 男人凑在一块,骚话自然说的欢,又有一男的欣羡的眼馋说:「怪好看的,要换作是我,倒贴过来,可能也把持不住。」 说完一伙男人立刻发出猥琐怪笑,听了刺耳又胳应,于皓俊寻思着适才他们谈话明目张胆毫不回避,孙夏大概也听见了,便也好奇孙夏此时反应。 孙夏确实听见了,于皓俊看见她往那群工作人员的方向看——但出乎意料的,孙夏仅看了一眼,没有丝毫难受情绪,她从容不迫,不受任何影响。 只见孙夏轻笑,眼里掠过了一丝鄙夷后,又瞒不在乎,笑着继续和顾雨恩聊天。 他当然有些惊讶,寻常人听见此话都该往心里去,该怒气衝天的上前反驳或者落寞的暗自神伤,但她却气定神间,好像话题里的人不是她。 今天也要拍孙夏与文磊对戏的片段,因此她已穿着紫白色广袖刺绣古装,带着珠翠发簪。 紫甌虽是杀手,但也是女孩子,自然也有爱美之心,不出任务时,当然也想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等待心悦的情郎拜访。 于皓俊打量着,不由生出了个念头——确实好看,还不是那种一模一样的美,她的好看,是高级贵气的美。 此刻面无表情更添风韵。 但美则美矣,但在这圈子里,美人他见的太多,竟心如止水。 见于皓俊看过来,孙夏马上满脸堆笑,抿嘴带着点少女的羞怯,朝他挥手,眼里不乏崇拜。 于皓俊几不可察皱了下眉,这傢伙是不是蠢啊?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蠢的? 顾雨恩在旁目睹一切,把孙夏眼底的情绪看得透彻,心道不好,语重心长问:「孙夏,这事情我不跟蕊姐说。你诚实告诉姐,你是不是喜欢于老师?」 哈? 于皓俊啪撘展开了扇子遮掩面庞,清了下喉咙,惹的顾雨恩纳闷的看了他一眼。 顾雨恩当无人听见,但于皓俊离的不远,自是将此话听进耳里。 孙夏脸色一僵,思绪飞速掠过,半晌,垂下眸,露出情竇初开的少女家家神情:「说不上是喜欢,就是挺崇拜的。」 不知怎的,于皓俊竖起了耳朵。 孙夏反覆把弄着自己头发,笑的娇俏:「其实我是他的影迷,他的作品我都看了好几次,就觉得……怎么有人能这么完美,业务能力强,还饱读诗书,非常崇拜他。」 于皓俊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自然是不相信,她可是那隻把自己玩弄于股掌间的鸟儿,崇拜?他万万受不起。 似乎感觉到他目光,孙夏对上了视线,轻颤了下身子,垂眸红着脸别过头。 顾雨恩只觉得头疼:「我天,孙夏,你才刚要起步,千万不要谈恋爱,这圈子乱的很,给人看的都是人设啊!」 但想起自己的事,顾雨恩心虚,她似乎也没资格给孙夏说教。 顾雨恩闭嘴,孙夏却笑了:「我知道,但、但毕竟是崇拜那么久的人,就在我面前,我当然……」 「要崇拜也挑挑对象。」陡然有人加入对话,两个女孩皆是一惊,回过头,就见已经换上古装的文磊。 文磊高束马尾,深蓝色古装意气风发,好一个鲜衣怒马的皇家小太子。 他不知从何开始听起,脸上可见的无语凝噎。——梁权,说好的嚣张跋扈难相处呢? 这分明恋爱脑啊! 顾雨恩半张着嘴,但边上副导演已喊她上场,只得作罢,与于皓俊一同过去听戏。 于皓俊飞快掠了孙夏一眼,她目光已不再自己身上,而是望着场上撒着桃花瓣的工作人员嫣然一笑。 孙夏老早就觉得文磊对于皓俊甚是不待见,马上凑近询问:「我觉得你好像对于老师有很大的偏见,能请问为什么吗?」 文磊看她一眼:「怎么,不喜欢你偶像你不高兴了?」 孙夏真是啼笑皆非:「不是,只是想提醒你,这圈子里多的是仇敌,你年纪小,于老师又跟你同个公司,我建议你是与他打好关係,就算内心真不这么想也无妨,多个照顾自己的前辈总比多个背后捅刀的敌人好。」 她并不咄咄逼人,语气轻轻柔柔的,又甚是有里。文磊听进耳里,却不放在心上,他耸了耸肩:「道理都懂,但做不来这双面人。」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孙夏也知自己不是什么人物,也不多劝了。 倒是文磊,自己开了话题又说:「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梁权,权利的权?」 从他口中听见这名字甚是稀奇,孙夏答:「是有。」 「他是我们公司的练习生,他可有趣了,平常鲜少跟我说话的,那天我回公司拿东西,突然找我搭话,你猜他说什么?」 孙夏面色却是安之若素,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什么?」 文磊微微俯身,手插在腰上,笑的促狭:「说他讨厌你,要我离你远点,你有什么要反驳的,我回公司时,帮你转达。」 孙夏却摇摇头:「嘴长在他身上,他要怎么说我无所谓,我又不在意他。跟我相处的是你,你怎么看我,我觉得比较重要。」 文磊难免诧异:「你不在意啊?」 「世界这么多人,嘴巴那么多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若每个想法都往心里去,那我岂不累坏?」 有工作人员喊孙夏过去,说是看她发髻散了些,孙夏立刻应了好,转身就走。 文磊独杵原地,摸了摸后颈,在心中反覆回味这句瀟洒之言。 // 小磊:就这!太失望了!(我要看到血流成河.jpg) 036. 影帝影后较劲 进组以来孙夏的戏分皆为日常相处,并没有太大衝突,因此至今全体剧组仍不知孙夏真正的实力,就只知道她仪态好、台词好、情绪调动得宜,便没了。 渐渐的每个人都存了个疑——孙夏能演出紫甌只因背靠资方这事也开始不脛而走。 好事传的慢,但这些坏事八卦,却像自个儿长了腿一般传的特别快。 文磊一次忍不住问:「你真不在意?」 演员与剧组都是第一次合作关係,为让大家更快进入剧本设定中那般相识多年无比熟悉的气氛,这一周来监製总带头领着所有人,不是围圈用餐,就是安排健身操课程。 因此文磊与孙夏比起先前,已经熟识不少。 孙夏摇头,反问:「你不也这么认为吗?」 文磊愣了下:「那是一开始啊,毕竟那时候我与你又没演过对手戏,但现在有过经验,演员都能在表演中感受与对方的交流及技巧啊!」 他说的甚是激昂,让孙夏不由咯咯笑出声来。 文磊感到难堪:「你笑什么啊!」 「那就好了啊,已经有你一个对我改观,之后会越来越多的。」孙夏才略一抬手,又觉得不妥,立刻放下了手。 她看文磊尚还天真,像个孩子觉得有趣,情不自禁想敲敲他脑袋,又想两人不是多熟,才又打消念头。 她这个性实在是过于洒脱,文磊听的一愣一愣的,孙夏已经被喊过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倪洱给文磊买了奶茶回来,看他圆睁着眼愣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老弟,你盯着地上在看蚂蚁啊?」 文磊斜他一眼,回答:「我只是在想……能活的这么洒脱的人,是不是因为早看透人间百态,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不带任何情绪的活着呢?」 倪洱语重心长:「文磊,你公司作为偶像歌手重点培养的对象,请不要突然告诉我你想去学哲学了。」 「……」 到了场边,化妆师替孙夏补妆,于皓俊则在旁面无表情听着导演讲戏。 这是他们俩开拍至今第一场一对一的对手戏。 孙夏特地捲了剧本在手上,但于皓俊发现,她压根就是作作样子。 李裕飞说:「于老师我不担心,但孙夏,这场戏是你第一次违抗楚君瀟,这是你第一次忤逆了你的主上,尤其听见楚君瀟这句台词——我看看,等我……」 「质问我对孟瑾动情那句吗?」正巧补着眼妆,因此孙夏闭着眼睛回答:「我想想看。」 她骤然声线一变,低沉又压迫:「『孟瑾不过是我令你养在身边的宠物,要你把他当隻阿猫阿狗要杀便杀。而你如今竟为了他要违抗我,难不成,真动了情?』」 她随口一句,竟就演出楚君瀟的肃杀之感。 李裕飞怔神:「哦对,就是这句,听见这句,你的情绪得瞬间爆发,知道吗?」 「李导,一个连对手台词都背起来的演员,想必是做了许多事前作业,翻过无数次剧本了。」 于皓俊出声,与此同时,孙夏睁开了眼。 于皓俊望着她似笑非笑:「这样的演员,应该是不需要您详细讲戏,她老早就做好准备了。」 这么一说,李裕飞觉得有理,便就坡下驴,说了声好好表现后宣布全员就定位。 于皓俊突然开口:「你连我的台词都一併背起,你是想演出时帮忙我提词吗?」 他声音压得很低,此间本就沸返盈天,因此这话,也只有孙夏听见了。 他高自己一颗头,孙夏仰头看他,崇拜之情立刻溢于言表,顿露羞涩:「我哪有这种本事,不过就是记性好一点就背下来了。」 于皓俊笑:「是吗,那看来你跟我挺像的,我也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背台词还有……记人记事上,特别管用。」 他的重音落在『记人』一词上。 「那皓哥可真是天生适合吃演员这行饭的人。」她摩娑下頜,娇憨一笑:「像我这样的人,只看一眼,能被皓哥记住吗?」 于皓俊眸有深意,端详片刻,笑了:「你这样的人,谁看了能不一眼就记住?」 「是吗?」孙夏低眉垂眼,嘴角飞扬,轻声说:「真开心啊。」 于皓俊看着孙夏,但孙夏却无法抵御他这般注视,回避着目光,低头忸怩——他紧抿着唇,若不是孙夏笨,就是太聪明,已经听出自己的试探。 他想,她大可继续,毕竟怪有趣的不是吗。 于皓俊嘴角一弯,对孙夏接下来演给他看的戏,他可有兴趣了。 而这时的孙夏呢?假借害羞,趁着化妆师给她补眼妆的空档,背过身去,嘴角缓缓收起笑,此刻,和刚才那个情竇初开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在外人看着併肩而立的两人,气质皆是高贵优雅那派,远远看着,竟如此相配,比剧里官配顾雨恩都还更要有cp感。 李裕飞吆喝:「好了,灯光场景演员摄影全部就位!」 倏忽间本纷乱的紫甌居住的小屋场景立刻静下来,所有人都在自己岗位上站好,就等李裕飞宣布开机。 这场观戏的人特别多——多的是想来看孙夏实力或笑话的。 文磊及顾雨恩也到了现场。 这是孙夏进组后第一场情绪有较大波动起伏的戏,对上的还是于皓俊,所有人都等着看孙夏究竟能不能好好表现。 不说文磊,他本就好奇孙夏演技,顾雨恩到现场,是因为担心。 大概也因适逢生理期,她情绪本就起伏不定,今日这场戏,更令她惶迫 她惭愧的想,自己要接于皓俊的戏就感到力不从心,而这对孙夏这样刚入行小萌新而言,必定更加心有馀而力不足。 已就定位,孙夏却无意间看到顾雨恩心焦火燎,脸色苍白。 顾雨恩依旧担忧,但无能为力,只好以唇语要她加油。 孙夏却气定神间,朝她微笑頷首。 于皓俊本想着这场要不就收着点演,但马上就打消这个念头。 如此,是不尊重演员这个职业,也不尊重孙夏这个对手。 * 这场戏是主僕第一次起争执。 紫甌十二岁那年被楚君瀟带回,楚君瀟将她培养成门下第一刺客,这些年楚君瀟虽深陷囹圄,却还能知晓京中大小事,便都是由紫甌私下传话得到消息。 紫甌十三岁那年,意外遇见了宫闈内斗而流放出宫年仅八岁的王子孟瑾。 她当时不知其身分,只知道此刻大雪纷飞,孩子冻得将死,想起自己去年这时也同他这般,便心生惻隐,给他餵汤取暖后,一路背着他回永安侯府找楚君瀟想收留他。 楚君瀟不受宠,但孟瑾手里却拿着皇后信物,便认出这可能是宫里那位嫡三子,便答应紫甌此事,并化名王堇。 孟瑾在紫甌身边长到了十二岁才回宫,期间他见紫甌武功高强,便央求她指导自己。 「若我会武功,以后谁欺负我跟阿姐,我就打回去,不必怕他们了!」 于是,虽然紫甌也是个半瓶醋,但抵不过孟瑾请求,便开始教导孟瑾武术,结为师徒。 两人的情愫在这些日常相处中发芽,孟瑾回宫去了西北歷练,又过了三年,十五岁时他藉着任务出宫,特地寻到竹林深处的紫甌住处——重逢的二人,终于意识到当年朦胧的情愫并非亲情友情,而是爱情。 尔后孟瑾入主东宫,获封怀瑜,故事也是在这时展开。 紫甌虽知道自己对徒弟暗生情愫,但她的一切皆听令于楚君瀟。 楚君瀟让她养着孟瑾只有一个目的——利用太子爷的信任,得到一切消息,必要之时,甚至得奉命杀了他。 这场戏发生的时间点,是楚君瀟得到耳风,说孟瑾已开始怀疑起现永安侯楚君瀟的立场,有意削弱兵权,将他流放到漠北,并要求他留紫甌在京城作为质子。 孟瑾这个计策想来并无破绽,但怎么偏偏要求留下的是紫甌,难道,怀瑜太子心里,紫甌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 细细想来,紫甌才是太子最重要,心尖尖上的那个。 因此夜里,他来到竹林中紫甌居住的小屋,看似关心,实则试探并且立威。 一切都准备就绪,孙夏与于皓俊都已上场,闹闹烘烘的场所转为岑寂,李裕飞接过导演版,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咖的一声打版,这场戏正式开始。 * 楚君瀟信步走进小屋,紫甌正跪坐在地,背对着他正在调香。 她头上戴着珠翠坠饰金簪,镶着一朵精緻的紫色花朵,楚君瀟眉头微蹙,心底像是被根针刺中。 这簪子是孟瑾送给紫甌的生辰贺礼,楚君瀟不信——紫甌难道不知,自古以来,发簪是只赠与正妻的定情之物? 他眼底情绪复杂,既失望又愤恨,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蜷起,颊边僵硬无比。 他当年会遭受囹圄这等无妄之灾,正是因为先永安侯下属的无情背叛。 楚君瀟最恨有人背叛自己。 他清了清喉咙,紫甌当自己听错,接着就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喊:「紫甌。」 紫甌浑身一震,短促的抽了口气转身,竟真看见楚君瀟立于身后。 她像是未从惊吓中抽离,好一会才低头歛衽:「大人,您怎会深夜到这儿来?」 紫甌不动声色地挪了身子,以身子将身后的製作一半的香囊遮掩——这是孟瑾跟她求了好久,说一只不够,便央求着紫甌再给他做一只。 楚君瀟坐到椅子上,哼了声让她平身,紫甌才问:「大人,是有任务要嘱咐吗,您大可令我去侯府,何必夜深还自己走这一趟呢?」 一立一坐,楚君瀟仰头看她,微微一笑:「你这儿人烟稀少,是谈事的好去处,我也不怕打扰,毕竟你这本就鲜少有人来访,不是吗?」 紫甌垂眸,小巧嫣红的唇紧抿,她若有所思,因心虚而不断眨眼。 楚君瀟又问她:「还是,本将军来的不巧,打扰你了?」 紫甌摇头,藏不住眼中慌乱,微微欠身:「大人何时到来都行,紫甌这儿随时欢迎。」 主僕二人四目相交,楚君瀟眼里明显带着试探,紫甌却急急回避了视线。 楚君瀟眸色一沉,摆在膝上的手攥成拳头:「紫甌,近来宫中多有传闻——说太子常往宫外跑,是往京城边郊这带来,你同他素有交情,可有看见殿下?」 紫甌有些心虚,摇头:「没、没呢……但大人打听这,做什么?」 「做什么?」楚君瀟重复一次,露出笑容,随后转为阴沉。 他抬手,指着紫甌意图遮掩的香囊:「紫甌,殿下日日配戴在身的香囊,当我真看不出来,那刺绣出于你手?」 紫甌的表情一瞬间凝滞在那一剎那,她惊怔的圆睁着眼,双手不自觉紧攥。 楚君瀟驀地起身,振袖一挥,紫甌倏地跪下,楚君瀟并没有沉着一张脸,反而还喜笑顏开,让人不寒而慄。 「紫甌,你年纪大了,认为自己是本将军手上最得力的刀,所以心也飘了,敢对我说谎了是吗?」 [他语气轻柔,并无多大起伏,甚至带着微笑,但仪态挺直,立在那处,就无端让人感到压迫,不由让人头皮发炸骨寒毛竖。 观戏的人想,不愧是当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得主。] 紫甌重重一磕头:「大人误会了,紫甌只是认为这事不甚重要,太子于宫中也是兢兢业业并无怠惰正事,何必让小人瞅着这空子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呢?」 楚君瀟冷呵了声,收起了笑容:「你如今这么替他着想,我都要认为,你是东宫那儿的人了。」 「大人说笑,紫甌绝无二心,一心一意只为永安侯府。」 「绝无二心?」楚君瀟轻蔑一笑,弯下腰注视着如今在自己面前跪伏在地的紫甌:「那就摊开来问吧——倘若哪日,太子与本公子反目成仇,真有那日,我若令你暗杀,你下的去手?」 闻言,紫甌腾地抬头,面露惊诧:「太、太子又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怎能说杀就杀?大人,今日这话你在紫甌这说说便可,若传出去,可是大不敬啊!」 「我还用你提醒?」楚君瀟咬紧牙关,冷冷的,咬着一字一字地问:「所以,太子与我,你对谁绝无二心?」 紫甌害怕的连手都在颤抖,嘴唇微微翕动,眼睛却盛满坚决,朗声道:「太子乃是千金之躯,倘若太子骤逝,国家必会掀起腥风血雨,此等蠹国害民之事,紫甌断不会从令!」 [围观眾人全看入神了,本以为孙夏接不住于皓俊的演技,但没想到两人竟是势均力敌,将对方的戏接的很好。 两人皆已入戏,看不出表演的僵硬痕跡。 孙夏的演技与往常一样,惯用的堆叠式情绪,从疑惑到惊诧,层层堆叠,让人跟着她的詮释越发入戏。 于皓俊亦然——他起先看似没波动,但实则从肢体到语气都在变化,眉头一皱拳头一攥,情绪一直拉的很满,从质疑试探到敞开明说,语气逐渐激动阴鷙。] 楚君瀟没吭声,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她,他来回踱步,先是左看,又从右瞅,紫甌却毫无畏惧,挺直了背脊也不害怕。 楚君瀟脸色越发阴戾:「孟瑾不过是我令你养在身边的宠物,把他当隻阿猫阿狗要杀便杀。而你如今竟为了他要违抗我,难不成,真动了情?」 [李裕飞心头一震,冷不迭坐直,方才孙夏随兴演绎已让他十分满足,想不到于皓俊更加出色,他背着手讥誚一笑,散发着上位者的戾气压力。] 紫甌嚥下唾沫,身形似乎瑟缩了些,嘴却要强:「孟瑾不是阿猫阿狗。」 楚君瀟眸色森然:「你再说一次。」 紫甌昂首,虽心头发怵,背脊却挺直,坚定朗声:「孟瑾是我的徒弟,不是阿猫阿狗。」 她又一叩首,毕恭毕敬却也不容置喙:「大人,您要紫甌杀谁,那都是惟命是从——但唯有怀瑜太子,请恕紫甌无法听令。」 楚君瀟气结,他扬袖一挥,从齿缝中迸出两字:「荒唐。」 他转身就走,捲了衣风直扑紫甌,末了,近到门边时,楚君瀟终于回头,语焉不详一句。 「紫甌,美玉与泥盅,向来只能遥遥相望,可从未有相识相爱的。」 楚君瀟离去后,紫甌缓慢抬头,脸色发白,又坐回桌边,继续替孟瑾刺那只香囊。 但手却哆嗦的紧,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见了血。 紫甌短促的吸了口气,她含住手指,眼圈一红,却用力睁大双目,不让泪流下来。 这才是永安侯手下最得力的刺客该有的样子,倔强,不轻易动情哭泣。 周遭很静,没人去打破这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李裕飞才终于带着颤音轻飘飘的一声『过』,宣布这场精采绝伦的演绎告一段落。 037. 孙老师开课囉 眾人都沉浸在两人的演绎中无法自拔,直到李裕飞那声微颤的过,才把所有人的思绪都唤回了此刻当下。 不知是谁先鼓掌的,掌声如雷——只为感谢致敬这两位演员带来的如此绝伦的演出,带给他们极为震撼的观赏体验。 这两人的表演太能引人入胜,任谁都无法倏忽间抽离情绪。 于皓俊并没有因轻视孙夏而收敛着表演,而是拿出比平日多几分的实力来詮释这场戏,他将楚君瀟的质疑到暴走都表现出来,毫无肢体接触,但光对话,就让人骨寒毛竖。 而孙夏表现的更好——显然她熟读剧本及原着,并且已将紫甌每一段戏的心理状态都摸透了。她精湛的表现出紫甌坚定执拗但又无奈于面对主上时代着的胆怯情绪,堪称精彩。 这场不用怀疑,是可以一条过的程度,接下来只需补拍几个特写近景,如紫甌戴在头上的珠翠坠饰金簪、楚君瀟紧攥的手以及紫甌见血的手指就行。 这是开拍以来,最流畅的一场戏。 孙夏下场,李素雅赶紧拿厚棉袄替她裹身,顾雨恩则端着个塑胶碗跟在身边,笑盈盈说:「外送来的巧,下了戏就能喝个热汤。」 影视城附近店家林立,夏天旺季时就靠旅游团的光顾,冬天淡季时,就等着他们这些剧组的外送生意。 孙夏不好意思:「哪好意思麻烦雨恩姐,你放着就好,还替我拿来做什么?」 「说什么呢,我这下真的懂了,为何蕊姐说你很厉害。」顾雨恩感叹,随后又一笑:「不愧是科班出身,我未来有问题也要请教你,当然得对你好点啦。——来来,这场拍完累了吧,鲜辣汤正热着,快喝吧。」 虽已至二月底,但夜晚依旧冷峭,尤其位处城郊的仁南影视城气温尤为低迷,这碗鲜辣汤可谓是雪中送炭。 孙夏并不客气,打开塑胶碗盖,热气喷腾而来,喝下一口,胡椒的香气窜进喉头,暖心暖胃,让人直呼酸爽。 孙夏满足:「真暖和。」 顾雨恩想起自己曾在孙夏面前夸下海口,说让她有事儘管找自己问,而今天看见她超群表现,顿时就感到难堪尷尬,自嘲:「我还曾说你有事问我,如今看来,是我得问你。」 「你别这样说,论经验,还是你丰富的多,雨恩姐,未来我还是要请你多指教的。」孙夏握着她的手亲切的说,又和李素雅问包。 李素雅立刻替她将随身包拎了过来,只见孙夏倒腾着内里,拿出了两样小物,递给顾雨恩。 「暖宫贴跟薑汁红糖给你——这里晚上很冷,生理期还是不要受寒的好,吃这个薑汁红糖可以怯寒,而这暖宫贴,应该不需要我说,贴在子宫那处身体会温暖许多。」 顾雨恩一怔:「你怎么发现的?」 孙夏又拿起鲜辣汤品尝:「上场前看你脸色苍白推断的。女孩子,身体没调养好每个月都是受难,这些我都会随身携带,雨恩姐若需要也可以找我拿。」 当年那事之后身体没调养后,导致自己月事不稳定,就算休息了一年,身子还是偏寒,每个月也都疼痛难耐。 她本想着找个空间时间到影视城附近的妇科看诊,却没想到已经先让孙夏看出。 顾雨恩心头一暖,低声对孙夏道谢。 孙夏微笑:「谢什么,我们关係好,互相帮助啊。」 喝汤之馀,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孙夏抬头,就对上于皓俊的视线。 他没有在笑,他打量着自己,神色复杂,但不乏讚赏。 孙夏放下了汤碗,罕见的没表现出无比崇拜的样子,而是朝他轻轻一点头,得到他同样的回应。 于皓俊若有所思,食指中指一夹,模拟出持菸的感觉,但等会还补拍几个镜头,便打消了想法。 苏哲睿也替他拿了碗鲜辣汤:「想什么这么认真?喝点热汤吧,快冷死了。」 鲜辣汤有着浓郁酸辣香气,扑鼻而来,于皓俊却忘不掉方才对戏时的感觉。 这些年很少遇到如孙夏这种资歷浅薄技巧却如此精湛的人,这当然令他十分惊讶——这场对峙戏码谁也没强过谁,是因为两人情绪都拉的到位,才能够将对方一步步拉进戏里。 除此之外,他竟莫名感到似曾相识。 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感觉熟諳自然。 还有靠近孙夏近前时,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心头猛一震动。 于皓俊眉头微蹙,他闻过这个香味,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地,在何人身上。 ——是高冷清冽,如破晓熹微升起时的木质玫瑰香氛。 顾雨恩拿着暖宫贴离去后,捧着热可可的文磊紧接着也巴巴凑到孙夏身边:「孙夏,夏姐,太、太厉害了!」 他眼神尽是崇拜,早已不復几日前那爱搭不理的模样。 孙夏失笑:「演了段戏我就有了个姐的称谓了啊,那也挺值得啊。」 人都有慕强的习性,文磊也不意外,如今知道孙夏有多厉害,前些日子那不理不睬的高冷样子全拋脑后,就想着当个孙夏的小尾巴。 文磊竖起大拇指:「你值!你太值了!我本就纳闷,剧组怎么可能找个没实力背靠资本的,这可是李导的剧,他可是对自己要求极高的李导,若只有资本,哪能……」 文磊忽然噤了声。 孙夏眼梢一挑,疑惑问:「哪能什么,话怎么说一半呢?」 文磊做贼般的滴溜着眼,顿时那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姿态收了不少,反倒像偷上灯台吃灯油的小老鼠,上去不得,下来无能。 经此一役,孙夏靠陪睡靠资本上位女二的流言不攻自破,剩下的那没有实力的资源咖,岂不就只剩自己了吗? * 这件事让文磊压力很大。 实际上,剧组多的是男性,他们对文磊的恶意并没有对孙夏来得那么大。而且文磊可是他们的大投资方天悦娱乐送进来的男二号,夹带着五六千万的投资,他们剧组能吃香喝辣,可说是多亏了文磊,谁还敢说他什么。 除了一人,导演李裕飞。 李裕飞对作品要求极高,他能成为当今演艺圈喊得出名字,甚至担的起响彻云霄四字的导演,正是因为他独有的镜头感及叙事能力,拍摄风景一绝,拍摄人物更是绝佳,入行八年,部部都拍出了男女演员的人生经典作品。 导演和编剧掌握了作品的内核,而演员则负责作品的表达——但内核虽佳,但表达不好又有何用?于是李裕飞严以律己,自然也严格对待演员。 天刚起鱼肚白,《承千歌》剧组马不停蹄继续拍摄。 李裕飞全程黑脸,紧锁着眉看着小萤幕,所有人员大气都不敢呼,就怕自己这一喘,扫到导演的颱风尾遭了无妄之灾。 这场清晨戏的时间是紧接着楚君瀟与紫甌大吵一架后,孟瑾忙了大半夜,特意偷潜出宫想找紫甌,想不到紫甌早早就睡下,直性子的孟瑾便在屋外等了一宿。 天刚麻麻亮,穿着浅绿交领古装的紫甌开门,就惊愕的看见抱着胳膊靠着墙板睡去的孟瑾。 紫甌忆起昨夜与主上的争执,他最后撂下的那一句话刺痛了心,但看见此刻因天寒而瑟缩的孟瑾,终究是不忍。 她蹲下身子,轻轻搡着孟瑾:「阿瑾,醒醒,天亮了。」 孟瑾自然睡不安稳,猝然惊醒,就看见侧边紫甌的脸庞。 他心下一柔:「师父。」 紫甌却回避他的视线,将落至腮边的碎发勾至耳后:「怎么睡这呢,也不喊我?」 「喊过了——但当时夜深,我猜想你睡下了,便就作罢。」孟瑾笑了笑,不知为何略略僵硬:「师父,我告诉你,我十四岁时就随我舅舅在边塞打仗,塞外那才叫一个冷,我那时都受的了了,你这儿啊,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李裕飞暴喝:「卡卡卡!」 演着戏的两人陡然回神,愣怔了会,从紫甌孟瑾变回了孙夏文磊,才往导演椅那看去。 李裕飞气的破口大骂:「孟瑾,你过来看你自己演的,你看的出来你对眼前这女的喜欢的不得了吗?你别说喜欢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机器人在念台本,怎么,小学还没毕业,以为现在是课堂上被老师叫起来朗诵课文是不?」 「我告诉你,一段戏要好,只有一个演员强那是无法的,紫甌这段就是独角戏,你跟她完全没有情绪交流你知道吗?那我要你干嘛,我直接让紫甌演一段无实物表演算了!」 文磊窘迫,站起身后先朝导演道歉:「我知道,对不起导演。」 孙夏抿这时屈指轻敲了下他的手背给他加油打气。 文磊勉强扯出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但给自己的压力太大,越想做好,每段表演就越发不自然,ng了四五次,李裕飞终于受不了,站起身来撂下一句我抽根菸去。 于皓俊正巧间来无事来观戏,与李裕飞擦肩而过。 18岁的文磊自尊心强的很,被指着骂不算什么,但想到自己拖累今日进度,就自责难受。 副导演捲着剧本上来:「孟瑾,这场戏你到底有没有懂,你是为了紫甌愿意天寒地冻在外待一夜,你很爱她你知道吗?」 文磊点头,却没搭腔。——像受了小委屈的狗狗,蔫头耷脑的令人心疼。 孙夏终究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副导,给我点时间,我来跟文磊说说戏,等会就行。」 这句话引起了于皓俊注意。他耳朵一竖,起了兴趣。 副导演心想也行,孙夏的实力摆在那,交给孙夏他自个儿也能去规划其他事项,便二话不说将这大任委于孙夏。 影视城小竹林边,王润新头疼,终于懂了刚入行时他哲睿哥说的——于老师是有些个性,不时搞消失,你得多费点功夫找找他。 他找了好半晌才终于在小竹林片场找到了于老师的身影,急急奔来:「老师,这个点你不需要到场啊。你也知道片酬按鐘点算的,你这时候来,剧组跟我们都两难啊。」 演员的片酬可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并不是进组拍摄才开始算起,通常从演员起床到梳化,接着拍摄完整天行程后,才是一天片酬的结算。 尤其于皓俊这等身价的,时间更是昂贵。 但于皓俊无所谓,他抬手制止王润新继续说话:「那就别算,我缺那点钱吗?」 ……哼,有钱人。 于皓俊没注意到王润新羡慕又鄙夷的神情,只顾着看孙夏文磊的方向。 「我过去……听听,帮帮新演员的忙,毕竟那也是咱们公司的弟弟。」 王润新一懵,回神时已经看见于皓俊往那方向走去,拿了自己的椅子就近坐下。 他离的不近不远,确认能够清楚听见他俩对话,又不会让人心生诡异后,抱着胳膊就这么听起墙角。 堂堂影帝,听个什么墙角啊我擦? 王润新自然槽多无口,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免得他的金主上司有事要劳烦自己,王润新也拉出自己的那张椅子(这是行内业规,每个人都得备一张自己的椅子,也禁止坐到其他人的椅子),坐在于皓俊旁,一块儿听墙根。 孙夏与文磊大概还真都很认真,竟没注意到近边的于皓俊。 文磊扁着嘴,自信心被打击的不清:「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也知道,演戏我没天分……」 孙夏伸手敲了文磊脑壳,惹得文磊痛的唉了一声:「我还没放弃你,这里所有人也都没放弃,否则早就给你换角了!还自暴自弃起来了,谁天生就会演戏的,这圈子里出过几个真的有天赋的?」 「你自己看,多少人都是勤能补拙,你唱歌跳舞也是吧?那些上一代的老演员,哪个不是被导演观眾骂到奋发图强,一个个都能从小白花小白脸变成影帝影后,你怎么就不行了?」 文磊因此被鼓舞,眼睛亮起,但又沮丧:「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我真行吗?」 孙夏也不想对他说好听话:「这临时需要,自然没办法,但为了不耽搁进度,我现在尽可能快速给你几个方向。」 文磊点头,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孙夏,他自然全听她的。 孙夏拿过文磊手上的剧本,捋过上头油墨印刷的字体:「其一,你必须进入无我状态,你得清楚,这一刻,没有文磊。」 她抬起头,定睛直视似仍有些朦胧的文磊:「你现在,得完全拋弃文磊这个人格。」 旁边,于皓俊扬起嘴角。 ——还有点意思了。 // 咱们孙夏不攻略影帝也不攻略奶狗,她只想攻略美女子(x) 038. 孙老师的演技课 文磊听得头大如斗:「我怎么拋弃啊,我就是文磊啊!」 孙夏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所以你一直在演文磊,不是孟瑾啊。」 文磊一愣,竟无言以对。 孙夏说:「我知道你很想演好,但你应该也听过一个词叫关心则乱——越是在意,越是困难,所以你得把自己现在的紧张压力全拋去,就当是玩,放开了去玩才过癮啊。」 文磊点头,自己方才确如孙夏所言,过于紧张而束手束脚:「好。」 他这句单字说得有些颤抖,显然因此被震动,逐渐亢奋。——就如孙夏所说,放开了才好玩,他已经准备好敞开心胸上场大玩一场了! 眼见文磊不出下一秒就要衝上场胡闹一通,孙夏赶紧按住他的手:「我刚刚说了其一,那也有其二。」 文磊一腔热血被她泼了冷水后熄了,显得有些蔫蔫:「其二是什么?」 「看过剧本跟原着了吧,熟读了吗?」 文磊闷闷:「熟的很啊。」 孙夏拋砖引玉的问:「好,那你拋弃文磊这个人格后,现在你得带入谁的人格,你是谁呢?」 文磊这才恍然:「我是孟瑾。」 孙夏微笑:「是,你是孟瑾,几岁、父母姐姐是谁、身分为何、经歷过什么、心上人是谁?」 文磊摸了摸颊边:「他十七岁……」 「不是『他』。」孙夏打断了他:「主语词用『我』。」 文磊迟疑了会,覷了眼孙夏眼神,得到她肯定后才说:「我是孟瑾,今年十七,父亲是当今大豫朝圣上孟惟,母亲位列皇后,是武将名门蒋氏嫡女,在王子中位列老三,姊姊是握瑾长公主。」 他试探的看了眼孙夏,见她朝自己投了讚赏眼神,才接着说:「我八岁那年冬季,五王叔联合我二王兄生母白氏家族掀起政变意欲谋权篡位,母后担心我作为王子会受牵连,连夜把我送出宫,却不料天寒地冻下我找不着当年与她约定接应我的人,险些冻死。」 「就在我性命垂危之时,有个女孩救了我,后来我拜她为师,跟在她身边习武,一直到了十三岁政变结束后,我才回到宫中。」 孙夏微笑,问:「那女孩叫什么?」 「紫甌。」文磊看着她的笑容,声线微微发颤:「我喜欢她。」 于皓俊飞快的掠了一眼——文磊的眼神已经显而易见的变化,从一开始仍是文磊,到如今已经有了大豫朝那意气风发的太子模样。 孙夏声音轻飘飘的晃荡进了于皓俊耳里:「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见文磊踌躇,她循循善诱:「你跟紫甌相处了五年,她一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你,你可以从日常相处,或是自己的生长环境发展出的性格去思考。」 文磊忖了忖:「她出现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时候我能依靠的只有紫甌,自然对她產生了依赖之情。」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逐渐温柔:「况且紫甌也对我很好,我要她教我武功也不拒绝,给我补衣服做饭,明明也只大我五岁,却也努力地在照顾我。」 孙夏笑了:「那我们再说到今天的戏份吧——你特地穿了蓝色衣服是为了她吧?」 文磊点头:「对,紫甌都穿紫色,所以我就想穿蓝色衬她,结果她今天,」他上下打量了孙夏的衣裳,难掩落寞:「居然罕见的穿了绿色。」 孙夏柔声询问:「很难受?」 文磊没吭声,只闷闷頜首。 「那你已经掌握孟瑾这个角色的人格了,」孙夏终于满意:「接下来那场戏一定能演好,下戏后也要跟今天一样,做这些事前功课知道吗?」 这是最基本的角色人格分析,是每个演员在演出前都会做的功课——角色在剧本上,始终是平板的姓与名,但只要做了角色人格分析,懂了角色成长背景,就能明白,为何他在这个当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台本会议时他们每个人都交出了自己这项作业,但那只是简略版,孙夏习惯上戏前继续研究角色性格,才能如此完美的詮释角色。 于皓俊在旁听了所有对话,不由笑了,心想确实有点东西——他同样也是会事前这么做的人,这对他而言是基本,但于这些新人演员而言,这么做是浪费时间。 最好的演员,必须达到无我境界,只要一入戏,我就不是我,所以为了更快速入戏,作为演员,就得提前掌握角色性格。 这点他对孙夏是认可的。 文磊显然也颇受激励,点头如捣蒜,但随后脸又垮了下去:「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对我来说,紫甌是紫甌,你是你啊!」 孙夏没想到这茬,对她而言,掌握了角色,她就能迅速带入与对手演员的恋爱感。 就好像大人教幼儿念书,一百加两百你直接反应般回答三百,但孩子不懂原理,你也苦思不知如何解释。 这倒也是个问题,于皓俊亦陷入思考。 孙夏沉吟半晌,认真地盯着文磊:「你知道网上现在很流行的那什么,沉浸式吧?」 「我知道啊,那怎样?」 「你想最快精湛演出,就得用沉浸式演技。」孙夏眼神坚定的凝望文磊:「从现在起,你得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在跟我谈恋爱。」 文磊大为震惊:「哈?」 于皓俊差点喝的一口水喷出来。 孙夏没空理文磊情绪,自个儿掏出手机:「我也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说有演出情侣的演员将对方的照片设定成手机主画面,确保拍戏这段期间,两人能感觉就像在谈恋爱非常相爱。」 文磊仍是惊愕,眼见孙夏是真要朝自己要照片了,赶紧说:「我演戏只是公司吩咐,我未来还是要以偶像歌手的路线出道的,要是被人发现我手机主画面是女生,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又不是永远,这半年拍完就可以换掉了啊。」孙夏抱着胳膊,眉宇间有些不耐烦,像是在嫌他囉嗦:「文磊,顺便告诉你,我最讨厌那种立恐女人设的了——你要真恐女,你现在就得离我至少三公尺远,你不是怕我吗?」 王润新听了汗顏,压着嗓子对于皓俊说:「说的都是事实,但未免不太留情……」 于皓俊说:「继续听下去。」 文磊被她说的一阵青一阵白,但也不轻易挪窝,依然坐在原地。 孙夏见他虚心指教,态度也放软了些:「我有个朋友,他就立过恐女人设,结果交女朋友,当然翻车了。我跟你说,这种人设不可靠,男偶像女偶像都是,哪有看到女孩子男孩子就退避三舍的,又不是有病毒,我反而觉得那种大大方方互动,有礼貌的偶像更招人喜欢。」 「更何况,」她语重心长:「现在国内还没这种偶像出现,你想做以实力说话的,还是那种卖男友感人设,只会与粉丝营造恋爱感的花瓶偶像呢?」 文磊愣愣的:「当然是以实力说话!」 孙夏笑了:「那就让他们看看,你文磊不只唱跳好,演戏也佳,是全方位实力派偶像!」 文磊颇受鼓舞,点头如捣蒜。 于皓俊不知道是孙夏话术过强,还是文磊太容易被说服,总之,孙夏铁定是适合进传销干事的——至于文磊……他会找机会暗示倪洱,千万别让他靠近传销组织。 但文磊说的也有理,出道初期就被人看见主画面是位与他年纪相仿,还长的闭月羞花的女演员,这当然会掀起粉丝群一大震盪。 就于自己而言,虽是演员,上升期被爆緋闻自然也令大眾观感不佳:莫道明及秦橙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了? 两人讨论了会,决定使用彼此童年时的照片。 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搪塞个是朋友的娃儿、亲戚的孩子等理由。 文磊又面上发愁:「我手机里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啊。」 「找个人要啊。」说的好像她就有似的,孙夏乜他一眼,几乎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了下,是王安渝回讯息了。 【莫名其妙找我要小时候照片做什么,还真幸亏我真的有。】 她是真没想到,起初只是碰碰运气找王安渝询问,想不到她手机里真存着女儿幼年的照片。 王安渝是真的很爱女儿的。 心底有股暖流淌过,她知道这感觉不是源自于自己,而是仍存在她体内,那残存的灵魂碎片。 孙夏微笑,她终于也明白,妈妈是爱她的了吧? 再看那照片,王安渝发送了又一张幼年孙夏习舞的照片,盘着发髻,看那身形,应是四五岁,整颗头都圆呼呼的,大概是看见拿着镜头的妈妈,笑的可灿烂了。 原主从4岁开始学舞,又是为何学了10年,在17岁放弃了呢? 孙夏将手机转向文磊,笑的骄傲,像隻孔雀昂首:「我要到了,你呢?」 文磊憋屈:「我找谁要呢,爸妈都不在了。」 听见此话,孙夏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戳痛文磊的伤口。 他年纪这么小,父母就都不在世了。 「抱歉。」孙夏迟疑了下:「要不,你姐姐呢?」 闻言,文磊几不可察的身子微微一震,说的囫圇:「通常没有正事,我不会去打扰她。」 孙夏唏嘘一叹,看来这对姊弟,应该也是鲜少联系。 她心理实际年龄30岁整,看文磊就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当然容易心生怜惜。 「这算正事啊,你无法对我產生恋爱感,那戏还怎拍?」孙夏勉强打起精神微笑,声音也放柔许多:「你就试试看嘛,况且你们是姐弟,为什么需要正事才能找对方呢?」 文磊思忖片刻,美国时间现在也不过晚上九点,他嚥下唾沫,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发送了讯息给文颖。 文磊嘴上一边唸叨:「我先说,她挺忙的,别抱太大希望……」 手机叮了一声,文磊一愣,竟不敢低头看发信者是谁。 大抵是近乡情怯,孙夏鼓励他:「看看是谁吧,否则我们在这也是耽误进度。」 文磊愣怔的看着她,孙夏頷首,文磊终于低下头看了眼手机。 真是文颖。 先是来一张胖嘟嘟瓜皮小娃儿吃手指的相片,接着才是文颖的讯息。 【你拍戏了?怎么都没告诉我啊?】 文磊嚥下唾沫,眼眶发酸,抽了下鼻子。 他情不自禁闭着眼,额头轻轻抵上手机萤幕,心中不只一点激动。 想不到,他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后,姐姐竟然还愿意与他联络。 文磊不愿在孙夏面前崭露过多情绪,赶紧打起精神,打字回覆。 【也刚进组而已,哪天有空,我跟你说说?我后天晚上没戏,姐你那时有空吗?】 【文颖:?行啊,有空。】 【文颖:你这弟弟,接工作反而都没告诉我,真以为成年了翅膀硬了是吧?】 看着文磊浅浅一哂,孙夏也不由莞尔。 文磊抬头,略带靦腆:「谢谢。」 孙夏秀眉一挑:「谢什么?」 做什么非要问清楚呢,没听过点到为止,含蓄才是美嘛!文磊耳尖发烫,磕绊说:「总、总之就是谢谢!」 见他忸怩,孙夏咯咯笑出声来,使文磊脸颊都红了,才听见孙夏一句:「不客气。」 「你没加我好友,我从大群里找的你,看看手机,传照片了。」文磊才意识到她在笑话自己,赌气一般鼓着脸颊,但心情本就不错,稍许时间又气消了。 他偷眼往孙夏方向一看,见她嫣然含笑,心底不由一暖。 文磊此时的想法就跟初见时一样——她确实长的很顺眼,尤其笑起来时,特别娇憨,令人赏心悦目。 孙夏驀地转头与他对视:「嗯?」 文磊一个激灵,面颊发烫,摆出一副正气凛然:「那啥,反正导演也还没回来,这里太吵,我去旁边静静,完善我的角色笔记。」 这是好事,孙夏自然不会拦着,马上双手一摆,让文磊去到边上研究角色了。 另一边,王润新见那边交谈完毕,想着这场对话听完着实获益良多,又想于皓俊也该要走了吧?正要出声询问,就见于皓俊站起身来。 看来是要走了,王润新说:「时间还早,于老师,先回去歇歇……」 「你要回去休息可以。」于皓俊伸出插在兜里的右手,朝孙夏的方向一指:「随你,我找她聊聊天,别打扰到我就行。」 039. Round 1 王润新心里那个急啊——就说他于老师怎么可能清早时间不休息跑片场看,甚至不惜听墙根,原来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做为一个优秀助理,他当即拨了电话同苏哲睿转告此事:「睿哥,糟了,于老师好像在片场看上个小姑娘了,居然主动找人搭话了。」 苏哲睿早上行程是与于皓俊代言多年的美妆保养品牌方yeboyo续约,因此此时,他并不在影视城附近。 听他那枯木死灰的语气苏哲睿实在憋笑憋的痛苦——于皓俊那带发修行不近女色的状态,满脑子都是槐序的事,能分心看上哪个小姑娘? 不好泼王润新冷水,当然,苏哲睿也是想八卦一波:「哎,那是看上哪个小姑娘?」 王润新仍是心灰意冷:「就那孙夏,眼睛会勾人似的,像个狐媚子——简直在世妲己。」 苏哲睿自然对她有印象——冯蕊刚签下的那个小姑娘,孙夏大展实力那日他也在场,看的当真激动,也不由心中称讚,冯蕊眼光是越来越好。 王润新语重心长:「总之,哥,这些日子我会尽量帮忙藏,但……」 苏哲睿打断他,条分缕析:「润新啊,你想多了,藏什么呢,子虚乌有的事你也能脑补这么多。告诉你啊,有一可能,就是你皓哥单纯想找这种年轻有为的新人聊聊天,你想想啊,他就像独孤求败吧,难得出现一个这么年轻还接的住戏的,他当然感兴趣啊。」 王润新无言以对,于皓俊是独孤求败,那他也可以是令狐冲了! 「还有啊,退一百步,就算他真有緋闻,那又如何?你哥都30了,这年纪想成家不是正常?男人也会想有个家啊。」 「再退个一万步,你皓哥喜欢又怎样,人家姑娘就喜欢了?我看着相差也九岁十岁有吧,说不定人家孙夏喜欢小奶狗小鲜肉呢。」 王润新听了他每一个论点,竟真说不出句反驳,只得囁嚅:「说、说不定她叔控呢。」 「管那么多。」苏哲睿笑出声来,但实际上,他笑容迅速就收起了。 他了解于皓俊,知他断不可能突如其来对个小女孩產生兴趣——这其中,有什么含意,他当然猜想的到。 * 又间下来了,剧本基本上已捋的差不多,都要将文磊的台词也背下来了,孙夏顿时没事儿做,索性揉揉脸颊放松放松肌肉。 又有人拉着椅子在自己身边坐下,孙夏好奇的偏过头去,正巧与双手插在兜里的于皓俊视线对个正着。 孙夏双手尚挤揉着脸部肌肉,神情懒懒的,愣怔片刻,迅速放下了手:「皓哥。」 于皓俊嗯了声。 她飞速进入状态——眨一个眼我就是于皓俊头号迷妹,表现出来慢一步的惊讶:「皓哥,你怎么在这?」 于皓俊不以为意:「你继续揉,肌肉僵硬上镜也不好看。」 孙夏立刻端坐,有些尷尬:「那怎么行呢,很没礼貌。」 那就算了,反正重点也不是这,于皓俊一笑置之,就看见孙夏面带赧色,对上他的目光,马上侷促的躲开,靦腆的垂眸,看着低眉顺眼。 于皓俊穿着松绿条纹衬衫搭上华夫格长裤,而一旁孙夏却是浅绿交领晋制古装,看着年代压根不同的两人,坐在一块竟意外地和谐。 「我刚刚听见你跟文磊的谈话内容,挺有兴趣的,就听了整段。」于皓俊个子高,双腿一交叉比例更为修长,他双手搭在膝上,如话家常:「我也合作过不少新人,你算得上里头特别不错的。」 孙夏羞怯:「谢谢皓哥,我也不过就是把在学校学的再教给文磊而已,这没什么。」 「是吗,我听着都觉得像是个入行好几年的前辈,你真的挺厉害的。」 孙夏说了句谢谢,对着这张脸虽装出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样,她也没迷糊去了。 于皓俊哪可能是大早上跑来这观戏,更不可能只为偷听她与文磊对话而来。 思及此,于皓俊又问:「家里很栽培你吧?我看过你的学歷,还在念贺盛艺大,如果家世普通,鲜少有家长愿意让孩子走演艺圈这条飘渺的路——红的人前是挣的多,但光是要红,就很难了,对吧?」 「你说的对。」孙夏很唏嘘:「我家其实就是个佐陵的小家庭,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勉强餬口吧。」 于皓俊心中狐疑,面上却是笑着,笑得特别温润如玉:「是吗,但看你气质仪态,不像寻常老百姓家的,更像那种富家千金,从小培养到大的金丝雀。」 但她神情又落寞,还真看不出真偽。 于皓俊半瞇着眼瞧,突然听见孙夏噗哧一笑,她半掩着唇,咯咯笑出声来,眼如月牙弯弯,娇憨可爱。 抬手时连带着古装广袖也一併举起,巧妙的掩饰住笑,像古时大家闺秀一般,楚楚可人。 大抵也是因眼型所致,她虽笑的娇憨,但还是无端透出了些许嫵媚。 「皓哥真容易相信别人,我跟你开个玩笑的,如果出身平凡,能够刚出道就演女二女三吗?」 很好,他对对自己实际上一知半解,孙夏心里涌出了得意——那她就能更好偽装,把筹码尽可能握在手心里。 这小姑娘忒有意思,还晓得拿话诈他。 于皓俊心头不豫,但孙夏又未做出格之事,他便也不好发作,他只能哭笑不得:「你不够意思。」 孙夏回以一笑,眉宇间多了些柔媚:「我不知道你……这么可爱,这样就相信了。」 于皓俊饶有兴致:「我可还从没跟可爱扯上关係过。」 这话似是调侃,孙夏羞赧的掀了眼皮:「现在是实话实说了——我家世是不错,但家里没多在戏剧方面栽培我。」 于皓俊偏头看她。 「我诚实告诉皓哥吧,我妈妈是meng的设计总监王安渝,爸爸是水墨大师孙向楠,他们两个虽离婚了,但在希望我走艺术或时尚圈这想法上倒是一致。」 「当初报贺艺大,他们以为我要念的是时尚设计或是美术系,结果当时通知书寄到家里,我妈才知道我偷偷去参加了艺考,报的是戏剧系。」 其实这是她也是过往听王安渝抱怨才得知的,说女儿太叛逆,报戏剧系也不通知一声。 又是叹气,感谓说了句可惜学了那么多年芭蕾。 「有自己的追求是好的,多少人在你这年纪时仍找不到人生目标,你算不错的了。」于皓俊轻轻一笑:「你的背景确实不错,意想不到呢。」 她态度一改,突变实诚,于皓俊非但没卸下心防,反而心存疑虑——她话里似乎半真掺假,用几段实话包装着自己的满嘴谎言。 见孙夏笑靨如花,于皓俊想看看她的笑有否达眼底,但只是一对视,孙夏就慌的挪开视线。 她真是在扮演自己迷妹这件事上不遗馀力。 孙夏迟疑了下,似有自卑情绪涌上,问:「但皓哥,知道了我算是资源咖后,会不会……讨厌我……」 她语塞,低头丧气。 于皓俊斜乜着观赏她这段演出,陡然心头一震,才发现自己被她绕进圈里。 他额角一突,轻抿着唇,驀地感到兴奋——原来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会这么刺激啊。 「资源咖也分很多种,你这种演技好实力佳的,我反而认为该说是你幸运,遇到贵人愿意给你资源。」 于皓俊顿了顿,偏头,狐狸眼竟染上柔情,声音也放缓,低沉好听,容易蛊惑人心:「若换了别人,我或许真会瞧不起,但今天对象是你,我就没办法讨厌。」 此话怎讲,孙夏柳眉微蹙,疑惑的看着他。 他忽地正眼上身前倾,靠近了她,嘴角仍带着温润的笑:「孙夏,我老实告诉你吧,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觉得在哪见过你。」 孙夏怔了下,他驀地凑近,一股淡淡黑雪松香味随着风袭了过来,意料之外地让孙夏本能地感到安心无比。 那是一款非常中性的男香,松树木质调,前调微微辛辣,像是午后被雨打湿的杉木幽香,自信从容,孤傲清冷。 太蛊了,这若换成个一般点的姑娘,必会马上为之倾倒。 孙夏尽可能稳住心神,保持理智——相爱那阵子,她最爱的便是于皓俊身上这个味道。 一闻到就知道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避风港,可以依赖可以仰仗。 但现在不是了。 孙夏立时换上甜如浸蜜的神情:「皓哥,现在的人搭訕也不会用这么老套的台词了。」 于皓俊问:「不好奇我觉得在哪看过你的?」 孙夏别过视线,语气扭捏,面颊却緋红:「认错了吧?」 于皓俊淡淡一笑,眼梢一挑,意有所指:「我说过我很会记人,更何况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长这样子,谁记不住呢?」 两人的面庞靠得很近,于皓俊不让孙夏挪开视线,孙夏也就这么直视着他。 她并不胆怯,但若此刻表现出镇定,那便是告诉于皓俊自己一直是扮猪吃老虎了。 倏忽间,孙夏眸中染上赧色,滴溜着眼回避:「可能、可能……毕竟我是你的粉丝,追过几场线下,可能是那时见到的吧?」 「是吗?」于皓俊不拆穿她:「我还想啊,以你的家世应该也有几套市郊山区的别墅吧?那种统一管理的宅邸庄园。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养在那种别墅里的精緻金丝雀。」 孙夏依然保持着笑容,笑不及眼底,也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摇摇头:「我家没有那种房子,我母亲只有套市中心大平层,我父亲去法国前也把手上房產几乎变现,也只剩下一套大平层,供他回国居住而已。」 「大平层好啊,我最近也刚购入一套。」于皓俊退了些,挪开视线,看似心情不错,眉眼间都带着喜色。 正当孙夏以为这篇大约就要这么揭过时,于皓俊又开口了:「其实山区别墅也有缺点,小动物多,偶尔鸟会飞进屋子里。」 孙夏满脸不可思议:「鸟?」 于皓俊轻笑:「是啊,有一回啊,不知道谁家养的金丝雀,飞进屋子里,不走运,正巧被我遇上,可兇的。」 他笑中带着冷意,屈指轻叩右边脑袋,一字一顿:「非常用力的啄了我这儿,我直接痛晕过去,险些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孙夏缓缓转过头,和他对视,皆是笑容满面,都紧盯着对方,试图从眼前人的表现及眼神里找出破绽。 这时,李裕飞终于回到片场,他看来舒爽许多,表情已无方才紧绷。不远处,文磊也站起身,蓄势待发,胸有成竹的想自己等会一定能超常表现。 孙夏身子倾近于皓俊些,眼眸纯真娇憨却又似高深莫测。 她声音清脆:「那我认为,那应该不是金丝雀,哪有那么暴力的金丝雀呢?」 「我也这么想。」于皓俊点头:「偶尔想起那鸟,我会想到老鹰,高傲,兇猛,连我这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直视孙夏:「你认为呢?」 孙夏沉默,像是在思考,边上已经在喊她了,她这才起身要上场。 在离去前,她回过头,看着于皓俊:「我也这么认为。」 于皓俊盯着她看,轻轻一頷首,目送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的手,悄悄地伸进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串号码。 * 电话清脆的铃声叮铃铃的划破卧室沉默,将何栩山从黑甜乡唤醒。 酒店是做夜晚生意的,何栩山自然是日夜颠倒,经年累月下,养成了晚上干活早上睡的习惯。 这大早的谁来电啊,他骂骂咧咧的撑起身子,眼睛酸涩令他只得瞇着眼。 这时他才陡然发现,这铃声并非他自用手机,而是座机。 拨座机的,是来业务的。 何栩山马上精神抖擞:「你好,udjat,何栩山。」 对方笑着问:「何老闆,声音还有点沙哑,该不会我吵到你睡觉了?」 何栩山立刻拿起床头柜的水倒头一饮,才说:「没有的事,何时我都有空,但请问……是哪儿找啊?」 「我是于皓俊。」 听见对方上报名号,何栩山一个激灵,这下残存睡意也都荡然无存了,赶紧奉承:「于老师,什么事呢?」 「查个人。」 于皓俊嘴角轻微上扬,向后一倚,单手撑住后脑杓,愜意舒适倚着椅背,旁观着此刻蹲在文磊身边的孙夏,任谁此刻见他,都会觉得他神采飞扬。 这小撒谎精,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要查的人叫孙夏,nuit的艺人。尽可能帮我查到她的背景、家庭状况,能查多少就查多少,钱我会付的。」 何栩山听的后背直冒冷汗,抹了把额间,当真抹了一手虚汗:「我、这……」 「什么?」于皓俊的语气始终平淡,甚至带着笑意,但就无端令人感到压迫,就算两人此刻并无正面相对,只透过话筒电波传输,也让何栩山头皮直发怵。 「给你点线索,比较好入手对吧?」于皓俊自个儿找到答案般说:「半年多有了吧?记不记得我拿着一沓照片去你酒吧说要找人的事,照片上那女孩子就是我要找的孙夏,你就由此入手。」 「若此事查清且为真实情报,你晾着我半年没给消息没还我头款的事,我可以就这么算了。」他笑了:「何老闆,想必你也不希望外头传间话,说你不过是个狗舔门帘的吧?」 于皓俊声音慵懒,如间话家常,但胜在气场,简单几句话,就令听着胆颤心惊。 何栩山如芒刺在背,大气也不敢喘——没归还头款实在是自己财迷心窍,也是他心大,以为这两人过节只是小事一桩,打着两头皆吃的算盘,料他也想不到,此事于皓俊竟牢牢记着,半年后竟还有下文。 那头于老师悠哉悠哉开口:「何老闆,还在不在啊?别让我像唱独角戏,这活,你接,还是不接?」 何栩山硬着头皮:「……我接。」 // 第一局大家觉得谁更佔上风啊~~~ 040. 锁骨 自个儿想伤透脑筋,不如把这苦差交给别人去想呢,何老闆就是这个念头,于是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他乐开怀的把事情告诉孙夏,把问题拋给她。 却想不到她竟云淡风轻:「那就告诉他啊。」 何栩山当自己听错了:「啊?」 这时的孙夏才得到了点休息时间,正在酒店附设的健身房使用跑步机,气息听来些许紊乱,但不碍说话:「查我的事又不难——我也说过不止udjat能查事情,与其让他继续怀疑,何老闆不如就直白告诉他吧。」 何栩山心想:曾经为了躲避于皓俊肯一掷千金的人,如今怎么如此坦然?条件反应试探:「那你希望……我怎么告诉他?」 孙夏啼笑皆非:「实话实说啊,我妈王安渝我爸孙向楠,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家世背景——还是何老闆觉得,搞艺术的人比不上搞商搞政的人啊?」 说个话呢还得来亏他损他几句,何栩山真是每回遇到孙夏都招架不住:「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是最好的,何老闆,这是我的事,我想怎么做,你就听我的吧。」 若两者说法不一,于皓俊只会对她更加猜忌,与其如此,不如让他知道自己坦诚相对来的好。 何栩山沉吟:「那,若他问起照片上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我该……」 一提及此,孙夏思忖片刻,额头的汗珠滴进了眼里,才拾起颈间毛巾擦汗:「这件事,拿他钱不还理亏的是你不是吗?该担心的是何老闆你,不是我啊。」 何栩山腆着脸答:「那我还是不懂啊,孙夏,教教叔叔我吧。」 果然一皮无难事,此刻又是用通话,孙夏的好脸色早没了,笑声带着点轻蔑,语气却是在撒娇:「怎么会是我教你呢?在演艺圈用尽心机佈局多年的是你,可不是我呢。」 何栩山没搭腔,只是嘿嘿笑了几声,通话便结束了。 不一会儿,手机通知响起,钱到帐了,何栩山看了眼附註——这下懂了吗? 何栩山满意极了:「都懂了,小姑奶奶。」 * 三月十五日如期抵达,筹备半年的《小永乐》终于迎来了开播记者会。 主演六人为显仪式感,自然全体出席。 陆祺寒是当中第四个到场的,甫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险些被一根长棍捅了穿,他条件反射往后跳,尖叫:「妈啊!」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孙夏回了神,马上将长棍收到背后:「抱歉。」 陆祺寒惊魂未定,先白了孙夏一眼,才骂:「你有毛病不,耍什么长棍啊!」 李良希笑着替孙夏解围:「是我啦,我从小最喜欢看武侠片了,孙夏不是为了演刺客去上了一个月武打学校,我就央求着想看她耍长剑看看嘛。」 萧远认同:「就是,浪跡江湖,快意恩仇,谁不嚮往啊!我也好想接一部武侠片演啊,太帅了。」 原来陆祺寒方才正是被她一套掛剑刺剑险要戳了穿。 孙夏靦腆:「随便耍耍而已,我告诉他们我也是半瓶醋,一个月哪能学什么专业的。」 这也是谦虚而已,李良希和萧远早就臣服于她那套腕花点绷剑。 陆祺寒哦了声,心中有些遗憾,方才吓得慌,竟没看到孙夏耍的剑法。接着又想——不是,在这休息室耍什么棍子,要是打了谁怎么办。 他摆出师兄架式,伸手轻敲了孙夏脑壳:「耍得很好,以后别再耍了,有没有想过捅到人怎么办?」 他下手虽不轻不重,但孙夏还是摸了脑袋小脸委屈:「知道了。」 萧远笑着奚落:「唉呦唉呦,摆出师兄架式了都。」 李良希附和:「年纪不大,倒是会摆架子哦。」 陆祺寒哼了声:「我发现你们俩今天一搭一唱挺默契的啊,是不是之后要转战相声圈了?」 萧远挑眉:「那我肯定给你留张最前排vip票行不。」 「那我就先谢谢远哥啦,对我这么好,当我不知道最前排脖子抬最高最酸啊?」 谈话期间,郑晓蓝和莫道明也一前一后到达。 大家早上都去了趟美容院,个个到场都是神采奕奕,女的可赛貂蝉男的宛若潘安,既然全员到齐,记者会稍后就能按照表定时间开始。 只是莫道明到来时,看上去鬱鬱寡欢,浑身没劲似的。 本来这休息室气氛还是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然而莫道明这行尸走肉般的登场,便凭一己之力将快乐喜悦都转为闷闷不乐。 孙夏关心的问:「莫道明,你没睡好吗,要不要请助理去买杯咖啡什么的?」 莫道明啊了声,的确没睡好,这几天总为一些事烦恼,拼命要自己别想,但却无法将念头赶出脑袋,他摇头:「不用,等等我会提起精神的。」 孙夏也知道莫道明性格,都是圈内的人,若真的不适会主动提出,假使只是心情不佳,这种场合也不会过度发作,会自行调适的。 她頷首,便又转头加入另一头的对话中。 工作人员到了休息室,告知眾人表定时间将至,大家纷纷起身,一伙人热火朝天的边谈话边往舞台走。 孙夏落在偏后,莫道明踌躇片刻,放缓脚步与她并肩。 就知道他有事,孙夏说:「出什么事了?」 莫道明心乱如麻,垂眸问:「就是……想问一下,拍戏演员为什么都得跟出品人投资方大佬吃饭?」 「搞清楚,」孙夏实在哭笑不得:「不是演员跟大佬吃饭,是剧组设宴,对大佬投入如流水的钞票以表感谢。」 莫道明哦了声,仍不起劲:「可是演员也都会去啊。」 「投了那么多钱,结果来的人只有平凡无奇的工作人员,没有赏心悦目的帅哥美女,换了你你高兴吗?还有,你演员的薪水不是从这些大佬们给的钱出的?我付大把钱让你演戏让你吃香喝辣,可以说是衣食父母呢,你却连来看我也不愿,是不是太过分了?」 莫道明试着换为思考,憋屈着嘴:「是。」 孙夏叹气,声音放柔试着循循善诱:「到底出什么事了?」 莫道明回忆起一周前的事,新剧因是在无线台拨放,得到了广告赞助商大笔投资,那天便是新剧组头一次宴请投资方大佬,主要演员群全员出席,以表诚意。 后来的是都推想得出来了,秦橙被两个富态横生的的男董事包围,而他自己也被一个富婆扒着,再后来,莫道明不愿讲,也不想知道秦橙发生了什么。 这个圈子,有太多不得已了。 眼前孙夏还在等着他解答,莫道明迟疑了会,勉强挤出一笑:「没事,就是觉得这事浪费时间浪费钱,没意义。」 孙夏笑笑:「也不算没意义,你也拍不少剧了,还不晓得拍戏经费高啊?你在剧组干什么,甚至戏播后的营销买热搜,都靠这些大佬的钱呢。」 莫道明回以一笑,没有搭腔。 * 既然孙夏早知这是业内规矩,自然也晓得,与莫道明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后,就轮到自己得遇上所谓的设席宴请赞助商。 《承千歌》可是不少厂商寄予重望的强势之作,赞助商都投了不少钱,因此不说男女主角,主演群也都得出席,才显得重视。 这场酒宴安排在影视城附近的小有名气的高级日料餐厅昭和之食。 目前咖位小,孙夏的妆造都用公司的共用团队,而这种不必上镜头的场合,她靠的就是自己。 她与李素雅间聊着等待酒店电梯到达,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门一开,有个熟悉的人就站在里头。 时至四月,于皓俊身穿黑短袖衬衫,米白色宽管长裤,他手插在兜里,抬眸看了进电梯的人。 孙夏倒是与他反着过来——白色缎面衬衫与黑色半长裙,绑了个低马尾,显得脖颈更加修长。 看见是孙夏,王润新便心道不好——他们能不能克制自己点,别在那眉来眼去,他不知道hold不住啊! 他着急地往李素雅那使眼色,求她机灵点,求她帮帮忙掩护,李素雅是接收到王润新的眼神,却没掌握他的意思,满脸纳闷。 「皓哥。」孙夏笑咪咪地打招呼。 于皓俊懒懒嗯了声,身子又倚回墙面:「这一套,是你妈妈设计的吗?」 这是得到何栩山答案,确定她说的是实话后,头一次见面。 孙夏笑的促狭,食指竖在唇前:「嘘,不是她设计的,麻烦哥哥帮我保密。」 这句哥哥喊出来确实有几分矫揉造作,但她却喊的自然好听——于皓俊算是有点理解了,韩国男生为什么喜欢听人喊欧巴。 面对孙夏,于皓俊从来不敷衍,是不敢也是不能,于是温柔微笑:「我又没场合遇到你妈妈,怎么告密?」 孙夏嘻的笑了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王润新和李素雅也与彼此点头招呼,同是助理,想分享下彼此甘苦谈,但电梯狭小逼仄,实在不适合交谈。 况且他们那两位艺人都不发一语。 顿时无人出声,只剩下电梯内的空调声,气氛凝滞扭捏的很。 于皓俊侧头,孙夏的衬衫未扣至最上,因此他只是随意一瞥,就清楚看见她的锁骨。 他又歛回视线,直视着电梯门,却无法将脑中画面散去。 又叮了一声,电梯门开,孙夏微笑:「皓哥先请。」 于皓俊笑:「谢谢,餐厅见。」 踏出电梯门那刻,他再度飞快掠了一眼。 她锁骨很美。 锁骨窝深浅适中,线条清晰平直,她又白里透红,颈间带着条金色半月锁骨鍊,更是绝佳。 041. 毛手毛脚 才刚走进昭和之食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高级,为显奢华,灯光偏昏暗,走的是日本昭和风格,剧组预定的包厢有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是竹林小桥流水,可说颇有几分雅致,隐謐安静。 文磊一个少年人当然不喜欢这场面,意兴阑珊的问孙夏:「拍个戏老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让你拍戏顺利,吃香喝辣,戏上还能有营销的!」孙夏轻敲了文磊脑袋,跨步向前,抬手招了招,要文磊跟上。 《承千歌》有不少为了拍戏而搭设的场景,比如紫甌的小屋、孟瑜的寝宫、孟瑾的东宫及楚君瀟的永安侯府皆是,所以赞助商名单中,也出现了着名房產公司盛月建设。 席间气氛蜩螗沸羹,女主角顾雨恩自然是坐在盛月林董的边上。 这位林董今年正好半百,在他与知名食品千金联姻前,就常有花边新闻传出,大抵也是他年轻时也算的上眉清目秀,家世外表都好,自然吃的开。 婚后也不见他收敛,大概林夫人也已放弃,业内老早就知这对夫妻已是各玩各的,婚姻也只为维持双方公司利益关係。 林董事长的左边,则坐着孙夏。 近来因《小永乐》开播,有陆祺寒李良希及郑晓蓝这三位选秀出身,早有粉丝基底的偶像参演,又有因《荣耀于你》而小有名气的莫道明演出,虽投入的营销不多,但话题讨论度却不小。 加上本身剧本就十分优秀,幽默温暖又治癒,收视逐渐攀升,引起许多影视类自媒体自发性推荐关注,在影音网站上也有许多人剪辑片段,更是吸引路人观眾加入追剧行列。 孙夏也开啟了知名度,连冯蕊都注意到这点,让她连夜註册社群帐号。 无巧不成书,听说出身豪门的林董事一直嚮往老胡同生活,因而也观看了《小永乐》,当天便要求孙夏坐在自己边上。 但就算让孙夏坐边上了,林董的注意力也只在顾雨恩身上。 顾雨恩大约是有人特意吩咐,今天穿着无袖小黑裙,样子很美,但裙襬偏短,进门前遇见时,孙夏还看见她扭捏的遮掩避免走光。 「林董,这位孙夏是我师妹,以后若是她发展的好,有了主演机会,还请林董多多关照囉。」 顾雨恩替林董斟了一杯刚温好的清酒,往孙夏的方向使眼色,但孙夏却没眼力接住。 她就如那些年轻女孩一样,正疯狂拍摄眼前刺身拼盘,典型的相机先食行为。 顾雨恩叹气,林董呵呵笑着,替顾雨恩夹了黑鮪鱼肚:「那是当然,你们公司好福气,两个女艺人都是大美人儿啊。」 「林董过奖了。」 空调偏冷,顾雨恩穿得又单薄,一阵冷风袭过,她光着的双腿便不自觉哆嗦。 林董转而问孙夏:「多大年纪啊,什么学校毕业的,真漂亮呢。」 孙夏将酒盅里的清酒一饮而尽,才答:「20,还在念贺艺大。」 「名校。」林董点头:「虽然如此,20岁才刚入行还是年纪偏大,要是抓不到机会,这年纪实在就难出头了。」 又对顾雨恩说:「你也是,25.6了吧?虽然你已经是二线要上一线地步了,但是接下来年纪增长,能演的也越来越少,不少人三十代就开始演妈了呢。」 「这圈子啊,竞争太激烈,我看太多了,谁刚开始不是信心如熊熊大火,到后来成了小火苗,最后熄灭呢?」 林董总结:「所以在你们二十代这个年纪,更要把握机会啊。」 也不知道林董从哪学来的话术,猛朝着他们自信心打,不正是要把他们打到没信心屈服自己达成潜规则这种事吗? 顾雨恩还不至于听不懂,只能訕訕的笑着。 文磊坐在不远处,听了想起往事,莫名胳应,趁低头喝茶时,飞速露出蔑视神情。 这些男人,有了钱有了权势,就没一个安分,把女孩子当成自己的战绩,看的文磊噁心不已。 孙夏放下了筷子,奉承了起来:「不愧是林董,活得久经验多,真是看的非常通透——这一席话我们都听进耳里了,真的非常感谢林董今日对我们这些『后辈』的提携。」 此话一出,林董笑容凝滞于颊边,略显窘态:「是啊,也这个年纪了。」 文磊也同样惊讶,半张着嘴看向孙夏。 她的重音落在后辈一词,提醒林董,他与他们之间,隔的不止年纪还有辈分。 当然,于皓俊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呢,放下了茶碗蒸,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上扬着。 字里行间听着就像在夸奖讚美,只是但凡有点脑袋,都能听出她是在阴阳怪气的懟他。 明着暗着还不能发脾气抽资金,否则会让人说话——人家小女孩明明夸奖你,说你经验老道还通透,是你想多了吧? 这个女孩子很有趣,嘴皮子利索成这样,于皓俊笑着,更下可是更不相信她了。 顾雨恩性子直,当然掩住嘴,险些噗地一声笑出来。 林董不好说孙夏什么,她一字一句里也真无失礼,但也不想自讨没趣,因此注意力便全放在顾雨恩身上。 意外得了耳根清静,孙夏拿起一根碳烤鸡肉串,擦拭烤出的鸡油,无意间一瞥,看见林董的手机置于大腿上,开啟了照相功能。 孙夏秀眉一蹙,她招来女将:「空调有点冷,能不能给我一条毛毯?」女将应了好后,她立刻问:「雨恩姐,你穿这么少,要不要也一条?」 顾雨恩早冷的抖嗦,连喝好几碗味噌汤:「也请给我一条。」 林董转头,眼神不忿的看着孙夏,她却不解其意,傻呼呼地问:「林董也要一条吗?」 他咬着后槽牙:「不必!」 「那麻烦一下,两条毛毯。」 顾雨恩心想得救了,双手不自觉搓暖大腿,低头一看,忽然看见林董的手机镜头对着自己。 他在拍自己的裙底。 她怔了好久,顿感噁心,復又感激的看了孙夏一眼。 孙夏摇摇头,回以一笑。 女将快去快回,两条毛毯送上,林董自知没戏,手机也收起来。 一顿宴席已至半,孙夏藉室内闷为由离席,实则是因气鬱,这种被送在台上让有钱人们挑选的感觉实在令她不适。 坐在林董姪女旁边的文磊看见孙夏离去,忙不迭放下茶碗蒸:「我去上厕所。」 林小姐愣了下,文磊已经扬长而去。 他们俩的身影消失在日式建筑转角处,几乎与此同时,李裕飞喜出望外宣布:「各位,天悦的姚总知道我们在这里摆宴,说正巧有空也在附近,要过来呢!」 于皓俊拿着清酒酒盅的手猝然一哆嗦,眉宇间染上些许阴鬱。 * 文磊懊恼,自己脚程应当快些,想不到就这样跟丢孙夏了。 他也不知是哪来的衝动,看见她离席,就这么跟出来——大概是想,若当时姐姐有她的聪明伶俐,就不用去赴那场约,成了那人多年的…… 当年他十岁,揹着双肩书包回到家,看见餐桌边坐了个穿着靛蓝西装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长着张精緻的混血脸孔,左眉有道疤,抽着菸,朝他一笑。 文磊找不到姐姐,于是问他:「叔叔,你是谁啊?」 那男人站起了身,在文磊面前站定,微微俯身:「我是你姊夫。」 无端想起10岁的记忆,文磊难免有点失魂落魄,然而拐了角,经过阳台时无意一瞟,竟看见了孙夏。 她正在吞云吐雾,许是没想到文磊会出现在此,与文磊视线对视那刻,怔了好一会。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的了。 她身上有他跟姊姊都没有的气质。 文磊推门走近,孙夏忙要捻熄菸,被他制止:「你抽,没关係。」 孙夏背靠着栏杆问:「你不介意?」 他扫了四周,压低声音:「就算你不抽,这里也有其他人抽菸,我要你不抽,不是太矫情?」 孙夏笑出声来,她不矫情,便又用力满足的吸了一口。 她抽菸的姿势真好看。 文磊是很不喜欢人抽菸,但孙夏不同,她抽起菸优雅自若,女士菸捲在她手里像是装饰品一般,她将烟徐徐吐出时,很有女人味。 孙夏突然开口:「东西不好吃吗,出来干嘛?」 文磊挠挠鼻翼:「我找你。」 「找我干嘛啊?」 文磊有些忸怩:「你刚才……也算得罪林董……」 「我怎么就得罪他了?」孙夏反问,她转过身,左手扶住栏杆,将上身往他方向倾了些许。 高级日料店的清酒就是好喝——喝得多了些,大概上头了,正巧文磊来,就忍不住想逗他。 文磊脑中一片空白,半张着嘴,只觉心中有团火蠢蠢欲动。 孙夏还在笑:「我怎么就得罪了,我哪一句话说的他不高兴了吗?我夸他呢,说他见识多还感谢他对我们的提携,哪句听起来很不礼貌了?」 她笑声如黄鶯出谷,咯咯笑着,文磊也忍不住想笑:「你很聪明。」 孙夏摇头,又抽了菸:「我只是把我心中的感谢都说出口而已。」 文磊失笑,陷入过往记忆:「其实林董说的很多,这圈子不好混,若傍上一个大款,确实可以平步青云。」 「我当时以为你可能会同意林董说的,虽然我已经知道你实力好,但你也知道演艺圈只靠演技是混不下去的,没人提拔,很难出头。」 他背靠着栏杆,仰天唏嘘,嘴角掛着勉强的笑:「我不怕你笑话,我姐姐刚出道一年就能走欧若拉天使的台,是因为她是被人包养的金丝雀。」 欧若拉天使是着名的内衣品牌,培养出不少超模,甚至有人表示,模特儿能走一次欧若拉天使的台,那便是能从普通模特儿晋身名模的一个象徵。 文颖十八岁时因身高高挑,五官精緻又有特点,以这些不泯然于眾人的特徵以天悦模特身分出道。 十九岁那年,她虽不是主要c位,但也成功走了一次欧若拉天使的台,其气场台步丝毫不输经验老道的前辈们,不少人当时都说文颖在熬个几年,肯定会成为下个十年里模特界的主流。 谁知她在四年前突然销声匿跡,连要不要復出都没给个准话。 孙夏嗯了一声:「那个时候我记得,她的台步很有自信,交叉步很有气场,有那种婊气。」 婊气现在已经演变成不是一个贬义词,反而是种褒义,是种张扬自信的气质,全世界就老娘最美那种感觉。 文磊叹着气一笑:「她现在也走不出那种感觉了,性子被养到软了。」 他垂眸落寞,却听孙夏说:「我不会笑你,又不是你被包养。」 文磊抬头,孙夏一副无所谓,又说:「金丝雀又如何,这圈子里多的是,但那些人出头了吗,很少吧?——听过那句话吧,小火靠捧,大火靠命。你姐姐能出头,不只因为有人捧,也是因为她有命。」 「是吗?」文磊低低一笑:「她其实不想当这金丝雀,但没办法,被看上了,那时她又才18.9岁,推不了,公司不让她拒绝。」 他看着孙夏:「我就想,她若有你一半的勇敢机智,就好了。」 文磊悵惘,令人都不免心疼。 她想起那次与文颖短暂的相会,她求着自己救她,当时的自己不明就里,却也知情况危急,毫不犹豫搭了把手。 虽不知文颖遭遇了什么,但从不后悔做出的选择。 孙夏笑:「但她现在不是飞出笼子了吗?」 文磊抬头,几乎与此同时,有隻鸟正扑腾着翅膀往黑魖魖的夜里飞去。 「金丝雀不会主动选择飞出笼子,这种宠物鸟放养在外,几乎是没法活的。但你姊姊,不是自力更生到现在了吗?」孙夏看他,挑眉一笑:「你太小看你姐姐了,别担心她,她才不是金丝雀。」 文磊一怔,月色如银盘镀着温柔,在这悠悠月光下,孙夏那本带着些侵略性的五官的笑起来也恬静温婉。 他低声喃喃:「是吗?」 「是啊。」孙夏扶着栏杆往后一倾舒展筋骨:「你说姊姊不勇敢,但她不是挣脱牢笼束缚了吗?四年前她也不过22,能有这样的勇气提出要飞去美国,很不简单了。」 「你姐姐,很勇敢,也不软弱,更不是金丝雀那种要娇养的鸟。」 文磊动容的很,舔了舔乾涩的唇,想说些什么,却因激动而苦思不得。 只是,虽然勇敢,她不也是拋弃了年幼的弟弟出走吗?她是为自己着想,但心怎么那么狠,为什么从不告诉他原因,为什么要留他不明不白地在这等着呢? 孙夏轻抽了口菸,再缓慢吐出:「如果可以,我很想见见你姐姐。」 文磊又被自己的情绪搞得有点悵惘,回答时也没什么兴致:「当然好,若她回国,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我也希望她能见见你。」 几乎与此同时,身后有人喊他们:「文磊,孙夏。」 两人情绪都因此被拽出,回过头,就看见于皓俊站在身后。 文磊拾掇情绪,挪开视线。 孙夏故作惊慌,迅速捻菸,红着一张脸:「皓哥。」 于皓俊说:「姚总来了,文磊,毕竟是公司高层,你过去打个招呼吧。」 姚鸿?孙夏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阴鷙。 于皓俊本不在意,但不小心看见孙夏眼中的戾气,愣了一下。 文磊不情愿:「你不去?」 「我早打招呼了。」于皓俊回应:「这剧是公司投资的,你是公司力捧的练习生,去跟姚总打个招呼就行。」 公司里谁不知道他是天悦力捧的太子,既然金主老闆来了,练习生不该去招呼一下吗? 言之成理,文磊找不到理由开脱,只能不情不愿的拖着步伐离开。 目送他离开后,孙夏说:「那我也得去,毕竟我是这部剧的主演之一。」 于皓俊却淡淡看她一眼,竟说:「你留下。」 // 夏姐:事出反常必有鬼!!! 皓哥:就不能只是来找你聊聊天吗!!! 是说……我写的演艺圈确实是有点虚浮,但还是想添一点现实层面的东西,这不仅仅是个名利场,还是个大染缸。 042. Round 2 莫名其妙,孙夏当然错愕,反射性的啊了一声。 于皓俊却点头,觉得她好笑:「对,就你,里头闷不想回去,你陪我聊聊天吧。」 「我们两个……」孙夏心一跳,面露羞赧:「单独在这不好吧?而且姚总那也说不过去。」 孤男寡女呢,虽不是古代,但他们是明星啊,总不能落人话柄招间话吧? 于皓俊不语,掏出手机,将萤幕亮给她看。 孙夏瞇眼凑近去看,这是《承千歌》的剧组大群,所有工作人员都在,那个手绘q版赤狐的头像是于皓俊的帐号。 【文磊过去了,然后孙夏说肚子痛,暂时走不了,我抽根菸,等等再跟她过去。】 ……我去。 孙夏还是很有偶像包袱的,肚子痛跑厕所这可和她平日的女神形象不同,难得使了性子跺脚:「这不是破坏我形象吗?」 「肚子痛是正常生理现象,哪是破坏?」于皓俊笑出声来:「你抽菸?」 孙夏马上收起方才的小脾气,试探的问:「皓哥,不喜欢女孩子抽菸吗?」 灯光昏暗,就算知道是假的,但竟觉得她这羞人答答的模样好看极了。 约莫喝多了,几杯清酒下肚竟迷了魂了。 「没有喜不喜欢,谁让你抽菸的样子好看。」于皓俊伸手:「能给一根吗?」 「我抽的是女士菸。」 「你应该知道菸癮犯了多难受,行行好,给哥一根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孙夏不好推託,掏出菸盒取了一根,还热络地替于皓俊点了菸。 接着自己也抽了根,对他嗔怪:「都怪你,我平常最多只抽一根,看你在这抽,怎么也忍不住。」 于皓俊哑然失笑:「你自控力不足,还好意思怪我。」 女士菸味道淡,于皓俊平日是抽惯男士菸的,这对他而言杯水车薪。 孙夏这款女士菸掺着淡淡玫瑰味,混杂着薄荷,抽一口凉气直衝鼻腔——他发觉,这小姑娘似乎特爱玫瑰,从她的香水味,到惯抽的菸,都是玫瑰味的。 于是问她:「你很喜欢玫瑰?」 孙夏回答:「与其说喜欢玫瑰,不如说喜欢蔷薇吧。」 「我看过有人说,野生蔷薇代表是坚强,白色蔷薇则是纯洁高贵,紫色蔷薇是神秘与奉献,至于黑色蔷薇吧……」 孙夏凝视他的双眼,眉稍轻轻挑起,一字一顿:「是偏执,復仇的灵魂。」 復仇的灵魂。 于皓俊在心中重复了一次。 很适合她,张扬、冶艳、神秘又复杂——这样的人,身上总有危险又迷人的气质。 她似要将自己看穿,但又何曾知道,眼前这人心里,也有一堵高耸的墙? 他自个儿也是。 于皓俊又问:「今天心情不好?否则干嘛抽菸?」 孙夏反问:「如何判断?」 他们的对话几乎每一句都是问句,都在绕圈,都在试探,对彼此都在好奇,却没人要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对方看。 于皓俊说:「据我所知,你在片场鲜少抽菸,因为我菸癮大,可我很少在吸菸区遇上你。不常抽菸的人碰了菸,一般有两种可能——精神不好、心情不佳。」 孙夏嗯了声,笑起来带着无奈:「是心情不好,你不也说了吗,那里太压抑了,我需要换换气,等会状况才能好,才能表现的让投资金主们满意。」 于皓俊当然心中冷笑——就你那表现,已经让林董气的牙痒无法发作了。 不过无所谓,不管怎么看,孙夏确实表现的挺好,找不到一个错处,也没真冒犯了林董,反而大快人心。 「那现在心情好了吗?」于皓俊笑,微微低头,凑近孙夏时,黑雪松香氛伴着玫瑰菸味一同袭来。 孙夏恍惚,轻轻頜首。 「为什么?」 她眼神突然不聚焦,忽又拢聚在一点,最后视线凝视他的眼眸,驀地,低低一笑。 「因为你来了。」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哑,在夜深人静时,让人感到性感悦耳。 若眼前换了个定性不佳的人,对着这张脸,听见这么一番话,在这无人之地,大概就被她迷了魂,晕头转向。 于皓俊左手撑栏杆,上身往她的方向前倾,声音低沉浑厚,很有磁性,淡淡玫瑰菸味似呼在她发顶,孙夏头皮微麻,才听见于皓俊说:「那我很庆幸自己来了。」 靠得这么近,任谁都会紧张,孙夏也不例外,转过身去,将后背朝向于皓俊:「皓哥,你总不是来找我调情的吧?」 她也以左手攥住栏杆,两人的手靠得很近,她的小指都快碰上他的拇指,只要其中有人稍稍挪动,就能握住对方的手——却都无人动作,只是保持着些微距离,更让人心痒,平添不少旖旎。 于皓俊俯下身,对着她耳边说话:「那在这气氛里,我们要煞风景的讨论鸟吗?」 两人靠得很近,只要于皓俊想,稍稍往前,就能让孙夏靠近自己怀里。 但于皓俊仍保持点距离,却能让双方都感觉被对方气息縈绕,她能觉察属于男人健壮胸膛的阳刚,他也能感知属于女人娇嫩背脊的柔软。 间距拿捏得宜,真把两个人都逼近同一个死巷里。 只要有个人先伸手一揽或往后一偎,那就输了这场拉锯战——调情?好啊,那就试试,看谁先举旗投降。 孙夏噗地一笑,就像个二十代女孩该有的样子,笑容娇憨,笑声悦耳,像银铃一般好听。 她嗔怪的送了他一个眼波,似笑非笑:「老是要提那那隻煞风景的金丝雀。」 她应该是无意,但长相就是如此,嗔的这一眼,竟媚眼如丝,饶是于皓俊这看多了大美女都已经无感的人,竟看着这一眼无端生出了熟悉,怔了一下,才问:「嗯,你有什么想法,到底为何那日『它』要啄我呢?」 长的八竿子打不着,一点也不像,那一眼真的好像,实在很像…… 「我回去后也想过,鸟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牠被逼急了。」孙夏抽菸,嘴角上扬,神色慵懒:「我也是挺不懂的,皓哥,你说你这么高大一个人,鸡肠狗肚的跟一隻小鸟计较什么啊?」 「我也不是个鸡肠狗肚的人,谁让那隻小金丝雀听见了些不该听的呢?」于皓俊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我有很多事想问问『牠』呢,怎么进屋的,到底听了多少,听了这些又有什么打算?」 他每说一个字,热气就吹到耳边,呼的人酥麻酥麻的,孙夏的左手越发用力紧攥,要是情况不允许,她是真想要拨一拨耳边,把这搔痒酥麻感都给拨没。 她往后微仰,看着于皓俊,笑容可掬,将馀菸轻轻喷在他的下頜:「你怕什么,就是一隻小鸟,能威胁你什么?」 「谁说她只是一隻小金丝雀呢?」于皓俊垂眸看她,视线像隻手,彷彿抚娑着孙夏的脸庞,由她的眼睛往下,滑过鼻樑,抚过下顎,经过修长的天鹅颈,最后停在锁骨。 于皓俊深吸了口菸,用尼古丁麻痺自己此刻恍惚状态,将神经拉紧,重新回到此时。 「啊,你说过,那是一隻像鹰的鸟。」孙夏这时笑了,上下打量于皓俊:「但你会把牠当金丝雀,那表示体型不大,以哥你这身材,不至于……被牠啄昏,还抓不住牠吧?」 她笑中带着些奚落,但笑起来甜,也不令人恼怒。 于皓俊俯身,唇瓣几近孙夏耳旁,声音如低语:「那就得问问,当时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了。」 孙夏笑容一凝,却只有一瞬,立刻一笑了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又没说主语,你对号入座了?」于皓俊眉梢挑起:「我说的一直都是鸟,没在指谁——我只是纳闷了很久,我当时是追着『它』跑,也确实想抓住它,但我就是想不到,它这样……」 「挺纤瘦的,怎能使这么大的力呢?」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上下审视孙夏身形,最后于皓俊的视线往上,与孙夏对视,意味深长:「是心虚了吧,擅闯民宅,还听了不该听的,怕被揪住,所以飞了还揍了我。」 「你呢?这么着急对号入座,难不成心里有鬼?」于皓俊安之若素的笑着,以指尖轻点她肩膀:「孙夏,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僵硬,放松——」 被他猝然一碰,孙夏心脏猛一跳,眼里却也未带一丝心急火燎,语气里有点埋怨:「皓哥坏,你不认为自己这么说话,谁都会往自己身上套吗?」 她不满的看说着:「你这样来试探我,不就是不相像我吗?我哪里不让你相信了,我这么……」 又来了,又用上那副喜欢自己到无法自拔的神情,委屈又哀怨,若不清醒了,还真会被她骗了去。 于皓俊敢说,她没说出口的字眼是喜欢——她演技这么好,情真意切的对他说句喜欢绝不是难事。 于皓俊笑了:「我哪里说了不相信你?」 「你没说,但做的事就像嘛。」驀地孙夏转身,仰头望着于皓俊,扁着嘴受了万分委屈:「怎么样才能信我嘛?」 她声音甜的如蜜,往前了些,贴近于皓俊的胸膛,时近春夏之际,两人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自然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气息。 这种要碰不碰,最是诱人,令人抓心挠肝般的痒。 孙夏彷彿真的难受,无意识地撒着娇:「皓哥,我说喜欢你崇拜你,都是真的,要怎么样才信我嘛?」 她吐气如兰,带着酒气,应是方才席间清酒喝多了。 于皓俊顺杆爬:「那你说说,喜欢我什么?」 「喜欢哪需要理由,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于皓俊的笑中带点冷意:「我原来这么讨人喜欢。」 他紧紧盯着在打量,想从她眼里或肢体找出一丝说谎的破绽,而孙夏的目光则看着他的眼——是在以表忠诚,也是在打探什么。 孙夏凝了下神,却很诚恳,轻声地说:「你……觉得自己很不讨人喜欢吗?」 「我?」于皓俊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扯到这个自我认可的问题,是真的惊讶了下:「我吗?」 其实他也不是真觉得他不讨喜——相反,他特别有自信,他只是想懟孙夏才说这句,但怎么也没想到,孙夏竟像是认真要和他谈谈到底为什么他会自卑。 事到如今,回答孙夏一句没有,似乎也不太对劲——总觉得要和她唱反调到最后,气势才不会弱掉。 「我没什么好喜欢的。」 孙夏却是笑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你有啊。」 他也知道自己有啊,嘴上却问:「比如?」 「比如……」孙夏思考着,眼睛落到了于皓俊脸上,竟走了神。 于皓俊就只是笑着,笑的清俊好看,把男色诱人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孙夏愣了,想要闪避这眼波攻势,但又好强,于是就这样瞪大眼睛直盯着,却觉得身子很热,现在的气氛凝固又滞闷,实在难受的要紧。 明明像是在间聊,却又是在拉锯,分不出胜负——都是不愿服输的人,绕着圈子在观察对方,终于在此刻,添了几分曖昧了,彼此眼里,却都没显出爱意,反而都想强过对方,都在严加防御,深怕对方珍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 「mrs.fox’srose.」于皓俊却风牛马不相及的来了句:「吗?」 「什么?」 于皓俊俯身,语气竟有些留恋:「你的香水。」 如鱼肚白的清新晨曦里,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香。 破晓时分,狐狸夫人提着篮子,穿过繚绕氤氳雨雾的树林,收集草原上唯一一株玫瑰上的露珠——这正是mrs.fox’srose这款香水的香评。 他肯转移话题,孙夏当然是感谢的,便问:「你很懂香水?」 「女用的不懂,但这味道跟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身上的味道很像,所以才猜是这款香水。」于皓俊脸上还是带着方才那清逸温润的笑容。 孙夏心里有些乱了套,却还是面不改色:「你猜对了,看来你那位老朋友跟我有同样审美,都喜欢这个味道。」 于皓俊沉吟,半晌,笑了:「大概是我跟喜欢这味道的女人就是有缘吧。」 他朝孙夏的耳朵说:「这味道很清冽高冷,优雅端庄,很适合你跟我那位故交。」 在这尚还略带凉意的春夜中,他微温的呼气惹的人不禁发麻。 孙夏的胳膊不自觉发力,手臂僵硬。 故交。 可真会用词。 于皓俊眸色渐沉,嘴角却是上扬的,内心也是充满了兴趣,挨近对着她的耳边说:「我觉得,你是个很多秘密的女人,其实我很期待,看到你把面具摘下来的那天……」 不远处有女子短促惊呼,两人陡然心惊,不约而同往阳台门上看去。 顾雨恩披着毛毯站在门外,瞠目结舌:「姚、姚总想见孙夏,也要找于老师,所以我、我来找你们,但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 妈啊他们两个对峙好难写啊!!! 043. 又遇姚鸿 昭和之食很低调,在平民之间并不算有名,但却是名流间是喜爱的高级日料餐厅,除了该餐厅号称所有食材都是由日本进口以外,还有完全走着日式服务,以及戒备森严,严禁间杂人等进出,所以是许多名流经常光顾的店。 当时所有人都在宴席上忙着巴结姚鸿那位大佬,他俩又因棋逢对手,较劲的上头,一时忘记,这里也算公开场合,忘记多加防范。 顾雨恩似乎馀悸犹存,一时半会返不了神,仍咋舌的半张着嘴看着二人。 ……这似乎不是什么适合被撞见的场景。 她看到的就是于皓俊凑近孙夏的脸,近的只擦一点唇就要贴上,对顾雨恩来说,视觉受到太大衝击,一时无法接受。 孙夏轻搡了于皓俊,他当然明白,立刻站直了身保持距离。 这也是这满腹秘密的两人之间的事,面对外人,两人还是挺一致的——不外乎是解释太麻烦,能省一事是一事。 见他俩分开,顾雨恩的神思才终于云游归来:「我自告奋勇过来的,别担心,只有我看到。」 儘管如此,也不妨碍她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 「你想多了。」孙夏捋平了衬衫:「那我先走一步了。」 她走过顾雨恩身边,抬手招了招,顾雨恩却往于皓俊方向看了眼,满脸疑惑:「于老师不走吗?姚总也找您呢。」 于皓俊笑:「告诉他我菸还没抽完呢,你俩先走。」 「那我们就先走了。」孙夏也笑笑,挽了顾雨恩胳膊,压着嗓子同她说:「你不觉得我们三个一起走那场面特尷尬的?知道你有问题想问,人家给我们点空间呢,走吧。」 居然是这样?顾雨恩哦了声,如醍醐灌顶,打了招呼后就被孙夏挽着走了。 待脚步声消失在耳边,于皓俊执着菸往唇瓣凑,甫才含住,才发现菸丝其实在他们谈话间早已燃尽。 于皓俊笑了笑,从兜中掏出自己的菸盒,点燃的打火机如流星一般忽地划破幽暗,菸丝燃起,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光亮刚好,只为他一人燃烧。 鬼使神差的,他拿起手机搜了香水,还专搜那款mr.fox’srose,那精美玻璃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于皓俊滞了一下。 不是,他搜这做什么,这款明显女香他买了也不能用啊…… 难不成他要洒满自己家?神经病呢他! * 走过拐角,顾雨恩回头看了眼,很好,看不见身影了,立刻沉不住气,拽住孙夏问:「上回我才问你是不是喜欢于老师,这回已经发展成这种关係了?多久了?」 孙夏举双手投降:「我们没发展什么关係,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也知道难信啊!」顾雨恩埋汰了句,回忆往事,突然唏嘘:「我跟你说,不是摆什么师姐架子,就是以朋友身分,跟你语重心长一句,事业初期,别想着谈恋爱,基本上亏的都是你。」 两年前,顾雨恩事业刚起飞,冯蕊对她抱着偌大希望——只要再加把劲,多累积实力,三年拚上一线不是梦,演技班都上一半了,也替她谈好了一部搭档皆是老戏骨的电视剧主演想让她跟组去磨演技。 但某一天,顾雨恩来了公司正巧遇上了她。只见她失魂落魄,怔怔的问:「薇姐,我该继续吗?」 没脑没尾一句,谁知她在问什么,她当是在问事业,便回答:「继续啊,不然停在这啊?」 三天后,她向冯蕊提出要长休一年,以身心俱疲为由,要暂居美国散心调养状态。 顾雨恩明知这对一个吃青春饭的女演员来说多吃亏,但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回国后冯蕊定也旁敲侧击,或也刨根究底过,但顾雨恩定也不愿开口,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询问。 是人都有秘密,她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事,又为何要凡事都管呢? 「我认同你的想法,但我还是要说,你误会我们了,他看不上我这种……」孙夏字斟句酌,犹豫着说:「我年纪太小了,他喜欢那种成熟的女人吧?风姿绰约的那种吧。」 顾雨恩尚在自我思绪中,听见她这么说,猛地摇头:「你别信那套——男人都是嘴上说喜欢成熟有女人味的,但来了个像你这种单纯年轻的,还不是个个中招。」 孙夏惊呆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形容是单纯年轻。 顾雨恩用力摇头:「不行不行。」 她已经在脑补出一大篇自己与于皓俊之间的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三金影帝爱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多么言情小说的设定啊。按套路走,接下来于皓俊就会提拔她拍各种戏,然后孙夏被全网黑,这时于皓俊就会发文官宣,官宣词顾雨恩都给想好了——我的人,谁敢骂? 很好,她已经成功把自己尬住了。 孙夏避免她和于皓俊在顾雨恩脑里已经发展到论及婚嫁,赶紧制止:「雨恩,听我说,不论你现在脑里想的是多么荒唐,都是假的,我跟他——」 是想说『恨不得拆了对方骨头』,但又忖了忖,《承千歌》才开拍两个月,未来还得相处多时,这么说眼前这位女明星幻想又不知该飞到哪个州去了。 「总之,清清白白,靠很近是因为——我们不是有喝酒吗?他摔倒了,我扶一把,就这样而已。」 顾雨恩瞇眼看她:「不是你摔倒?」人家言情剧里都是女主在摔的啊。 孙夏气得喊出声来:「容易摔倒是小脑退化好吗!我在你眼里还是正常人吧!」 居然把她说气了,顾雨恩每天看到的都是游刃有馀的孙夏,但现在看到她的另一面,愣了一下,绷不住笑出来:「生气看起来就很心虚哦。」 孙夏瞪她一眼——面对于皓俊,孙夏能见招拆招,但遇上顾雨恩这种没什么心眼的傻大姊,她反而没輒,不知道她下一招会怎么出,孙夏绷紧神经,等着她下一句话。 顾雨恩却握住她的手,十分真挚:「孙夏,我很喜欢你,真的当你是朋友,也是过来人,说这些事也是不想你走错路。」 「我知道,我也当你是朋友啊。」 顾雨恩却置若罔闻:「不不不,这事态严重,我还是得告诉蕊姐一声。」 孙夏紧张:「啊,不用吧?」 她却摇头,已陷入自己的世界:「事不宜迟,等一下吃完我就开夜车去找蕊姐好了……」 孙夏手打在自己额间,啪的一声——她已经想得出顾雨恩会如何在冯蕊面前绘声绘影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顾雨恩转过头就往宴会厅跑,孙夏心道不好:「你不能开夜车,你刚刚有喝酒!」 她总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孙夏,右手捂嘴,圆睁着眼:「对欸!」 她思绪倒也转得快:「我明天跟她约时间。」说完,就拢好披肩毛毯,大步流星的往宴席厅走。 这傻大姐!孙夏扶额,无招胜有招,说出这话的人真是对极了。 角落传来一声噗地轻笑,孙夏转身,就看见于皓俊从角落走出,看那神情,应该是完完整整的听了。 于皓俊双手插兜,挑起眉梢,不怀好意:「有麻烦啊?」 孙夏见他就烦,脱口:「关你什么——」 她猛地捂嘴,不好,差点心直口快,直接懟回去。 于皓俊兴致来了,呦,忘记装了?他无良的笑:「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就不管了,自己处理去。」 他扬长而去,似乎因此事看见孙夏吃鱉,而心情大悦,踏出去的步伐一步是开心,一步是高兴,这一步接着一步,就是欢天喜地。 孙夏怒目横视他雀跃的背影,气的咬牙——见到你就没好事! * 孙夏走回竹取厅,幸亏自己有个善于隐藏情绪的天赋,她早已将那恨不得将于皓俊生吞活剥去了的模样完美收起,回到席间时,又是一副和顏悦色。 「孙夏你可算回来了,来来,姚总,这位就是饰演紫甌的孙夏。别看她年纪这么轻,演起戏来不输于老师,甚至可说是旗鼓相当!」 李裕飞一见她回到席间,立刻喜笑顏开的向姚鸿介绍,并且将她唤至跟前,让两人能初步认识。 孙夏停滞了一下,跟在李裕飞身边,拿着刚热好的清酒替姚鸿斟酒:「姚总好,我是nuit传媒的孙夏。」 闻声,差不多时间回来的于皓俊视线跟了过去。 方才还在面前一会居心叵测一会又露了马脚张牙舞爪的,现在又是一副毕恭毕敬乖顺不已的模样,短时间内看过孙夏这么多面貌,还当真没那么容易转换过来。 于皓俊心想,她大概是天生演员,情绪整理得可真快,每一段情绪都像是在演戏,但她抽戏的速度,却也快得惊人。 另一边,顾雨恩也将于皓俊怎么也挪不开的视线看在眼里。她当然也苦恼的很——眼睛根本黏在孙夏身上了,孙夏还说多想了,根本此地无银三百两! 姚鸿早就好几杯黄汤下肚,怎么挡也挡不掉,不如给剧组演员面子,来敬酒的都豪迈喝下去了。 因此他也没看见,孙夏看似低歛着眉,却趁着斟酒时,几不可察的观察着姚鸿。 这是事发之后,她第一次碰见姚鸿。 你我无冤无仇,到底为什么要对我痛下如此杀手。 仅是因她不续约而怀恨在心?但居大位者,怎可能为此小事耿耿于怀? 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是她认为不重要,不小心忽略的。 她拿着清酒的手攥的有些发紧,眸中隐隐带恨,但又是一个低耷,她即刻就把眼里的恨隐了去,接着像个没事儿一样,又笑靨如花。 但那一旁,视线时不时就往孙夏方向瞟的于皓俊却看清了那瞬阴戾。 她的五官气质偏冷漠,不笑时本就看着清冷,但刚才那不过几秒鐘,她脸上褪去了属于少女的纯真,也少了在自己面前偽装的倾慕,眉宇间是乖戾阴翳,深沉的看不清情绪。 他凝神,回想起他自告奋勇前去喊文磊回来时,也是无意间捕获孙夏类似的神情,同样在听见『姚总』二字后浮现,又欲盖弥彰似的飞速转换神情。 姚鸿问于皓俊:「真有李导说的那么好?」 于皓俊回神,点点头,笑容很浅:「跟我可说不相上下。」 「能得你这样的评语,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姚鸿心情正好,也不喜欢摆什么架子,大手一挥,与孙夏碰杯后,竟拿起酒壶替孙夏斟了酒。 姚鸿酒量佳,神智仍算清醒:「这样好,虽然不是我公司的艺人,但是啊,能对未来我们娱乐產业有帮助,都是非常好的演员。」 说着,姚鸿将酒盅交给了孙夏。 那一刻孙夏犹豫了,恐惧袭来,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但没想到这一刻,她竟仍牢记那晚的感觉。 死是很恐怖的事情,这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 身体是疼的,所有感官一样一样失去了功用,你毫无方法制止,只能眼睁睁等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而直到那一刻,人们才会后悔——这一生,做错了什么,这一生,少做了什么。 那断魂酒虽不是姚鸿送到唇边,但十有八九是他属意,以醇厚红酒,蕴淡淡苦杏味,在玫瑰之下,送她上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幸重生,孙夏怎么也不想再死一次,尤其是死在这个人手里。 李裕飞见她踌躇,一颗心都要急坏了:「孙夏,姚总给你倒酒表示欣赏,你用不着觉得德不配位,喝吧。」 是,她现在不接这酒,反倒更为奇怪,是没礼貌的行为,拖的不是她的前途,更是整个剧组的未来。 她脸色发白,勉强一笑,缓慢地伸出手:「却之不恭,我就谢谢姚总了……」 想不到孙夏接过酒盅时,颤抖的手竟拿不稳,杯子应声落地碎裂,让她罕见地喊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于皓俊偏过了头,孙夏刚才的表情不太对劲,竟是万分恐惧——他和姚鸿交涉许久,是觉得姚鸿讨人厌,但这个人的气场,不至于会把人压迫到不小心就摔碎杯子的程度。 女将赶紧上来收拾,又交给孙夏一个杯子,姚鸿让她小心:「别踩到,没事,不过一个杯子而已——」 说着竟是还要给她倒一杯酒。 于皓俊看孙夏脸都白了,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姚总,孙夏刚刚喝很多了,再喝下去怕是回不了……」 但几乎同时,孙夏秀眉一皱:「皓哥,我没事。」 于皓俊讶异,她竟是眼一闭牙一咬,仰头就将那酒盅一饮而尽。 她将酒盅朝下一倒,昭示着一滴不剩,笑了一下:「谢谢姚总。」 于皓俊猛地看向孙夏,就对上一个明媚的笑。 刚才那哆嗦无措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张扬美丽,胸有成竹的自信。 姚鸿非常满意,鼓掌:「好,不过刚刚摔碎了一杯,得多罚一杯酒啊。」 「当然,一定罚。」孙夏笑的明艳动人,谁会相信这与几秒前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是同一人? 她不紧不慢鞠躬,毕恭毕敬道谢,云淡风轻微笑,看似泰然自若,眼里却有炙烈火苗熊熊燃烧。 于皓俊凝视着孙夏,单手支着下頜,嘴角缓慢上扬,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姐就怕死,毕竟她第一次死亡的经验实在太恐怖了…… 044. 三宝雨恩 兰北市城东区某大楼二十楼,nuit传媒,陆祺寒是被西沉的夕阳打在脸上的残阳扰醒的。 正值筹备新专初期,他在公司腾了个储藏室,也不多加布置,只在两张併在一块的桌上铺了棉被,打包了个小行李箱后,就这么暂时入住。 古人都能凿壁偷光刺骨悬梁,那比照这些老前辈们,他睽违一年发布的新专,也该如此用心对待。 就只差他那位情义相挺的顶尖製作人出国还未回来,只能将事暂且搁着——都群便说他只是作作样子。 总而言之,这天是陆祺寒睡在公司的第十三天,肚子饿的嗷嗷叫,他半梦半醒,就听见有个耳熟的声音在外头嚷嚷。 「姐,你真的得抽空来片场看看,你要信我啊!他们真的不一般,感觉两个都对彼此有意思的啊!」 「我就看到了!眼睛都黏在人家女孩子身上,大家都在的地方就不能克制克制吗。她自己也是,时不时就露出春风满面的表情,还说清清白白,这谁信啊!」 「还有那天,餐厅的阳台,孤男寡女的,我都看到两个都要亲上了,她又那么漂亮,我要是于老师我也扛不住啊!要是我没出现,我看下一秒就要一个法式热吻了。」 说得还真是露骨,这时刻多数员工都已下班,所以说话者也肆无忌惮,约莫也是激动,音量逐渐增大。 谁啊,讲话这么大声,吵死了。 陆祺寒看着天花板懵了一会,才恍然想起,那是顾雨恩的声音。——不是在拍戏吗,跑回来做什么?还这么吵。 他顶着乱成鸡窝的发型开门,冯蕊手上拿着一沓资料要回办公室:「我问过她了,她说子虚乌有。既然她敢说没有,我不管是真是假,我都相信她。」 顾雨恩紧跟在后:「那是你没看见他们两个互动,她才要21岁,那么天真,男朋友可能都没交过三个,对方却是快30岁的大帅哥,阅歷丰富手段高明,很容易就被拐走了。」 又觉得自己这么热衷拆散这对,会招人猜疑,顾雨恩赶紧澄清:「对了,我先说,我对于老师一点兴趣也没,我不喜欢他,对孙夏也只是好朋友的喜欢!」 冯蕊哑然失笑,据她所知,那位『30岁的大帅哥』好像真没什么谈恋爱的念想。 就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什么那男人当年会与她姐姐相爱,但猝不及防的又提了分手。 陆祺寒挠挠头发,日常明亮的眼多了些烦躁:「怎么回事?」 听见他声音,冯蕊才转身,满脸无奈,笑中带着点慈爱:「你师姐在给你师妹乱点鸳鸯谱,说什么于老师跟孙夏在谈恋爱,这不荒谬吗?」 陆祺寒愣了下:「于皓俊?」 顾雨恩着急:「陆祺寒我跟你讲,他俩绝对不寻常——偏偏蕊姐就是不信我,你听我说完你就懂了。」 陆祺寒兴致缺缺,打了个哈欠:「我没空,我有约。」 冯蕊一听,心中警铃大作:「男的女的?」 陆祺寒哭笑不得:「男的,蕊姐你放心好了,我现在事业脑,不谈恋爱。」 经他这么一说,冯蕊才稍稍心安,哼了声,便将顾雨恩打发给陆祺寒:「那你陪陪雨恩说话,听她讲故事,听完告诉我你是信还不信。」 顾雨恩原是跃跃欲试,打算拿出压箱本领,把自己这阵子所见所闻全绘声绘影的说给陆祺寒,但忽然转念一想——告诉陆祺寒有什么用,他的地位跟自己和孙夏一样,都是艺人,还只大孙夏三岁,这身分出面去劝,一定比她更没说服力。 还是得冯蕊这种经验资歷老道,身分又不一般的人去,才可能劝的动孙夏。 她瞬间蔫了,丧气回答:「算了,跟你讲有什么用,我要回仁南去了。」 但她不放弃,又拉着冯蕊央求:「姐,你就抽一天来看看嘛,也不用觉得是要来管孙夏的事,你就当是来看看投资的剧拍得怎样或者给我们助助阵嘛。人家天悦的姚总都来过了,我们不能输啊。」 顾雨恩说的不无道理,金子投了那么多,就弃之不顾摆在那边,炒股票炒房这类的投资也没人如她一般。 「助什么阵啊,数姐在那坐镇还不够吗?」冯蕊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忖了忖,算是答应了顾雨恩:「行吧,但四月行程都满了,我五六月排一天过去吧。」 听见她这么说,顾雨恩总算开怀了些,拎着包同他俩道别后就往地下室走准备驾车离开。 只剩陆祺寒一人满头雾水:「所以到底是怎样?」 冯蕊瞟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你操心专辑要紧。你的赵老师到底什么时候要回国?都群宣传排程都不敢排,整个团队就为了个赵老师什么都不做,成何体统?」 陆祺寒发窘:「他前天回国了,但人总要歇歇啊,我看看啊……哎,刚好来电话了!」 * 奶白色audi驶出地下室,顾雨恩调了广播,在心中盘算五月那时冯蕊到来的计画。 顾雨恩觉得自己真是位好师姐好朋友,为了不让孙夏步恋爱脑的后尘可说操碎了心。 毕竟孙夏待她也不错嘛,是她多年来好不容易得的一个朋友,顾雨恩自然希望她这一路走得顺遂,别跟自己一样傻,走了那么多弯路不说还伤了身。 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孙夏的事——平心而论,能得如顾雨恩这般上心的朋友是人生之幸,但在路上,遇到她这种驾驶,可说是大不幸。 顾雨恩心里想着冯蕊来时,可以请简数先预约影视城的小餐馆,约上孙夏和李素雅,大伙人聚个餐,热闹不说,那家店可好吃的,冯蕊肯定喜欢—— 方向盘往左转,碰的一声,汽车突然一震,她吓得不轻,幸有安全带束缚,顾雨恩不至于撞上方向盘。 啊? 她,撞车了? 顾雨恩愣了好一会,猛地抬头,就看见前方那辆和自己相撞的靛蓝色保时捷。 保时捷开啟车门,驾驶座上走下一位修长高挑的男子,戴着墨镜看不见眼,但从他的穿搭及脸部其他五官来看,应也是位仪表堂堂的男子。 他随意搭了件黑色夹克衫外套在身,双手插兜,发生车祸自然心情不好,他下顎都是绷着的,薄唇轻抿,虽眉宇间满是阴鬱,但也能让人感觉此人应是雋朗好看。 这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啊,顾雨恩这么想着,但又一想,她是女明星,也是该戴个墨镜掩饰身分。 正当她在倒腾翻找墨镜时,那男人已经来到她车边,敲敲她的车窗:「该下车处理一下吧?」 顾雨恩急坏了,偏这时找不到墨镜,只好撳下车窗一缝,用长发遮掩面容:「我会处理的,你等我一下!」 保时捷车主面色不豫,喉间溢出一声哼,可真不走运,一回国就遇上这怪人:「快点,我接下来还有事。」 他虽然口气极差,但声音却是好听的,像是溪水撞石,温润如玉。 那位男性车主当然没想和她多话:「你找你的,我联络警察,请你不要移动现场。」 顾雨恩好不容易找到墨镜,戴上后才得了安全感:「来了我来了。」下车时忽然觉得自己矮了对方一截,才想起为了开车,她早换上平底鞋了。 气势顿时落了下风。 但这时候怎么能输呢,顾雨恩不着痕跡的小踮脚尖:「我也要联络一下保险公司,各自忙去。」 那男人看她一眼,嘴依然绷得很紧——出国几天前才刚交车,今天第二次开车门就掛了彩,他能不火大吗? 他拍了几张照存证,期间觉得对方挺眼熟的,回头看了几眼——在这都是经纪公司的区域,不会是哪家的女艺人吧? 顾雨恩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观察着现场,想着对方怎么驾驶的,不经意就将心里话说出:「先生,你转弯时就没看见我打的方向灯吗?都看到我要左转了,你就不能礼让一下吗,赶时间?」 「……嗯?」那男人回头看她,藏在墨镜下的眼已有微慍。 他这声单音是什么意思?顾雨恩自然也看不出他眼中的火气,还热心肠的建议:「你赶时间的话留个联络方式,车我看也没怎样,我看私下和解就行,但这不急,之后再说也没问题。」 「车你看也没怎样?」那男人声音拔了起来,指着顾雨恩的车头:「小姐,你要不要看看,你打的是哪个方向灯?」 顾雨恩满脸费解走过去,一见,倒抽了凉气。 她要左转却打了右边方向灯! 「我是要让你,就在那等着你,右转。」他冷笑:「谁知你就这么朝我撞过来——还有,我的车不是没怎样,请你过去看看。」 顾雨恩又一看,再抽了口气。 保时捷的右边车灯已经撞裂,右车头凹陷,慢速都造成这结果了,要是双方车速都再快些,大概就成死亡车祸了。 那男人面无表情:「这能私下了结吗?」 顾雨恩愁容满面,訕笑:「您怎么称呼啊?」 「姓赵。」 「我姓顾,赵先生,我会全额赔偿的,但我身分不一般啊,可不可以别报警啊。」 就你身分不一般,他身分也不寻常好吗,赵先生推了下墨镜,正思考时,看见手机那头接通了。 他请顾雨恩稍等,把这头的情况全盘告诉与他相约之人。 「就在你们公司下面,我都快到了,谁知道……」他目光似有似无落在顾雨恩身上:「就出车祸了。」 顾雨恩面上发窘,脸颊发烫,扶了下墨镜。 「你要下来吗?也行,但车等等我就要送厂了,早早估价出来也好早了结,我们就只能打个车去了。」 顾雨恩低声毛遂自荐:「若不介意,我能载你们一程……」 赵先生乜她一眼,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的轻蔑:「不了,身为刚与顾小姐发生车祸的事主,实在不敢以身犯险。」 她好像撞上了一个不惹的了,顾雨恩越想越沮丧,蔫头耷脑的靠在车身上。 晚上六七点,下班时间车流量大,是交通事故发生的巔峰期,这时间交警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这么快就抵达现场。 两人相对,不发一语,气氛无比扭捏,顾雨恩有意示好:「赵先生喝饮料吗?我请你一杯?」 无事献殷勤,赵先生面无表情:「不用。」 「还是肚子饿不饿啊?现在也是晚餐时间了,我请你吃个饭吧——附近有家日本料理很好吃,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一顿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饿。」 顾雨恩越来越窘:「我们这样乾站着也很累,不然这样吧,还是我们去对面那家咖啡厅,我请你喝咖啡?」 赵先生终于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看见她示好的笑,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他给人台阶下?那他就改姓方别姓赵了,他凉凉的说:「与其担心我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顾小姐不如去烦恼到时候的赔偿金吧。」 顾雨恩扁嘴,她知道自己撞了人家车有错,但她这么努力去示好赔罪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要这么兇呢。 这时候与赵先生有约之人来到并且化解了尷尬:「晴方哥,晴方哥!怎么回事啊!」 那青年一边叫嚷着过来,咋咋呼呼,吵闹得很。 赵先生不经吵,心情本就不好,现下更是烦上加烦:「你小声点,想让全世界知道我是谁吗?」 顾雨恩额角一跳,来人的声音怪熟悉的。 那青年委屈:「我关心你呢,怎么这样说话啊,刚回国就发生事故,等等要去庙里走一趟了。」 巧也是巧,对方也是全副武装,她猛然抬头,就看见那青年穿着棉衣,戴着棒球帽及口罩,但那双明亮鹿眼太有标志性,一见就知道是谁。 「陆祺寒?」顾雨恩忽地摘下墨镜,又指赵先生:「这你朋友?」 她摘下墨镜那刻,赵先生眉头皱了一下。 「雨恩姐?晴方哥,你就是跟这个人对撞啊?」赵先生默认,陆祺寒竟是兴奋了起来:「太巧了吧,哎,这我师姐,顾雨恩,你应该听过吧?」 这种兴奋情绪倒是正常,一般人遇到这么巧的事,是都会感到惊奇。 但当事人可不会开心。 听过,赵先生自然听过顾雨恩,二线小花,素人时期单凭几秒鐘街访的顏值出圈,在圈里可说是近乎顏霸的存在。 竟真被一个女艺人撞了,赵先生头疼。 陆祺寒也是不想将事情扩大的人:「既然都认识,就私了了吧?你以为自己真退圈了啊?才半年,多少人还关注着你,想挖你新闻呢。」 赵先生当然没好气——私了?这台可是刚交车不久,就想私了,哪有这么好的事:「被撞车又不是我出错,这新闻被挖去也没什么。」 顾雨恩直觉这事主身分不一般,心里冒出了几分忐忑:「冒昧请问一下,究竟这位是谁啊?」 「你没说?车祸不是该自我介绍一番吗?雨恩姐你也很奇怪,你也没自爆身家。」陆祺寒便向顾雨恩介绍:「赵晴方啊,唱《旋转木马》那个,那首超红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啊,发布的时候你还没去美国呢。」 陆祺寒和车主——赵晴方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赵晴方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什么起伏,似乎陆祺寒称讚的人不是自己:「你好。」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顾雨恩嘴巴缓慢张大。 她撞上了个准歌王! // 这件事告诉我们开车一定要专心,雨恩就是血泪教训啊~(雨恩:qq) 045. 臣紫甌,救驾来迟! 赵晴方,原桐城传媒艺人,27岁,现已退圈。五年前出道,第一张专辑虽乏人问津,但因自身才华极高,跌破大眾眼镜的一举入围金歌奖最佳专辑製作人、年度最佳歌曲、最佳男歌手及最佳新人奖四项大奖。 仅22岁的赵晴方如一匹来势汹汹的黑马奔驰进演艺圈,这个名字也从不见经传到举世闻名。 那年赵晴方不负眾望,拿下了最佳新人奖,首张专辑主打《如果我》也藉这波气势衝上排行榜,成为该年知名音乐串流平台年度歌曲第二名。 之后的赵晴方更锐不可挡,隔年五月发表第二张专辑,其中歌曲《旋转木马》因深刻描绘出少年懵懂的暗恋,歌词甜蜜旋律轻快,迅速走红大街小巷。 那年的赵晴方,23岁,已是不少人心中这一代最有可能问鼎天王之位的年轻男歌手。 他有才华,长得又帅,只要出手,无论是为自己或为他人做的歌,几乎首首走红。 却在去年,赵晴方结束与桐城传媒五年的合约不再续约,并宣布退出演艺圈,而没告诉大眾自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雨恩就是撞上一个这么不得了的人物。 ——这位即将成为准歌王却猝然退圈的人此刻就坐在顾雨恩的车后座。 因陆祺寒这层关係,赵晴方勉强妥协与顾雨恩私下了结,又因车送维修,顾雨恩毛遂自荐愿意载他俩一程,既然也是圈内人,又是陆祺寒师姐,赵晴方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只好上车。 顾雨恩从后照镜偷瞟,赵晴方已经摘下墨镜,双眼皮,眼睛内勾外翘,细长又不小,一张典型偶像脸,却是个靠才华吃饭的人。 真与身边陆祺寒相比毫不逊色。 就在这瞬间,两人视线在后照镜里交错,赵晴方抱着胳膊,不动声色:「顾小姐,请你专心开车。」 顾雨恩发窘,脸颊发烫:「你……」她语塞,只好将话题拋给陆祺寒:「你们认识很久了啊?」 陆祺寒说:「也不久,我回国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啊,是去年认识的。」 「我看你们挺熟的。」 陆祺寒搭着赵晴方的肩膀,亲密熟稔:「可熟的呢,况且晴方哥人这么好,我请他来当我专辑製作人就义无反顾答应……」 「也不是义无反顾,」赵晴方打断他,并且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触碰,竟甩开了陆祺寒搭在肩膀上的手:「只是间不住,想练练手而已。」 一点面子也不给,陆祺寒尷尬得要命,只能苦笑:「晴方哥就是嘴毒了点,人是真的好。」 赵晴方又意味不明提醒:「顾小姐,看来要你专心开车真的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了。」 顾雨恩鼓起腮帮子,却苦思不得反驳之语。 陆祺寒忙打圆场:「晴方哥也是担心你出车祸嘛,他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别想太多。」 你管这叫刀子口豆腐心啊! * 四月中旬,影视城新搭建的宫城不远处,围绕着不少粉丝观赏片场拍摄情形。 顾雨恩随意挥手,露出笑意,但实则心有鬱结——几天前赵晴方寄了维修估价单电子版过来。 她显然对赵晴方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他会不会讹诈啊?你说我该不该去请个信得过帮我看看他这张估价单合不合理?」 等会孙夏有一场武打戏,因此她抓紧时间暖身,避免拍摄途中有任何岔子发生造成伤害。 孙夏伸展胳膊肌肉:「姐啊,你知道他那些歌的传唱多高吗,还都是自作词曲,光版税他就抽的不知可以买几栋瑯山那带的房子了,用得着向你讹诈?」 瑯山那带是着名的高级住宅区,她前世居住的华月宅邸也在那个区域。 言之有理,但已对赵晴方有既定印象,顾雨恩一时扭转不了:「那你说,他会不会是针对我,故意串通师傅把价格估高啊?」 「人家干嘛那么坏啊,你俩除了撞车以外有其他过节吗?你当他间着没事干啊,他不是还得帮祺寒哥製作专辑吗?别把人往坏处想。」 顾雨恩垂死挣扎:「你没见过他,嘴巴坏得很,陆祺寒都说了。」 「若嘴巴真的坏,祺寒哥就不会跟他成为好朋友了,」孙夏站直身子,化妆师忙不迭上前替她补妆:「你不是说他们关係很好?」 顾雨恩心有不忿,鼓着腮帮子说:「你今天就是铁了心要跟我反着来就是了?」 看她嘴噘的老高,肯定不高兴了,孙夏失笑,上前挽她胳膊:「哎呀哪有啊,我就算懟遍所有人,也绝不懟我家最最可爱的雨恩姐。」 顾雨恩还不肯善罢干休,是有点恃宠而骄了:「这句话,是单给我一人,还是其他姐姐们也有啊?」 「哎呀你哦,学什么林黛玉。」孙夏噗哧一笑,伸手点她鼻头哄着:「只给雨恩姐姐。」 顾雨恩心情才好了些:「哼,勉强过关吧。」 那边粉丝还在雨恩雨恩的喊,顾雨恩挥了挥手,又疑惑的哎了声,顿时笑得开怀:「孙夏,你看那边,有你的粉丝呢。」 孙夏一愣:「我的?」 她顺着顾雨恩指的方向看去,那些人蜷缩在角落,大约人少气势薄,乾脆低调行事。 其中有男有女,他们举着自製的孙夏应援扇,见顾雨恩和孙夏齐齐看过来,喜出望外,个个又紧张又兴奋。 与顾雨恩的粉丝数自然无法相比,但这零零星星几个,已让孙夏开心,大喜过望:「我也有粉丝了啊?」 瞧她那样子好像个得到糖吃的小女孩,顾雨恩笑出声,轻拧了下她的鼻头:「你怎么就会没有呢?你每个礼拜都那么认真营业,演技又强还那么漂亮,粉丝这东西,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早点习惯。」 打从孙夏开了个人社群帐号后,冯蕊要她经常营业,便规定她每周都必须直播一次与粉丝联系感情。 恰好《小永乐》正在热播,收视屡创新高,把主演六人都带的小飞升了个档次,孙夏也因此收穫了一票不少的粉丝数。 目前《小永乐》已播到中段剧情,不少网友表示——六位年轻主演中,就属孙夏萧远演技最佳。 【偶像演员还是有壁啊,盛安岁全场最佳。】 【刚开始:这谁啊带资进组的吧哪里像姊弟。现在:真香。】 【萧远好帅,太喜欢这种糙汉人设了555】 【好喜欢这剧六人的感情,好像私下也真的感情很好。】 【这部真的好好看,本季最佳!小成本大惊喜!】 这种事听了谁不高兴呢,孙夏也不例外,眼角眉梢都是笑,又摸着鼻头埋怨顾雨恩:「别捏我鼻子,刚填而已。」 听的顾雨恩大惊失色:「这么挺的鼻子是做的啊?」 孙夏失笑:「跟你胡说八道的还信!」 顾雨恩撇了撇嘴,又誆她!立刻甩手就走,但还是做做样子,知道孙夏走在自己身后,便将手往后一伸想牵手。 孙夏自然的牵住她,但离远前,又转头看了那几位自己的粉丝。 又有人喜欢自己了,真好。 她向他们挥手,听到他们的惊呼,更是笑的娇俏可人。 * 原着中段最为高潮剧情,乃春日宴后,九州战火四起,怀瑜太子遭齐国俘虏,大周豫帝又病重在床,因此五皇叔懿王竟决定让孟瑾作为质子交换王国安平。 其姐孟瑜深知若真让弟弟成为人质,那懿王必扶大皇子汝南王上位,届时她与母后就成眼中钉,汝南王定会将母女二人剷除。 她筹划了营救弟弟的计画,并藉替母亲前往佛寺祈福为由,偷偷与紫甌结为同盟。 「湘之说过,永安侯府里有很多把刀,但最锋利最好使的那把——名为紫甌。」 孟瑜撩开帷帽面纱,定定看着紫甌:「我思来想去,紫甌或许不是真正的刀,而是指你。」 湘之是楚君瀟的小字,楚君瀟甚至将手上秘密刺客紫甌之事同孟瑜说起,可见两人关係已不一般。 「我弟弟也曾提过你,说他城外那位小师父,虽平日孤高冷漠,但待他极好,他非常喜欢他的小师父,若不是碍于嫡皇子身分及母后之命,早想弃这东宫之位,同你一起,逍遥自在快意人生。」孟瑜续道:「紫甌姑娘,这事并不止攸关东宫,太子若真为质子,那他国如何看我大豫,如何……」 话说到此,紫甌已经明瞭,她抬手,做出了决定:「公主,别说大豫,光事关太子,便值得奴家赴汤蹈火。」 她拿起惯用的长刀:「公主可擅马术?正巧太子留了一匹马在奴家这。我们此行不宜声张,奴家认为,深夜出发,更为合适。」 孟瑜见她毫不犹豫,自然也感惊讶,脱口问:「紫甌姑娘,你如此乾脆,莫不是,对我弟弟……」 紫甌从墙上拿下自己的帷帽面纱,似有疑虑,垂眸:「公主,恕奴家直言,这并不重要。」 但紫甌也隐隐有过疑虑,难道公主不知大人同懿王已结同盟?不过还是孟瑾要紧,她不愿多想,踏上与孟瑜同行之路。 而此刻天已擦黑,前一晚已拍完两个女孩商讨对策,孟瑜自然是有一番手法去与齐王商谈交换孟瑾,紫甌则趁孟瑜与之谈判时,偷偷潜进囚禁孟瑾的寝宫——这权谋斗争,就怕齐王说话不算话,他们自然也要多留个心眼。 孙夏与顾雨恩挽着手进来时,文磊已在里头候着,双手被白綾綑绑,盘坐在地,妆造也是一身狼狈。 毕竟是落难太子,总不能过于华美,为了这场戏,文磊已经饿了两天,只为上镜时能脸颊凹陷,追求越惨越好。 看见两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倪洱在他耳边絮叨:「我听徐副导说,你上礼拜和黄老师那场母子争执戏拍得很好,李导已经称讚你一週了,还说你很有天赋——公司那边要我问你,考不考虑以后也走演员路线?」 上礼拜拍摄的是孟瑾首次与母后提出废太子之事,他认为做太子、称帝这些事不适合他,他早早就盘算好了,没了太子身分,就带上紫甌,离宫做个间散王爷,两人一世一双人。 皇后怒其不争,母子二人因而发生争执。 这场戏前文磊早早就依孙夏提过的方法做好功课,因此将孟瑾从压抑到爆发,甚至破釜沉舟打算将此决定告知周帝的情绪都表现得极好,甚至完美接住了入行多年的黄雯芳老师的戏,结束后黄雯芳也对他讚誉有加。 「演员的事先算了。」文磊却只注意孙夏那方向,不由说:「他们俩感情可真好。」 「同公司的,互相扶持也是正常。」倪洱在旁服侍着他喝运动饮补充能量,他感到新奇:「你干嘛突然在意他们啊?」 文磊愣了下,仓皇失措:「谁在意他们了!」 「没有就没有啊。」倪洱满脸纳闷:「反应那么大。」 这时与副导讨论走位的孙夏接近,看见文磊饿的发黑,脸上被画了几道伤痕,啼笑皆非:「看着还真挺狼狈的。」 孙夏梳着高马尾,略微凌乱,为与此景况搭配,妆容也没过往几场戏精緻,但文磊看着她笑,就觉顏如朝露,非常好看。 文磊晃晃綑在身后的手,本还没感觉,但经孙夏这么说,竟感到几分委屈:「太逼真了,捆的好紧,而且我好饿,连喝什么都只能让倪洱哥餵我,他还不让我喝可乐。」 倪洱听了可不高兴了,立时将运动饮摆到一旁:「不餵了不餵了,你想办法自己去喝可乐。」 这时的文磊声音马上又软了几分:「哥,我开玩笑的,运动饮也行的,给我喝口嘛……」 孙夏笑出声来,拿起运动饮,蹲在文磊面前,替他将吸管转向他的方向:「撒娇精,爱撒娇。有求于人还敢说话气人。」 她平视自己,言笑晏晏的,文磊一下胀红了脸,他含住吸管,眼皮掀了掀,见孙夏笑容可掬,心跳就如擂鼓般快速。 孙夏说:「克制点,穿古装上厕所不方便,别喝太多。」 文磊没吭声,耷着眼皮点点头。 李裕飞这时押尾进场:「都准备好了吧,等等就开始……哎,文磊,你脸怎么红成这副德性?染风寒啊?」 文磊低头訥訥:「没有。」 「算了,就这么也行。」 因剧情设定,孟瑾确实在这囚禁过程中染了风寒,因此文磊这时红透的脸更符合剧情,李裕飞便也不苛责追究了。 已刻不容缓,为求一气呵成,走位讲解结束,工作人员就定位准备,这场戏就此开始拍摄。 * 紫甌从房樑上翻下,看见靠着梁柱动也不动的孟瑾,心下一慌,伸手去探他鼻息,见他一息尚存,舒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好,心实在是疼的揪起,第一次伸手去抚娑孟瑾脸庞。 这是她十几岁就养着的男孩,是让她怎么也克制不了倾慕之情的男孩,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此等折磨? 孟瑾正处高度紧张状态,立刻惊醒:「谁——师父?」 他眉头一蹙:「不是我饿晕了,见着幻影了?」 紫甌勉强一笑,哽咽:「傻阿瑾,我是真的在这。」她心疼得很,替孟瑾擦了把脸:「师父带你回家。」 孟瑾饿了要晕,点点头却陡然心慌,话说得很急:「你怎么到这里来的,这儿可是齐国深宫,有没有受伤……」 「你师父没这么柔弱。」紫甌斩断了綑绑孟瑾的白綾,搀扶着孟瑾起身,几乎与此同时,孟瑜的喝斥声传了进来。 「这就是大齐的待客之道?我满怀诚意前来却得此待遇!本宫虽是异国公主,但也是中宫所出的大豫嫡公主!你们此等行为乃是对大豫极大不敬!」 紫甌脸都白了:「公主!」 孟瑾错愕:「皇姐?」 事态紧急,紫甌抽出长剑,塞了把随身短匕给孟瑾:「你武功是我教的,程度如何我自然知晓——尽可能保全自己,我去救公主!」 此行是她同公主出来,自觉应该作为贴身护卫,将孟瑜的安危摆在第一位——不只是尽一个侍卫本能,更是因楚君瀟与孟瑜关係匪浅。 只见孟瑜孤身一人,有一彪形大汉持刀抵着她喉头,而身旁人皆持长刀指向自己方向,孟瑜虽非娇滴滴的长公主,却忌惮此刻寡不敌眾。 那大汉笑道:「难不成贵国认为一方治疗时疫的方子,就能换太子归国?那就不是我大齐不敬,而是你们自家人看不上怀瑜太子啊。」 孟瑜气的怒目圆睁:「你——」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突有大变,守在后位的一个个痛呼倒下,彪形大汉惊觉事态不对。 是敌袭! 他猛地抬头,就见一黑衣姑娘手持长刀,立于人群之中,她面容稚嫩,虽迎战眾人却毫不逊色,一剑劈过,剑锋凌厉,如兔起鹘落,将侍卫的绣春刀全数斩尽。 大汉心生一悸,那姑娘不过二十初,却眼神含煞,凛冽逼人。 剑刃声鏗鏘有力,黑衣姑娘以寡敌眾却不落下风,遇强则强,剑法姿态都有力带劲。 受他挟持的大豫公主亦喜形于色:「紫甌!」 紫甌无心分神回应孟瑜,刀风紧密,来人硬扛住了紫甌的刀,却觉手腕狠狠一麻,眨眼间已走四五招,侍卫想藉人多之势将紫甌逼入绝境,紫甌却只皱了下眉,快如飞箭毫不犹豫直衝侍卫,一剑割断了对方喉头。 [知道拍摄时不兴走神,但顾雨恩见孙夏入戏后那瞬眼神狠戾,持剑手法姿态俱佳,剑势都带力,她虽苗条却不柔弱,手长脚长,招招凌厉带劲。 据说孙夏只到武打学校学了一个月,竟就能有这等身手? 顾雨恩心中一震——这是个能吃打女饭的料!] 迎面有三人持枪朝她而来,而后方亦有攻势逼近,这属裹挟之计,不容犹豫,她持剑借风而起,令这前后包夹几人措手不及,反而撞成一团。 紫甌借这波一跃,目光定定锁在挟持孟瑜的大汉身上。 她落地,有人正瞅着这局势,长枪从她脑后袭来,紫甌却只微微侧首,闪过这一击,并一旋身,长剑一刺,鲜血溅在她白皙如瓷的面庞上,她却无一波澜,踢开了那具尸体,转身长剑一挥,直指那大汉脑门。 那剎那,四周岑寂,无一人不被这姑娘的身手气势震惊。 紫甌凛然朗声:「臣紫甌,救驾来迟——」 // 夏姐这场打戏够帅吗! 武打一直都不太会写,也是在力求进步啦,希望大家看了也能从萤幕中感觉到小夏的气势! 046. 我很真实啊 一片鸦默雀静,竟没人出声去接孙夏这场戏。 此段怎么可能是这样,台词动作一个不缺,但眾人无一不被孙夏惊呆,皆愣怔原地,直到李裕飞气急败坏:「卡卡卡!搞什么鬼发什么呆!」 不只主要角色,就连群演也都被孙夏的表演震撼,明知她绑着钢索,动作也都是武术指导事先教学,却不由被她魄力所震,个个直眉瞪眼打愣儿。 文磊在后头目睹了全程,呆愣愣地拿着短刀,不合时宜的鼓起掌:「好厉害。」 一人起头眾人和,被大家掌声鼓励的孙夏反倒侷促了,接过助理递来的剑鞘收起:「不用这样,没多厉害,没多厉害。」 这条戏当然得重新来过,顾雨恩趁着准备空档,拉着孙夏问:「你以前学过武术吗?」 孙夏擦拭脸上血浆:「没有啊,倒是你,拍戏途中发什么……」她原是顾雨恩的师姐兼老闆,督促她已成自然而然。 「你先别嘮叨。」顾雨恩制止她,孙夏带着几分不满的看她,见顾雨恩惊喜交加:「我刚刚看你有模有样的,以为你学过,所以就只学了那一个月就有这样的身手?」 她又问:「还是学过舞蹈啊?看你手脚都带劲,劈啊斩啊的什么都很俐落好看。」 原主学过,大概是肢体记忆,孙夏点头:「学过芭蕾。」 「我刚刚看你那身手姿态,手长脚长得特别好看,你要是多加训练,可以走打女路线啊。」顾雨恩面露喜色:「现在趋势就是大女主,能文能武有勇有谋的女性角色可受观眾喜欢了,软软的可爱小娇妻好像已经落伍了——你看我演这公主,还要设定个年幼时随舅父上战场过呢,现在那种男强女弱,需要男人保护的女角已经不吃香了。」 顾雨恩陷入自己的想像,越想越兴奋:「我凭良心说,现在愿意亲自上阵演武打演员越来越少了,都是武替上阵——我也能理解,赚快钱嘛,当然一部接一部演,谁有那时间去学武打?」 「但孙夏,」她语重心长:「你要是能亲自上阵,加上你的外表演技,一定能从这届小花中脱颖而出。」 她说的言之有理,但孙夏却慌的摇头:「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人家根都从小扎起,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来还得及。」 顾雨恩兴奋:「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舞蹈底子啊!你看现在打去好莱坞吴思恩老师——她也是学了舞蹈好几年,20几岁后决定要走武打路线才去学,现在都打进好莱坞变超级英雄了,她行你怎么就不行?」 她可真是越想那饼画得越大,孙夏觉得自己要真是个20岁的姑娘,真要被她画的饼给说服了,但她已有前世歷练,知道凡事并没那么顺利,尤其此事又与讲究底子的武打有关。 但或许还就真因为在一个20岁的女孩子身体里,竟因为顾雨恩这番话燃起了点热血——现在演艺圈的竞争太激烈,平心而论,她顏值高有演技,但难道别人没有吗?演艺圈男女如春日盛开大片的花丛,一眼望去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美,但要如何在龙争虎斗中大放异彩脱颖而出? 见她眼神有了动摇,顾雨恩揽了下她的肩膀,趁胜追击,推心置腹:「你别担心我说这些是因为怕你跟我同公司抢我资源,这些日子与你相处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最初你给我薑糖还有暖宫贴,在林董面前帮我解围这些,我就真的真心当你是我朋友了。」 孙夏还是知道顾雨恩这女孩的性格,她是有些心机,但只用在主动挑衅她的人,比如许乃萍之辈。 但她从不主动树敌,甚至可说在这些事上少了根筋,心机也不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比如nuit所有人,比如孙夏。 她的建议是真挚可信的,她说对孙夏真心,那就是实话。 孙夏点点头,心中竟有些感动:「我知道。」 工作人员已准备就绪,李裕飞吆喝着演员就位,已无多馀时间让他们二人间聊。 顾雨恩听见她的回答,微笑:「这件事,你一定得好好想想。」 * 关于孙夏是个适合走打女仔路线的事,顾雨恩不只建议孙夏,更是将此事告知冯蕊。 电话中,冯蕊语气意料之外:「现在走打女路线的不多呢。」 顾雨恩热衷于让孙夏走打女路线,雀跃地说:「也不一定要走啊,反正你就让她去学学嘛,现在可不只打女路线少,敢真枪实弹上去打的也很少了。」 冯蕊却一默:「确实,这样跟你走不同的路线。」 顾雨恩虽平日少根筋,但察言观色这事上可不输孙夏,她立刻一恼:「姐,我是这种人吗?你觉得我是故意把孙夏推到难走的路上吗?那我干嘛为她跟于老师的事累死累活的,让她去当个恋爱脑把前途败光当个影帝嫂子不就好了?你也知道我朋友少,顶多就工作室几个,我也只跟你和数姐亲近些,好不容易多了孙夏这一个,我会存心让她不好吗?」 她大为光火,气鼓鼓的将两周前孙夏说过的话拋给冯蕊:「别老把人往坏处想!」 冯蕊失笑:「好好好,姐误会你了,跟你对不起,好不好?」 她老实说,旗下两位女艺人不抢资源,甚至感情如此之好,她是欣慰的。 她曾待过天悦娱乐,看过姐姐冯薇作为一姐,表面无限风光,却是高处不胜寒,不只其他公司艺人,就连同公司的女明星,也个个都想拉她下台,抢她资源。 冯蕊不喜欢那样的环境,压力大不说,更不和谐,明争暗斗,不择手段,她看了就压抑。 当初收孙夏入门时,也曾担心过这种同门不合之事,却想不到顾雨恩与孙夏感情竟如此好,冯蕊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女孩子们互助互爱多美好,搞什么寡然无味没意思的雌竞呢。 冯蕊又问:「既然提到于老师了,那他们两个最近如何?」 顾雨恩眨了眨眼,偷偷往于皓俊的方向看去。 他已梳整完毕,身穿雾霾蓝绣鹤晋制古装,高束马尾手持一柄折扇,坐在孙夏不远处,也许是因今日孙夏大学好友来探班,他认为年轻人一块热闹,就不如往常一般上前搭话。 于皓俊今日并没有一双眼都黏在孙夏身上,而是愜意看着片场忙碌,轻轻摇着折扇。 孙夏则如以往,淡紫刺绣晋制交领古装,眉目如画,清淡如月,余曼雅来探班,却不敢与她过度亲近,就怕乱了这套好看的造型——她亦当于皓俊不存在,与友人有说有笑。 看的顾雨恩些微吃味的心想,以往在这剧组里,孙夏跟我最要好的呢。 「我说不准,时好时坏?」 顾雨恩会这么说,也是因前几天拍摄吻戏时两人的反应所致。 她一面想摇醒孙夏的『恋爱脑』,又担心她想多坏了友情,拍摄前特地找了孙夏表示自己对于皓俊绝无他想。 孙夏愣了许久,接着扶额:「就个吻戏而已……你无他想就无他想,就算你们俩谁伸了舌头我都不会在意。」 顾雨恩听了反而大惊小怪:「这也太不尊重我了,要是他敢,我一定告他!」 开拍前她对于皓俊也是说了类似的话。 于皓俊还给她孙夏同款无言表情:「我对孙夏,甚至你,都没有别的念想,顾老师大可放心。」 顾雨恩摇头:「不行,我们感情好,不能这样坏了友情。」 于皓俊不以为意:「那你也可以放心,孙夏是个很成熟的演员,就算我们真有什么,她也不会瞎吃这种飞醋。」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顾雨恩倒是挺会抓重点的,指着于皓俊说:「哦!这样说言外之意,你跟我师妹是不是——」 「……没有。」 于是为了不让孙夏多想,顾雨恩比平日更兢兢业业,这场吻戏竟完美顺畅一条就过。 况且这是正剧,剧情主权谋,并不是加多了工业糖精的古装偶像剧,接下来吻戏只剩一场,顾雨恩对此非常放心。 冯蕊听完她说的,轻笑:「时好时坏哪是这样用的,以后接受独採可别给我乱用成语。我猜可能是那种片场夫妻吧?一起拍戏朝夕相处自然產生感情,等到杀青后没相处自然就淡了,你别担心太多。」 顾雨恩嗯了声,越看这两人就越角扑朔迷离。 她心想这俩之间必有什么,但在她面前就都能表现的云淡风轻?——这两人演技都好,指不定是演出来的呢。 顾雨恩估计前世是月下老人座下的小仙女,乱点了鸳鸯谱也想想剪了这红线,正想的起劲时,撳断通话,赵晴方的讯息像是瞅准这刻送进来。 【上一回估价,师傅没想到车头灯要全换新,不知道现在跟顾小姐交代这事还来不来得及?】 【若顾小姐不愿支付金额那就罢了,我已经换了,就当我只是告知一声吧。】 【也谢谢顾小姐给我的教训,我以后开车一定小心,谁知哪天又会天降奇兵,连车头灯都坏了。】 顾雨恩额角一跳。 讨厌死了! 孙夏进组后,余曼雅就鲜少与她见面,这次趁着连假,得了孙夏同意,特地来影视城找她。 孙夏当她是自个儿来的,想不到后头还跟着蒋胜才。 余曼雅可想摸看看孙夏这身古装质料,却有点害怕,孙夏笑的不行:「怕什么,直接上手——你以为刺客身上穿的料子可以多好啊?」 余曼雅去看,也确实如此:「这好像叫……巴黎斜吗?我记得这穿的很闷对不对?」 「闷死了,但便宜啊,刺客怎么能穿缎料?」孙夏笑了笑,凑近余曼雅,眼神一瞟让她去看于皓俊那身古装:「那个我就不建议你上手啦——三醋什么的,好看是好看,但贵啊。」 「三醋酸缎吗?那确实不便宜。」听到孙夏说了句就是这个,余曼雅鼓励她:「等你当了女主角,也能穿贵的衣服啊。」 又听见拍摄顺序是打乱的,孙夏已经拍完营救春日宴被俘虏的孟瑾那一段,余曼雅惊讶:「谁安排的啊,这么乱七八糟的演,也太考验演员跟工作人员了吧?」 「几乎每个剧组都是这样,场地得按顺序排队,大家也不是任何时间都有空——这场戏要聚的人太多了,只能这么安排了。」孙夏一笑置之,接着压低声音问:「你们在一起啦?」 余曼雅面颊緋红:「没有,只是顺道他载我来一趟。」 说到此,她面露欣喜:「小蒋说,春满楼要拓展分店,要开在这一带,执行长有意让他来这当副主厨,所以我陪他看看环境。」 这是好事,孙夏微笑:「既然都是这样的关係了,怎么不说开在一起啊?」 余曼雅说的囫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有他的目标,我也有我的梦想,或许现在谈爱情都会耽误我们两人,不如这样,互相勉励,也很好。」 身为局外人,孙夏没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更何况是爱情的事,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既然余曼雅这么说,她也就没话说了。 孙夏又向蒋胜才推荐了影视城附近的吴当家烧烤,顾名思义主打烧烤,装潢以武侠风为主题,若夜间无戏,她也常和顾雨恩一块光顾。 蒋胜才听了颇有兴趣,余曼雅自然也愿意陪同,两人也念在戏要开拍了,就决定先去吃晚饭,若结束有空再过来。 「倒也不用,等等结束这场,剧组早就已经预约吴当家的宵夜场,所以我等等会直接过去,不如我们就约那吧。」 余曼雅点头,向孙夏挥手后,就和蒋胜才离开。 于皓俊就在这时终于落坐孙夏身边:「大学同学?」 早就知道他在旁伺机行动,孙夏也当他是个透明人不顾,但他既然过来了,总不能怠慢。 孙夏点头,盈盈一笑:「好朋友。」 她随时都能进入状态,眸含赧色的抬眼看于皓俊,又立刻收回视线,顿时又羞又怯。 平心而论,他这身可真好看,他身形又頎长,眉宇间自带了非凡贵气,看着丰神俊朗,气度非凡。 于皓俊展开折扇轻摇:「今天倒不张牙舞爪了?」 孙夏笑了笑,反问:「你喜欢我张牙舞爪?还是今天这样?」 于皓俊将扇展开,置于唇瓣前,淡淡一笑:「都不喜欢,或许等你崭露真实面貌时,那会令我喜欢吧。」 他意有所指,孙夏莞尔:「我很真实呢。」 若她是真实的,那世间就没什么是假的了——于皓俊心想,正想回些什么,副导演却已在场上吆喝,要所有人就定位准备开拍。 于皓俊收起折扇,手向孙夏一摆:「该走了。」 孙夏拿上剑带上面纱,只看了眼他向自己伸出的手,随后就跨步向前。 看着伸出的手,于皓俊沉吟,握起了拳头。 吃了一鱉的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 已经试着不装出那倾慕他的模样,看来只要再等一会,就能看见孙夏将脸上那层面具彻底撕下。 // 演艺圈真的很现实啊,光服装面料就体现了咖位高低……为难最怕热的夏姐在夏天穿这种闷闷的布料了。 047. Round 3 已近黄昏,今日主要演员们终于齐聚,要来拍摄中期大场面,大豫周帝亲摆的春日宴,邀文官武将共襄盛举,却遇上刺客行刺,百官皆有心思,有些想着在圣上面前出头,也有人脑中盘算如何将此事嫁祸给宿敌,乃是中期剧情最高潮处。 男主角楚君瀟此时已与周帝五弟懿王私下结为同盟——两人为剷除东厂宦官张氏一党结为同党,经此一役,豫朝终于拔了宦官这个心头大患,楚君瀟也再度获得圣上关注。 紫甌则以楚君瀟贴身侍女身分进宫,楚君瀟特意命她戴上面纱,避免她这张惹眼的脸招人瞩目。 这场戏并不是多么顺利,因为先有文武官员在周帝入座后暗潮汹涌的对话,在场不论有无台词,只要是主要角色,都能得到一两个镜头。 虽然每位演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总得还是会有小错误出现,且这一段时长又长,因此光是这场各怀鬼胎波涛暗涌的戏,就走了四五条,拍了两个小时。 文磊没经歷过如此之长的拍摄,听见李裕飞那声『过』时,立刻瘫下:「好累啊。」 他是里头年纪最小的,大家都当他是个孩子,听见他这声发自内心的埋怨,都笑出声来。 文磊挠挠鼻侧,飞快掠了一眼,发现孙夏也望着自己,面纱下的脸庞莞尔,他马上坐直身子,不敢继续形骸脱略。 中途休憩片刻补充点能量,15分鐘后,更要迎来重头戏。 这是李裕飞一直想拍的长镜头戏码。 长镜头——就是所谓的一镜到底,相比短镜头,因是连续拍摄,表意可以更为完整,又更能拍出荡气回肠震撼人心的场面。 这种片段可说难上加难,从刺客行刺,每个演员走位、台词、摄影师、录音师、灯光师、甚至操作钢丝的人员,都必须高度配合,不准浮皮潦草。 演员必须自然毫无表演痕跡,工作人员也须绷紧神经,不许出错,这种场面,只要有任何一个差误,就得重新来过。 文磊这才想,那句好累实在是说得过早。 孙夏在这场戏中贡献了几个武打镜头,由于对方本要行刺周帝不成,索性转而攻击手握兵权的永安侯楚君瀟,因此孙夏与对手都得抓好时机,于皓俊也得拿捏住漠然置之的神情。 刺客快如飞箭,剑锋直朝鼻尖而来,孙夏随即长剑出鞘,于皓俊垂眸,也在这剎那展开折扇,孙夏就在倏忽间挌住了对方的剑。 她眼尾上扬凌厉,气势逼人,挥剑从不手软,对手演员手臂一麻,却成了事后李裕飞大讚的一个镜头。 接着钢丝一吊,她借力而起,转眼间已与对方过了四五招。 于皓俊表面神态自若,心下也惊讶,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气场却足。且这一段,已走了六遍,她却丝毫没露出疲乏,仍是强而有力。 虽并不对盘,但于皓俊确实得老实且钦佩的说,她是个很敬业的演员。 开拍时本还是薄暮沉沉,但经这四小时折腾,结束这场春日宴戏码走出片场时,已是星月交辉之际。 但影视城又名不夜城,夜晚片场的租借费用比白日更为便宜,因此许多剧组都抓紧时间在夜间工作,所以此刻仍是闹闹哄哄,灯火通明。 工作人员很有先见之明,早早预约了宵夜场烧烤,要慰劳为了这场戏拚了老命的所有人员。 换下古装后,孙夏才觉腿根部发疼。 钢丝吊太久了,都吊出瘀青了,因此前往吴当家烧烤的路上,全程都是顾雨恩搀扶着走。 顾雨恩看了心疼:「你不用走那么快,慢点也行,我会等你的。」 「我没事啦,」孙夏挽着她胳膊,朝她俏皮地眨了眼:「回去冰敷滚滚鸡蛋就行了。」 文磊在这时接近他们,小心翼翼的问:「还好吗?」 「行的,倒是你,刚才拍戏时也摔了一跤,还好吗?」 摔在脸上,文磊摸了摸面颊,微微发疼,因此他先是摇头,又怕给孙夏添堵,又点点头。 孙夏笑出声来,屈指敲了下文磊的额头:「摇头又点头,什么意思啊,痛就说啊,又没人会笑你。」 文磊没搭话,只是将棒球帽沿又往下压了压,只见他双手插进外套兜里,闷不吭声就加快脚步离去。 「他是不是害羞了,喜欢你啊?」顾雨恩盯着他的背影,顿时想明了什么,斩钉截铁:「因戏生情!」 想不到孙夏魅力如此大,但顾雨恩转念一想,连她都这么喜欢孙夏了,文磊年纪小,因此沦陷也很正常。 「你是月老转世吗?」孙夏啼笑皆非:「真是热衷给我拉郎配啊,我是什么仙女人见人爱吗?」 说的也是,顾雨恩也对自己的臆测哭笑不得,这篇就此揭过了。 行至半路,文磊悄摸摸的转头看了一眼。 孙夏与顾雨恩仍落在后边,他们走得慢,手挽着手有说有笑,清风吹拂,吹起了女孩们的长发。 文磊嘴角微扬,笑意呼之欲出。 * 事先和剧组说过了,因此余曼雅及蒋胜才得以留在吴当家烧烤里等候,但没想到一次性来了这么多人,余曼雅当下还是有些慌张:「你们每拍完一场戏就会全部人一起来聚餐啊?」 孙夏摇摇头,哭笑不得:「那岂不是大家都要肥个四五公斤了——是因为今天这场戏太难拍了,剧组想慰劳大家一下,也当是进组三个月庆祝庆祝。」 顾雨恩听见她说的话,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孙夏,你这同学还挺单纯的,可爱。」 余曼雅面颊泛红,往蒋胜才身边偎:「谢谢雨恩……老师。」她压着嗓子对蒋胜才说:「好漂亮。」 做为一个拥有服装设计师梦想的人,她看见美女的第一想法不是担心自己被比下去,而是想着若有一天这么漂亮的女生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该有多好。 孙夏想起前些日子顾雨恩才发愁的说觉得自己造型团队太拉垮,好几次红毯造型都觉得差强人意。 「你不是才在烦恼红毯造型的事吗?」她牵线:「曼雅学服装设计的,虽然还在念书,但也曾跟着王安渝一个月,你看要不要跟她请教请教?」 听见这话,顾雨恩眼睛一亮,应了句真的啊,便邀请余曼雅坐到自己身边指点迷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余同学——我能跟孙夏一样喊你曼雅吗?可不可以给我些指点啊,造型这事真的头好疼啊。」 余曼雅又惊又喜,拉着蒋胜才的衣角,眼睛发亮,蒋胜才见状,只是微笑,也不嫌浪掷时间,就这样安静地陪着余曼雅。 烧烤上桌,转瞬间吴当家烧烤已热火朝天,有人给李裕飞倒了杯啤酒,作为导演,他当仁不让,站起身来一口乾了手上的酒。 主演都难逃一二,于皓俊顾雨恩身为男女主角,自然也被怂恿,就连孙夏也躲不开,被攛掇着当眾人面笑饮杯中酒。 除了文磊。 李裕飞抽着菸:「文磊不行,人家未成年。」 文磊圆睁着眼,气的跺脚:「我成年了,早就18了!」 又有个人起鬨:「没关係,你意思意思喝个可乐就行。」 所有人哄堂大笑,文磊面子掛不住,想喝啤酒又被哥哥们制止,小嘴噘的老高,大家约莫也是看他这样子可爱,就越发想戏弄他。 在这蜩螗沸羹的时候,于皓俊端着酒来到孙夏身边。 他手里夹着根菸:「怎么不跟大家近一些?」 很早就发现了,孙夏所居之位偏角落,虽离人群不远,但却又好似有些距离。 于皓俊想起,在片场,几乎都是他人同她说话,若没有,她也就像现在一样,漫不经心旁观。 她整个人都带着疏离感,看什么都激不起兴趣,明明很近,有感觉很远,灵魂就天生就带着矜贵淡漠。 但神奇的是,孙夏在剧组里给人的评价,却是——爱笑、温柔、好相处。 她能与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又像一个优雅的旁观者,不碰人间万物,不惹凡尘烟火。 而他,在其他人的话里,正巧也是个这样的人。 一是因阅歷,30岁的男人相较下成熟许多。二是因自家的事,他没那么多精力与他人社交,更喜爱冷眼旁观红尘俗事。 见着她,于皓俊就会想起一个词——同极相斥。 是啊,或许是因为两人太相像了,如同一个灵魂被撕裂成的两半,于是遇到对方时,自然会莫名的排斥。 孙夏掀了眼皮看他,于皓俊已经坐下了。 她不好请于皓俊离开,于是拿了烤串:「我是能社交的人,但不喜欢太吵杂的环境——其实若要我选,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她顺手将牛肉串放进于皓俊盘中,甚至给他撒上孜然,突然的示好惹得于皓俊想笑:「谢谢——我也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偶尔和剧组出来应酬,也是必要的。」 孙夏抿着唇微笑,她的视线落在他手指捲的菸上,心有些痒,但碍于现场人多,孙夏不好真的掏菸出来。 世人对女演员还是更苛刻些。 于皓俊注意到这点,给孙夏拉开了罐零卡可乐:「没热量总能喝吧?喝点带气泡的东西,可以转移些注意。」 孙夏笑了,托着腮看他:「要让我转移注意,皓哥,最有用的方法,应该是你捻了这菸。」 她托腮时慧黠不失可爱,于皓俊低头凝视,好半晌,将烟头往菸灰缸一摁:「捻就捻吧。」 看见他毫不犹豫,孙夏问:「你今天又想找我聊什么?我对金丝雀的话题已经腻了,若翻来覆去还要继续探讨那隻鸟,我就不奉陪了。」 没菸抽了,于皓俊便去倒酒喝——真是各种坏习惯都染上了:「今天聊你。」 「我?」孙夏晃晃手中剩馀的半瓶酒,撑着脑袋,由下往上看他,嫣然一笑:「真被雨恩姐说中,你对我感兴趣啦?」 于皓俊始终带着浅笑。 他在这时,靠近她的面庞。 他深邃狭长的眼含着笑意,似清风朗月,说出来的话却与这神情风牛马不相及。 「我一直都对你挺感兴趣的,小金丝雀。」 那瞬间,他没错过,孙夏听见这句话时瞳孔一缩,那面具也没办法遮掩的——慌张。 在场中被大家调侃戏弄的文磊鬼使神差往角落看,就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而坐,相视而笑的画面。 「文磊,可乐,哥又给你拿了一罐,给点面子喝了哈!」 心里莫名堵得慌,文磊不悦:「不喝,已经满肚子气了!」 「那喝柳橙汁?」 「葡萄汁?」 「不能喝茶类哦,小朋友晚上会睡不着。」 他们越是热情,文磊心情就更糟,偏偏又忍不住往他们那看。 孙夏和于皓俊如此并肩而坐,清逸出尘,又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傲——这么看着,真是一对璧人,气质相像,非常般配。 文磊鬱闷,接着又想,她爱谁谁去,跟谁相配什么的,跟我什么关係。 但就是惦记上了,又一次往那方向瞟,却在这次,他对上了孙夏的视线。 文磊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下眼,孙夏却没看他了。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孙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她彷彿灵魂被一瞬间抽离,飘到了半空中,看着此刻和于皓俊对峙的自己。 她凝视于皓俊,后者也是微笑看着她,周围的人嘻笑怒骂,那都不重要,孙夏只觉得耳边只剩下不知从何而来的鐘摆摆动的滴答声,像是在倒数,渐渐的,她的笑容消失在颊边。 于皓俊却好像什么也没注意到一样,仍旧自然,彷彿他们就是在间聊而已:「是啊,金丝雀的话题聊了很久,我也觉得有点腻了——不如直接摊开来说吧,之后,我们就不必聊这个话题了,对吧?」 孙夏果然慌了,眼神迷茫:「什么意思?」 于皓俊笑着反问:「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说这么白吗?」 「我听不懂。」孙夏的手侷促的收到身前,看起来坐立难安,眼神既慌张又失措,眼神飘移,心乱如麻,摆明着在紧张。 摆明着在紧张? 于皓俊歛起笑意,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不对,一个平日镇定冷静,大山崩于眼前可能都不会有异样的人,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尤其——是在他面前! 于皓俊喊她:「孙夏?」 孙夏猝然回神,摇摇头,顿时六神无主:「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老揪着这点不放,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对我的印象好像不那么好,我也没想太多,因为你是我很喜欢的前辈,但我……我觉得这次必须跟你说清楚。」孙夏抽了抽鼻子,说着说着,竟眼圈一红:「我是喜欢、崇拜你,但我也不想要这样被莫名其妙的误会。」 说完,哇的一声,眼泪就扑簌簌滚落,孙夏又是个倔强的人,不想要被他人看见,着急地以手背抹去眼泪。 于皓俊瞠目结舌,果然,那时隐隐不安,就告诉他情况不妙了! 但谁能想到她情绪酝酿能如此之快,说哭就哭! 不远处,文磊腾地站起,跨步直朝他俩的方向走,怒不可遏:「你干什么弄哭她!」 文磊简直恰好走在她写好的这剧情上,这团混乱使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在眾人的注视下,于皓俊心中暗忖——她这波操作,加上文磊无意识的推波助澜,已然将自己推进一个困局,若他这时不好好面对,传出去的话就会变成于皓俊仗势欺负后辈等流言蜚语。 于皓俊当机立断,起身向孙夏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哭的梨花带泪稀哩哗啦的孙夏顿时也是一怔。 他竟如此能屈能伸,当眾对她一个后辈躬身都毫无波澜? 于皓俊直起身子,面朝孙夏,话却是对大家讲的:「因为之前和你聊过家里背景,我毕竟大你几岁,父亲早逝也算单亲家庭出身,就想着或许可以给你开解开解。」 于皓俊叹气,自我解嘲:「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可能戳到你的伤心处,我跟你道歉。」 是这样啊,那掉眼泪也是有理。工作人员连忙帮腔解围:「这就是于老师不对了,孙夏,你也别放心上,于老师也是出于好意。」 于皓俊抽了卫生纸递给孙夏,声音温柔乾净,让人觉得温暖:「小姑娘,我的错,别哭了。」 话都让他说去了,她还说什么?孙夏只能愣愣地看他。 想不到这死局竟让他撞破了个口,本会被说成是仗势欺人耍大牌,现在却成了于皓俊性格好温润儒雅,有错就认,没半点影帝架子。 况且他还哄得如此温柔,眉目间柔情四溢,真情流露。 那句『小姑娘』一出,倏忽间曖昧像是在两人之间流转,顾雨恩半张着嘴,她果然没看错,这俩绝对有鬼! 孙夏捏着卫生纸,擦了擦泪,于皓俊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看着她,眉眼清俊好看。 忽然,孙夏往文磊的方向看了一眼。 文磊也不知哪来的衝动,问她:「不想待这吗?」 孙夏看着他,没搭腔,也没点头摇头,只是看他。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着委屈、难受、失落、不甘。 「那就走。」文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孙夏从位置上拉起,看了眼于皓俊,冷冷一笑,低声说:「我果然没法不喜欢你。」 说完,他就拉着孙夏往店外跑。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满头雾水,尤其顾雨恩,反应最大:「哎,怎么就走了啊!等等我!」 她完全没犹豫,拿起随身包就朝他们二人的方向追去。 这又是哪一齣啊! 于皓俊目送他们扬长而去,波澜不惊,满不在乎。 半晌,于皓俊喝完最后一口酒,也起身信步出烧烤店:「夜深了,我先回去休息,你们还有力气就继续玩,这顿我请。」 // 我算计你你又算计我,你算计我我又算计你~(禁止套娃!) 048. 文磊的姐姐 夏夜,月色皎洁,这么匆促离开,也不知道文磊要拉着她到哪去,孙夏想着是该喊他一声,但看见他戴着棒球帽微微垂着脑袋的背影,就不住想笑。 文磊听见她的轻笑,侷促的回过头:「你笑什么!」 孙夏伸手压了下文磊的帽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戴着就是这顶帽子吧?」 文磊抬高帽沿,闻言一怔,已是四个月前的事,但没想到孙夏记得此事。 那次是怎么回事呢?他站在门外,听说那就是饰演紫甌的女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门内,不是只有孙夏一人,但她最出眾,让人挪不开目光——她笑如月牙,言笑晏晏的与他人聊天,紫色古装非常适合她。 面前,孙夏双手背在身后,笑中带着促狭,仰头等着自己的回答:「那次把我助理吓得不轻,你还没道歉呢。」 文磊心跳如擂鼓:「你心情好了点吗?」 「好多了,我们回去吧,这么出来大家会说话的。」 文磊却往阴暗处站,面朝墙壁,闪避孙夏目光,囁嚅:「我不想现在就回去。」 意想不到,孙夏也没追问:「好,那就等会再回去,但得在大群里跟大家说一声。」 她竟未追问,还回答得如此乾脆,这是文磊始料未及的事:「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我早知道了啊,大概就是因为出来前对于老师说那句话吧?知道自己得道歉,但又觉得拉不下面子,所以想酝酿一下,对吧?」 孙夏在大群里发了讯息要大家不必担心,一面说:「你不用想那么多,于老师都30岁了,你又是他同公司后辈,他不会计较这些。他能走到如今地位,岂会是个小肚鸡肠跟你这小孩儿计较的人?」 文磊愣了下,实际上他并没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小心思。 ——他只是想多与孙夏独处些时间罢了。 期间顾雨恩发了则短讯问他们位置,孙夏考虑了下,不远处就是连锁速食店,于是拉了文磊的衣角:「雨恩姐说要来找我们,我们不如去那等她吧,这样她也好找。」 文磊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孙夏,见她眼中的试探,红了耳尖,侧过身去,又把帽子戴到孙夏脑袋上。 猝不及防,他又压的大力,孙夏哎呀了声,真要被他压矮了:「文磊!」 文磊又摁了一下:「你现在也算女星了——虽然知名度还是不高,但帽子戴着,避免麻烦!」 孙夏丈二金刚,但看他僵直的背影又觉可爱,噗地一笑,跟了过去。 不远处,一台黑色现代汽车缓慢前驶,副驾驶座上的人放下了单眼相机,仔细审阅方才拍到的照片。 一张是相视而笑的照片,一张是男孩替女孩戴上帽子,看起来青春无比。 驾驶座上的人问:「两糊咖有什么好拍的?」 「老吴,追过去吧。」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调整焦距:「你又怎知,他们未来也都会是糊咖?」 女人微笑,甩给男人一个志满意得的表情:「更何况,我拍他们的主要目的又不是为了爆料,是为了钱啊。」 * 速食店通常到了深夜也不乏顾客,更何况是里头所有人都起早贪黑的影视城附近速食店呢? 寻常人到速食店里,点的大多都是汉堡炸物——但孙夏文磊并非如此,顾虑到身材,晚餐已经放肆一回,两人这个点不敢肆意妄为,一个点了热美式,另一个点了无糖绿。 热咖啡烫舌,孙夏吹气,掀眼看着文磊双手捏着那大杯绿茶,吨吨吨的大口吸入。 「你还在长,吃的都会长成身高,多吃点没关係的。」孙夏笑着说,又问:「多高啦?」 「180。」文磊心虚了下,红了面颊:「178啦,四捨五入。」 孙夏失笑:「才18,还能长的,加把劲,长到190。」 「太高了,我再多个四五公分就满意了。」文磊还较真起来,孙夏托腮,喜笑顏开。 文磊见她从离开烧烤店起就笑容满面,也算松了口气,迟疑了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姐姐,刚才为什么哭了啊?」 他罕见喊了声姐姐,把孙夏整懵了会,可能与年纪有关吧?文磊喊姐姐时,软软糯糯的,竟像在撒娇。 就好像小奶猫,蹭着你腿在撒娇似的,竟然这么可爱。 孙夏回神,云淡风轻:「就是老师说的那样啊,戳到我痛处,但他也是无心,我就算了。」 真实的情况自然不能告知文磊,她与于皓俊在此事上难得意见一致,认为这是两人私下的纠缠,不须再有他人知晓,也避免麻烦。 文磊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没那么强,本身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类型,孙夏既然这么说,他也就信了。 倒是孙夏问:「你呢?我很早就发现你对皓哥一直不算友善,这是为什么?」 文磊不想回答,吸了口绿茶装没听见,孙夏又说了:「当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他反而又因这句话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礼貌的?对公司前辈,还是这种……算得上德高望重的这种态度。」 孙夏笑着摇摇头,目光往窗外飘去,暖暖的橙色路灯下,停了辆黑色现代。这才不冷不热的回答:「认识你这几个月以来,我也知道你不是个没教养的孩子,所以,事出必有因。」 文磊本自顾自地喝绿茶,想着若孙夏又如倪洱那样真说他没礼貌就要掉头走人——不过走人前要记得拿回帽子。 但听见这话时,他抬起了头,望着孙夏,心头微震。 她声音缓慢却坚定,笑意浓烈如画美不胜收。 文磊忽然觉得,她是个可以理解自己这些年来所有挣扎的人。 他舔了舔乾涩嘴唇,终于开口:「我说过我姐姐,曾经被包养吧?」 孙夏心脏倏地跳得飞快——她隐隐有个直觉,天悦娱乐藏着一个秘密,而这秘密,文颖是知情,甚至参与其中的人。 那个曾痛哭流涕央求自己救她的女孩,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眼前这个才18的少年,知道多少? 孙夏的表情从开始的漫不经心,一瞬间肃然认真,她点头:「你说。」 文磊想起那个出现在自家,眉头有道疤的混血男人——那时还小,不知道原来那一刻起,姐姐的人生已经物是人非了。 「那时候她刚进公司一年,19岁,经纪人安排了她去公司内部高层的一场餐会,还特意要她精心打扮,她到场时,才发现与她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女生都来了。」 孙夏秀眉紧锁,低低的说:「表面上说是餐会,实际上却是一场选秀。」 这在业内自然常见,按常规脚踏实地的走,那得混几年才能出头呢? 所以这一步,可说是捷径,走对路抱对大腿,虽不一定能大火,但肯定能捧到小火程度。 人就在这圈子里,她自然也经歷过类似的事——她又没有背景,被相中了只能去陪吃饭,只是当时的经纪人还算有良心,没逼着她成为那些财阀的玩具,但也已经够令自己作呕了。 所以后来,她自己成立的公司,和冯蕊达成协议——虽不现实,但绝不让旗下艺人们成为那些在看台上任人挑选的玩物。 文磊唏嘘:「你看过我姊姊的照片吧?我跟她确实长的不像,她是典型模特儿脸,丹凤眼冷眉冷眼的,而这种样貌,大概在那一眾娇憨可爱的女孩当中,就显与眾不同。」 不须文磊继续说下去,孙夏已经能料到最终结果,低声问:「她不得不从,对吧?」 「不,起初她也不想从的。」 孙夏惊愕地抬起头,但想起曾经文颖的台步,那种张扬活力,那样的步伐,蓬勃生命力从骨子里发展出来,是刻意不来的。 文磊陷入回忆之中,声音逐渐发颤:「那位『路先生』真实身分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公司若没有他,前途堪忧。」 这种事孙夏还真没听过:「那么大个公司,还需要靠谁才能走下去?」 不如说靠冯薇或于皓俊呢,那还更能令人信服。 文磊知道孙夏不信:「我知道这事令人费解,但我姐姐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他沉吟了半晌,右手紧攥饮料杯,纸类怎堪他如此手劲,当然就快要变形,文磊面色逐渐不豫:「而这话,是于老师告诉她的。」 孙夏猛地抬头——于皓俊竟知此事? 文磊恨恨地说:「19岁那个年纪哪知道什么?来了个大前辈对她说这样的话,姐姐吓都吓坏了,哪可能不从,因为不从,倒的就是整个公司啊。」 孙夏没吭声,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好好静一静,捋清思绪。 说到这,文磊已经快没力气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但我姐姐最后好像跟他……情投意合。」 这也并不是没听过,一些少女被人使计诱拐后,性骚扰甚至是强姦后会觉得身体不洁或是被大眾指责是她不检点诱使对方犯罪——这正是所谓的荡妇羞辱。 而遭受这种伤害的女孩便会说服自己,加害者是爱她的,才会做这种事,而她自己,或许也爱他,否则,她怎么会被大家说,是她引诱他呢? 这完全是因为人格未成熟并且在还年幼的时候,被灌输了错误性观念的缘故。 文磊也闭上眼,深呼吸缓解情绪,平復了些才说:「我以前不知道,但现在长大了,也知他大概是迫于压力前来游说——毕竟员工都是依赖公司生存的,但是……」 他俊眉紧蹙,都要拧成了个疙瘩:「在我心里,于老师就是那个在最后推了我姐姐一把的人,我当然很自然的,不会想和他亲近,更别说是喜欢了。」 孙夏忍不住将文磊此番言论与五年前与文颖那匆匆一面做结合。 「你姐姐离开前,真的一句话都没对你透露?」 文磊蔫蔫的摇头,已是疲乏不堪:「只是有一次,我去美国找她的时候,她曾经神神叨叨的说,知道这事的人,都会死。」 孙夏心一沉,文磊这八成是套不出什么了,他已经表明连那位『路先生』的身分是何都不知,换位思考,若是她也不可能事无鉅细的把一切告知小了8岁的弟弟。 他又没解决能力,干嘛给他添烦恼? 比起文磊,更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人是谁? 答案已呼之欲出。 ——于皓俊。 * 顾雨恩到达速食店时,孙夏与文磊皆闷声不吭,神色凝重,目光也不交会。 亏她在来的路上还想着自己眼力果然好,文磊对孙夏肯定有意思,想不到这时这两人却给自己看这画面,立刻分分秒秒打脸方才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两人才刚结束一段对话。 文磊说完这段往事,竟感到紧张,额间冒汗,深怕孙夏因此看不起自己。 他的姊姊如今有的地位是因为曾被包养,而他是因带着巨大投资金额才得以进入《承千歌》剧组,长大后,文磊才发觉,他们半斤八两。 四年半前,他曾对姊姊说过的那些气话,全回到自己的身上,成了一声声清脆巴掌声,摑在自己脸上。 ——我最讨厌你这么懦弱!若你真的受不了,你为什么不离开不逃! ——你就是不肯承认你没实力,你不逃就只是贪恋那傢伙给你的一切,我今天就要点醒你,你这种靠着别人大腿向上爬的人,是我最看不起的人! ——未来我会成为一个用实力说话的人,而不是你这种妄想一步登天的。 文颖当时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微笑看着他,眼里却盈满了泪。 过了很久,久到文磊都不耐烦了,文颖终于开口了。 她笑着笑着,哭了。 「有我这样的姐姐,真的很丢脸对吧?小磊,对不起。」她却执迷不悟的说:「可是我喜欢他,你也接受他的资助——你凭什么站在制高点上指责我?」 这句话,很久以后,文磊才知道,当初资助他出国学打碟的,原来也是那个人——他和文颖,半斤八两。 文磊痛苦的捂住面庞,孙夏回神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声音虚渺:「我只是发现,我跟姊姊是差不多的人,我当时怎么能那样……把她说的那么不值。」 听了这段故事,又经过一些简单思考后,孙夏其实也疲乏了。 她看的出文磊此刻的挣扎,虽不知道他对姐姐说了什么,但看他此时反应,肯定不堪。 孙夏心中是难受的:「你一直很后悔这么说过吧?」 她一这么问,文磊马上眼圈一红。 孙夏心疼,在眾人面前文磊定是个如火焰般炽热的少年,一腔热血,满怀理想。但又谁知,他将自己的最深的愧疚及痛处都藏在心底,成了锋利的刺,每想一次,针就往血肉里刺得更深。 瞬时间,孙夏的手搭上自己的手腕,文磊驀地抬头,她眉眼当然如往常一样自带疏离清冷,但眼眸里,却比往昔更多了几分温柔。 「若真这么后悔,就跟她说清楚,好好道歉,不管她接不接受,至少要让她知道,你非常愧疚,也非常……想她。」 * 顾雨恩看他们气氛尷尬,问:「怎么回事啊?回酒店休息啊。」 孙夏起初还没认出是她——毕竟她戴着帽子又戴口罩,裹的严严实实的,仅能看出身形,但她又不是成天关注顾雨恩身材,哪可能马上认出来? 直到她开口,孙夏才认出她,她拾掇了情绪,悄悄指了文磊。 文磊情绪没如她这般收放自如,他眉宇间仍是紧绷,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眼浮上了阴鬱沉重——这些经歷,注定文磊无法如寻常少年般享受着毫无烦恼的18岁。 顾雨恩虽不知缘由,但也同孙夏点头。 孙夏伸展筋骨,无意间往外看,发现那台现代还停在原地。 她本不以为意,将要歛回视线时,遽然神色一紧,拉住顾雨恩的手起身:「这里不能待了!」 顾雨恩如坠云雾,文磊亦同,顾雨恩问:「什么?」 孙夏转头,压低帽沿,视线笔直的看着那辆车牌号658的现代上反射的镜头。 她凝重,齿缝中迸出两个字:「狗仔。」 049. 有好戏看了 「这里艺人多,狗仔会在这盯场也正常,随便堵黑料随便有,还可以跟工作人员联系。」 孙夏云淡风轻地说着,开始收拾东西。 顾雨恩骤然变色,口罩又往上提了些,都要盖住眼睛了,还赶紧倒腾随身包找墨镜。 现在方法也变化许多,已经不如以往只靠镜头拍照取证,不少狗仔也会与剧组工作人员打好关係,藉此套到明星们的私下黑料。 现在明星是比以前还难为了,倘若情商不足,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身旁人,可能就被惦记,将所作所为都拿去爆料——还能拿点钱了,何乐而不为? 顾雨恩下意识就想求助孙夏:「我们该怎么办?」 孙夏略一思忖:「现在散会,因为文磊……我没什么意思,但毕竟你是个男生,在深夜里我们两女一男凑在一块,就算真没发生什么,但那些狗仔伶牙俐齿的很,黑的都能被他们说成白的。」 文磊点头:「我知道,我们这就散会。」 孙夏点头:「回酒店也别一道走,我跟雨恩一起有个照应。」 这是应该的,文磊怎么可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让女孩子落单:「我知道,放心好了,我若拚力气拚不过,我还能跑呢,我跑的可快了。」 孙夏哭笑不得,但在这匆匆几秒时间里,她已经迅速规划好布局:「不用你跑,听我的,虽然会绕点路,但安全最重要。」 「你等会出门往左走,经过前两个街口后右转,那条路上常有计程车排班,钱多少再跟我说,我帮你出。」 那条路上正是影视城旁最大的一个转运站,匯集火车高铁双线,常有司机排班,等着载观光客或粉丝入内观光。 文磊难为情:「不用,计程车钱还要你出!」 「我还没说完,傻瓜。」孙夏接着压低声音说:「这个法子会让你累些,所以钱我帮你出,算是补偿。」 「等会你出去,一定会有人追你——想知道我跟雨恩姐到底深夜与哪个男生会面,所以在你到时候,不止要拦一台。」 顾雨恩在旁听的纳闷:「什么叫不止一台啊?」 「至少拦三台,到时候把他们的qr码传给我,我马上打钱过去。而文磊你要做的,就是绕路。」 「第一台计程车,让他载你到民国城区那边,让第二台车在那里等你。」 「第二台让他载你到乡村古道……」 文磊听的热血沸腾,如个上课抢答的孩子:「第三台车则先一步到那等我。」 孙夏頷首:「一点就通,挺聪明的。」 顾雨恩在旁也听出了端倪:「民国城区到乡村古道可得绕一段山路,而乡村古道再绕去酒店,少说也得再花上一小时。」 孙夏嗯了声:「就是这样,消耗他们的耐心,但千万别停酒店门前,让司机放你从后门走,我会提前跟柜台说。」 这是她上回绕于皓俊的老招了,但上回的胜利告诉她这招是真有效,既然如此,那就故技重施吧,反正这回面对的是不同对象。 但文磊毕竟也才刚成年,孙夏仍看他是个孩子,要分别时,她眉宇间还是染上了些担忧:「小心一点,保持联络,车牌号码也一併告诉我。」 文磊一愣:「你担心我?」 孙夏不假思索:「当然担心啊。」 文磊没吭声,先是紧抿着唇,后又嘴角上扬,眼角浮上喜悦,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那般天真乐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弱,明天你看到的我,绝对毫发无伤!」 孙夏本还想多叮嘱他几句,但看他那么胸有成竹,又把这个念头嚥回肚里。 这么继续说下去,像个妈似的,文磊这么踌躇满志,那就相信他吧。 孙夏扬起下巴,朝文磊比了个ok手势。 这时,顾雨恩终于开口问:「那我们走吗?」 孙夏还戴着文磊的棒球帽,她将帽沿抬高了些,睥睨的看着那辆658车。 她回头问顾雨恩:「你还是担心会出事对吧?」 顾雨恩踌躇,好半晌,轻轻点了下脑袋——其实今日这点事,于顾雨恩而言,被拍到也不算什么,她与文磊可说清清白白,也知孙夏是个知分寸的人,必不会作出什么出脱之事。 「我知道,你怕狗仔媒体乱传——毕竟,传你秘恋是比传我有男朋友更有话题。对象若还被挖出是文磊,到时候影响的,还有剧组呢。」 但是就跟孙夏说的一样,那些营销号没有的事都能从白的说成黑的,如果现在被传出她跟个小鲜肉有緋闻——这个小鲜肉还在剧里饰演她的弟弟,那到时候受到衝击的不止自己,还有整个《承千歌》剧组。 剧里是弟弟,还各自都有感情线,这还怎么让人入戏嗑cp? 更让她忧心的是,就怕这件事发酵,自己拥有了话题热度虽好,但会带了多少负面影响?更别说她当年藏着的事,很可能因为这次事件被挖出来。 顾雨恩难掩担忧,点了点头。 「好,与其溜之大吉后夜长梦多,不如主动出击。」孙夏调整了帽围大小,朝顾雨恩一勾手,笑的自得:「走,我们去解决他。」 * 离开烧烤店,于皓俊并未如他所言立即回到酒店休息,他双手插进黑色夹克兜里,倒是愜意自得。 孙夏算计了他,他表面不慍不火,但确实心有恼怒,只是走出店外,吹着冷风时心情竟有所变换。 于皓俊往长裤口袋里摸索,但想起方才孙夏打趣要他捻了菸一事,又将此想法作罢。 几乎与此同时,手机响了。 是苏哲睿。 于皓俊声音懒懒的:「怎么了?」 苏哲睿说:「也没什么,润新说你离开烧烤店了?我才正要过去呢。」 于皓俊情绪无太大波澜:「早走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倒不如你带些酒过来,我更情愿与你单独喝酒。」 苏哲睿受宠若惊:「听了可真不好意思啊,但很抱歉,你知道我是异性恋的,而且暗恋一个人很久了,咱们此生,就是无缘啦。」 于皓俊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懟了回去:「你再碎嘴,我家酒柜里那些酒你就不用肖想了。」 苏哲睿态度立马来个大回转,一口一个哥的諂媚:「我就开开玩笑,我这等庸俗之人,若真入了哥的眼,那是我的福气,我更知道,您堂堂天悦……前太子爷,是不可能看上我这等小辈的。」 于皓俊哭笑不得:「到底说够了没?」 「开点玩笑而已。」苏哲睿也笑,话锋一转,问:「润新说,冯蕊家的新人被你给弄哭了?」 这事早晚也会传进苏哲睿耳里,与其因这事让两人產生嫌隙,于皓俊认为不如自己来说。 他左手插兜,背倚着墙,往远处看,一盏盏橙色路灯照的道路明亮温暖,灯光折射出灰尘,竟有些如漫天飞雪,絮絮飞扬。 于皓俊觉得自己想像力丰富了些,这才回答:「算我弄哭的吧?我当下也道歉了,不过你跟润新还是帮我注意看看,有没有人给我上网写黑料。」 苏哲睿嗯了声,这确实是个该好好注意的事。 身为艺人,最重要的就是形象——所谓的人设,也就是一种包装,将艺人塑造成观眾粉丝们最想看到的一面,个个都是三观正人品好,长得好看又知书达礼的人,但谁知道私下的他们,又是怎么个脱略呢? 苏哲睿想缓解这时凝重气氛,笑:「润新说,你常跟那个小女生聊天。」 他原意是想假意八卦,将话题带过,毕竟此时两人都是休息时间,当然不想谈论任何公事上的话题。 不料于皓俊却是低低一笑,竟不否认:「是啊。」 苏哲睿费解:「你没事找个女孩子聊天做什么,还小那么多岁,聊得来啊?」 于皓俊跨步向前,从阴影处走回光亮处,他信步间晃:「她啊,你没多接触,不知道她多有意思……」 话说到一半,于皓俊噤了声。 他猝然止步,回头望去,看见路灯下那台现代车架上掛着的灰狼。 他无动于衷垂眸,推开了边上一间咖啡厅的门,点了杯咖啡后,出于好奇,他就坐在靠窗位置上看。 速食店人多,但由于平日过度关注,于皓俊能轻易认出,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就是孙夏。 毕竟连衣服都没换,他也不至于是个这么傻了吧唧脸盲到这个程度的人。 而且坐在他对面的文磊,虽然名义上他是天悦的公开练习生,但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个素人,所以更是毫无矫饰遮掩。 这谁还认不出他们两人? 这时又来了个人,于皓俊想了想,猜测应是顾雨恩。 电话那边的苏哲睿很好奇:「你怎么这个时间还跑咖啡厅去了,那你到底还要不要跟我喝酒?」 他还等着点下酒小菜呢,谁知道于皓俊这傢伙转进了间氛围咖啡厅,这让他怎么下单呢。 「你先带着酒去大厅,我马上过去。」他声音转为肃然,却带着笑:「你跟冯蕊这阵子多联络,若公司或者她那边收到关于狗仔的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哲睿听得费解,结合他突然进咖啡厅的行为,电光一闪:「有狗仔跟你?」 「没,跟我太无趣了,都被他们说是浪费时间了。」于皓俊回答,视线依然锁在速食店的三人组上。 只见文磊先一步离开,那台现代急着想要知道那位与两个女星深夜幽会的男人是谁,立刻发动引擎,就在这时,事情往他想不到的地方发展了。 孙夏一马当先走出速食店,他本当她要同顾雨恩回酒店休息,却想不到,孙夏没向右走,而是踩着稳当的步伐,走近现代。她没丝毫犹豫,笑起来信心十足,就见她屈指,敲了敲现代的车窗。 于皓俊拿起外带咖啡,推开门往他们的方向走去,事情有趣了,兴致起来了。 「苏哲睿,你有空,帮忙录个音。」 050. 孙夏v.s狗仔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将相片放大再放大,抬起头一看,与孙夏同行的小男生竟然丢下两个女孩先落跑了。 没担当!不应该送女孩子回酒店吗?她嘴边叼了根菸烦躁的说:「老吴,跟上去。」 老吴却说:「不行。」 他语气驀地肃然,女子与老吴搭档多年,鲜少听见他如此严肃凝重,不由费解。 「你让小徐他们跟,我记得他们今天驻点在车站附近。」老吴将手机拋给女子,目光却紧锁车窗外走来的女人:「今天事情大条了。」 大条个什么,说这什么丧气话,那女人视线跟过去,当即愣怔——孙夏领着同行女人,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么刚的吗? 他们一开始拍孙夏,其实对她的八卦压根子没兴趣,就如文磊所言,她只是个目前有部剧正在热播的女演员,虽然口碑不错,但知名度尚未大开。 他们是打着拿照片找nuit要钱的如意算盘。 半年前时代娱乐拿钱请偷拍到緋闻的狗仔公开照片的事震惊业内,而这也让这位狗仔等于拿了时代娱乐及所属报社的两份工资。 这种好事,任何人都希望这块馅饼也能掉在自己头上。 想不到的是,孙夏居然主动出击,只见她笑容可掬,敲了敲车窗,手机上显示了两个字:聊聊。 不是问句,句号结尾,表示孙夏并不想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人——一般而言新人看的少,遇到狗仔偷拍,总是会不知所措,而这种时候他们最好摆布,毕竟他们不像前辈一样多疑狡诈,忽悠几句就信,不管是钱还是什么条件手到擒来,简直别太轻松。 「相机藏好。」老吴迅速吩咐副驾的女子,将车窗撳下一缝,笑咪咪的说:「你好。」 孙夏笑意不减:「你们好,怎么称呼?」 那男人偷覷了眼跟在孙夏旁边的长发女子,看不出对方身分。 顾雨恩发现他在瞟自己,赶紧低头,不发一语。 「我姓吴,这位姓张。」 「吴先生,张小姐,你们好。」孙夏也不拖沓迂回,开门见山:「多少钱可以买你们手上的照片?」 老吴一愣,张小姐却露出欣喜神情:「开多少都肯?」 孙夏点头:「你开看看。」 张小姐张开手掌,比了个五。 孙夏直觉她的意思是五位数,哇了一声,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拿腔拿调的说:「想不到二位如此看得起我啊,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小姐摇摇头,若有似无的往顾雨恩那看:「我相信总有一天孙小姐绝对能成为配得上这个数的人——但今天我开这个价,是因为你身边这位小姐。」 「我虽猜不出这位小姐的身分,但身材保养得这么好,晚上出来一趟又是戴帽子又是戴墨镜的,肯定不是工作人员吧?」 听得出来,她在试探,若此时顾雨恩心态不稳,他们很可能就中了对方的诡计落入陷阱。 这时,张小姐终于正视顾雨恩的方向:「不希望我公开照片的,其实是这位小姐吧?」 顾雨恩身躯微微一震,嘴唇微微翕动:「我……」 这时候顾雨恩的手被孙夏牵住,顾雨恩转过头看孙夏,只见她眨了眨眼,略显凝重。 孙夏依然气定神间:「这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是素人不想被拍,所以我才会找你们交涉。」 张小姐心中冷笑——我信你个鬼,谁素人大晚上会裹成这副德性,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简直要把我很有名我是大明星几个字刻身上了。 当然,表面工夫得做好,张小姐笑笑:「那晚上怎么戴着墨镜呢,这样看得清路?」 「说了你们别笑。」岂知说道这时,孙夏笑得有些尷尬,她神秘兮兮地说:「刚做完双眼皮,肿得不得了,不好意思见人。」 「……啊?」 这谁听谁不懵——但这理由却又特别站得住脚,做完双眼皮头几天肿的判若两人,顶着那种眼睛走出去岂不是在跟大家说我刚做完双眼皮? 「你们看我这朋友,身材挺好的吧?又瘦又高,告诉你们她还白呢,哎就当时试镜那个导演没眼光,说什么眼睛无神不好看。结果说都没说,就跑去割了,这下好了,本来的特色都没了。」孙夏搡了下顾雨恩,忍不住絮叨:「都说几次了要有自信,原来眼形多好看啊,古代美女哪个不是上挑眼,多有韵味。现在呢,都跟那些网美差不多了,一点特色也没有。」 顾雨恩没说话,只觉得说谎面不改色并不算厉害,真正的强者,是如孙夏这种——小嘴叭叭随口一句就是谎话,但语气肢体情绪配合字句,几乎以假乱真,搞不清是真是假,甚至还看不出她到底心不心虚。 而老吴与张小姐,的确就如顾雨恩所想,将信将疑。张小姐上下审视顾雨恩,:「那为什么不能拍到她?」 「怕以后被挖出整形啊,总得小心防范吧?网友想像力可丰富了,随口来句这个时候晚上还戴着墨镜,肯定是这时候整的!那可怎么办?」 老吴听了竟觉得有些道理:「是会有这个可能。」 张小姐恨恨地看他一眼,老吴才发现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惊慌的捂了嘴面露歉意。 「所以呢,给了这个数,」孙夏恢復交涉状态,她比了五的手势,挑起眉梢:「能交出记忆卡?」 张小姐面色一僵:「记忆卡不行。」 孙夏要记忆卡她也是理解——毕竟双方都像是条老奸巨猾的蛇,何况现在技术发达,按下删除也有很多办法可以把照片救回来,但这都只能仰赖记忆卡还在,记忆卡不在,那一切都免谈了。 张小姐的记忆卡可精彩的呢——蹲了这么多天,整张记忆卡交出去那不就白费这几天的功夫? 一想到此,张小姐昂然:「可以把照片删了,但记忆卡不能给你们!」 老吴也帮腔:「是,孙小姐,里头的对象又不只你们,这也算是牵涉到隐私。」 隐私?孙夏冷笑,干狗仔这行的,居然还能腆着脸对她说隐私? 她虽早有些不忿,但念及顾雨恩,也不便一走了之。 顾雨恩攥着孙夏衣角,对着她耳朵低语:「要不就算了,等事情传到蕊姐那再说,没关係。」 看孙夏为了自己受这气,她当然也不快,恨自己无能,实在是想直接刚上去。 「算个头,你能服气吗,你能保证回酒店后不会一直想这事,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拍摄,也不会影响心情?」孙夏看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到底害怕什么被发现,但我相信一定不是坏事,所以我愿意帮你。」 「你不是说了吗?当我是朋友,我也一样,那好朋友间互助,不是正常不过的吗?」她拍拍顾雨恩的脑袋,略带奚落的笑:「而且以你这脑袋,能做出什么坏事?」 顾雨恩没吭声,只微微半张了嘴。 她当我是好朋友了啊。 她笑了。 她终于当我是好朋友了呢。 孙夏又回到谈判状态内,双手抱着胳膊:「你开的头数多少?」 张小姐踌躇,比了个六。 「那我多加一点,变成这个数。」 孙夏左手比了个七,接着俯身上前,右前臂抵着车框,额头抵着胳膊,周身散发着压迫感。 她以左手那个『七』指着张小姐:「我用这个数,买你那张记忆卡。」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手部往上轻抬,就好像开枪后枪口往上抬那样。 『七』的手势与手指枪相同,虽不是比着自己,但老吴在旁,但也莫名头皮发麻。 老吴都有这等感受了,张小姐当然越发感到压迫。 在这黑魖魖夜里,孙夏上挑的桃花眼拢上了冷肃,她面无表情,立刻就浮起了冷漠疏离。 她分明是在场最年轻的,却有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气场。她语气分明毫无波澜,却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违逆。 「呦,挺热闹的啊。」 在这僵持不下的当头,一个磁性沉稳的男声响起。 抬起头,循声看去,男子戴着口罩,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插在兜里,下半张脸遮住了,显得那双优越狐狸眼更好看。 这不是咱们大影帝,于皓俊吗。 孙夏开始怀疑,是遇上于皓俊准有坏事发生,还是于皓俊总瞅着自己要倒楣时出现? 他一副站着说话要不疼的模样,轻轻一笑:「这才仔细一看,都是熟……」 在这倏忽间,于皓俊看见孙夏眉头一蹙,朝他使了个眼色,飞速掠了眼顾雨恩。原来她不是为自己,而是是为顾雨恩出头,于皓俊笑:「我看错了,是没见过的人。」 孙夏不动声色:「是我同学,刚好在附近试镜,就来找我了。」 只见于皓俊似笑非笑,眼里带着试探,当下孙夏一颗心就被提起,不自觉嚥了口唾沫。 久违的,情绪又再次被这个男人牵动。 于皓俊这么说,张小姐心中也终于动摇:「这位真是素人?」 「演艺圈这么多人,又不是每个人我都能有印象,但至少我确定没见过她。」 他言之有理,使得张小姐哑口无言。 孙夏微微抬头,与于皓俊四目相对。 他竟然肯帮忙? 张小姐垂死挣扎:「既然是素人,为什么怕我们拍?若不是心里有鬼,那到底防备什么?」 孙夏平心静气:「她不是艺人,当然不想被拍——若换作是张小姐你,你想要吗?」 张小姐显然被逼急了,开始口不择言:「那跟你一起的小男生呢?你总不想要刚出道正逢上升期就有緋闻吧?」 于皓俊谈笑自若问孙夏:「你们之间有作出什么出脱行为,会让人误会是男女朋友吗?」 孙夏摇头,看着于皓俊,话却明显是让张小姐听的:「心里没鬼,问心无愧,清清白白的,所以就算照片被公布也不害怕。」 于皓俊讚赏的笑了下,话锋一转,悠然自得指着驾驶座上的灰狼吊饰:「我听说,你们狗仔也有集团,有一套严谨的作业方式。」 老吴与张小姐脸色一僵。 「孙夏,你肯定给的不少,但张小姐为什么不给记忆卡呢?原因就是这隻狼啊。」 于皓俊气定神间,站直了身躯,垂着眸看着车内二人。 与孙夏的压迫感不同,于皓俊动作间,似将一切都掌握在手。 他是那么的从容自信。 他点到为止,孙夏就已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哦,我听说,狗仔也有类似工会组织的团体,效力于报社更为组织卖命,而他们甚至也会组织间也会竞争。」 于皓俊笑:「原来你也知道啊。」 孙夏说:「不想让今天失手的事传出去,更不希望组织里的大家知道你们不但失手,还被迫交出了记忆卡吧?」 「是。」于皓俊面朝张小姐:「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孙夏究竟开了多少价,但那数字,听了很让人心动吧?」 是,自然心动,今天可说还没使出浑身解数,就能得这个数,这可算天上掉下馅饼,张小姐甚至心想——若早知道孙夏会多加一个数的钱,她起先就该大胆些报多点。 于皓俊将手从兜里抽出,指着那台单眼,气定神间:「让孙夏跟你买那张记忆卡,我在你面前销毁。」 接着回头看孙夏:「以示诚意,你先付钱。」 孙夏行事也乾脆,手机挪过去立刻扫码成功。 顾雨恩愧疚的很,拽着她衣角低声说:「回去我给你钱。」 事已至此,再不情愿,张小姐也只能交出记忆卡:「有个条件,今晚这事,我们不会说,你们也当没发生过。」 「这个自然。」于皓俊接过记忆卡,将咖啡夹在肘弯处,试图以双手将记忆卡掰为两半。 只见于皓俊双手用力,却想不到毫无作用,于皓俊忸怩,又再次尝试,将手用力向下一扳。 仍是没有动静。 最希望消除在场所有人记忆的,大概就是他了。 虽然平日没多营销什么爱健身、身材好的人设,但曾经在过往作品中露过身材,因此于皓俊给人的形象,自然也是有着俊朗面庞宽肩窄腰的精练男星。 居然败在这小小一片记忆卡上…… 正还想在试,于皓俊就听见孙夏轻笑了一声。 于皓俊是很难堪,却又不想落于下风,尽可能膨胀了自己才愿意看了她一眼,孙夏却指着被他圈在肘弯处的咖啡:「喝什么?还有剩吗?」 觉得被嘲笑,于皓俊没好气:「热美式,还剩挺多的。」 「那不就简单了?」孙夏拿过记忆卡,掀开于皓俊手中咖啡杯盖,咚一声,麻利的就将记忆卡扔进还蒸腾着热气的咖啡里。 然后看着车内两人:「张小姐,这行了吗?」 张小姐咬牙切齿:「行了。」 「那我们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们啊,希望后会无期。」孙夏攥住顾雨恩的手,转头就往下榻的酒店方向走,却在临走之前,看着于皓俊,衝他挥挥手:「咖啡之后再赔你一杯啊。」 看来他在孙夏眼里是个连杯咖啡都能錙銖必较的人了。 于皓俊低头,光线不足,都快看不见咖啡里的记忆卡了。 他嘴角露出了笑。 但他要的可不只是一杯咖啡这么简单。 在场所有人都离去了,于皓俊才想起,苏哲睿该不会还在手机那头等着他吧? 果然不出所料,苏哲睿未结束通话,通话时间已将有二十分鐘。 于皓俊喂了声:「事情都解决了,你有录音吗?」 苏哲睿在那听了场好戏,精神都来了:「录完整了,太精采了——放心吧,那我现在能订下酒菜了吗?」 就想着吃香贺辣,于皓俊笑了笑,不出几秒鐘,苏哲睿已下单送出,就等外送到府。 这时,苏哲睿忍不住好奇:「可真稀奇啊,你今天愿意出这个头。」 据他所知,于皓俊是个偏向自扫门前雪的类型,除非与自己利益有关,否则他鲜少多管间事。 今天的事过于反常了。 于皓俊不知该如何处理手上咖啡,但反正拿着暖手,也不打算丢掉,乾脆捧着回去,等会也能让苏哲睿看看物证。 「你忘记他是谁的弟弟了吗?」 苏哲睿反问:「那孙夏呢,她又是谁的姐姐妹妹吗?」 于皓俊轻笑出声:「她不需要是谁的姊妹——她这个人,本身就有价值。」 051. 开拍准备 「你心可真大,六月了才来,都拍五个月了。天悦那就算姚总不亲自出马,也会每个月派个高层来,连那个姓詹的董事都来过了,你倒好,一次都没来过。」 冯蕊使用免提,开车行驶高速:「数姐在那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简数是我们nuit的二当家,詹品惟在天悦算的上老几?」 这句溜鬚拍马把简数逗得咯咯笑,她心情大好,交代冯蕊路上小心。 流光易逝,眨眼间《承千歌》已经开拍五个月了。 冯蕊也终于得空前来探班,而这时,也已经迈入了六月。 「对了,今天古城边界那边拍戏,离停车场远,天气还热,你别省那钱打个车来。」简数叮嘱:「你也真来的凑巧,今天拍孙夏的大场面呢。」 「出关大婚那段吗?」 「是啊,早上群演就聚集一大批了。明明没雨恩的事,她也兴致冲冲的要去,他们现在两个感情老好的。」 简数声音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认真:「雨恩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过,孙夏这孩子,很适合走打女路线。」 冯蕊起了兴致,想听听简数想法:「她提过,数姐认为呢?」 简数回答:「我跟她同样的想法,几场打戏我都有在旁看着,而且我听说她还有舞蹈底子,送她去武打学校,我想肯定不同凡响。」 今日这场戏简数也有兴趣,瞅着时间,是该前往现场了,她动身:「不过还是让你今天来看看吧,否则听着像我配合雨恩在胡说八道。」 * 今日这场紫甌出关大婚戏,是原着里排的上前三的大场面,小华緋青在网文作者里本就属文笔上乘的人,因此三个大场面可说都是气势磅礡,看完都让每位荡气回肠——更是为什么许多人说看完这部网文会久久无法出坑抽离的原因。 这段她用着极好的笔力将紫甌与孟瑾鱼死网破的场面写的惊心动魄,这场打斗跃然于纸上,任谁看了都紧张,接着来了个反转,将此馀韵一直延续到此章结束,令人无法抽离。 所以这场戏,原着粉肯定备受瞩目,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无法拍出令每个人都满意的场面,但只要尽可能还原,一定能爆。 古城区边界没遮蔽物,又正值六月,火伞高张,对此剧组只能简单撑个遮阳伞给眾人躲太阳。 顾雨恩一来到此,一阵恶臭袭来,一张小脸立刻揪成一团。 简数也面露痛苦:「夏天拍雪景就是这么辛苦。」 撒的是白色粉末状的化肥——大热天的想拍雪景就是如此,工作人员正卖力地往地上撒,另一边也有人将化肥加入造雪机里要营造如鹅毛大雪纷飞的美景。 幸好观眾不知此事,否则这景緻一瞬间失了浪漫。 顾雨恩埋怨:「我像进了养鸡场。」 一旁,孙夏已经梳好了一个华美的发髻,穿着大红嫁衣,手里执着团扇,显然她也觉得难受,紧锁眉头闭着双眼,将团扇挡在鼻前。 一边李素雅更直接戴起了口罩,顾雨恩羡慕的和李素雅要了一片,知道是她,孙夏立刻睁眼笑着调侃:「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又看简数:「还连累数姐。」 简数笑:「不如说我连累她,我比她还想看这场戏。」 「我很想看嘛。」顾雨恩扇扇空气,打量孙夏这身装束,眼睛一亮:「真好看,冷白皮穿大红色果然更出色。」 孙夏说:「你用不着羡慕,之后你也能穿。」 孟瑜大婚比她今日这场更加气势恢弘,可说是结尾画龙点睛的一笔,也是《成为黑莲花的白月光怎么办》就此昇华封神的一个关键。 顾雨恩撒娇:「哎呀,那我就只剩下一个理由,想看你啊。」 孙夏笑的纵容宠溺,点了她鼻头:「你真是——谁啊!」 她吓得不轻,原来是一匹马奔腾而去,虽然不至于太快,但还是把四人吓了一跳,而马上穿着黑色大氅意气风发的男人正是于皓俊——作为紫甌的主上,楚君瀟自然出现在送紫甌出关大婚的队伍里。 等会有场骑马戏,他是来练练手与马培养下感情的。 听见这片惊呼,于皓俊瞥了一眼,而孙夏受到惊吓放下了团扇,那短促一瞬间对视,竟让于皓俊怔了一怔。 孙夏一身霞裳如大红牡丹一般明艳绚美,肤若凝雪,盈盈握着团扇,虽花容失色,但眼波间不失嫵媚华贵,不减她容貌绝美。 突然,于皓俊鬼使神差的拉了韁绳,掉头过来停在他们四人面前。 孙夏顾雨恩起身:「皓哥。」 于皓俊嗯了声,说着你们好,视线却是锁在孙夏身上的。 孙夏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好眼眸含羞的拿起团扇遮住面庞。 于皓俊笑了,他不急不缓,不失温润:「挺好看的。」 「谢谢皓哥。」孙夏垂眸,闪避他的视线,又说:「皓哥,这里人多,我知道你需要练练手,但也请注意速度,若撞了人发生意外怎么办?」 她的语气算强硬,带些说教的意味在内。 李素雅听了略带愕然:怎么如此对于老师说话呢! 但当她想摁着孙夏脑袋道歉时,于皓俊开口了。 「我速度也不快呢,但……」他显然没一丝恼怒,眉宇间带着笑意:「你说的对,的确是我不小心。」 这互动,连简数都忍不住多想,更别说顾雨恩了。 顾雨恩脑中的警铃大响——冯蕊呢!现在来看见这幕,肯定就不会怀疑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于皓俊说了句等会加油,就骑着马扬长而去。 只是,待到无人处,他又莫名其妙的调头。 孙夏那伙人已经平復心情,又是和和美美,孙夏微笑,轻摇团扇,就如古时才子所着话本里闭月羞花的大家闺秀。 于皓俊微微一笑,他不知道,自己的眉梢此刻染上了浅浅柔情。 * 冯蕊下了计程车,就听见一声带笑的呼喊:「冯蕊吗?」 她疑惑抬头,就见苏哲睿站在丈许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背景正是鹅毛白雪从天而降,一片又一片,漫天都是,美不胜收。 ……若忽略那难以忍受的恶臭,可说是非常浪漫了。 冯蕊站稳步伐,迅速整理头发,心中不知所措,只得假借喝一口手中咖啡掩饰侷促——知道会见到他,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却没想到来的猝不及防。 苏哲睿想笑:「你要去古城边那吧,我也要过去,一道走吗?」 冯蕊点点头,带些羞赧:「好,一起走。」 她下车的地方实则距离不远,待会要拍的是大场面,因此工作人员忙进忙出的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无暇去关心他们二人是什么关係。 兴许是一时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不如四周嘈嘈切切,就这样安静的并肩行走,冯蕊却觉得,如此这般,也安逸幸福。 苏哲蕊将手中那沓文件收进公事包中,手插进兜里,才说:「我们好久不见了。」 冯蕊点点头,掰着手指数了数:「上次见面是拍定装照那次……四个月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惹得苏哲睿笑出声来,冯蕊忸怩:「你别笑!」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近一年来维持的都会菁英职场女性形象,一遇上苏哲睿,总是会碎的拼不起来。 他显然心情大好,笑弯了眼:「只是见你那副样子……挺可爱的。」 冯蕊立刻红了脸,不知如何回应——这句可爱使得冯蕊迟滞了下,只得转移话题:「你最近过得好吗?」 好吗? 这简单一句触动了苏哲睿心绪,他这么多年求的都还未达成,为母亲离世前的遗言拚了命的搏,却始终没个结果,活像个傻透气的。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但若已经撞成个头破血流的呢? 他看着冯蕊,为了这事,把对她的喜欢藏在心里好多年,既想乾脆放手,又真断不开。 他过的到底好不好? 苏哲睿沉默一笑,垂眸没搭腔,情绪显而易见的蔫了,冯蕊直觉自己说错话,那当然是不能追问。 他若愿意,会自己说出的,但此刻的苏哲睿,明显就是不愿意提起。 冯蕊只好扭捏的说:「那、那什么,我不是八卦,就是问问你们家于老师……」 苏哲睿满脸费解的看她。 好端端地问于皓俊做什么?但他又怎么不知道呢,冯蕊就是在找话题,去转移自己失言的尷尬。 这是她的小体贴。 冯蕊这下脸更红了,赶紧澄清:「我对他没意思!他也曾算是我姐夫呢,我哪可能对他有意思!」 她觉得自己突然从脑里揪出的这个问题实在不好,但话已说出口,收回也挺诡异。 她接下去说:「就是雨恩跟我说,他跟我们家孙夏……就是那个演紫甌的,很曖昧啊?」 冯蕊试探的看着苏哲睿,还真想听听他口中的答案。 好半晌,苏哲睿才神色复杂开口:「居然还有第二人这么觉得?」 这什么意思,冯蕊愣愣地看着苏哲睿。 苏哲睿尷尬:「我们那个助理,就润新,他也曾跟我提过这事。」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是王润新多想了,没当一回事,但如今听见冯蕊说顾雨恩也同样想法,他突然觉得——是该放心上了。 男人在感情这事上本就不敏锐,看岔了也有可能,但女人不同,女人第六感强,若男的女的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是有跡可循。 加上前几天他在电话那头听见的,于皓俊这种独善其身的人,居然愿意出头帮忙孙夏,事后他答了句简直需要解密的话,苏哲睿更觉得不对劲。 当时在酒店房间里,都替他斟好酒了,于皓俊却看也不看,只顾着把玩那片从热咖啡里拿出的记忆卡。 苏哲睿埋怨:「不喝你早说,浪费我的酒。」 于皓俊倚进沙发,修长双腿交叉,左手支颐,看着右手拿着那片记忆卡,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苏哲睿问:「你到底为什么帮忙?还说什么欠人情的,听都听不懂。」 于皓俊始终没看苏哲睿,只是笑,语焉不详:「她很有意思。」 * 苏哲睿知道,这个『她』,绝不是指文磊。 「我也不是长时间待在于老师身边,你应该也懂,忙嘛。所以我也没亲眼看过他们的互动,很多事情都是润新转达给我听的。」 冯蕊追问:「那你觉得他们有可能吗?」 闻言,苏哲睿哭笑不得:「算了吧,你们孙夏我不知道,但于皓俊,根本像个带发修行的,眼里无情无爱,都快淡出红尘了,怎么碰出火花。」 「你别多想,我看他们不可能。」苏哲睿打趣调侃:「我告诉你,于皓俊就像唐僧,遇上女儿国国王也双目空空,咱现在就差沙悟净跟白龙马,我们就可以组一队西天取经队了。」 冯蕊被逗得咯咯笑:「哲睿哥是孙悟空吗?那八戒又是谁?」 「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苏哲睿来了兴致,装模作样地模仿了下,又笑答:「悟能嘛……就润新吧。」 冯蕊笑的要直不起腰了:「没你这样欺负人家小助理的!」 苏哲睿见冯蕊笑得如此开心,心下一柔,低头看她:「你姐姐的事之后,我跟你见面时都觉得你心事重重,只有这次,看你笑得最开心。」 冯蕊止住了笑,举目看他,苏哲睿只温润的望着:「以后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她顿时心跳如擂鼓,将碎发勾至耳后,轻抿着唇笑,点了点头。 苏哲睿也不说什么,嘴角同样带着浅笑,好半晌,他呦了声:「唐僧骑马来了,虽然是匹棕马。」 不远处,于皓俊就坐在马上,似乎因为冯蕊在场,而知趣的不靠近打扰。 好傢伙,分明是风流倜儻意气风发的将军,硬生生被他说成了四目皆空不入红尘的唐僧。 冯蕊啼笑皆非,朝于皓俊点了点头,才对苏哲睿笑:「哲睿哥,那我先走了。」 「去吧。」苏哲睿微笑,冯蕊转身要走,但在离去前一秒,苏哲睿突然开口:「冯蕊,谢谢你不多问。」 冯蕊诧异转过身,只见苏哲睿眉目间透着温润,笑意柔柔,就如春风,吹的冯蕊怦然心动。 「不客气。」冯蕊羞赧,才刚挪开一步,又陡然步近苏哲睿:「哥,若真的不好过,想找个出口舒压,我很愿意、愿意当……那个出口!」 苏哲睿一怔,好半晌,终于一笑:「好。」 苏哲睿目送着冯蕊离去的同时,于皓俊也骑着马来到身边。 他有点不满,劈头就说:「说谁唐僧呢。」 「你啊。」苏哲睿挑眉一笑,心情大好,脚步都轻盈了些:「你不近女色,难道不像修道之人啊?」 于皓俊哑然失笑:「还有两副面孔呢,我都看到了,在冯蕊面前你可不是这样。」 「少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冯蕊都问起你跟孙夏的事了。」苏哲睿半开玩笑的说:「要真喜欢的话,冯蕊那关可不好过啊,毕竟前女友是她姐姐,孙夏是她艺人,你俩关係转换可有些难。」 「无趣,我对孙夏没意思。」于皓俊回他,拉着韁绳将马掉头:「苏哲睿,我觉得孙夏这人,值得深交。」 果然如他心中所想,于皓俊对孙夏的情感无关情爱。 苏哲睿心中骤然一凛:「她跟我们没有个共同目标,你拉拢不来她。」 于皓俊垂眸看他,想起那次昭和之食餐聚的事。 他意味深长一笑,讳莫如深:「谁说没有。」 * 事前准备虽繁复,但整体看来美不胜收,文磊也坐在马上等待开拍的那刻。 李裕飞是个实拍狂魔,若能真实拍摄出场景,他绝不用棚内绿幕,因此虽然经费烧得快,但画面呈现却胜出其他影视剧许多,这也是李裕飞出头的一个关键。 引用一句李裕飞的接受採访说过的话:「又不是没场景,有天有地有城堡城墙,我们为什么要在绿棚拍?多丑。」 遇上如此导演,文磊也就得幸可以学习骑术。 孙夏坐进花轿前,文磊也骑着马经过,她以团扇衝他挥挥手:「等会加油。」 方才都在练手,倒没看见孙夏这身大红华裳,她拿着团扇朝他笑,文磊不由看直眼了。 文磊一身玄黑劲装,穿着甲冑高束马尾,当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孙夏想起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描写文磊此时扮相,非常适合,满满少年气。 不由感叹,文磊虽然是资本塞进来的人,但未免太适配这个角色了。 她又用力挥了挥:「发什么呆啊你!」 文磊才陡然回神:「哦,好,加油加油。」 孙夏笑,这才进了花轿里。 花轿门帘放下,文磊才摸摸微烫的脸颊——他脸红了?脸红个什么劲啊! 一定是前几天刚拍完吻戏留下的后遗症! 他摸着唇,神思云游,回味起了那抹带着薄荷清香的柔软。 虽只是轻轻一触,但,那可是他的初吻呢…… 结束后孙夏像个没事人一样,李裕飞却指着说亲得太用力,又说台词念糊了,又是拍近景又是重来一条。 就这么亲了好几次…… 孙夏说:「你轻松自在的亲就好了。」 文磊无语,都打磕绊了:「这、这是接吻欸,怎么轻松自在!」 她倒是特缺心眼地说:「我就挺自在的啊。」 回忆此事,文磊眉头微蹙,有些懊恼,但又一笑。 她穿着嫁衣可真好看。 时间不容他走神回味,化肥本就对环境有害,倘若耽搁了时间来不及清扫,吃上官司可麻烦的,于是剧组一准备就绪,立刻就要打版开拍。 // 夏姐——一个撩拨了熟男奶狗美女的心而不自知的女人。 052. 紫沙茶盅 花轿进入镜头后放下,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拨开了门帘,那手算不上纤如玉葱,甚至还有粗茧,这哪是什么至幼养在宫中处尊养优的公主,这是永安侯府的死侍,刚被册封为公主,在今日要远赴扬州和亲的紫甌。 一隻大手伸到自己面前,楚君瀟微笑:「公主,臣扶您一把。」 紫甌握着团扇的手逐渐收紧,她看着楚君瀟,虽沉默不语,但所有情绪已在眼中爆发。 有不甘、有委屈、有难受,也有恨。 见她这神情,楚君瀟虽未收起笑,但眸色也逐渐阴鷙。 外人还当他们俩主僕一场多年,扬州又那么遥远,分离必是不捨,知情识趣地要让他们说说体己话。 好半晌,楚君瀟俯身向前,低低的说:「紫甌,十年了,当时你还是个小孩儿,现在已经长成了个可以出嫁的大姑娘了。」 紫甌秀眉微蹙,眼中情绪收了些,转为徬徨:「大人捨不得吗?」 是,当年就如今日一样大雪纷飞,若没遇上楚君瀟,她老早就死了。 从那刻起,她的命就是楚君瀟的。 紫甌轻叹了口气,将手搭在楚君瀟向上的手心。 「臣自然捨不得了。」楚君瀟笑:「这是臣陪您走的最后一哩路,未来到了扬州作为王妃,可不能再任性,不能如往常一样肆意妄为,将那些刀啊剑的,都收了吧。」 紫甌说:「大人,今日和亲后,你我再没纠葛,您利用我意图拉拢圣上及扬州,我无怨无悔,但我有一事相求——」 两人停下脚步,楚君瀟轻抿着唇,没吭声,只是费解的看着紫甌。 紫甌松开了手,双手执着团扇遮面,微昂首看楚君瀟,眼神坚毅,不容置喙。 「请您不要迫害怀瑜太子,这是紫甌最后的请求,倘若您不看我的面子也罢,但请您务必记住——他是握瑾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 紫甌十二岁时就认清自己生死都是永安侯府的人,但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孟瑾。 从齐国回来那夜孟瑾病中诉情肠,紫甌仍记得那晚孟瑾的承诺。 他忍着风寒高烧,紧紧抱住紫甌:「师父,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来齐国救我?」 紫甌心中挣扎,可以感受到孟瑾的体温不断升高,带着她的心跳也一併加速:「因为我是你师父。」 「你说谎。」孟瑾气息紊乱:「师父,我长大了,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思想也成熟了,很多事小时候想不通的现在都明白了,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了。」 他把紫甌抱得更紧了,声音低的像是在呢喃:「我喜欢你。」 紫甌没有回答。 烧得太高了,孟瑾昏昏欲睡,就在这时,紫甌开口了。 她声音哽咽的说:「我们走不到一路,为什么你还要将这事告诉我。」 孟瑾愣了愣。 紫甌眼眶泛红,忍住让眼泪不掉:「喜欢你又如何?你未来会有自己门当户对的太子妃,而我只能是见不着光的刺客,你明知这些事,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一抹柔软温热触上唇,封住了紫甌要说的话。 他真挚的把一颗心都捧到了紫甌面前,终于等到紫甌也愿意把心意说出的那刻。 诚挚热烈的吻,他把自己的心意化成了这个温柔的吻,等着紫甌收下这颗真心的那天,已经很久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这个吻有点生涩,喘不太过气了,只好分开,对上彼此的眼,都带着茫然无措,还有悸动。 「你也喜欢我。」他抵住紫甌鼻子,虽身体不适,却感到无比幸福:「我等到了。」 他低声说:「回去我就请父皇收回立嫡成命,我当个间散王爷,然后我们成亲。我不会有什么门当户对的王妃,紫甌,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要你这个王妃。」 那一晚,他们以天地为鉴,拜了夫妻礼,孟瑾将两人的头发收在一起,从此结发,成为夫妻。 * 她现在做不了孟瑾的王妃啦,是她违约了,但紫甌仍然,希望在她走后,孟瑾一切安好。 楚君瀟沉默片刻,给了承诺:「我们多年主僕一场,我会尽可能保全怀瑜太子——但倘若战争发生必无可避时,我无暇替你顾上殿下。」 「无妨,那就够了,紫甌谢过大人。」 紫甌低头,以团扇将面容遮掩,楚君瀟则一跃上马,站在原处,目送紫甌一步步走近和亲队伍,上了自己那匹马。 他忽然心念一动,喊:「紫甌。」 紫甌回过头,眼中带着疑惑。 楚君瀟踌躇,思绪在他的眼中拉扯着,片晌,他终于开口:「你恨不恨我?」 紫甌没搭腔,只是凝望楚君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冯蕊也不吭声,专注地看着这场戏。 这无声的眼神交流把情绪堆得非常高,这场戏若底子不好,很容易将其演成两个木桩对视的尷尬场面。 但这两人的实力用不着担心——这两个不论大开大合的情绪高潮戏,还是日常间谈的戏都演得很好。 于皓俊眼中有担忧试探,孙夏眸里亦有迟疑拉扯。 于皓俊的演技不必多说,三大金奖加冕的影帝,却想不到孙夏与之对戏时,竟能不落下风,甚至稳稳地接住于皓俊的戏。] 好半晌,紫甌终于释然轻笑:「都过去了,大人。」 她逆着光朝他笑,大雪落在紫甌身上,想起那年凛冬,小姑娘满身白雪,不停哆嗦,他知道刻不容缓,紫砂茶盅斟满热茶,一杯杯餵进小姑娘嘴里。 ——既然是这紫砂茶盅救你一命,便叫紫甌吧。 拉着韁绳的手一紧,楚君瀟目送着紫甌一步一步走向和亲队伍。 都过去了,恩情怨恨,都过去了。 这时,不远处似有万马奔腾声传来,有人急急传报:「太子、怀瑜太子带兵杀来了——」 听见这个称谓,紫甌的步子止在原地。 几乎与此同时,孟瑾单手驾马急驰而来,高举长剑,厉声怒喝:「谁敢送她去和亲!」 因怕和亲之事生变,孟瑾这几日都被软禁于东宫里,但得了孟瑜帮助,他又手握兵权,便迅速召集部队,前来抢亲。 随着孟瑾这一怒吼,他带着的精骑部队也随之而来。 今日和亲是两国之间的外交,是老早就订下的亲事,岂能让孟瑾添乱? 楚君瀟最先反应过来,扬臂振声:「拦住太子,不许耽误时辰!」 城郊雪地立刻战成一片,忽地兵荒马乱,干戈声在耳边回盪,紫甌站在原地,紧闭双眼,眉头拧成了疙瘩,紧攥着团扇的手不断抖嗦。 就在这时,孟瑾怒不可遏的低吼:「你们谁都别想送本宫的太子妃去和亲!」 几乎与此同时,紫甌陡然睁眼,拋开团扇,麻利袭击一旁护卫并夺走他手上的长枪。 束着发髻的簪子落地,长发如瀑散开,驀然回头,目光明亮,带着狠戾,扬声厉喝:「阿瑾!我来帮你!」 只见紫甌一身红衣,只眨眼的瞬间,她人已腾起,一桿长枪袭来,紫甌一挡,接着一转,枪锋刺进来者身躯。 她的对手不只一人,同时数把长枪朝她袭来,紫甌只得矮身躲过,长枪后的红缨在她的耍弄下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花,与她今日这身嫁衣好不相衬。 她并不落下风,躲过这场袭击,随即转身,一记回马枪杀的对手猝不及防——楚君瀟一愣,那是他手把手教给紫甌的楚家回马枪。 枪锋从紫甌的耳边擦过,正被围剿的孟瑾疾呼:「师父!」 「别分神!」紫甌眼中尽带狠劲,可惜没法用上平日使惯了的长剑,她鲜少用长枪,自然是不大顺手。 得了她这句话,孟瑾咬牙爆起,硬生生震开了数个围剿自己的人,长剑一转,无一倖免。 这一剎那间已过十几招,招招带劲,谁都想不到这两人竟有此本事,但终究寡不敌眾,几回下来,两人都感到不支。 剑拔弩张之际,有士兵上前询问:「侯爷,我们现在该……」 楚君瀟说:「想办法摁住紫甌,紫甌在我们手上,太子便会投鼠忌器。」 他眸沉,但又有谁能摁的住紫甌呢——那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刺客,永安侯府最好使的刀。 只有他能。 「瞅准时机,想办法找到破绽制住紫甌!」楚君瀟没考虑多久,耍长枪单手拉韁绳,策马奔腾,衝向紫甌。 孟瑾一颗心都悬在那,一见楚君瀟直奔而去,声嘶力竭:「紫甌!」 听见马蹄声,紫甌当即转身,回身一挡,架住楚君瀟直衝而来的枪。发现是楚君瀟,紫甌眼中的煞气迅速歛起,大为震惊:「大人!」 被她这一挌,楚君瀟手臂一麻,迫不得已下马,他喝道:「紫甌,和亲乃圣上成命,不容你三心二意逃避圣旨!」 长枪如双蛇绞在一起,清脆敲击声听的人紧张,紫甌应道:「那我就战到圣上收回成命,今日所有人都不许走!」 他是年少轻轻就成随老永安侯征战四海的楚君瀟。 而她,是战绩赫赫的楚君瀟亲手培养出来的杀手。 彼此对双方的招数都瞭若指掌,已过四五招,四个回合里没人落于下风。 [冯蕊心头微震,她已热血沸腾,半张着嘴,都忘了苏哲睿就在身边必须保持形象。 但苏哲睿也无暇理会,他敢说这是他这几年看过最精彩的一场打戏。 若说每一场打戏都是这般认真,《承千歌》必能成为明年度最佳戏剧。 冯蕊心跳飞快,这些年打戏都太敷衍了事,几个慢镜几个特效就带过,实在浮皮潦草。 顾雨恩没骗她,孙夏的打戏在小花中可说是上等的好看,动作皆带力,四肢不软绵,俐落顺畅,特别带劲。] 紫甌到底是战了过久,力气与男人又相差甚远,而且对手,还是把这套枪法教给他的楚君瀟。 紫甌步伐已经不怎么稳,楚君瀟还在持续进攻,她只得摇摇晃晃的挺枪一撞。 倏地感觉有冰冷物品抵上自己后背,紫甌怔了一下,楚君瀟本欲进攻的手僵在原处。 [李裕飞紧张得很,快速往旁的小电视看去,那是专拍文磊的摄影机。] 四周岑寂,好似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长剑噹啷落地,孟瑾张开了手掌,微微颤抖,圆睁着眼,急抽了气,终于声嘶力竭:「师父——」 * 又补拍了几个特写镜头,接着休息半小时,为的就是让文磊孙夏培养情绪。 那抵住孙夏的,经过后期特效,呈现的画面,就成了捅穿紫甌心脏的枪。 紫甌的人生从漫天飞雪开始,最后,也死在这飘飘洒洒的白雪里。 终于有时间让冯蕊缓缓,她双手捂着嘴:「我的天啊。」 连苏哲睿都说:「冯蕊,你眼光真的好。」 「我早说了,她适合这路线。」顾雨恩想邀功:「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眼睛特别利啊?」 她压着嗓子怕苏哲睿听见:「所以她跟于老师的事,你要不要信我?」 李裕飞不想耽搁太久,除了场地租借费的缘故,也担心接隔太久,演员们无法延续此刻情绪。 毕竟,方才三位主演都演得非常好——尤其文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孙夏那边,补妆的撒血浆的都上去了,她咬住了吐血丸——这玩意李素雅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好奇:「咬着就能吐血啊?」 「得咬破。」含着东西,孙夏说话难免模糊:「还不能一次吐完,得唯美才符合绝世虐恋,那血得缓缓的从我的嘴角流下。」 李素雅听了咯咯笑,又怕捣乱孙夏情绪,立时又闭上嘴不敢继续。 孙夏哭笑不得:「我很能入戏的,想笑就笑吧。」 她过去拍了拍文磊的肩膀,本想说句加油,但看见他抬头时已眼眶通红,就知这孩子不必多担心。 * 那冰冷长枪捅穿紫甌,大量鲜血从她胸口涌出,紫甌身躯一震,喉头腥甜涌上,血缓缓从她右边嘴角滴落。 长枪抽出,倏地全身无力,像是被抽乾了般,紫甌腿一软,就要倒地。 孟瑾趔趄起身,痛哭失声,几近嘶哑,抱住了将要落地的紫甌:「师父!」 几乎同时,楚君瀟也伸出了手,但又缓慢迟疑地收回。 紫甌倒进孟瑾怀里,好像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疼痛,大口抽气,却呼吸困难:「阿瑾、阿瑾……」 孟瑾跪地,哭的颤抖,拚了命按住紫甌伤口处摇头:「你撑着点、撑着,我让传太医给你医治,撑着一口气,我们回皇宫……」 怔了许久的楚君瀟也回过神,看见孟瑾怀中满是鲜血的紫甌,他终于情绪崩溃,怒不可遏:「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另一边,圣上亲信,今日代表圣上来送行的陈公公说:「侯爷,圣上说了,若太子真疯成这样,那就算将福康公主远嫁,也是无用,倒不如——」 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下去了,楚君瀟冷笑,闭上了眼。 这边,紫甌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又看着早泪如雨下的孟瑾,她的泪终于扑簌簌滚落。 紫甌泣不成声:「阿瑾、阿瑾……」 她紧揪着孟瑾衣襟,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头发出了类似嘶吼的声音,眼泪不断滑落——可能有她的也有孟瑾的,孟瑾抚娑着她面颊,哽咽着说:「师父我在,师父,没事……」 好半晌,终于听清紫甌喊什么。 「疼,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喊疼,第一次哭。 [场边已有人抽噎涕泣,只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就怕影响拍摄。 这是场迫于现实无奈的虐恋,分明相爱,却无法相守,更是动容。 加上孙夏演得太好了,真让人以为她就快死了,虚弱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孟瑾哭得肝肠寸断,却刻意一笑安抚:「忍忍,太医很厉害的,一定能好,你想想我跟你说过的,我们逍遥江湖……」 岂知这时,竟又有变故。 紫甌渐渐无力的手竟猛然使力,拿着短匕扎进孟瑾心口!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孟瑾最为错愕,但紫甌却没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情绪崩溃的楚君瀟,冷然无力地说:「这辈子,我的命还你了……」 楚君瀟惊醒:「不——」 行刺太子乃是大罪,这时无论是谁的人都要上前再给紫甌补一刀,谁知太子竟将那刺客护的紧紧,满眼狠戾:「谁敢!」 紫甌这刀刺的深不深,孟瑾他最清楚——紫甌没用上全力,也可能是没力气了,孟瑾又穿着鎧甲,所以这一刀,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怀里的身躯渐渐冷去,孟瑾不死心:「紫甌,别拋下我,你要活下去,你说要跟我成亲……」 紫甌眼神已木,每场戏都无比灵动的眼,终于在此刻渐渐木然。 「傻徒儿,我都杀你了呢……」她支撑着自己交代遗言,她伸摩娑着孟瑾下頜,带血的嘴角上扬,想留给他最后一个笑:「阿瑾,人总有一死,日后……勿念、勿祭、勿牵掛……不当太子也行,快意逍遥也好,找个好姑娘,好好过馀生……」 孟瑾按着心口歇斯底里:「我不娶,紫甌,我只要你,你是我唯一的王妃,你不能拋下我,紫甌——」 「我也不想拋下你……」 孟瑾失声:「我们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大雪飘飘洒洒落在他们身上,她身着嫁衣,偎在他怀里。 她觉得,这是他们的婚礼。 紫甌微笑,指着天空:「你看,我们也一起白了头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孟瑾低声念着:「白头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苦心人。」他低低的问:「师父,你对我到底……」 说着爱我,最后又来刺杀,但要刺杀吧,却又杀得这么不痛不痒。 紫甌已无力支撑,眼睛半闔,答非所问:「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前世今生吗?你这辈子,算是被我害惨了,下辈子……见到我时,就……擦肩而过吧。」 「不。」孟瑾坚定拒绝,紫甌只好睁眼,看着他无比严肃的神情,露出试探的表情。 孟瑾哽咽:「这辈子你欠我的,别想赖掉,下辈子,要一一补偿给我。」 紫甌凝视着他,孟瑾笑着,低头吻她额间。 终于,紫甌闔上了眼,四肢无力,垂落在身边。 孟瑾抱着紫甌冷去的身子,跪坐原地,仰天发怔,目中无光。 只馀紫甌临死前一句『好』,不断在耳边回盪。 好一会,所有人馀韵尚还犹存,李裕飞率先回神,轻轻的说了句过。 // 让我夹带私货的推荐一下,这篇很适合配着周深的若梦,边听边看,据说这首歌搭每段虐恋都很适合哦xdd 然后想献给紫甌的歌是程响的人间烟火。 人间一场烟火,她曾盛开过。 053. 没见过 所有人纷纷起身鼓掌,李裕飞更是大讚:「这条太完美了,孙夏文磊,你们未来可期啊。」 工作人员试探的问:「导演,剧本上没吻额头这个举动,要不要重拍啊?」 李裕飞回放了最后那一段,忖了忖,摇摇头:「这一举动算锦上添花呢,既然孙夏自己都没说什么,那就留着吧。」 大概是情绪翻涌而上,文磊情不自禁做出此举。 这个额头吻克制又唯美,吻在唇上显得俗套,没吻又乏善可陈,所以这个额头吻效果非常好。 虽然说临时加戏是大忌,但画面呈现起来比原先还好,李裕飞觉得不如就用这条吧。 反正孙夏那边,看起来好像也没排斥? 倪洱已经带着鼻音上前递卫生纸给文磊:「擦擦泪吧。」 这场戏结束后,特别无奈的就是,文磊圈着孙夏不让她起身。 文磊不是科班出身,情绪进出没那么快,此时的他面对丧失挚爱的伤痛,就算孙夏已经睁开眼睛哄他,他还是抽离不了。 非科班出身还第一次演戏,才十八的小孩,能有这种表现,约莫只能说是天赋吧。 孙夏像是在哄孩子一样,碰了碰他的下頜:「我活得好好的呢。」 她知道文磊算是沉浸式演技那类型的,将自己完全投入进角色里,所以对他而言,自己是真的失去了毕生所爱。 经歷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哪可能说出戏就出戏? 这场戏的共情感太强,孙夏难得出戏也花了些时间,但还算迅速,深呼吸几口,感受自己尚还存活的证据,就将自己拽出了戏。 孙夏不急着起来,大概是方才没控制好力道,右脚踝处生疼,疼的孙夏眉头紧锁,请李素雅给自己拿颗止痛药来压压疼。 这到底是个什么脚,只要一用力,就痛的不得了——偏偏她还找不到原因,任何病状或药品好像都被一扫而空似的。 文磊点头,用下顎蹭了蹭孙夏头发,哽着声音:「你还活着。」 孙夏虽心中不排斥他方才之举,但想着要提醒他未来与他人对戏不能这样,只是看他哭的肝肠寸断了,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哭笑不得:「傻孩子。」 不远处,王润新拿着饮用水上前,于皓俊却盯着孙夏文磊的方向:「总不能这样一直抱着人家姑娘。」 王润新神经一跳,含蓄的说:「老师,刚才那场戏我看了都要哭了,文磊本人出戏难也是正常啊。」 「人家文磊又不是你,说出戏就出戏的。」苏哲睿笑着走来递过毛巾,也跟着看了文磊方向:「你给他点时间吧。」 于皓俊擦了擦汗:「我刚入行出戏也难,这我也知道——但好歹也让孙夏起来,一直抱着成何体统。」 王润新趁机在旁对苏哲睿吹耳风:「你看你看,我就说他对她有意思。」 苏哲睿听了真是哑然失笑:「于皓俊,你看乾脆就这机会,他说说你到底对孙夏几个意思。」 「我对她没什么意思,只觉得她有趣。」于皓俊啼笑皆非,俊眉微蹙,陷入思索:「起先是觉得有意思,现在反而是想,她演戏时,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每每接近她时总能闻到的玫瑰香,还有对戏时,都有说不出的熟稔自然。 「苏哲睿,你有没有感觉,她演戏时,和冯薇的感觉如出一輒。」 同样的堆叠情绪式演技,将对手及观眾层层拉进戏里,而非一上来就情绪爆发,像按着观眾脑袋要人接受那样。 眼神灵动不木然,台词字正腔圆,一字一句都带着情绪,肢体动作自然不做作,毫无表演痕跡。 冯薇多年歷练才能做到业内认可的声台行表,这样的讚赏,居然能出现在孙夏一个新人身上? 王润新吃惊:「能得到像冯老师这种评语,对一个新人来说,可说是很好的评价了。」 王润新是去年刚到于皓俊身边的助理,不知道于皓俊与冯薇过往的风花雪月,但苏哲睿可是瞭若指掌。 「我是没感觉——毕竟我跟冯老师不是多熟,但既然你说像,或许就真的像吧?」苏哲睿不以为意:「像也很正常,不少人不是会私下揣摩学习演技好的前辈吗?说不定孙夏也这么做过。」 这话倒是让于皓俊鬱结稍稍解开,但与孙夏相关的有一事却让于皓俊放不下。 孙夏是那日出现在华月宅邸的神秘客,这(或许)表示孙夏有着自由进出宅邸的资格。 一个与冯薇演技如此相像的女孩子,还能在冯薇住处畅通无阻,他很难不去联想二人之间的关係。 何栩山说过,孙夏是王安渝的独女,冯薇生前与王安渝莫逆之交,该不会是因这点,两人曾经认识? 那边,文磊终于平復情绪,放开了孙夏,他眼带赧色,显然十分难为情。 冯蕊本想着不去打扰,一直守在不远处,这下终于可以靠前。 苏哲睿见她走近身边,向她打了个招呼,顺道称讚孙夏:「你这新人可真不简单,上哪挖到的?」 「我也觉得,简直像是挖到宝藏了。」冯蕊也对自己慧眼识珠这事感到骄傲:「说来也是有缘,就大概半年前的事吧,她当时跟祺寒在拍《小永乐》时我去探了班,在旁看了一两场她的部分,就决定签了。现在我真感谢自己当初做了这个决定。」 于皓俊猝然抬头:「所以你们事先并不认识,半年前第一次见面?」 冯蕊不明白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也照实回答:「是啊。」 于皓俊有几分咄咄逼人:「她不是王安渝的女儿吗?王安渝跟你姐姐那么好,你们就都没见过她女儿?」 「没啊,一来是那时的孙夏还在念书,二来当时王老师说过,女儿去唸了乔珈,你知道的吧?舞蹈特别厉害的那间学校,当时她住学校宿舍,我们自然从没见过王老师的女儿。」 「于老师,难道你认为我签下孙夏只是因为她是王安渝的女儿?我不是这种成天想着抱大腿的人。」冯蕊觉得他这话不礼貌,也板起了张铁青的脸:「我第一次见她根本不知道她是王安渝的女儿——我只是看她演技超群,觉得她是可塑之才因而签下她的,我管她是谁的女儿,我看的是她的才华实力!」 气氛剑拔弩张,苏哲睿赶紧横在二人中间:「冯蕊,你要过去看孙夏吧?去吧,他大概就是好奇而已,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这种话苏哲睿说说,难道她冯蕊就要信? 这若放他人身上,好奇一词冯蕊还真能相信,但放在于皓俊身上,她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他们俩的关係本就尷尬,两人之间只有冯薇这个交集点,当初分手分得不明不白,冯蕊对于皓俊自然颇有微词。 如今他对自家新人產生偌大兴趣,冯蕊当然感到不对劲。 冯蕊仍盯着于皓俊审视,于皓俊对她微笑:「失礼了,是我肤浅,冯蕊,对不起。」 他一直都挺能屈能伸的,道歉信口就来,发誓要当个不沾锅,任何麻烦都别惹上才好。 都道歉了,冯蕊也不能继续发作,直到苏哲睿又补了句过去看看孙夏给她个台阶,她才就坡下驴,就这么离开——虽然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王润新不明所以的劝:「哥,你要考虑到孙夏还是上升期,冯蕊姐是她的经纪人,自然不希望她被恋爱耽误,你套话不能套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下惨了,得罪冯蕊姐了……」 「那边放饭了,你过去领便当,三个。」苏哲睿把王润新支开,候着他走远,才抱着胳膊问于皓俊:「你怎么回事?我虽然知道你应该不是喜欢孙夏,但你突然对一个小新人產生如此大的兴趣,连我也开始感觉奇怪了。」 平日独善其身,自扫门前雪一人,如今遇上孙夏,态度就迥然大变——要不是深知于皓俊性格,苏哲睿也真要同王润新一般肤浅认为他爱上孙夏了。 于皓俊紧蹙着俊眉看苏哲睿:「不正常。」 苏哲睿一恼:「谁不正常呢,你最不正常。」 经冯蕊那席话,于皓俊本来的思路被打乱。 据他所知,冯蕊是冯薇带进演艺圈的,她们姊妹俩可说形影不离,在这大染缸般世界里相互扶持,非常依赖对方。 别说是这样感情如胶似漆的姊妹,就算是朋友,也会对彼此还有哪些交好的友人有些了解——更何况,孙夏是冯薇挚友王安渝的女儿。 但冯蕊却说,她从前都没见过。 苏哲睿知道他想什么,想试着宽慰他:「姊妹也不是什么对彼此都无所不知,你看我跟苏哲璟……」 「别开玩笑,你俩连妈都不同的,能比吗?」于皓俊白他一眼:「放在你俩身上是有理,但你清楚知道冯家姊妹俩什么关係,你觉得说得过吗?」 「说的好像你和你姐感情多好似的。」苏哲睿耸肩:「就算冯薇私下教过孙夏演戏,那又如何——你不觉得将这两人串在一起的你更荒谬?」 况且冯蕊刚才不是说了吗,孙夏中学时念的是乔珈艺校,培养出无数舞蹈家的殿堂,这很显然的那时的孙夏想走的是舞蹈路线,而非演员。 既然如此,冯薇怎么可能去教当时学习舞蹈专业的孙夏演戏呢? 于皓俊思绪已乱成芜杂似的,思路如线全綑在一起,这个情况,他在不找个人说说,会崩溃的:「苏哲睿,华月宅邸那个揍我的人,那什么老鹰金丝雀的——」 苏哲睿这才会意,一颗心被提起,扑通跳得如擂鼓。 于皓俊没吭声,只紧锁着眉,眼神往远处看去。 ——那个方向,孙夏被nuit传娱的一行人团团围住,应该是在称讚她,所以她才笑靨如花,早没了入戏时的悲苦凄凉。 「对了,提到孙夏,我想说一件事。」苏哲睿开口,脸色有些难看:「几个月前,苏哲璟签下了个练习生,叫梁权。」 于皓俊对这些间杂所事没有兴趣:「我没印象,练习生中我只对文磊感兴趣。」 苏哲睿摇头,眉头皱起:「但那练习生挺奇怪的,上一次我回公司时,看到我后主动接近我——不排除他不知道我跟苏哲璟的关係,但他说的话也挺奇妙的。」 「说什么?」 「他先问我孙夏是不是跟你在同个剧组,我没吭声,他就说想与你见个面,要跟你说说关于孙夏的事,既然你对孙夏这么感兴趣,赴约吗?」 沉吟片晌,于皓俊问苏哲睿:「一块去?」 * 影视城的夜总是不停歇,抬头向上看是黑魖魖一颗星星也没有,但低头一看,又是一片热火朝天。 于皓俊倚在顶楼墙边,他徐缓吐菸,一阵风正巧吹来,转眼间方才的烟雾就被吹散了。 酒店室内皆是禁菸区,他只能到顶楼抽菸,也因此,吞云吐雾时也经常被剧组熟人遇着。 怎就从没遇过孙夏? 这个念头窜进脑里,于皓俊又想起她提过只许自己一天抽一根,难不成她真如此自律克制? 他失笑,这陡然间他想起孙夏又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对孙夏產生兴趣,是想寻根究柢,想知道她为何那日出现在华月宅邸,更忌讳她听见的一切——但接触后,察觉她身上的秘密远比自己想像的还多。 在大眾眼里,孙夏就是个脸好演技好的小花旦,除了有点虚荣心——特别爱拿h牌的kelly包,还是稀有皮的,穿身上的也都是顶奢品牌以外,大眾给她的评价都是温和善良好相处。 于皓俊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几个月前录下的语音,手机传出了孙夏的声音。 她撒娇卖乖的说:「皓哥,我说喜欢你崇拜你,都是真的,要怎么样才信我嘛?」 于皓俊不敢说多了解孙夏,但是在他眼里的孙夏,却是聪明有野心,秘密无数,神秘却又危险,就像是黑夜盛开的玫瑰,美艷夺目,却满身荆棘,但就算会被扎的一手,偏又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引着狂热者不计代价伸手去摘。 这朵玫瑰,他想摘——想看她在自己手里美丽的模样,想用她身上的刺,杀出一条血路。 他拿起手机拨给王润新,交代了几句,最后说:「预定时帮我要求给一个小包厢。」 王润新本都应着好,听见这句话,哈了一声:「哥,那种店不会有包厢的。」 「要加多少钱都随意,小也无所谓,你请老闆想办法腾出一个可以私下谈话的空间就是。」 有钱人就是任性,王润新腹诽,但也只敢无声地骂骂咧咧,真要说出给于皓俊听,他就怂的像声带哑了般一言不发了。 于皓俊又问:「我好像有一天整晚都有空?」 王润新应:「对,大后天晚上,五点后就空了。」 这样很好,于皓俊嗯了声:「那你帮我转告孙夏,大后天我约她吃个饭。」 王润新迟疑了好一会,才发觉于皓俊要自己去约女生出门。 这、这也包含在助理的业务内吗! 还真别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这阵子他在影视城也认识了不少同行哥们,彼此经验交流时每每都让他感觉自家艺人比起人家哥哥,私生活未免也太过乾净洁白。 基本上,进组后的于皓俊就是拍戏睡觉,片场房间两点一线,偶尔吃个饭开啟支线餐厅而已。 而别的艺人,睡粉劈腿出轨都不算什么,还有炒房炒股,甚至搞传销洗脑赚钱或者逃漏税,搞不懂这些艺人成天拍戏都忙的要死,怎还有钱去动这些坏心思呢? 王润新只得接受指令:「那她不愿意还要预订吗?」 「你照着我说的去转告她,她不会不去的。」于皓俊嘴角抿起了浅浅的笑。 王润新想了想,还是崩溃:「哥,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不是因为喜欢。」 「不是因为喜欢干嘛做到这样啊!」 干嘛做到这样,因为…… 于皓俊目光恍惚,吐出了雾逐渐朝远去的过往方向走。 沸腾的水还在锅里煮着,霜降牛五花在白锅涮了几下,接着所有的蔬菜全都下锅,氤氳的雾气里,那一张张脸转头看着他,笑顏随着水烟蒸腾上脸。 「现在红了,可真是难盼到你回来啊——别大年初二就要给我復工回去!明星没人权啊?难得过年就不能放假吗?这小孩可想你了,成天吵着要见你,我说你忙,他还跟我使性子——大衣里怎么有菸,我不是说菸对身体不健康吗!」 女子接过大衣,作势拿菸盒丢他,他吐舌,连忙去躲:「回来就念我!我看是知道我今天要回来才下重本买霜降牛吧!是不是等一下就要我付钱?」 「挺聪明的啊,明细发你了——自己看看,可不是我坑你钱。」 他齜牙裂嘴做了个怪表情回击,这时一个小孩儿就撞进他怀里:「我好想你——」 他心一柔,把小孩抱起,亲了口他香软的面颊:「我也很想你啊。」 这一切的温馨美好,最后化成了那封想尽办法送出来的信上的一句话。 ——姚家有蹊蹺,想办法带槐序回家。 054. 辗压! 王润新找来的那时,孙夏正在做指甲护理。 孙夏平日不爱做美甲,一是认为活动不方便,二来拍古装剧岂能带着华丽光疗上阵,当自己是穿越人吗?觉得刚完成不久就得卸甲实在对指甲伤害过大,因此素来只做简单的甲面护理。 王润新问好后神神叨叨的塞了张纸条给孙夏,无奈右手正在处理,孙夏只好用左手接过。 李素雅好奇的很:「什么东西啊?」 王润新嘘了声:「你别问。」 还别问呢,哪有送东西不经过助理的,这可她家艺人欸!李素雅瞪了他一眼——但是以和为贵嘛,赶紧趁人没发现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 「小纸条而已,不必着急。」孙夏没当一回事,艰难的用单手摊开那张纸条,一面想着这王润新可真缺心眼儿,也不知道过来给她搭把手。 李素雅想帮忙,还被王润新制止了:「不行!」 「我的助理是你能兇的?」孙夏平日是和蔼可亲的,但胳膊向内弯,得户自己人,王润新态度不善,立刻被她『和顏悦色』的堵了回去。 王润新手一缩,态度就比刚才好了不少。 孙夏失笑:「你们搞什么这么神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特务任务呢。」 纸条摊开,写着店名及地址,孙夏继续往下看,那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王润新的亲笔字。 【于老师后天晚上有空,想问你能不能赏个脸赴约用餐,餐费全免。】 于皓俊原话肯定不是如此书面,王润新自作主张修饰了。 孙夏哭笑不得:「抱歉。」 就知道会是如此。 王润新理解的点头,忽地凑近孙夏:「他叫我跟你说,omega。」说完,他自己也陷入疑惑:「神秘秘的,像谜语人似的,什么意思啊?」 李素雅就是存心添乱:「鱼油吧,omega鱼油。」 谁知道孙夏竟然问李素雅:「我记得后天晚上我空着吧?」 李素雅诧异,但还是看了行程:「啊?是,后天晚上整晚都空着。」 那很好,孙夏微微一笑,对王润新说:「你回去转达,到时候见。」 顿时,王润新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啊?就、就这样,因为一个不明所以的词?」 「是啊,我好奇心强,想知道这omega什么意思啊。」顿了顿,她抬头看造型师董瑶:「瑶姐那天有空吗,可以帮我做造型吗?」 「做造型干嘛啊?」李素雅捣捣王润新:「老王你到底替谁传讯息啊,你家于老师?」 王润新立刻一噎,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孙夏将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不以为意一笑:「不是于老师,一个我认识很久的人,他是要送喜帖给我对吧?我听说他求婚成功了。」 哈?他于老师连女朋友影子都没,怎么就要结婚了! 王润新见孙夏对自己挤眉弄眼,才意识到她兴许是在帮忙解围。 他反应过来,连说了好几个对:「我在酒店门口遇到的,是有听到他在跟婚宴公司那边的人说话,应该是要结婚没错,是要拿喜帖给我吗?」 「是是!」 有听没有懂,感觉继续逼问下去都撬不开这两人的嘴,李素雅和董瑶都没有再问了,哦了声这章就翻过。 * 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董瑶答应孙夏替她做造型——而李素雅纯粹爱凑热闹,当然也跟来了。 听见门閂旋开的声音,李素雅兴致勃勃:「孙夏,快点,瑶姐买了盘新的眼影……」 她的声音渐渐隐没。 她上下打量孙夏这身打扮,极为华丽的连身小黑裙,还脚上还穿着少说九公分的细根鞋,看的李素雅瞠目结舌。 「拿张喜帖也不必如此吧——」 「就是得如此。」孙夏抱着胳膊,坐回化妆檯前,胸有成竹的笑着:「得辗压,我要在这场会面从里到外,外貌气势全部辗压。」 与于皓俊单独见面,当然得挫挫他锐气——想想他看见她气势非凡登场,而自己穿的朴素无华,与她相比黯然失色的情景,就让孙夏莫名兴奋。 瑶姐放下工具箱:「为什么要辗压啊?」 「当时王润新在我不方便多说——其实那人是我前男友,但结婚给喜帖都是真的。」 她可没忽悠李素雅,前世冯薇,真的曾与于皓俊是恋人关係——就算分得不明不白,也真是情侣。 所以得辗压,天天想着不招惹你,你倒好,天天想方设法从她身上动脑筋。 好啊,孙夏已经有了计划,既然傻白甜的样子骗不了你,这回就看老娘噁心噁心你一把,省得日后继续纠缠麻烦藕断丝连! 李素雅诧异:「前男友要给你喜帖?太没良心了吧!」 这一听就荒谬的很啊,毕竟谁会邀请前女友去婚礼,而前任又是这样的顶级大美女,新娘看了不感到危机吗?可别上一周结婚下一周离婚啊——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在羞辱两个女人啊。 「是啊,这种情况,我怎么能不辗压呢。」孙夏咬牙切齿,冷哼了声:「omega是指那个omega手錶,我们交往时他送的,想结婚前要回去。」 董瑶点头:「那是该辗压没错。」 李素雅听的也满腔义愤:「呵,錶?当我们孙夏缺的錶吗,以后赞助商那边錶都戴不完的——你也送他一个,不不不,送他个时鐘当新婚礼物,圆鐘!」 但义愤填膺之后,李素雅很突然的没了劲,又看着孙夏这身打扮,觉得不妥:「但你这身,锁骨都露出来了,会不会太过了啊?」 毕竟曾经有情,难保婚前旧情復燃啊! 孙夏又是一哼:「怎么就太过了啊?难道我要全身裹得紧紧的,一点皮肤也不露出来吗?婚前要管住小头是他的事,可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哦。」 李素雅遇到孙夏这张特别厉害的嘴就是哑口无言的状态,她吃了败仗,当然鬱闷,但她又说的对——对啊!凭什么要女人负责呢,孙夏只管好看就好,对方管不住自己,又不是她的错! 期间,又有人来访,是个看上去至多25岁的年轻男子,长相平凡,一身吊儿啷噹痞里痞气。 来人一到就说要找孙夏,是李素雅开的门,她直觉孙夏不会与这种带着地痞气的街溜子交流,立刻回头看孙夏。 想不到孙夏却扬声:「上元哥,我就等你这东西来呢,再不来我怎么出发?东西拿给门口那女孩就好,我现在做造型不方便过去。」 「你当市区来这很快啊?」陈上元将手中精緻提袋交给李素雅,无心搭理孙夏:「我头一次来这附近,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走啦,我要到处逛逛,钱找老闆算哈。」 当然得走走,这儿多少美女呢,得顾眼睛要紧! 至于孙夏这位当初曾在雨中款款漫步见不着脸就惊艷了他的美人儿,看多了,没什么新鲜感了。 孙夏无意挽留:「走走走,谢啦。」 这两人好像很熟,李素雅将提袋放在孙夏面前:「你上哪认识这种男人的啊?看着不三不四的。」 「我熟的是他老闆,再说了,虽然看着散漫没点正经,但心肠不坏,别以貌取人。」 此言有理,但李素雅对这话题没兴趣,指着提袋问:「那你非要等着到手才能出发的东西又是什么?」 孙夏从中拿出一条颇有设计感的珍珠手鍊。 这手鍊典雅又别致,珍珠手鍊配上一颗红玛瑙垂坠吊饰,孙夏这精心保养过的皮肤自然白的如雪,将这珍珠玛瑙手鍊带上后,更是加分。 她很满意这手鍊:「好看不?现在庙的文艺商品作的可好呢,这手鍊在庙里开过光的——要与前男友的对决,我也得求神拜佛来相助吧?」 李素雅哭笑不得:「想不到你是这么迷信的人,跟你平常形象不符啊。」 * 「虽说平常跑仁南这带都会见到些明星,但还没见过小姐你这么漂亮的!」 孙夏上车时司机大哥连连称讚漂亮,大概把上学时学的所有用以形容美女的成语都拿出来了。 车内空调稍冷,孙夏穿上外套,思考着等会可能发生的情形。 ——以于皓俊那种无时无刻都要求自己逼数得够的人来说,敢邀她吃晚餐,肯定也是约在高级餐厅。 她都猜到了,于皓俊那人一定订个私人包厢——反正他有钱唄,这点钱又不算什么,然后我们的大影帝就会吩咐所有人送餐后就回避,不许进入其内。 司机看她眉宇带笑,趁着红灯问她:「小姐,心情很好啊?」 「是啊。」孙夏满脸的势在必行——今儿个再不让你放弃纠缠,算我输! 又过了几分鐘,司机告诉她目的的地已经到了,而孙夏正在心中演练等会要做的事——要亲暱的像是那些巴不得上他床的女人一样甜腻腻喊他皓哥,先让他噁心一把再说。 施然落座后,接过菜单,点最贵的就对了——纵然还不知道于皓俊到底邀她去何处用餐,但那不重要,反正这顿他请,那就闭着眼占他便宜,她干嘛好心替他省钱? 要像个巴望着攀上他这棵大树,既像娇软的菟丝花,又缺心眼儿的草包。 陡然听见司机说抵达,孙夏往窗外看去,愣了一下。 这是个平凡无奇的美食街,店面约三十几坪大小,老闆在门口骑楼料理,朴素的落在城市一角,进出的客人,大多都是在附近上班上学的平凡人。 有些落漆的红色招牌写着几个字。 ——豪哥牛肉麵。 门边还栽着满满绿植,孙夏抽抽嘴角:「就这?」 牛肉麵? 「是啊,你说的宗新路536号,门牌还掛那,你自己看。」 孙夏下了车,确实如司机所言,地址正是那张纸条后写的。 她上下打量,觉得这家朴实小店面,与于皓俊那傢伙的气质……或许曾经的兰北太子爷过了30也开始觉得自己该接接地气了。 老闆是个年约五、六十岁的大伯,见孙夏这身姿绰约戴着口罩穿的华丽的妙龄美女站在门口,展现了餐饮业的热情,豪爽的招呼孙夏:「里面坐啊,别站在外面看嘛。」 赴约前王润新转告自己,要孙夏抵达时向老闆报自己的名字,很显然的,老闆在听见王润新姓名时,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神祕又兴奋的问:「得对一下暗号吧?但我这儿没天台,等会你们要谈判的话,阳台可不可以充个数啊?」 ……这是现实世界,可不是古惑仔,这里可没有陈浩南。 老闆领着孙夏来到二楼——非常明显,这家小麵馆是没有包厢,这个独立空间,可能都是老闆临时清出来的。 事情开始脱轨,跟她一开始想像的都不同。 孙夏柳眉蹙起,他究竟在搞什么玄乎? 想像中,于皓俊应该要约她在一家符合自己身分及财力的高级中餐厅,而她要一进门就嗲声嗲气的喊他皓哥,眼一闭就点个龙井虾仁佛跳墙,末了还要如同那些没脑袋的笨蛋一样,用胸去蹭他胳膊,直到他发现自己就是个草包,恼怒甩门…… 现在这是哪齣?牛肉麵馆?可别太亲民了吧。 055. 斗他 于皓俊倒是挺有间情逸致的,手边有一壶刚沏上来的乌龙(不得不说这小店还真是卧虎藏龙,他喝得出这乌龙绝不是大卖场卖的廉价茶叶),茶盅里的浅茶色液体清澈,入口甘醇,角落点了玫瑰香片,馥郁香氛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有人敲门,于皓俊掀眼:「请进。」 和来人对视那瞬,他俊眉瞬间一蹙。 「皓哥。」门边那位美女把外套捲在胳膊上,正对着他甜甜一笑。 孙夏身着细肩带全黑连身洋装,胸前布料上镶着几颗珍珠,右肩带处别着个胸花,裙襬由腰线以下慢慢展开。 腰部服贴,又不显单薄,裙子上绣满了精緻银线,脚上穿着的那个大概也是双有七八公分的细跟鞋。 孙夏有着典型的美人肩,肤若凝脂,锁骨极美,她带了条金色锁骨鍊,更显得肌肤胜雪。 真是天生丽质,这朴实无华的小店,也硬是被她衬出了高级,浑然天成的富家千金小姐气质。 她可真是……隆重。 「皓哥,我很高兴你约我。」孙夏娇羞笑笑,她目光在包厢转了一圈,斟酌着措辞:「约在这么……平易近人的地方。」 这房间就如孙夏所想,一边还立着置物柜,毫无疑问,本来是员工休息室,但今天迎了贵客收了钱,便紧急清出了空间摆了桌。 于皓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倒是枉费你今日一身打扮。」 这家小店,她还特地揹着康康包来,可真是太华丽了——于皓俊其实是想笑的,她站在这,完全格格不入。 孙夏就当没发现他眼里话里的笑意,翻阅着菜单:「我就来一份,」她顿了一下,觉得荒唐,闔上菜单,吩咐服务员:「总之,给我一份最贵的。」 服务员走了,半晌,门再次敲响,是来送于皓俊的餐点。 ——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红烧牛肉麵。 孙夏满脸离谱,她都懒得掩饰了。 显然不止她想别出心裁,于皓俊也想着反其道而行。 于皓俊放下茶盅,拿起筷子:「不急,我猜想你既然赴了我的约,那也跟我一样,是推了所有行程才来的吧——就先吃饱吧,吃饱了才有精神说话。」 孙夏槽多无口,不好发作,决定照原计画,掐着嗓子嗲声说:「那吃饱了我们去哪啊?」 于皓俊没吭声,不动声色,甚至看都没看她,专注进食,彷彿眼前的食物才是最迷人的。 孙夏撑死了也想不到会是这种发展,但这她能说什么,发作了又显得她娇生惯养,便故意从包里倒腾出了马尾夹,有些嘈杂,果然叨扰到了进食中的于皓俊。 他眉头微皱,孙夏心下大悦,还衝他喜笑顏开。 他瞅了孙夏一眼,倒是看出来——她是故意让自己不爽的,製造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象,让他以为孙夏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以松懈戒心。 孙夏夹起一头长发,典型的天鹅颈,细长直白全占了,她侧身从包里拿东西,于皓俊便看见后背蝴蝶骨处那朵绚丽娇美的蔷薇刺青。 她略微抬眼,于皓俊便指着蝴蝶骨:「蔷薇。」 闻言,孙夏以手支颐,斜睨着于皓俊:「嗯?」 她五官优越,眉眼间又是冷艳,嘴角掛了一抹妖冶的笑,孙夏轻抬下頜,笑里带着睥睨,但一眨眼,又带了些这个年纪才独有的淘气俏皮。 于皓俊怔了下——这朵蔷薇刺在孙夏身上,可真合适。 漂亮的女人他见过很多,娇俏可人的、冰山高冷的、明艳的妖艳的什么都见过。本该见怪不怪,但对孙夏,却一时挪不开眼,彷彿遇上了s极的n极,越想撤离,就越着迷。 孙夏笑笑,点到为止:「喜欢吗?」 于皓俊没说话,眼神高深莫测——只是一时惊讶,喜欢倒不至于,但偶尔想拧了是真的。 彼此都心有盘算,用餐时鸦默雀静,孙夏点了是小份的汤麵,食量小,用餐速度比于皓俊快了些,她吃饱后放下筷子,见于皓俊碗内还剩半份,顿时烦躁,觉得他就是故意行一个拖字。 一烦,菸癮就来。 孙夏一边倒腾出菸盒一边问:「这里能抽菸吗?」 于皓俊头也不抬:「禁菸。」 孙夏更烦了。 但这是店家规定,于皓俊也忍耐着,孙夏又怕她这一走于皓俊搞出什么乱子,虽心烦手痒,但还是将菸癮压下了。 她只得把玩着她手上的菸盒,怏怏不悦的瞪着瓷製茶壶。 若不说,还当这茶壶和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于皓俊笑了笑,驀地一怔。 她有双好看的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纤若玉葱,这样的手玩着菸盒,更是赏心悦目。 孙夏噘着嘴,以纤长食指轻点菸盒侧边五下,想着想着更加不痛快,又将其上下翻转,又轻敲三下,再次翻腾,又是新的轮回开始。 这一切都是孙夏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兴许是看岔了吧?他这么想着,一会,又抬头去看,孙夏正好翻转菸盒,先五下,翻腾,又三下。 于皓俊脑袋一突,竟不自觉恍惚走了神。 注意到他的视线,孙夏看了过来,笑问:「皓哥怎么了?」 于皓俊紧忙歛神:「没事。」 既然饱餐了,回冲的乌龙茶也到了,桌上还留有些小点,这场仅有两人的鸿门宴也该进入正题了。 于皓俊添了茶:「孙夏,你今天为什么愿意赴约?」 这问题就很没必要了,虽然这么想,孙夏说出口的话还是有所克制:「我听得懂那个omega的意思,你那时也暗示过我狗仔间都有组织,我那天遇上的就是个omgea狼,对吧?」 这是个特别又有条理的狗仔组织,以事后拿过的酬劳为判别,数字越多越好看的,在组织里阶层就越高。 他们仿效雪狼,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最高级的alpha狼、beta狼、omgea狼。 而最上头,还有位神秘负责人,无人知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只知在其一手带领之下,雪狼组织在狗仔间的地位是越发的高。 就跟狼一样,不管猎物是谁抓到的,不管是谁拍到的,首先享用,拥有功劳的,都是高阶头等狼。 这个组织凡事只看钱,其馀都不关他们的事。 钱够多,好谈,那替你压新闻。 报社那边出更多钱?那抱歉,这条大独家就给报社了。 孙夏他们那天遇到那组人蠢了些,胆敢在车里明晃晃掛着狼吊饰,应该是当他们艺人不知道他们雪狼的存在,大抵也是刚入组织想显摆给同行看,却不知自己就是败在这蠢货行为上。 那二人就是最低阶的omgea狼,因此孙夏一听这词,就知于皓俊意思——他是要提醒自己,欠他一次人情。 「是。」于皓俊頷首:「你很聪明,所以别想着继续装笨那招,我不会信。」 换言之,此前做好的所有盘算全部作废,因为于皓俊早打从心里不信,这些招数也无用武之处。 孙夏有些惋惜,难得她在脑里导了回戏呢,竟不让演。 但她性子本也就讨厌人吊胃口,于是问:「好吧,那皓哥,你找我来这做什么?」 她咯咯笑了,指着点他:「可别又聊金丝雀,这话题太无聊了,我没兴趣了。」 「怎么没兴趣呢,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就敞开来说吧。」于皓俊说:「你真当我这些日子都间着没事找你茬?你对我不太了解啊,我一向对他人事务没兴趣,正是因为我知道那晚在床底下听完一切的人是你,我才会频繁试探你。」 他敞开来说才好呢,有招才能解不是吗?孙夏不紧不慢的问:「有证据吗?」 别说,还真的有,于皓俊抽出了一张照片,推向了孙夏:「虽然时间过了有点久,但仔细回想一下,应该还想得起自己穿什么衣服吧?」 前段时间得空,于皓俊回了趟兰北市郊别墅从保险箱里取出当时截至监视器画面的相片。 他有本事调到监视器画面,孙夏并不意外。 监视器放在对街路灯下,照片里孙夏站在华月宅邸前,她当时还没现在机灵,没想到自己应该掩饰五官,因此马失前蹄,这张相片将孙夏脸庞拍的一清二楚。 于皓俊挑眉试探:「像不像你?」 事到如今瞎诌个什么自己是双胞胎、那是她妹妹之类的,那未免太搞笑,气势低人一头。 「是啊,这就是我。」孙夏气定神间:「终于等到我承认了,所以现在要报警抓我,说我非法闯入民宅了是吗?」 虽不知道她内心是何等紧张焦虑,但表面上看来她仍处变不惊,这难免让于皓俊惊讶——孙夏才20出头,心态却有着许多30岁人都没有的沉稳。 于皓俊问:「你怎么进屋的?」 「我知道那屋子的密码,我妈妈以前跟冯薇……老师,是好朋友,常常带着我去她家作客。」 她在说谎。 于皓俊心知肚明,但这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决定先顺着她的话走。 他没正面回答:「你那天听到了不该听的。」 「那您是来威胁我不能说出去的吗?」孙夏反问,语气带着奚落嘲讽:「我觉得皓哥您可真是衷心为主,老闆一家做出这种至人命于罔顾的事,明明是知情者,竟然还能帮忙瞒到现在。」 她鼓掌,冷笑:「我若是姚鸿,一定觉得遇到你是上辈子烧高香,祖坟冒青烟。」 于皓俊不自觉的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他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儘管心里已经气的冒烟,说起话来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正事,不需要在这里阴阳怪气,这些话对我没用。」 于皓俊面无波澜,但捏成拳头的手没被孙夏忽略。 哦,没用?看着可不像是没用的样子呢。 她也没揭穿,就只是看他手又看着他脸,笑的意味深长。 于皓俊欠身向前:「孙夏,你跟姚家没有交集,又是为什么,一提到他们就恨的牙痒,好像有八辈子仇呢?」 孙夏斜眼看他,事已至此,她也懒得虚情假意:「你想说什么?」 「就当我八卦吧,我就想知道你跟他们什么仇啊。」 「那你跟他们又什么仇?」 「我跟他们哪有什么仇?」 「没有仇问这个做什么?没有仇手捏那么紧做什么?」 简直快问快答,于皓俊一下就变了脸色,竟哑口无言。 孙夏笑了下,懒懒托腮:「无法回答的样子看起来很心虚哦,皓哥。」 于皓俊心生不悦:「你是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吧?」 他一笑:「要是冯蕊知道,你曾经私闯她姊姊的房子,你认为自己在nuit还待着下去吗?」 「你除了拿这个威胁我,还会什么?」她双手交叉撑着下頜,笑的娇俏甜美:「你真当我怕吗——皓哥知道的,我忽悠人的功力,可是一流啊。」 这话虽是玩笑,但却不是假的,于皓俊也知她真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再说了,他和孙夏之间,冯蕊当然会更倾向相信孙夏。 两个人对视,虽然就两个人,虽然身处这平和寧静的小餐馆里,但眼神中彷彿有火,无硝烟的战争正在爆发着,两人盯着对方,都收起了笑。 看过猫科动物狩猎的样子吗?牠们会先压低身子,都在等着时机,趁猎物不注意时,猛然扑向前一口咬住其咽喉。 「孙夏,你没听过独木难成林吗,既然有同个敌人,多些人总比你单打独斗强。」于皓俊此刻便是如此,他放低了姿态:「我探探你的虚实,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毕竟,也可能你是他们安插到我身边的眼线,不是吗?」 「这话说的有理,所以你才约我出来吃这顿饭试探我?」孙夏将落至腮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但是皓哥,你我都有理由——你想打探我的故事前,不该先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吗?」 这就不行了,于皓俊面色又变:「孙夏,你到现在还没搞懂状况,就算冯蕊真的信你了,那这事传出去呢?深夜私闯过世的一线女星宅邸,大家怎么看你?」 更别说那晚甚至把他打昏了,于皓俊觉得自己挺给她面子不提这事。 他虽然方才低声下气,但到了这时,又摆起了架子——得让她清楚谁才是在上的那位:「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解释解释,与姚家什么纠葛,又怎么擅进冯薇家里。」 位处小吃店二楼的员工休息室没安装空调,此刻是火伞高张的六月,只靠一台小风扇自然不够,孙夏起身推开窗,想让闷滞空气流通些。 被忽略了,于皓俊不高兴,喊她:「孙夏。」 「皓哥,你自己都不信任我了,那我又怎么可能也会相信你呢?」孙夏转过身,盈盈一笑:「这些事我很难解释,说了你也不会信,既然彼此不信任,说了也是没有用对吧?」 她说完又转身,面朝窗外,此刻已是日落斜阳,再不久,天色就要暗了。 微风吹拂,吹起孙夏落至腮边的碎发,孙夏将之勾到耳后,从容不迫,眉目冷艳。 她从世间过,不惹半点人间烟火。 不说,行啊。 于皓俊笑了:「孙夏,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练习生,叫梁权?说是你同学,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有兴趣吗?」 // 这局大家觉得又是谁占上风呢~~ 056. 弄他 「我劝你一句,梁权这人的本性更不怎么样,你别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对的。」 梁权?搬出这人来威胁她简直可笑,但也不能嘲笑于皓俊,毕竟他不知道。 于皓俊倒是毫无影响,很显然的,梁权这张牌,他也没打算用,他浅嚐了口乌龙:「是啊,所以说你们两个之间,我更倾向你,我和你相处更长,也可说……更熟识。」 「只是孙夏,我们连基本的对谈都做不到呢,」于皓俊笑的和顏悦色:「倘若以后梁权出道走红——别说不可能,资本想捧谁可不是我们猜的到的不是吗?他如果给你爆出这些事,什么堕胎啊之类的——你也知道,那些媒体网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风向一旦偏向他,你就难挽回囉。」 「但我跟梁权是同公司前后辈的关係,若梁权真将此事全盘托出,我还可以提前替你压下呢。」他的尾音是幸灾乐祸的上扬,好像孙夏会因为梁权这砲灰一蹶不振:「只是从你今天防备我的反应来看,我就觉得事有蹊翘,看来有必要好好考虑我到底该相信谁了。」 「我以为你是打算与我建立一个和平且平等的合作关係,却一上来就丢来好几个我的把柄,这就是你的诚意?」句句有理,孙夏笑:「若我不想说呢?」 「不说也行啊,反正我有整晚的时间陪你耗。」 「看来,我走不了了呢……」孙夏露出了苦恼神情,显然动摇了,或许。只要再推一把,他就能撬开孙夏的嘴—— 这时,于皓俊一凛,就见孙夏腾起,并抄起一枝筷子就往于皓俊瞳孔飞速逼近。 来的太快,于皓俊想都没想,迅速抬手攥住孙夏手腕。 「反应好快啊。」孙夏挑着眉笑了:「我能不能走啦?」 「筷子?」于皓俊轻笑中带着嘲讽:「你挺能就地取材啊,上回是画,这次拿着枝筷子。」 「你要我讲我就讲?我还没那么傻呢。狗仔的是顶多只能让我跟你说我就是华月宅邸那个人,其他的,是不同的价格。」孙夏玩笑似的说,神色却凝重了几分:「更何况,我也不知你话里有没有诈呢,你也可能是天悦派来试探我的,我怎么能信你?」 是有些被激怒了,于皓俊衝孙夏挑衅的笑:「孙夏,你当我怕?」 说完,于皓俊就攥着她手腕用力一拽,避也不避,好像算准孙夏会适时扔掉筷子。 出乎意料,筷子已几近瞳孔,孙夏却只是睥睨一笑。 ——疯子,彼此心里都这么想着。 他可以感觉到握在掌心里的手腕始终带着劲,是真没打算停止。 于皓俊停下动作。 孙夏讥誚:「继续啊——反正废掉的是你的眼睛,又不是我的。」 于皓俊怒极反笑:「你也真够大胆啊。」 孙夏不置可否:「我能走了吗?」 于皓俊当然寸步不让:「你认为今天来了这家麵店进了这间包厢,我能这么简单让你走吗?」 孙夏冷着脸瞪着他:「你还真不怕眼睛废是吧?」 话都说到这了,儼然破局,那也都不必客气了,于皓俊压着嗓子,平白添了几分森然:「我刚才就说了,你那天听了不该听的,为山九仞最忌功亏一簣,我是不可能让你成为亏的那一簣。」 那好,孙夏耸肩:「那你说说看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少,一件一件说吧。我挺想知道你和姚家之间的纠葛,就像我说的,有共同敌人即能成为朋友,我们不必总是如此针锋相对,不如站在同一阵线,不是比单打独斗来的好吗?」 「还有,你到底与冯薇什么关係,为什么从你身上总找的到些她的影子,她的表演方式、与她同款的香水,更重要的事,为何你能自由进出她私人宅邸——别又胡诌自己以前就认识冯薇,冯蕊已经告诉我了,她们姊妹俩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你。」 于皓俊没松懈,孙夏这个人太狡猾了,她就像滑溜的鰻,怎么也握不在手里,握着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从手心溜走,要拿捏她,也是让于皓俊煞费苦心。 「就这些啊?其实这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孙夏气定神间笑,却又答非所问:「好像有虫子啊?是不是开窗的关係?我看楼下种花,好像是蜜蜂。」 话说一半钓胃口本就让人不悦,于皓俊没好气:「那就把牠赶出去,虫子算……」 凛冽凉意袭来,于皓俊下意识抄起银叉一挡,发出清脆声响,他只好先放开孙夏右手,一时没控制力道,银叉掐进了孙夏掌心里。 这时才看见,她的左手腕带着串珍珠红玛瑙手鍊。 但孙夏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连声吃痛闷哼都没发出,说时迟那时快,噠的一声,瑞士刀尖锋直朝自己袭来。 于皓俊大惊,来不及抄傢伙,只得下意识握住孙夏手腕,将她手臂朝后一折,把孙夏摁在桌上。 男人腕力大,于皓俊用力自然没将孙夏这纤如柔荑的手放在眼里:「老是以暴制暴,不是好法子啊。」 受人压制,孙夏昂首看他,却不甘落于下风,笑的无良:「反正制的了你就是好法子。」 随后竟又大惊失色:「欸欸,先放手,别动,真的有虫子停在你脖子上。」 这情绪大起大落也真累她的了——这一晚被这姑娘耍得团团转,于皓俊满肚子窝火,又听她莫名其妙提起虫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什么虫子!」 他使力一拽,把孙夏拽起,孙夏重心不稳,只得撞进于皓俊怀里。 虽是无心之举,但也算是冒犯,于皓俊怔了一下,却又听孙夏说:「等等啊,我帮你赶走这虫子……」 被她这么一说,脖子真痠麻了起来,好像真有虫子在那徘徊,于皓俊光想到虫子翅膀在自己后颈拍打,就不住脑袋微微发怵,想要去打。 孙夏着急窜跳:「别打啊,要是真螫了你怎么办,我帮你赶走。」 右手受制,孙夏用左边胳膊圈住了于皓俊项颈,她踮起脚尖倚着于皓俊胸膛,两人几乎快要没空隙,于皓俊微一垂眸,就能看见她后背处蔷薇。 不知为何,就被那嫵媚又冶艷的蔷薇刺青吸引,怎么也移不开眼。 气氛又曖昧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徘徊裹挟着他们,于皓俊很不自在,还有种背叛的心虚,只是他暂时想不出是觉得背叛了谁。 孙夏眸色渐沉,语气却小心翼翼:「别动别动,我怕牠螫你——」 与此同时,孙夏将左手腕向下,让手鍊接触到手掌,摸到红玛瑙吊坠时,扳了隐藏在侧的小小机关,一根冷冽银针随之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孙夏吓的哎呀了声,于皓俊心道不好,感觉刺痛,后颈有电流窜过,他脑袋发麻,忽地一个激灵,四肢陡然无力。 于皓俊瞪着孙夏,头晕眼花,只能咬牙切齿:「你干了什么?」 「不是我干的啊,是虫子……」 「孙夏你这——」 这什么呢?话都还没说完,于皓俊痛苦的捏着眉头,双腿发软,就往前一栽。 孙夏稳稳地接住了于皓俊——这185的男人抱着也挺重的呢,而她终于在此时卸下所有偽装,露出了慵懒从容的笑:「皓哥听过那句话吧,量小非君子。」 于皓俊恨得咬紧后槽牙:「无毒……不丈夫……」 语音还未完全落下,于皓俊已经没了意识。 孙夏看着手上的手鍊——早从何栩山那买到了麻醉药偽装成了珍珠手鍊的模样,药剂本身没任何致命性,但仅些许药剂就能让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四肢无力甚至昏迷。 本不想用的,谁让他咄咄逼人,把她往绝境逼去呢,他不客气,那怎么还能怪她使诈呢? 孙夏满意:「拍戏这么久,也累了吧,皓哥,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于皓俊没吭声,早已昏迷在她怀里。 * 老闆本还在楼下构思着繾綣缠绵的幻想——这不是挺正常的吗?楼上那两个一看就是有钱人,郎才女貌,独处一室能不发生点什么? 话说回来,那男的可真像那啥的于皓俊,女的挺像他媳妇儿最近追的那部《小永乐》男主角他姐啊…… 莫非,他搞错了剧本,楼上那不是古惑仔,而是明星秘恋…… 老闆忽觉蓬蓽生辉,我去,我们这小店居然也能有星光熠熠的一天! 说巧不巧,阶梯上传来脚步声,老闆一个激灵,转身去看,正是那长得像男主角他姐的漂亮女人! 孙夏朝他微笑:「买单,全部,包厢钱也算进来。」 老闆敲着计算机,又探头探脑:「你们要分头走?」 孙夏只嗯了声,便扫码付款。 ——知道的,不能一道走,怕被偷拍嘛,在仁南开店这么久可不是开假的。 老闆知情识趣,孙夏从包里拿出了墨镜:「因为那位先生睡了,所以我多付点场地费,也麻烦老闆注意一下,若睡超过五小时,帮忙叫一下救护车。」 前面那些话老闆听了都点头应好,直到最后那句,让他着实咋舌愣在原地。 救护车?有必要叫到救护车? 还来不及问呢,门口已来了辆计程车,那女人已拢上外套戴上墨镜,带着自信胜利的笑容走向计程车。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麵店老闆整整愁了一个小时,算了下五小时后,那都打烊时间了,但人家可是有付钱的呢…… 而且为何要叫救护车啊,可别他俩在包厢里玩过火出什么乱子啊。 嘖,想想突然香艳了起来,但男方是不是太虚了,人家女方下楼步伐可稳的呢! 说时迟那时快,楼上按了对讲机,老闆又是虎躯一震,就听见对方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老闆,不好意思,可以给我送壶乌龙吗?想喝点热茶。」 撳断对讲机后,于皓俊跌跌撞撞坐下,瞪着方才孙夏坐着的位置——蜜蜂螫一针哪有可能将他这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放倒,孙夏铁定有鬼! 栽一次就算了,他三十年的人生里竟在孙夏身上吃了两次鱉! 他捏着拧成疙瘩眉头,喝了送上来还冒着烟的热茶后,那窝囊气才终于消退些。 理智归来,于皓俊终于有心思思考。 他抹了把脸颊,竟微微湿润。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有冯薇,他们还很年轻,不到30岁,那年他们正相爱,觉得人生美好,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冯薇没注意到他,她眉心紧蹙,专注的看着剧本,右手却突兀地拿着短匕。 于皓俊这才想起,有一回冯薇接了个武侠电影,其中角色就得使短匕,但她是演员科班出身,又不是武打班,所以为了这部武侠电影,冯薇下了不少功夫。 她一直是这样,若是能自己上,坚决不用替身,这是敬业,更是对角色的尊重。 于皓俊一直盯着她看,不知不觉走神,眼眶发酸着,他缓缓抬起步伐,一步步往沙发上的冯薇走去。 定睛一看,冯薇的右手无意识的耍弄着道具匕首。 冯薇食指敲打刀柄五下,接着上下反转,点着刀刃三下,然后又俐落翻转,再次敲打刀柄五下。 于皓俊震了一下,如雷轰顶,跌跪在地,难以置信,一行泪从眼底滚落。 冯薇这时才注意到他,一见他,眉梢眼底都带着浅浅笑意:「皓俊,怎么了?」 057. 戏子无情 「好了好了,孟瑾杀青戏来了,大家认真拍——文磊!这天之后就能好好休息,你要干吗?」 文磊看着李裕飞笑:「我当然回去练习,选秀赛期提前了!」 小小年纪就是是内卷之王,大家都笑了——关于《popstar》第二季提前开赛的事,大家都是圈内人也有所耳闻,毕竟若明年开赛,文磊挟着《承千歌》的人气一定会爆(老戏骨+影帝+流量小花三重buff,这戏已经是明年爆款预订了),现在提前,也看得出大概是哪家大公司要防爆文磊做的举动。 李裕飞笑了笑,他挺喜欢文磊的——他的进步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会进步的孩子就讨他喜欢,便私下偷偷和他说:「影视公司也给压力了——毕竟【珠】下半年还没出爆剧,想趁年底拨出抢个话题,所以我想,应该能在你比赛前开播。」 【珠】是线上拨放平台珠玥在网路平台的暱称,因为商标是用了珠宝的意象,所以网友就称呼为珠,是这几年崛起且占了不小的使用量的影视拨放平台。 【珠】的总裁慧眼,但又不是每一部剧都能正中观眾喜好,偶尔马失前蹄也很正常。 所以这次,她打了安全牌,决定把下半年押在《承千歌》这部一定会爆的剧上。 文磊惊讶:「这么紧迫就播,成品不会很粗糙吗?」 「还好,我们也不是天天就拍戏不剪,已经剪好了一点——而且如果没剪完,还能分上下部呢,这样人气不是可以延续更久?」 文磊笑了,李裕飞打气的给他拍拍肩膀:「我很看好你,加油啊,不论演戏,还是当偶像,都加油啊。」 最后一场戏,是紫甌过世六年后,孟瑾因当年私自出兵抢亲,周帝废太子并夺去兵符,孟瑾不以为意,救回一条命后甚至以不吃不喝为筹码,意欲遁入佛门出家。 皇后因此哭闹了三天三夜,周帝只得折衷下令,将孟瑾软禁在灵昭寺,并下令不得他出家。 六年后,楚君瀟一统天下登基称帝,念及他是孟瑜胞弟,想将他接至宫中让姊弟团聚,却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那时的孟瑾二十三岁,长年习佛,性子已无年少时轻狂:「烦请公公告诉陛下,软禁灵昭寺的旨意是先帝所下,倘若要孟瑾出灵昭寺,也得是先帝下旨,我若擅离,那岂不是忤逆先帝之命?先帝九泉之下,也会大骂一句怀瑜不孝。」 楚君瀟听后勃然大怒——此乃大不敬,哪来什么先帝,他就是新王朝的开朝之君! 一方面也是忌惮他曾是前朝太子,拥护他的人都还活着,一时衝动,威胁孟瑾若真执意如此,那只得杀了他以儆效尤了。 传令公公到时,寺里是一片悲凄苦深。 坊间小道消息早已传至灵昭寺,这些年僧人们都与孟瑾相处甚欢,都道他平易近人,又性格内敛沉稳,都很喜爱这位曾经的太子爷。 灵昭寺小僧人性子还未洗鍊成从容不迫,一想到素日来总陪着他们玩,给他们吃小点的孟瑾哥哥就要死了,全哭成一团。 出乎意料,孟瑾听见这道圣旨,竟同意出灵昭寺了。 「孟瑾愿意出灵昭寺,但请公公要陛下遵守承诺,这道死令,必要下达。」 传令太监震惊,尖着嗓子,颤巍巍地说:「陛下宽宏大量,愿意留公子一命,您别如此执拗,您才弱冠,人生还长的呢,公子三思啊!」 孟瑾却笑着摇头:「公公知道吗,我有个心上人,在六年前过世了。不得已独活了这六年,现在,我想去找她了。」 公公自然知道,公子的心上人死于六年前和亲队伍之列,她生前与陛下感情甚篤,在楚君瀟即位后,甚至亲自追封为福康长公主。而孟瑾则在灵昭寺为她竖了一个衣冠塚。 『孟瑾之妻紫甌之衣冠塚。虽思卿断肠,仍愿卿魂归故里,勿念存者,日日安康喜乐。未亡人孟瑾。』 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他这辈子,也就只会有紫甌这个妻子了。 就这样,孟瑾在僧人们的护送下,睽违六年走出了灵昭寺。 大大小小的哭声此起彼落,孟瑾却只手执一串佛珠,双手合十,带着浅浅微笑。 那日,阳光正好,他走下台阶,一步转一次佛珠,慢慢地步出灵昭寺,踏上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这道让孟瑾人生最后一次感到满足的死令成了压垮孟瑜和楚君瀟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孟瑜决绝的在册封皇后之日一身大红嫁衣跳楼自杀,已是后话了。 孟瑾回头看了眼住了六年的灵昭寺,向所有僧人鞠躬致意,这些出家人也都强忍着悲痛,双手合十,齐齐拜别这位前朝太子。 他转身看着前路,深山树林,光影粼粼,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位紫衣姑娘。 他停住了转动佛珠的手,泪盈满了眼眶,嘴唇微微翕动:「师父……」 「阿瑾。」她站在树下朝他微微一笑,并向他伸出了手。 孟瑾点头,以手背抹去眼泪,回以一笑:「我来找你了。」 * 李裕飞盯着小萤幕看,片晌,终于拿起扩音器:「好,过了过了,恭喜孟瑾紫甌杀青。」 工作人员鼓掌,跟着道恭喜,送上鲜花给孙夏和文磊,让两个人并肩一起拍了杀青照。 文磊第一次拍戏,长达近半年终于杀青,感觉新奇,笑的很靦腆。 趁着四下无人时,文磊挨近孙夏:「拍完这部戏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目前蕊姐还没告诉我。」孙夏素来喜爱玫瑰,正爱不释手抱着工作人员送上的玫瑰花束:「你呢?」 文磊收到的则是一束紫罗兰:「我要回公司练习,要参加第二季的《popstar》,因为突然宣布要提早录製,大概九月底就要到海瀛岛报到集训了。」 孙夏抬起头,惊讶的张圆了嘴:「还得跑到外岛去啊?」 海瀛岛是外岛,古时发展渔业,近几年岛上观光產业蓬勃而起,已经发展为以观光维生的离岛,尤其到了夏天,更是有不少饕客为吃新鲜海產特地远行海瀛。 见孙夏终于起了兴致,文磊心下一喜,用力頷首:「嗯,十月首次录影,节目大概几个礼拜会播出,然后待到一月总决赛。」 「那加油哦,你不是c位我可不看的啊。」 文磊笑眼弯弯,復又靦腆,耳根微红的看着孙夏:「那八月这段期间,要是有空,我们能一起出门走走吗?」 孙夏未解其意:「那也得有空吧?你忙着练习,我也没间着啊。」 这话说的文磊不高兴,嘴噘的老高:「总、总有间暇时间的,能不能……」 语音未落,孙夏屈指敲了文磊脑袋,哭笑不得:「当初不是你说,男偶像跟女艺人太亲密什么什么的?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虽知孙夏是说玩笑话,但文磊还是莫名觉得被挤兑了一番,顿时面红耳赤,忸怩的挠挠脖颈,不知如何是好。 孙夏看出他的尷尬,说:「我跟你说笑的,要是不舒服,我跟你道歉。」 文磊立刻坐直:「姐姐不用道歉。」 「文磊,戏演完了,该出戏了。」 孙夏前后不着题来了一句,把文磊说懵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她,心中泛起了一阵苦涩。 孙夏还十分的体谅他一般:「第一次演戏总是这样,我知道很难告别角色,也知道你对孟瑾投入多少感情,但现在已经结束了,孟瑾跟紫甌一起留在故事里了。」 「而你,文磊,你是现实中的人,戏拍完了,你也该回到现实了。是我教你要把自己完成当作孟瑾的,那现在我也告诉你,属于孟瑾的感情,也该收回了。」 这话对一个情竇初开的少年而言,是真的伤人。 但她说的很有理,都说戏子无情,大抵也是因为下了舞台出了戏,就把所有的情都留在台上剧里了吧? 见文磊怔愣着看她,孙夏微笑:「慢慢来吧,毕竟第一次,还需要时间。」 说完,看见不远处李素雅和冯蕊并肩招手要自己过去,孙夏点头,拍了拍文磊的肩膀权当告别了。 文磊抱着紫罗兰呆坐在原地目送她扬长而去。 她穿着和自己手上紫罗兰一般色彩的古装往前走,分明没刻意高调,却像是一束光,所到之处,黑暗都被吞没。 他这些日子生出的感情,真只是入戏太深吗? // 未亡人通常指寡妇,至于鳏夫叫什么呢,网上查不到,因为古代男人还有很多替补人选……(续弦啊大家知道的吧。) 所以这里也用未亡人了! 058. 脚踝旧伤 「我看过你的打戏,四肢确实都带劲,并不是现在寻常打戏那般软绵绵花拳绣腿的类型,我听你妈妈说过,你曾经学舞学了好大一段时间,这应该也有关係。」 冯蕊抽空来了仁南,是来询问孙夏有无前往武打学校学习的意愿。 孙夏点头:「这大概也有点关係。」 「那你有兴趣吗?」 当今趋势确实很爱拍大女主剧,无论现代职场或是古代言情,只要标籤打上个『女性独立』、『女性互助』,几乎都能引得观眾注目。 但这几年下来,不少人发现所谓的古代大女主剧,实际上还是披着女性独立外衣的娇妻文学,有什么困难靠男主就行,甚至都只需要女演员在镜头前摆摆姿势,上阵的都是武打替身——那凭什么获好评赚大钱的是你,而不是在背后替你演出这些高难度动作的武替呢? 孙夏自知现今市场不同,她是漂亮演技好,但这圈子一溜,难道就没有同类型的吗?演艺圈最不缺漂亮的人,演技好的自然也有,她若想脱颖而出,只得另寻他法。 孙夏坚定地頷首:「蕊姐,我有兴趣。」 想不到身体里有一个声音躁动不已:「等等,你不能去,不行!」 孙夏心中微动,原主的能量并不是那么充足,很多时候都是被她压制,她突然出现想必是花了许多力气。 是什么事情让她不惜耗费心神也要出来和她说? 冯蕊既然会提出问题,也是篤定她会同意:「好,以前我姐姐拍戏的时候认识的武指老师现在开了武术馆,我打算让你去那学习。」 提及此,冯蕊难得的出了会神,有些感谓唏嘘:「好快啊,要八月了,竟然过一年了。」 她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孙夏却听明白了。 去年的金影奖在八月份举办,而她在那个晚上,与原来的孙夏,一起葬送了性命。 要一年了。 孙夏没让自己恍神太久:「不是有一句话说,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吗?一个不注意,时间一下就溜走了。」 冯蕊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对孙夏笑笑:「是啊,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更得把握当下,毕竟谁也不知道上天何时要收自己走。」 * 夜幕降临,月光如清澈的湖水倾泻到浩淼无垠的大地上。 夜才正开始。 感受到原主有话对自己说,回了酒店盥洗过后,她立刻躺到床上让自己入睡。 她陡然睁眼,就看见那摇摇欲坠的白炽灯,已身处在斑斕古老的阴暗小道。 这是第三次来到此,她不想多费时间,立时推搡开那扇铁门,里头的女孩也焦灼难安,立刻起身看她。 冯薇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原孙夏指着右脚踝,着急摇头:「你不是知道吗?右脚踝有旧伤,你自己也有感觉吧?每次拍完武打戏你都请助理拿止痛药,这具身子没办法承受武术训练那样高强度的练习了。」 冯薇愣怔的看着她,好半晌,才招呼着她坐下:「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情况两人相对而立确实无用,原孙夏落坐,冯薇则循循善诱:「我确实都有感觉,而且不是普通的疼,非得用止痛药才能压下,你曾经受了很重的伤吗?」 原孙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虽知道这只是意识塑造的形体,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拥有那副身子。 她遗憾难受的长叹一口气:「对,很严重,甚至最后我只能放弃跳舞。」 「你知道的吧?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芭蕾,我父母后来看我有兴趣,便也全力支持,所以我十岁就离家,去了乔珈艺校鑽研芭蕾。」 那么小年纪就不住在家,也难怪原孙夏与父母不亲,在人格塑造的重要年纪,陪伴她的都是舞蹈。 「原来我也以为,自己会成为舞蹈家,加入国际舞团之类的,本都已经争取到去莫斯科的交换资格了。」 「事情就发生在我拿到交换资格的那之后。我十七岁时从学校楼梯上摔下来,摔得挺重的,也幸好我朋友也在,思悦送我到保健室的时间很即时,要不然差点我可能都摔到脑子坏了。」 她哀伤的说:「但脚……太严重了,校医紧急处理后帮我叫了救护车,去医院一照不得了,韧带和脛骨都断裂了。」 冯薇瞠目结舌:「这得有多疼啊。」 「好长一段时间都靠止痛药维生,甚至用了拐杖半年。」回忆过往,原孙夏陷入了悲伤之中:「后来医生告诉我,不能再跳舞了。」 冯薇唏嘘问:「你很喜欢跳舞吧?」 原孙夏勉强一笑:「算了。」 她拾掇情绪后继续:「所以我只好放弃芭蕾,退而求其次,大学时才选了戏剧系……」 「不对啊。」冯薇却猝然打断原孙夏,她秀眉一蹙:「你那时是十七岁,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至于走走路还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吧?」 话被截断本就让原孙夏的思绪慢了一拍,冯薇又将话题绕开,这让她顿时跟不上冯薇的思路,她只能怔神看着冯薇:「什么意思?」 「事出必有因,你为什么会摔下去?可能踩了什么滑倒?」 原孙夏思绪回到那瞬间,十七岁的夏季,她风华正茂,陡然间,不知为何,只记得自己滚落楼梯,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医生满脸悲戚的说:「太严重了。」 她泪流满面:「我还能跳舞吗?」 医生不忍告知,但见他躲闪的目光,她也知道答案了。 原孙夏眉头皱起,喃喃:「为什么……」 陡然间头痛欲裂,原孙夏疼的难受,冯薇见她如此,想要助力,又说:「会不会你当时在下楼,踩空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想不起来!」原孙夏不知为何情绪爆发,失控一般的尖叫,痛苦难受,怎么也不愿再次想起。 冯薇见她如此,想要让她停止思考,不自觉出声:「孙夏……」 「我当时没有要下楼!我只是要走回舞蹈教室,都在3楼,我干嘛下楼!」 出乎意料,原孙夏突然气急怒喝,顺道推了她一把,以往都是自己气势压了她一把,这回被她这么一喝,真把冯薇吓了一跳。 原孙夏揉按着太阳穴,疼痛难耐,但怎么这段记忆于她而言如此的空白? 她能记得自己当时的目的地,也能想起她和陈思悦有说有笑的一起往舞蹈教室走,但是,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原孙夏嘴唇微微翕动,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我不记得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怎么会摔下去……」 冯薇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研究,人们在回忆过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添加或减少些什么,所以也有不少人表示自己的记忆遭到窜改,过往也有不少冤案的发生,是因为证人的记忆出了错,而法官採信了这个证词,误定无辜者之罪。 原孙夏的状况,很可能是当时打击太大,直接将这段记忆如何发生都抹去了。 冯薇拍拍原孙夏的手安抚她:「没关係,想不起来就算了,早知道不强迫你了,让你那么难受。」 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隐隐还有疑虑——以她对这女孩的了解,以及事件的描述,这一摔不至于摔到失忆才是。 除非……导致意外发生的原因,才是最让她衝击崩溃,如世界崩塌一般,继而记忆重组,将这段回忆抹去。 以前当原孙夏只是个单纯天真,被捧在掌心上的小公主,但与她相处至今,一些一些的抽丝剥茧,才知道原来她身上也有许多秘密。 但谁没有秘密呢?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有人的地方,就有秘密。 059. 胃痛 胃部有一阵抽痛,王安渝倒是没往心里去——胃病嘛,他们从事这种繁忙工作的人一向都是如此,医生啊总裁也是,没时间定时吃饭,否则怎么那么多霸总小说男主都在闹胃痛? 她望进洗手间的镜子,眉头一蹙,抚着脸颊不住的想,气色怎么会这么差? 忙很正常,王安渝乐于忙碌,,忙才代表有钱嘛,但她忙却没有休息时间——她刚忙完meng的秋冬新品发表会,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她也不例外。 尤其是这一期发表会,正逢现任meng集团总裁孟灝因病入院,而孟灝的几位儿子又都有夺权争產之意,个个都表示将新品发表做到最好,所以全部的压力,通通压在王安渝身上。 助理温纯老样子替王安渝送来黑咖啡:「总监,发表会已经过去,不如给自己休个假放松……」 「休什么假,当我不知道我一倒多少人抢着爬上这个位置吗?」王安渝刚抽完一支菸,身上还带着淡淡烟味,她捏着皱起的眉头,一手捂着胃面露痛苦。 温纯这当头送上黑咖啡更给她添堵,她没好气说:「买什么黑咖啡,不知道我胃不舒服吗?不懂加点牛奶吗,拿走!」 这起小事件让王安渝更烦躁,胃部止不住的痉挛抽疼,她吃了一颗糖后,照常走上主讲台,开始新一周的例行大会。 都是员工,也不必多做什么问候,王安渝总是急来急往,马上切入正题:「新品发表会刚结束,辛苦大家了,但相信大家也已经看到各个时尚杂志的评价了——」 话才说到一半,王安渝突然感到全身盗汗,四肢无力。 她有些摇晃,但底下人都看着,这和她的威信有关,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成衣线那边的销量这几个月有明显下降——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成衣线对一个服装品牌多重要,我评估后,打算换由黄治廷负责……」 头晕目眩,开始眼花撩乱,王安渝甚至已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成衣线对服装品牌是很重要的……」 这句不是之前说过了吗?重复一次的话通常都有含意,这句话,难道是在给黄治廷撑腰? 他们在名利场久了,任何一句话都会让他们另有想法,温纯正琢磨着,好奇的抬头,就看见王安渝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王总监——」 这一嗓子一吼,所有昏昏欲睡的设计师全都惊醒,也像是给王安渝一个信号——你可以休息了,她便双腿一软,跌撞在面前主讲台上。 * 日头正大,快八月了,正是热的时候,但幸好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空调。 兰北市里,一家传承百年三代的武术世家程家班中,一眾学生们全端正跪坐在软垫上,中心处,一位大汉面前站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那女孩拿着一支长棍,双脚已扎稳马步。 她长得异常不合适出现在这里,她更像是在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这种人,比较适合出现在中世纪风格的主题派对上,喝着香檳轻声细语。 那女孩有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天生丽质,因此就算她素面朝天胭脂未施,也难以泯然于眾人间。 就在这当头,那位大汉陡然朝前,那女孩神色一变,反应极快的以长棍一挌,几乎与此同时,她立刻抬腿,一脚踹在那人胸口上。 她忽又一转,长棍在她手上耍成了花,对手来不及接这一招。 然而正当她以为此局胜负已定时,对方却使了个扫堂腿,惊的她腿一软,双目圆睁险要摔在软垫上,幸好有长棍抵地分散作用力,才不至于崴了脚。 ——她知道自己的脚不能再崴了,每次遇到对打环节,总是格外小心。 知道她腿上有旧疾,大汉拍拍手打算结束这局,想不到那女孩竟抄起长棍毫不犹豫往他袭来。 竟这么不服输! 大汉神色大变,她速度极快,只能见招拆招。 她仅习武一个月,根基与他们这些从小打起的自然差多,但又因胜在体型,得以用速度取胜,使得大汉怎么也找不出拆招之法。 难怪有句老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冯蕊抱着胳膊在旁看着,这眼花撩乱的看着她头晕,然而转眼间,早已过了三四招。 场中央那以快取胜,与大汉过了五六招的女孩,正是孙夏。 还真是巧,就觉脚踝处一阵酸麻,她秀眉一蹙,不自觉闷哼一声,仅此小小分神,就让对方找出了破绽,一把抄过她的长棍,反手将其抵在她喉头。 「好了,孙夏,今天的课程结束,你脚踝都肿了。」 大汉正是程家班班主,身兼她武打教练的程嘉伟。 一听孙夏脚踝肿了,冯蕊大惊,赶紧迎上来:「肿了?怎么回事?」 孙夏倒不在意:「就是以前练舞伤的那边,也没有程家主说的那么严重,就是有点痠痛发麻而已。」 她性子要强,整个武打班都知道,程嘉伟纳闷:「你就请替身上阵打不就好了?圈里多的是。」说了几个人名,男的女的都有,又和冯蕊笑着说:「冯小姐,也就你家这个孙夏这么拚了,给我们家武替留口饭吃吧。」 几个学员手忙脚乱,先是替孙夏送来痠痛喷雾,又给她拿来冰敷袋,真的把她当个公主在服侍,孙夏谢过他们后,撇撇嘴说:「我就不喜欢那种绣花拳脚的打戏,若是我上,自然要真材实料——再说了,程家主都说了几乎都用武替,那我一个人还是无法影响你们吃饭的。」 程嘉伟无奈一笑:「这姑娘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她。」 孙夏最后还是选择学习武术。 她和冯蕊讨论过此事,冯蕊本也担心这对孙夏的脚踝来说负担过重,但孙夏说了自己已找医生评估过,没有问题。 ——当然,医生不是这么说的,要她切记好好休息,勿太过操劳,孙夏才坦白告诉医生自己是想学武打。 「若是普通防身术自然可以,但若真想练成武侠小说那般的大侠,我只能告诉你,不用想了。」 孙夏没想练成能行走江湖的程度,她的目标就是简单的武打戏分能亲自上阵就行。 最重要的,是她想藉此机会,多学学些武打技巧。 上回与于皓俊交手后让她震惊于男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气,这是男人生理条件的优势,若以后又遇到类似情形,她想拚力量定是赢不了。 但她更不可能次次都用上麻醉药,那太费钱又费工夫了。 所以她必须强,来到程家班后她找出了自己的优势——因为身材纤瘦頎长,她能以速度取胜,常以出其不意这招获得胜利。 满身肌肉的程嘉伟自然每每看到孙夏就要说她太瘦:「肉要多吃点,蛋白质要充足啊,习武之人这么瘦,对方随手一揍就打在骨头上,你哪受得住啊,难怪你脚踝的伤常復发。」 孙夏失笑:「程家主,我是女演员。」 冯蕊在旁附和:「我底下不管男女,每天都强迫他们要记录体重,胖了点那天就休想加菜。」 眾人一阵譁然。 她又说:「虽然你们看孙夏瘦,但萤幕有放大效果,这个身材上镜,才是最合适的。」 但似乎又认为自己说得太夸张,又补充:「当然了,不是一味追求瘦,是追求穠纤合度,控制在理想体重,过瘦的话也得多少补些的——看看,其实孙夏也是有肉的。」 说着还上手捏了把,但孙夏的身材实在打她脸,结实的捏不出点肉。 明星看着光鲜亮丽,能熬至一线者甚至能每天赚得盆满钵满,但私底下也付出了不少辛苦。 吃乃人生大事,大家纷纷想着,吃与钱之间,他们还是选吃吧。 提到体重,冯蕊就想叨唸几句顾雨恩:「孙夏,雨恩有跟你连络吗?她这礼拜还没给我体重表。以为逃到美国就能躲吗,还不是得回来,九月时最好别让我看到她胖了一圈。」 《承千歌》杀青后,顾雨恩私下与孙夏小聚一顿饭后,七月中立刻就飞美国去了。 不同的是,顾雨恩这次给冯蕊一个期限:「蕊姐,我就去休息一会,九月我就回来了。」 冯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翅膀硬了是吗,我这样惯着你,你真当自己是公司一姐了?你要真敢去,我就冷冻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冯蕊才觉得后悔——顾雨恩虽老是任性,但也是自己第一次签下的艺人,对她而言,顾雨恩和陆祺寒孙夏都是不同的。 顾雨恩显然被这话伤到了,却不打算退让:「蕊姐,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去办个事而已,我一定会回来的。」 冯蕊没好气:「什么事啊?」 「现在还不能说。」顾雨恩神色黯然,勉强一笑:「就这样了,蕊姐,九月见,要是你真要冷冻我……我也没话说。」 不欢而散,已过两个礼拜,也让她去美国了,却谁也不肯低头。 但她一直都有与孙夏联络,曾瓮声瓮气的问:「蕊姐还在生气吗?」 孙夏也希望她俩和好:「她情绪挺稳定的,数姐没告诉你吗?」 「数姐跟蕊姐就是同一阵线的,她哪可能告诉我?」 孙夏啼笑皆非:「她俩一个阵线,那我跟你站一块吧,你才不寂寞,咱们二对二,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这话终于把顾雨恩哄的咯咯笑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跑美国就要跟我站一块啊?」 「你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性子,我知道你一定有非办不可的事才会到美国去。」 顾雨恩觉得孙夏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沙哑慵懒,她很喜欢。 她发自内心:「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 孙夏回答冯蕊:「雨恩不是那种不懂节制的人,她都答应你还要回来就表示还有当演员的打算,蕊姐放心吧。」 她这么说,冯蕊那无处安放的心还真的就平静下了——说来也神奇,明明同样的话自己也听简数都群说过,但只有孙夏说起,她才觉得整颗心被哄得妥帖。 半年前签约那时,孙夏也是三两下几句话就说服了她——或许是她这人天生有这样的能力吧? 冯蕊一笑:「你说的对,雨恩还不至于那么拎不清。」 接着,屈指敲了孙夏额门:「还有你,脚踝疼了别硬撑,打赢了程家主却赔上了自己可怎么办?」 孙夏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冯蕊:「蕊姐……」 冯蕊却抱着胳膊:「少来这套,脚踝肿了能忍,我轻轻敲你一下,就疼得要哭?」 忽悠不过了,小蕊变聪明了。 孙夏哦了声,訕訕放下手:「我知道了蕊姐,以后会注意的蕊姐。」 一口一个蕊姐,挺识相的,冯蕊满意,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孙夏从垮包里掏手机:「我有电话。」 来电显写着温纯二字。 王安渝的助理打给她做什么? 温纯是不拨打电话给她的,因为两人并没有什么利益纠缠,当初存下彼此号码,也只是要紧要时刻让两人能联系上。 紧要时刻,这四个字让孙夏心头泛起了不好的预感:「温纯姐。」 「孙小姐。」听得出温纯的声音十分焦灼,语速也比平日加快许多:「不好意思打扰,但总监……刚刚会议中总监昏倒了,现在正在救护车上——」 060. 沉女士 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王安渝只觉得舒爽至极,她有多没睡得这么熟这么爽了,真的四肢都放松,只能以一句酣畅淋漓形容。 醒来时,她人已经在医院病房里了。 「多谢副院长,今天您辛苦了。」 恍惚中听见了这个声音,觉得是个小姑娘,又才刚醒,脑子糨糊了,想了一会,才惊觉是她女儿孙大小姐。 张副院长语中带笑:「这本就是身为医生的职责,倒是孙小姐,以后你才辛苦,务必要好好把关王总监的三餐,现在成了玻璃胃,饮食都得好好注意。」 王安渝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动动手指。 好像听见孙夏给了张副院什么,对方推辞几句,最后还是心领神会,拿了就走,孙夏这才显出疲惫,回头一望,就看见王安渝睁开双眼望着自己。 难怪都说眼睛是灵魂之窗,就算王安渝仍茫然无神,但这一睁,整个精气神都回来了。 心中的大石卸下,有股暖流涌入心间,孙夏微笑,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心情。 「王女士。」眼眶微酸,孙夏走近病榻旁,握住了王安渝的手:「现在已经晚上了,不过还好,没睡过一天。」 她开始奚落了:「来谈谈你这阵子的『佳绩』吧——长期熬夜,三餐不定时,导致胃溃疡、胃食道逆流、胃溃疡又引发胃出血,以至于血压过低昏倒。」 「这些症状不会频空出现,应该好些时日了,你注意到了却没当一回事,很多疾病就是这样恶化的。」孙夏诚恳的看着王安渝:「妈,我希望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至少休养一个月,医生也说了——胃是很难养的。」 「至于你职位的事,用不着担心,温助理说已经公司安排了代理总监,而所有人都赞成你休息——另外,别担心太多,亲眼看到你累到晕倒,现在谁想抢着你的位置呢。」 说到这里,她的手比到了自己:「而我,为了好好监督你,这个月我都会在这照顾你的。」 听到此,王安渝先是满怀歉意,又瞪大眼睛,孙夏拿了张纸给她,就看见她大大的写下:【你想到?】 【你有空?】 【你可是在事业上升期!】 孙夏抽了抽嘴角,这时候更需要宽心,想不到她妈妈居然还为了她的事业操烦:「事有轻重缓急,我现在也还没什么事——我又不是大咖,间得很,尽个孝道照顾我妈妈还是有时间的。」 说完,就让护理师去请张副院回来——就是仗着王总监现在手写速度快不过她的嘴。 各项检查数据都算稳定,副院表示今天得先委屈王安渝,明日就可转到20层的vip独立病房居住了。 「我们现在已经在端和第一医院了。」孙夏看出王安渝的疑惑:「幸好端和离孟家实业近,也省了转移病院这些麻烦事。」 孙夏对端和第一医院十分了解——将近一年前,她正是在这家医院重生甦醒的。 端和第一医院是国内第一大医院,院内拥有许多先进精密器材,更网罗医界许多数一数二的菁英,尤其是院内的隐私性极佳,更成为许多政商名流生病医治首选。 护理师给王安渝吊了点滴,补充了些葡萄糖后王安渝终于恢復了些精神:「会不会耽误你拍戏?」 医生建议先别进食,让胃好好休息,所以王安渝只能靠着这些营养品暂时度过这天。 孙夏拿着手机不停敲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七月不是早跟你说了我戏杀青了,现在没戏约,正在武打学校学武术。」 好像确有此事,只是前些日子太忙,惦记的事太多,竟把孙夏的事拋置脑后。 王安渝说:「你也不用一天到晚都守在这,请个看护员什么的,也有自己的时间。」 孙夏笑笑:「我当然不会成天守在这。放心,看护员我都谈好了,武术班那边我也不打算落下进度,每天大概就去个一下午。」 那也好,否则她们母女俩成天两两相望,当望女石望母石实在是尷尬死了。 孙夏让她别事事都惦记,她是女儿,可不是反事都要她亲力亲为的meng呢:「放心,我自己都有规划,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你才是病人呢。」 王安渝这才感觉,那个成天闹事、仍是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孙夏长大了,居然在短短一下午,就已经将所有事办的妥帖,完全不必自己操烦。 莫名唏嘘,孩子长大了,也意味着自己老了,年轻时熬夜做衣服从不喊累的,现在三餐不定,就血糖太低过度疲劳晕倒了。 「行吧,我就听你的话好好休息。」王安渝感谓,好奇看着孙夏的手机问:「你给谁传讯息?这么认真,说话不看着人事很没礼貌的。」 孙夏哦了声:「给爸爸传的,他说要今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所以我直接告诉他我现在都会在医院,因为你住院了。」 「然后爸爸就很急,说已经定了今天的机票,等等就要去戴高乐机场了。」 孙夏像是怕王安渝不相信,还将手机萤幕置于她面前:「喏,你看,听了你住院就立刻订红眼班机呢,你们现在和好啦?」 又是想笑——当然是调笑:「不过还算聪明,还记得给自己订了头等舱。」 萤幕上显示了张戴高乐机场飞至兰北庆霖机场的机票,起飞时间约莫在四小时后,那可都深夜了。 下方,是孙向楠的一句讯息,光凭文字,就可看出他的心焦火燎。 【我天,安渝昏迷住院?还没醒!小夏你等着,爸爸立刻回兰北,别怕!】 * 估摸着是因为自己擅自将王安渝生病之事告诉孙向楠,所以隔天王安渝转到20层的高级病房时,眼一闔立刻装睡,一句话也不和孙夏说。 孙夏哭笑不得,大概猜想的到,王安渝大概也在思考等孙向楠飞机抵达庆霖机场后来到病房,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吧——能跟撕破脸的前夫说什么呢,是说他怎么听我说了就急急跑来?不是吧,他弯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啊…… 孙夏也知情识趣,替王安渝撳了电灯拉了窗帘,准备退出病房时,王安渝忽然说:「记得告诉姓孙的我住几号病房,省的他跟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 「早说了,你好好睡吧。」孙夏笑笑,又补一句:「妈,我也是姓孙的哦。」 王安渝将棉被拉至头顶以躲避孙夏话题。 孙夏离开病房,关上了门,准备回家将母女俩的日常所需用品带来医院。 离开前,孙夏不忘将门上掛牌转至『请勿打扰』。 身为时尚界数一数二的巨头,王安渝这回入院,自然吸引许多想攀关係的医生前来会晤。 王安渝住在2019病房,房内约有十坪,日式简约装潢,如此大的坪数,要价不斐,但家里有的是钱,能有一个舒适且不被打扰的养病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小时后孙夏回到端和第一医院,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肩上也驮着个行李袋。 值班护理师见她大包小包的想笑:「你妈妈住院穿不到什么漂亮衣服的。」 孙夏稍稍歇息:「谁说的,她可爱漂亮了,睡前就列好清单指定我得带什么衣服呢。」 虽仍搆不上三线,但正巧这几位护理师都认得她就是孙夏。 他们轻笑出声:「也是,有个那样好看的妈妈,才能生出你这种优秀女儿。」 其中,主要负责王安渝病房的护理师指着不远处一间病房:「哎,住2013的太太也跟你妈妈一样,虽然生病也爱漂亮,住了好一段时间了完全看不出憔悴。」 说起这位太太,其他护理师点头应和:「那位太太真的好漂亮,不只是脸蛋好看,整个人文静恬婉,好有气质,总是静静地坐在那看书、画画、做劳作,就让人心旷神怡。」 美女总会对其他美人感兴趣,孙夏也不免俗:「真的啊,住很久了吗?」 「六月入院的,她是那种反反覆覆的,总过一阵子又得回医院待着。」 「但能住咱们vip房的肯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说不定是哪个艺术家,看着完全不像在病中,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那位太太就是典型的从骨子里美到皮相的,气质可好的。」 护理师们点头如捣蒜:「她好像挺寂寞的,老爱和人聊天了,我看她儿子忙得要命,只能两周来一趟。每次我们找她聊天,都把她乐的,孙夏你去的话,那位太太一定也会欢迎你的。」 然后不知为何,话题就开始绕着2013太太的神秘儿子转,说他是个大忙人,说他每次来都包裹得密不透风,接着又说他宽肩窄腰大长腿,光从背影看就是个不同凡响的大帅哥…… 孙夏对2013太太的儿子不感兴趣,但对那太太本人,倒是饶有兴致。 都说到这个点上了,把孙夏的好奇心都勾起来,经过2013病房前,果然多留意了一眼。 高级独立病房其中一个要点就是隐密性,每间病房内外基本配备就是窗帘,如王安渝这类怕间人打扰的,那帘子总是拉的严实紧密。 但或许是如护理师们所言,太太怕寂寞,窗帘并未拉起,她大大方方的展露着自己的病中生活,间来无事就看看窗外,在她眼里,这两扇窗就像是屏幕,她在房内就如看了场所有人的日常电影。 因此,孙夏一走近,就看见那美在骨相的太太。 她大约60岁,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铅笔好似正在素描,虽因生病气色不好,但也看得出年轻时很美,打扮得体。 太太的项颈绑着一条紫罗兰色的丝巾,半花白的头发未显老态,反而更有一种温柔慈祥的美。 注意到了房外视线,那气质恬静优雅的太太抬起头,正巧与孙夏四目相交。 看见门外的孙夏,她面露了些微惊讶,随后一笑,与孙夏点头作为招呼。 她双眼没有上了年纪的灰濛无神,反而顾盼神辉,很有精神,笑着好比江南河畔吹拂过杨柳的风,温暖和煦。 倏地,孙夏想起了人形容林妹妹的一句『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盯着人看不礼貌,赶紧道歉:「抱歉,我站在这看您。」 太太摇摇头,笑答:「没关係。」 孙夏难得有些靦腆:「您很漂亮。」 女人总喜欢听这话,太太立刻乐呵的笑了:「别这样说,你可比我还好看呢,年轻就是本钱,很可爱也很漂亮。」她招招手:「要进来坐坐吗?」 孙夏自然想,但手里还大包小包,难免不得体。 她尷尬的看着手上的行囊:「我……手上太多东西了,日后有机会,我能再来太太您这坐坐吗?」 「自然欢迎。」那太太始终保持笑意,如烟花三月的春风,她问:「是家人刚住院吗?」 「是我妈妈,昨天入院的,这个月我都会在这照顾她。」 还是个孝顺的女孩子,那太太对她更生了几分好感:「来日方长,我们更不急于这时,你先回去照顾妈妈吧。」 孙夏应了声好,打算离开,又退了步回来:「我叫孙夏,夏天的夏,不知太太怎么称呼?」 是该交换姓名才好交流,那太太说:「我姓沉,你喊我……」她思忖片刻,笑:「喊阿姨就行。」 孙夏頜首,觉得护理师们真没骗她,这位沉女士气质真真优雅,举手投足都温柔婉约。 这简单几句对话里,孙夏已经对她累积一定程度的好感了。 「好,阿姨喊我孙夏就好了,这几天安顿好我妈妈,我一定抽空来你这儿坐坐。」 沉女士没留孙夏多寒暄几句,两人简单道别,孙夏就拿着行李走回王安渝居住的2019病房。 只是,不过走了两三步,孙夏又驻足,脑袋一顿。 她秀眉一蹙,又往2013病房多看了眼——那位沉女士,长得怪眼熟的…… // 沉女士我心中想的是林青霞那种程度的,年轻时恃美行兇,上了年纪优雅温柔。 我真的很爱各种大美女(口水) 061. 老爸驾到 就算母女俩已经尽可能低调,入院后也鲜少外出走动,但毕竟王安渝本身名堂摆在那,小道八卦自然流出,院内都知,meng的设计总监入住高级vip病房了。 所以王安渝入院五天来,每一天都有政商名流人士前来拜访——外人看了是荣耀,自己人看着却是累。 孙夏看着就很累,她希望王安渝多休息,这下反倒还得多应酬。 刚送走准备做心脏支架的大法官,孙夏捏了捏笑僵的脸,想抽菸但病房禁菸,只好夹着未点燃的菸发愣。 王安渝却挺认命的:「你也别想那么多,就多招呼个几句嘛,你妈至于这样就累倒吗。」 「王总监,你已经累倒了。」孙夏捏着眉心叹气:「每天每天的,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休息?」 王安渝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唉了声就露出笑意,又抱着希望问:「确实烦,所以,妈妈能不能来一根啊?」 「休想。」孙夏马上拒绝,并以身作则,二话不说就将手上未点燃的菸扔进垃圾桶。 王安渝叫了出来:「浪费!」 「你要真馋,把我燉的山药牛肉汤喝了吧。」孙夏起身从床边拿起了保温瓶:「我给你热一热,牛肉补血,山药对胃好,你得连汤都喝了。」 王安渝顿时面有难色:「小夏,张副院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吃点……重口的东西吗?」 孙夏挑起眉梢,转身要去微波手里的汤:「我哪知道,看你恢復速度囉。」 昨天开始医生终于放宽了王安渝的饮食——虽然王安渝这几日都没食慾,但也不喜欢成天以流质营养素维生,可以食用固体食物时,她简直欢天喜地。 只是见到医院安排的清粥小菜时,脸立刻又垮了下来了。 孙夏啼笑皆非:「山药牛肉汤也不是多清淡啊,你这玻璃胃,暂时就别想着吃什么麻辣火锅之类的了,小心胃疼。」 道理都懂,但就是馋的想说出口紓解一二,王安渝蔫头耷脑的:「还要你讲,你妈都要50了。」 此话一出,王安渝陡然心惊。 女性平均寿命84岁,那表示自己约莫只剩下三十多年的寿命。 成日与那些年轻人为伍,心态自然比同龄人要愜意快活的多,却已忘记自己的年龄在不知不觉中飞速而逝——孙夏不就是个证据吗?当年还是个身高只在腰间的小女孩,如今身高都比自己还高,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见王安渝愣怔看着自己,孙夏问:「怎么了王女士?」 王安渝摇摇头,嘴角带着唏嘘的笑:「只是在想,孩子长大的速度真快,一个不注意你就这么懂事了,明明在去年之前,还是个小屁孩……懂事是好,但又觉得,懂事的太快,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判若两人了……」 「不懂事是真的,但屁孩我可不认。」孙夏笑了下,心里还是有点混乱,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哪做的不对被原主亲妈发现了端倪:「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老天都没收走我,表示我在这人世间还有事得做唄——既然如此老天对我寄予如此厚望,那我也不能总是过往那样了给大家添乱。」 热腾腾的烟气伴着排骨香縈绕着整个vip病房,她替王安渝舀了一碗,放在面前:「妈,你也是,经过这次,也该明白好好珍惜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钱嘛,还赚不够?」 王总监突然义愤填膺地起来:「我是为了赚钱吗?你太污辱设计师了,我是为了高尚的艺术,你太肤浅了!」 「行行行,但你也是歷史留名的人了,这张时尚圈分年表,上头一定会有王女士您的名字的。」孙夏也盛了一碗,碰了王安渝那碗:「敬高尚的艺术。」 王安渝斜她一眼,浅嚐了山药排骨汤,山药及肉都被孙夏燉的软嫩,精华都已融入高汤,香气逼人,仅此一口,就能品尝出美味。 「是啊,是该好好休息了。」 刚喝完汤享受了母女时光,就又有人来敲门。 孙夏本打算洗碗,但听到门响,那张脸唰的铁青,王安渝赶紧安抚:「先别生气——看看是谁,说不定是对你未来事业发展有益的人呢。」 孙夏放下餐具,听话的摸摸鼻子去开门。 王安渝大抵第六感颇强,来的竟是冯蕊。 「蕊姐。」孙夏圆睁着眼,颇是惊讶——这个人她便欢迎了:「你怎么来了?」 冯蕊手上捧着鲜花,笑盈盈地走进病房:「你忘了我前天才和你问过妈妈病房号吗?」 她将鲜花交到王安渝手上:「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比和你还长呢,王姐生了重病,我怎么可能不来探望?」 孙夏这才想起往日里她与王安渝之间的代言合约出面相谈的都是冯蕊,间暇时候二人相会,冯蕊也都会一起,虽总不吭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抱怨丈夫及男朋友。 「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你跑这趟呢。」王安渝受宠若惊,她打趣地看了眼孙夏:「现在我女儿是你的员工,怎么也该是她亲自去找你,而不是你特意拨空来啊。而且来就来了,好歹也该让她下楼去接你不是吗?」 「别这么说,我也算靠孙夏赚钱的啊。」冯蕊笑着,又打量着王安渝:「看着还是病懨懨的,要多保重。」 王安渝笑着奚落:「有这孩子在旁边盯着,我不想保重都难。」 冯蕊笑着看了眼孙夏,只见她哼了声,却从諫如流,眼里丝毫无慍怒。 王安渝这才仔细观察起冯蕊——两人在冯薇骤逝后就很少联络,关係本就是靠另一人联系起来,这样的情谊实则脆弱不已,说断就断。 ——就像现在,将他们连结在一块的,又成了孙夏。 冯蕊当然算的上好看,整体以棕色为主调穿搭,卡其色西装由她穿着格外合适,她不会去穿什么名媛风小香风,而是穿着了ysl鼎鼎有名的吸菸装,气质更为干练,而法式慵懒波浪捲更让她添了不少风韵。 「冯蕊,感觉你也变了不少。」 冯蕊惊讶:「怎么说?」 「我没什么恶意,以前的你……不怎么出色,毕竟和薇薇那样的人一起,被压了一头也是自然。但如今你独立了,没了姐姐阴影后,反而更加光鲜亮丽,成熟好看。」 冯蕊眼梢带笑,带点娇羞赧色,但面对王安渝突然的称讚,没有丝毫心虚,反而自信接受:「是吗?」 王安渝点头:「我现在才发现你也长得漂亮,而且举手投足感觉更有自信了。」 这话孙夏认同——冯蕊这一年成长迅速,从曾经一个要事仍得询问姊姊的女孩,长成了可以独立作主无比果断的女人。 冯蕊说:「去年公司突然没了主心骨,我总得支楞起来,我若在外仍是畏畏缩缩,别人怎么看nuit?」 她罕见的露出了坚毅神情:「我不想其他人这么看衰nuit,不是为了姊姊,只是为了我自己的自尊。」 都说河流绕道因为山,只有发生重大事件,才有可能使人成长或者变化。 曾经她也以为她的死对冯蕊来说只能是悲剧,却没想到,或许这才是让冯蕊成长的契机。 王安渝便又把话题往八卦地方带去了:「现在很多人追吧?」 「不是,呃……总之我现在心思不在这上头。」冯蕊说着眼神不自在的往孙夏身上扫。 王安渝看了,又懂了:「哦,员工在这不好说啊——这我懂啊,我们得树立威严的,对不对?」 孙夏马上故意板起了脸:「那我走?」 说着还真起身,冯蕊赶紧挽留,都伸出手牵她了:「别走,我来就是找你的!」 冯蕊终于说起自己来这趟的主要目的——她是来谈工作的。 「目前我还没相中适合你的主演角色。」冯蕊倒也坦率直白,没点虚与委蛇的想法。 孙夏点头,有句话说的好,戏棚站久了就是你的,少有一蹴而就的好演员,多的是韜晦待时,翘首等待时机降临身上的人。 王安渝在旁倒是听了不是滋味,这话说的,好像她女儿乏善可陈,没有任何优点。 见她们母女俩不同神情,冯蕊想笑:「但是,听好我说的话,是主演角色,现在有个挺适合你的配角角色。」 王安渝问:「怎样的角色?我身为她妈妈,总可以听吧。」 孙夏满脸无奈,冯蕊则哭笑不得,但王安渝仍在病中,就暂时不与她计较。 冯蕊从平板中调出戏剧立案简章,孙夏仅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雨恩拼命争取的那个《玄英堂》?」 冯蕊頜首。 虽说顾雨恩杀青后去了美国,但中间其实也相隔了两周。而这两周间,顾雨恩便是全心投入了《玄英堂》的试镜。 顾雨恩十分喜爱同名原着,因此当时有改编戏剧的消息传出时,她第一时间就请简数接洽,对女主角方韶节表现得十分积极,甚至曾说就算演出女二也无所谓。 「剧方还没告诉我试镜结果,到底雨恩拿不拿的到我也很难说。但数姐接洽后,导演那边找上了我。」 冯蕊凝望着她,和蔼一笑:「导演说,看你的外型及气质,很适合这个角色。我抽空看了原着后,也和她同个想法。」 冯蕊双指併用,放大了屏幕上的字体,写着黎悠二字。 孙夏问:「怎样的角色?」 「大反派。」 ……呦,敢情她在眾人眼里,是个大boss? 孙夏僵了下,咧嘴一笑:「反派好啊,我其实挺想演反派角色的。」 王安渝本来兴趣不大,但听见孙夏这么说,竟也同她一个想法:「是啊,老演伟光正的角色也挺无聊的——挺虚偽的。」 孙夏回应王安渝:「其实我超喜欢反派角色的,很多反派都塑造的比正派有血有肉,不是单纯坏,那种美强惨疯,反而更让讨喜。」 见他们接受速度如此之快,冯蕊哭笑不得:「你们有兴趣就好,这个角色不是那种纯纯的坏人,她黑化是有动机的——就是你说的那种美强惨疯,虽然戏分不多,但塑造得很好,很有记忆点,很有大爆的可能。」 对他们而言,看演员不是在欣赏他们的容貌,而是把他们当作一件物品,看的时候眼睛要像安了个扫描器一样,必须一眼望出这个人在自己手里能换来多少钱财——换之,剧本综艺通告拍摄採访等等的,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创造财富的工具,而财富,当然是越多越好。 冯蕊上身前倾,凝视着孙夏的双眼:「你应该知道《红女巫》吧?红女巫本来是《艾米歷险记》里的反派,但因为人气高的惊人,让片商决定推出个人传记电影。」 「红女巫就是一个例子,只要演技好人设也讨喜,自然能收获人气。」 当年红女巫在《艾米歷险记》中就获得极高的人气,因此再度捧红了老牌玉女女星菲比雪伦,《红女巫》上映后,更让菲比重新证明自己,甚至得到奥斯卡抱了一座小金人回家。 就此,红女巫成为影史上非常经典的一个角色。 孙夏又看了眼屏幕,喃喃:「是啊。」 冯蕊点点头,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感觉,能不能通过试镜也得看剧方,更重要的是,得是你喜欢这个角色,倘若你有兴趣,我就替你争取试镜机会。」 * 冯蕊又在病房待了一小时,最后是真有行程,不得已只好离开。 离别前,冯蕊拍拍王安渝交握的双手:「之后若有空,我再来看看王姐。」 王安渝笑:「看我可以,但希望到时候我已经出院了。」 孙夏伶俐的很,立刻接茬:「我们家很欢迎蕊姐。」 王安渝笑着点头,心想孙夏这孩子真是越发上道,如今连她想说什么都能提前替她开口了。 时鐘放置靠近门边,王安渝抬头替冯蕊看看时间,却在这时,与门外促忙促急,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视线对个正着。 那男人年纪与王安渝相仿,显然是有中年秃顶及发福倾向,穿着卡其色大衣紧赶慢赶的,但在对上王安渝目光时,他那双桃花眼就亮了。 他简直感激涕零:「小渝啊——」 这一声把孙夏和冯蕊都吓的一个激灵。 王安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没面子呢!指着他骂:「小声点孙向楠!你想让全医院都知道我住在这吗!」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第一次见面,孙夏也惊着了,赶忙起身:「爸!」 来人正是孙夏的父亲,王安渝的离婚后立刻出柜远赴法国的前夫,艺术殿堂级别的知名水墨画大师孙向楠。 根本请都不必,孙向楠就大步流星进了病房,握着王安渝的手:「我怎么冷静,你可是晕倒又住院,我在飞机上担心你和小夏到都睡不着了。现在看到你好好地坐在床上,我当然激动啊!」 孙夏说:「哦,我倒是不必让你担心到睡不着。」 王安渝也很嫌弃:「多谢你了,我第二天就好好地坐在床上了。」 看得出他是真激动,眼眶都红了一圈,孙夏脑补了下他在头等舱还喝着红酒白酒默默掉泪。 这可真是……挺美的。 但……王安渝这都入院五天了啊。 孙夏纳闷:「可是爸,你不是告诉我前天就到了吗?」 一提到此,孙向楠神情立刻眼神摆忽不定:「不就昨天兰北美术馆馆长知道我回来了,就立刻邀请我去用个餐,我就顺便也谈了新展览的事宜,才拖到今天嘛。」 一阵沉默后,王安渝嗤地一笑:「说的好像你多担心,还不是赚钱要紧。」 孙向楠红了脸:「我是真担心你!」 若是孙向楠再年轻个30岁,他这张脸红起来还是个可爱的小奶狗,但现在他脸红,就看起来哪儿不对劲,谁看谁尷尬。 听得出王安渝只是想奚落他几句,但孙向楠还是尷尬不已,正巧看见愣怔在旁的冯蕊,马上搭话:「哎呀,这位美女是谁呢?」 冯蕊第一次见到本人,错愕之馀,也懂得礼貌:「孙老师你好,我是孙夏的经纪人兼老闆,我叫冯蕊。」 孙夏就势说:「她接下来还得回公司办事,蕊姐,我送你去停车场——爸爸,你之后有机会再找蕊姐聊天吧。」 王安渝一听,不好,才刚想孙夏上道,这就要把她扔在此与孙向楠单独相处! 终于有个机会可走,冯蕊点头,立刻与孙夏三两步离开病房。 王安渝腾地从床上翻起,岂料这两人跑得如此之快,早一溜烟没了影子。 孙向楠落坐:「身体好些了?」 王安渝彆扭:「你不必为了在小夏面前营造父母感情还很好的假象特地从法国跑回来。」 「谁说我营造了,我们当不成夫妻,也能当朋友啊。」孙向楠一笑:「我是真的担心你,小渝,担心老朋友也不行吗?我担心的这位老朋友可是差点丧命了。」 这一句句的王安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是可以。」又辩解:「没差点死,小夏到底怎么给你添油加醋的!」 孙夏经歷去年那场浩劫,生死关头走一遭,两人齐心协力把事情全压下来的那时,其实关係老早就修復了。 但或许是看见他就老觉得尷尬、拘谨不已。 孙向楠看出她的难为情:「况且,小夏生日快到了,虽然我们不是夫妻了,但我们还是小夏的父母。」 「经过去年的事,我决定每年生日都要给她过,也是给自己一个安全感。才会觉得——啊,她还活着,她又活过一年了,太好了。」 话说到此,王安渝的别扭情绪终于紓解了些,忍不住喃喃:「是啊,她又活过一年了。」 接着语气一变,又变回那彆扭状态,看也不看孙向楠:「那随你去了,要待就待吧。」 // 爆!字!数!啦! 赶紧跑完这些小日常片段,之后又要进入刺激场面囉~ 062. 狭路相逢 至从冯蕊提起《玄英堂》后,孙夏起了兴致,这几天都捧着手机阅读原着小说。 此举逼出了王安渝作为母亲的叨唸属性,深怕孙夏因此看坏眼睛,几乎从早念叨至晚,而且间着唄,就上上网,还给孙夏订了罐叶黄素,让她保养保养眼睛。 这一天孙夏捧着自己买的一束玫瑰从程家班上完课回到端和第一医院,想当然的,她仍拿着手机赶进度阅读。 端和医院的隐密性高,只有大厅角落的一座电梯能进到达20层的高级病房,且不光如此,但凡任何人想要去到20楼,都得输入密码,每位病人入住后都得自行设定专属密码,而离院时就会自动失效。 孙夏一边输入密码,却也没分神,手机却突然跳出讯息,把她的注意力一下就拉了过去。 是文磊。 这阵子都没这孩子的消息,孙夏点开了文磊的讯息,附上了一张图档。 【交上这张资料表后就不能反悔确定参赛了!】 那是《popstar》第二季的学员资料表,除了填写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等基本资讯外,也需要学员填上特殊个人技。 孙夏眼睛一亮,这小子学过打碟?从没听他说过呢。 「孙小姐,你还没输入密码呢。」 孙夏正想多问几句,猛地听见这句清朗男声,她霍然抬头,身边就站了一位穿着白大褂,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 他胸前的名牌写着姓名,景禕。 孙夏向他招呼:「景医师,你也要到20楼去?」 景禕点头:「几天前我刚跟老师做完一台心脏搭桥手术,得去关心一下病患才是。」 知道了,是刚进院就来问候王安渝的那位大法官。 孙夏心下暗暗讚叹,大法官的手术也让他跟台,张副院绝对是把他当嫡系弟子在栽培了。 这个景禕绝非等间之辈,他今年才26岁,嘴角总是掛着淡淡笑容,样貌绝佳,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医生大多都还在念博士,甚至出国念书,景禕却已经提早一步进了医院——在医学界这种特别看重学歷的地方,他只有硕士学位非但没在院内被排挤,反而备受张副院栽培,这其中绝对有什么原因的。 孙夏不知道张副院副院长是否有意让景禕接触这些政商名流,但看得出,景禕很珍惜,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累积自己的人脉。 王安渝和孙夏都看得出景禕的野心,但王安渝不怎么关心,孙夏反而对他挺有兴趣,觉得此人可以结交。 朋友不嫌多——更何况是这样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未来总有利用价值。 到达20层楼后,两人分道扬鑣,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孙夏又拿起手机继续追文,却在经过2013病房时,目光被吸引,放下了手机,往病房内看去。 今日沉女士依然没拉起窗帘,她披了件粉色披肩,端坐在床上翻阅着书。 每回见这位女士,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画画,她优雅好看,端坐在床,就自成一道风景。 孙夏更加篤定,沉小姐的职业应是与艺术相关。 这时,她看见了书脊的书名,眼睛一亮。 倏地,沉女士抬头,看见是她,微微一笑招呼她进房。 沉女士摘下眼镜,问她:「坐吧,别客气。刚从外面回来?」 孙夏却之不恭,自动拉了椅子坐:「去上课,阿姨在看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书?」 沉女士低头看了书背,才啊了声:「是啊,是后人替他书写的传记,你知道他?」 「我很喜欢他。」孙夏笑容可掬,轻声吟来:「住在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妇人微笑,很是欣赏孙夏:「还以为你会背那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藏传佛教第六世达赖喇嘛,使他被世人铭记的,除了他让人唏嘘的一生,更是那些广为人知,后世永流传的情诗。 沉女士感谓:「一生不自由,无法与爱人相伴,但却在权力至高顶端,这到底该说幸还是不幸呢?」 孙夏想了想:「佛说,世间有因果,一切自有安排。。」 沉小姐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孙夏继续:「一切因果,如是因、如是缘、如是果、如是报。」 此乃出自《妙法莲华经》,着名的佛家十如是。 沉女士忖了忖,好半晌,才问:「孙夏,你今年几岁?说起话来真不像个20出头的小女孩。」 孙夏靦腆:「21岁,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是原主的生日,但自己前世也同样生于八月,于是她决定将两个生日合併在这一天,就当一起长了一岁。 沉女士惊喜:「这么巧,祝你生日快乐,也没给你准备个礼物什么的,对不起啊。」 「没关係,我能跟你聊上天,就是个好礼物了。」 孙夏说的话好听的让沉女士的心都熨帖的舒舒服服,她将书籤夹进书里闔上,随手放在床头柜:「孙夏,可以帮阿姨拿抽屉第一柜的一个木盒子吗?」 孙夏照做,这是一个形似音乐盒的小木盒,拿在手上还有点重量,沉女士指示她打开,旋开扣纽,掀开盒盖,里面整齐的收着几条手鍊。 沉女士说:「没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你这个,都是我病中没事做自己编的,也不是多精緻,但希望你会喜欢。」 沉女士拿出一条红绳,以红配金的小绳编织,点缀几颗金珠,孙夏不懂绳结编法,但无庸置疑的肯定繁琐费劲,极费眼力,得有过人耐心及技巧才有办法编出此作。 连接小绳头尾处,巧妙的使用花朵小扣,而一般会掛上铃鐺的位置,沉女士则使用了捕梦网和硃砂做吊坠,这使手鍊除了有古典韵味,又更添了西方的时髦。 这可说得上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孙夏又惊又喜:「这也太好看了。」 沉女士要孙夏伸右手过来:「红绳戴在右手,可以辟邪,加上我这是用平结打的,更有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意义。」 孙夏是冷白皮,手腕又纤细,加上五官属明艳类型,这腕间一抹红简直画龙点睛,衬的她白里透红。 孙夏很高兴:「谢谢阿姨,还让您送我这个。」 沉女士拍拍孙夏的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找到了位非常相衬的主人:「寿星就别跟我客气了,希望这红绳能让你平安顺遂就好。」 又聊了会,毕竟是病人,沉女士已有疲态,孙夏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继续叨扰,她看见沉女士床头的花瓶空空如也,索性送沉小姐一朵玫瑰。 「您送了条红绳给我,我就送朵红玫瑰给您。玫瑰明媚鲜艳,插一朵在床边,感觉整间病房的色彩都亮了起来。」 盛情难却,沉女士道谢:「生日还让你送我花。」 「我只送漂亮优雅的女士,况且,您不也送我红绳了吗?」孙夏俏皮地眨眨眼,将玫瑰放进花瓶里时,看见床头前的名牌。 「原来您叫沉清念,这名字真好听。」 「我父母当时是希望我这一生能清欲无念才给我起这名字吧?」沉女士并不介意孙夏看见自己的本名,她只是唏嘘一叹:「只可惜,这一生太多牵掛,太多遗憾内疚,都来不及补偿。」 这属个人隐私,孙夏无意打探,还真是巧,才刚打算离开,就看见孙向楠走过房前。 孙向楠惊讶:「你在医院也能交到朋友啊?」 接着,他认出了沉女士:「沉老师,您怎么也在这——」他赶紧介绍:「这是我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沉老师。」 果真是艺术界的人,而且还是孙向楠这种艺术界顶流都认得的人。 沉女士摇摇头,又是一笑:「我就说这个孩子一定出身一个有教养的家庭,果然是孙老师的女儿。你们把女儿教得很好呢,我女儿二十多岁时,才没她这么伶俐。」 沉女士还有个女儿? 孙夏只听护理师们讨论过沉女士的儿子,却没从他们口中听过女儿,显然的,这位女儿并没有来过医院看望母亲。 难怪她说这一生太多遗憾愧疚。 「没有的事,这还不都是在外人面前,」天下父母都一样,孙向楠也是那种会在他人面前贬低自己小孩的类型:「回去了又是一个样子囉!」 「爸爸!」孙夏皱着眉瞪他,父女俩这互动把沉女士逗得哈哈大笑。 父女俩与沉女士道别,并肩走回王安渝的2019病房。 这时,沉女士罕见的撳下按钮,拉严了窗帘。 许是看到孙夏,使沉女士触动了过往心事,她吃力地拉开床头柜第二层抽屉,拿出了一个精緻相框。 那是一张四人合照,有她还有儿子女儿,以及才刚三岁的外孙,四口之家,和和美美。 沉女士指尖碰上女儿的脸,眼睛不由发酸,又怕人听见自己啜泣,只得无声抽抽鼻子,捏了张纸在手里。 篤篤,似乎听见有人轻敲自己的门。 沉女士过于沉浸,还当是医生或护理师,抬起头看,见门边站着一位戴着棒球帽及口罩的男子,仅露出的狐狸眼俊朗清冷,身形頎长,穿着黑色夹克更显周身薄凉,但看着沉女士时,眼神终究是透露出温良依赖。 他走近床边,看见沉女士正在看那张全家福合照:「妈。」 他的狐狸眼眸一沉,无声地叹气,摘下口罩:「怎么突然想到看这张照片?」 「刚刚跟一个来照顾妈妈的小姑娘聊天,不知怎地就想起你姐姐,所以才拿起来看看。」沉女士放下相框,望向床头的玫瑰:「但那姑娘比你姐姐还瀟洒聪明的多,喏,这朵玫瑰是她送我的呢。」 玫瑰,男人望向瓶中花束,无端想起了个人。 沉女士叮嘱儿子:「阿俊,你等会若有空,附近转转,找看看有没有女大生会喜欢的东西,今天是她生日,我也想送个生日礼给她。」 那男人沉默了下,问:「妈,你很喜欢她?」 「喜欢啊,跟我挺聊得来的,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合眼缘。」 那就一定得买了——他家剩的人不多了,能讨妈妈开心的,他都愿意给这个人送一份大礼。 沉女士无奈笑笑:「虽然送了条红绳给她,但又担心年轻女孩子不喜欢这玩意儿,麻烦你替妈好好找找。」 居然还送了红绳给人,男人不由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年轻女孩如此得母亲喜爱。 但母亲的作品,他当然胸有成竹:「她若知道那红绳是谁亲手编的,多少有钱人抢的收购,有钱还不一定抢的到,肯定不会嫌弃的。」 「你这孩子,今天专程来讨我开心的吧。」沉女士听了高兴,笑着拍了儿子的胳膊,才又叹气:「你姐姐也有一条,但怎么就没替她避邪呢……」 那男人沉吟,半晌:「妈,过去了,放下吧。」 但说完又是自嘲一笑——他自个儿都没放下,有什么立场劝母亲别在意呢? 她留下一封信一走了之,却把他们都困在过往回忆里,在汪洋里浮浮沉沉,思念与困惑就像海一样,无边无际。 「怎么可能?那是我女儿,你姊姊,今天若换成你……我也无法说放就放……」 沉女士的情绪没被儿子劝住,反而一瞬间破堤崩溃,男人没吭声,只是安静替她拭泪,漠然的眼,也终于在看见母亲如此,盛满了无数心疼。 * 行至转角,孙向楠抱走了她手上的玫瑰花束:「你下楼去帮忙妈妈买个小便条。」 孙夏无言以对:「我还以为你是替我过生日才特意出来找我的呢。」 「是打算替你过生日,但我哪知道你妈说的小便条是哪种,只好请你去买了。」 孙夏便摸摸鼻子认命地去买了——她也猜的到是这对父母想给女儿一个生日惊喜,她看破不说破,配合演出。 端和第一医院附近就有间知名书店,孙夏就近採买,不过五分鐘时间她回王安渝的病房。 刚走进医院大厅准备走向高级电梯时,就听到整齐划一的皮鞋踏地声,所有人脚步快慢一致,这声音绝对会让强迫症感到愉悦。 只是随即就有个打乱这整齐划一的声音,是高跟鞋的脚步声,急切仓促,在这沉稳的皮鞋踏地声中显得突兀,让人烦躁。 孙夏好奇地转头,只见大厅出现了一列乌泱泱的白大褂医生们,为首者正是端和第一医院院长,方院长。 她认得此人去年入院时,方院长就曾带队来到她的病房探视,还拿了她的红包,笑咪咪地走人。 今年他没这么拜访的原因,大概和王安渝的主治医师是与他不同派系的张副院的缘故。 孙夏在日剧中看过,为显排场,院长日常巡房总会跟着一列长长人龙,这些人也都是各科主治医师,阵仗非常之大——说句白一点,整的像黑社会似的。 孙夏咋舌,想不到这场面竟真实存在。 那不协调的高跟鞋声,出自跟在方院长身边,紧赶慢赶追着他脚步的女子。 「方院长,真的不能透露那位女士的病房号吗……」 方院长头大如斗,身后还跟着这么多医生,实在难办:「姚小姐,我真的不能如此,不如我们先去找你哥哥会合……」 孙夏眉头皱了起来,赶紧输入密码,闪身进了电梯。 这是兰北市第一大的医院,设备人才齐全,身为姚家的大小姐,姚采莹会到此处也不意外。 生日当天见到姚采莹真的是糟心,孙夏的好心情都没了,只想赶紧回到病房。 姚采莹来医院是看病或者探望谁都好,这与她无关,孙夏压根没想正眼看她。 贸然跟上去看她到底是在打探何人病房号,她没那么间——况且她看谁问谁,这重要吗? 电梯门一开,她铁青着脸快步行走,心不在焉,因此走过转角,险些撞上另一头疾步而来的男人。 那男人身形頎长高大,戴着棒球帽及口罩,脸色同样不大好看,猝不及防让两人都吓了一跳,对视那一刻,竟都一愣,露出了诧异。 险些相撞,本就让人反应慢些,在意识到是对方时,思绪更是完全落了一拍。 「孙夏?」 「皓哥?」 于皓俊现在只觉得,后颈竟隐隐发麻——拜她扎那一针所赐。 //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妙不可言~ 孙于: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063. 躲 于皓俊全身神经都奓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嘘!」 既然于皓俊出现,那整件事都串的起来了。 姚采莹出现在此的原因,大概和于皓俊相关,想藉此机会接近暗恋多年的心上。 此时此地,见到彼此,两人都尷尬得很。 在牛肉麵店,孙夏可是给于皓俊扎了一针,这还怎么和平相处。 于皓俊在那之后消停了不少,见到孙夏就当没看见,虽然孙夏觉得清静,但事后回想起来,常在想自己当时是不是太过。 就这样,直到杀青,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也幸好后期楚君瀟及紫甌并无太多对手戏,两人不必交流什么。 久违的见到孙夏,于皓俊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颈。 他仍旧想不出当时孙夏究竟将麻醉针藏在何处,又如何拿到手里,忽悠忽悠几句就放倒了他。 两人无言以对,孙夏便先开口了:「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否则两个人杵在这相对也没意义。 于皓俊侧了身打算让孙夏通过,就在这当头,电梯门向两边敞开,自然又是那列以方院长为首的乌泱泱人龙(是说他们方才就这么全体挤在里头?)。 姚采莹当然也没缺席:「我是听说皓哥——于老师,于皓俊老师在这才问你的,方院长,就不能告诉我那位女士……」 于皓俊神色骤然一紧,压低了棒球帽沿。 他们就直直朝着这方向走来,于皓俊陷入两难——往前冒进是不智之举,但后退他又该躲往何处?很明显的,方院长与姚采莹就是朝着2010后的病房走来。 就在这时,孙夏突然紧攥他手腕。 于皓俊低头看她,孙夏只压低声音:「你是在躲她?」 于皓俊没吭声,只点点头。 「那跟我来。」孙夏只说了这句,就攥着于皓俊走。 于皓俊一怔,想不通孙夏为何帮他,一开始孙夏攥他手时,他当孙夏打算贼兮兮一笑,把姚采莹招过来——以于皓俊对孙夏的了解,她确实是有极大可能干出这缺德事。 思绪纷乱,视线又落到她的手腕,看到她右手腕间环着的平安红绳。 她的手腕白嫩纤柔,与红绳简直天作之合,彼此都让自身顏值更增了些。 「竟然是你。」 我什么?孙夏没想理会,经过2013房时,发现沉女士将窗帘全拉严,灯也灭了。 但此刻不容她分神,孙夏飞速拽着于皓俊一同穿过走廊,一路来到2019病房。 她突然闯入,还带了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王安渝吓得花容失色,失声问:「这人是谁啊?」 孙夏用力打开衣柜门:「是于皓俊前辈,剩下的我等等再解释,让他躲一下。」 于皓俊朝王安渝尷尬一笑:「王总监。」 她转头嘱咐王安渝:「妈,把窗帘打开,免得被人觉得我们作贼心虚。」 王安渝心沉:「非帮不可?」 「非帮不可。」 王安渝顿了会:「知道了。」随后,立时撳下按钮,将窗帘打开。 听到此,于皓俊心中不是不动容,他看孙夏:「谢谢你。」 「进去。」孙夏满脸严肃,没打算和他上演什么感动天地戏码,于皓俊还没反应,就被孙夏搡进衣橱里:「里头小了点,你忍耐一会。」 于皓俊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就栽进衣橱内,孙夏只来得及闔上了单边衣橱门。 一切时机算的刚刚好,踏步声纷至沓来。 姚采莹的声音从远处就随着脚步声而来:「我们家投资了端和这么多钱,告诉我沉女士住在哪个病房没关係的吧,我又不会外流。」 于皓俊屏息,想让呼吸也趋于无声。 看的出来方院长很伤脑筋,直冒冷汗:「姚小姐……恕难从命啊,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要是这事传出去,未来我们医院名声会很糟糕的……」 端和第一医院能站稳现在地位,其中一项优势就是严格的隐私条款,成为政商名流入院的第一首选啊。 现在是非常时期,可千万别被人瞅到空子鑽。 姚采莹央求:「不会有人传的,大不了我替你压下来啊——王总监?」 没拉窗帘,任谁都看的到病床上的是王安渝。 那行人全部的眼睛全看进了2019病房里。 同时,孙夏顺出了件卡其色风衣,语气带些撒娇:「妈,这件风衣你都没在穿,就给我嘛。」 孙夏特意拿出风衣作戏,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只是母女间暇时间整理衣裳罢了。 王安渝立刻打配合:「谁说我没在穿了,我没在穿我要你带来医院干嘛,别老是打我衣服的主意。」 「妈——」然后挑好了时机,像是才刚发现外面那票人,孙夏转过头惊呼了声,赶忙来到门边:「姚老师您好。」 这女孩……姚采莹想了下,将这张脸与记忆中的印象结合。 她就是紫甌的饰演者。 姚采莹不温不热:「你好。」 她也曾竞争过紫甌、甚至孟瑜的角色,却想不到连着两次被刷下来,在得知这两角色的饰演者甚至是同公司艺人,更是心头窝火。 但这里人多,对方也算的上礼貌,姚采莹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方院长适时出声:「王总监,请原谅我这些日子忙于公事,一直没能来探望您。」 箇中原因王安渝心知肚明:「我自己也是忙人,知道忙起来要人命,能理解方院长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他们这种爬到这地位的人都懂得。 姚采莹往病房内看,忽然想起,孙夏喊王安渝……妈,是吧? 原来是王总监的女儿,那她得到紫甌的演出机会,姚采莹也大概猜出一二了。 她真是咬牙切齿——都怪哥哥,为什么不替自己多投些钱! 总而言之,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姚采莹说:「王总监,您的病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 这时,姚采莹竟走进了病房。 三人心头不约而同一惊——方才来不及,门只关了半扇! 于皓俊虽蜷缩着腿不适的很,但也知道要尽可能掩藏身形。 孙夏则几不可察的将风衣掛进衣橱内,与橱内的于皓俊对视,于皓俊頷首,两人马上移开视线,孙夏马上将衣橱关上。 毕竟他们谁也无法判断接下来姚采莹的下一步。 而王安渝立刻定神微笑,与孙夏都保持着气定神间。 姚采莹走至王安渝面前,握着她的手关切:「前些日子忙坏了吧,趁这时好好休息,时尚界都还等着王总监您的新作,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再创颠峰的。」 王安渝笑,但不太自在——她不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看得出想要抽开手:「我会好好休息的,至于巔峰嘛,我打算慢慢放手,让底下年轻人去闯。时尚就是如此,我一支独秀,怎能比的上百花齐放好看呢?」 「你说的是。」姚采莹认同:「倘若还需要代言人,meng毕竟也和我们天悦的艺人合作多年,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王安渝咯咯笑了:「不是天悦的艺人,我用的代言人是nuit传媒的——对了,我女儿现在也签约nuit了呢。」 姚采莹眼中闪过一丝尷尬。 孙夏适时向姚采莹自我介绍:「姚老师好,我是nuit传媒的孙夏。」 姚采莹显然不太擅长表情管理,听出王安渝话中埋汰,红着脸迟迟无法平復,也只回给孙夏一个嗯。 姚采莹却仍抱着希望,毛遂自荐:「但王总监,咱们也不必只用同个公司的艺人,若你能和我们天悦合作,我保证,我哥哥一定会投资的。」 王安渝语焉不详:「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姚采莹脸颊泛红,实在难堪的下不了台阶:「总之王总监好好静养,早日康復。」 她总算退出了病房,也幸好她瞟也没瞟衣橱一眼——说真的,谁会想到人藏在衣橱里?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松懈,三人持续保持高度警惕状态,就怕出什么乱子。 姚采莹退回方院长身边,继续方才话题:「方院长,我们走吧,告诉我那位女士的病房号就——」 「采莹,你果然在这。」 姚采莹话都尚未说完,一声不温不淡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都不知道来者何人,但从最后头的人开始,都默契的给来者让了条路。 孙夏和王安渝也好奇,往那方向看去。 只见方院长头大如斗,正想就此摆脱姚采莹,谁知道又来了令人头疼的人。 来者是张副院,紧跟在后的是景禕,而为首者,是一位使用电动轮椅的青年。 他看上去30上下,带着金丝边框眼镜,文质彬彬,周身学者书生气,说起话来温文儒雅,却又带着生人勿近的清高。 姚采莹本红着的脸渐渐发白,嘴唇哆嗦:「二哥。」 孙夏听见她的称呼,惊讶了下,衣橱内的于皓俊亦是。 ——姚采莹这位二哥,可是个鲜少露面的主。 他名叫姚渊,人如其名,就如深渊一般神秘,虽总是和蔼可亲的笑,但周身疏离漠然,这些年除了同公司的白董事以外,好像没几个人能跟这位公子哥熟悉,顶级收入圈里便都说他是个不食烟火的清冷贵公子。 虽然身为姚家二公子,但他似乎对继承家业并不感兴趣,反而对经济学爱不释手,早拿到英美两国的经济博士学位,目前在知名大学担任客座教授。 方院长脸色铁青地看了张副院一眼,才对姚渊说:「姚先生,这趟来是例行检查吗?」 「是啊,十月要去一趟美国,想顺便检查身体拿些药。」姚渊浅笑,他看着张副院:「方院长不必担心,张副已经替我处理好了。」 张副院自得一笑:「为院长分担解忧,是我份内之事。」 方院长的脸上浮现了窘态,他微微欠身,不知该起还是保持。 这时,姚渊忽地眼神锐利直射姚采莹:「采莹给方院长添麻烦了。」 他的语气一直是温良儒雅,但眼神却锐利的像把利刃直刺。 使姚采莹不自觉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瑟缩着身子如芒刺在背。 不同于和姚鸿相处,孙夏发现,她好像很害怕这位同父异母的二哥? 方院长訕笑:「姚先生别这么说,正巧我有空,就当带着姚小姐参观医院。」 「那就是添事。」姚渊挪开了视线,冷漠漫进眼眸,轻飘飘一句:「回去我会再好好教育她,否则外头人会说——姚家千金什么好事都做不好,给人添堵倒是第一名。」 这儿人多,姚渊这话是极不给姚采莹面子,包括孙夏王安渝在内,眾人都是尷尬,姚采莹站在原地,紧攥着衣角眼眶泛红,下一秒泪就要汩汩落下。 但姚二少丝毫没想照顾妹妹心情,操纵着电动轮椅,转了方向就往电梯门驶去。 张副院和景禕理所当然跟上,而姚采莹迟了一秒,神经像被根针刺中一样,陡然朝前奔去:「二哥,等等——」 姚采莹跑的太急,一个不慎甚至撞开了景禕,把景医师吓了好大一跳,迟迟缓不了神,直到张副院提醒才回神跟上。 电梯门闔上,一群人杵在原地,直到方院长咳了一声,礼貌向王安渝道别后,个个脸上褪去尷尬,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鱼贯离开。 没想到卧病在床竟还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戏码,王安渝看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想不到天悦及端和内部矛盾今天都被我一次看到了——小夏,请那位出来,人都走了,要在我衣橱里待多久,衣服会皱。」 孙夏没打算立刻这么做,确定方院长一行人进了电梯走人,又拨电话给景禕,确认姚家兄妹已驱车离开后,才终于打开衣橱。 眼睛本习惯了黑暗,猝然光亮打进,刺痛了于皓俊的眼睛,他立刻瞇眼,就听见孙夏的声音。 「我跟景医师确认过了,他们兄妹已经离开,你可以出来……」孙夏看见于皓俊身处衣橱的模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情况紧迫慌张,没想那么多,如今放松后才发现,于皓俊身高可有185,手长脚长的一个大男人如此蜷缩在衣橱内该有多难受。 于皓俊不知她笑些什么,瞇着眼抬头看孙夏,看着更加逗趣。 孙夏笑:「真为难你这么高的一个人躲在这里头,可以出来了。」 原来是在嘲笑他。 但孙夏终究是帮了他,况且危急情况解决后,他只想笑,而不想与孙夏置气什么。 「王总监,您可以把皱了的衣服整理起来,我会请人来整理的。」于皓俊先和王安渝说,才低声对着孙夏讲:「谢谢。」 他伸直了双腿碰到地,想使力起身,却发现腿脚发麻,动弹不得。 保持同一姿势太久了,于皓俊面上发窘,低着头不愿看孙夏一眼。 孙夏看出他的为难处,但给他添堵,她可是第一名:「麻啦?」 于皓俊不好在此刻瞪她,只是紧抿着唇,难堪的看一眼。 「哎呦,我当兰北贵公子脚不会麻的呢,毕竟您总是高高在上,好看的像个神仙似的,原来也跟我们凡人一样会脚麻啊。」 于皓俊越来越尷尬——不过孙夏说他好看,这可以原谅。 他抬起了头,这时候就该如此:「谁跟你说神仙不脚麻?」 孙夏瞇起眼:「想不到你居然认了神仙这个词。」 于皓俊无所谓耸肩:「我为什么不认,这不是称讚吗?谢谢你夸我啊。」 两人对视,孙夏抿着唇偏着低头看他——几乎像瞪了,于皓俊则嘴角高高上扬,因为似乎赢了一回,非常自得。 这一回,他赢了。 或许是那一针之后,他们坦率了许多,一来一往的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奚落嘲讽,但在外人看着却是拌嘴。 「所以,这位神仙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王安渝冷不丁出声,让两人都是一震,王总监却不管他们继续问:「于先生,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你躲着自家老闆的妹妹,又为什么要请我女儿帮忙了吗?」 于皓俊抬头,王安渝始终微笑,笑中带着试探。 「王总监方才也看见了,姚小姐刚才是想向方院长打听我母亲住在哪间病房,而我不想让她知道,好巧不巧却碰个正着。」于皓俊比向孙夏:「就在那时,我刚好遇见令嬡,非常感谢她愿意出手相助。」 孙夏给于皓俊搭把手,边解释:「前些日子我们一起拍戏,都是认识的人,我也受了皓哥不少帮助,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于皓俊目光落在孙夏伸到面前的手,腕上环着平安红绳,两两相衬,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虽平安红绳是可调节的款式,但若换了个手腕子粗胖些的人来带,都带不出如此柔情繾綣之意。 孙夏看他发愣,低声说:「发什么呆,还想在衣橱还是还在麻?才30岁血液循还不至于这么慢吧,我有话跟你说,赶快站起来。」 // 吃瓜群眾王总监:这次住院真是让我看了很多好戏(津津有味) 064. 白色巨塔 于皓俊纳闷抬头,孙夏则对王安渝说:「妈,我送皓哥一趟,等等就回来。」 这岂不是想製造机会单独相处?王安渝可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呢!她抽了抽嘴角,女儿大了,确实,21岁正是想谈恋爱的年纪——但对方是于皓俊啊,女儿看上的对象是好友前男友该如何面对啊! 幸好她还没开始脑补些俗套豪门言情套路的起伏跌宕剧情,也还没开始想要花多少钱才能让于皓俊离开孙夏时,有个倒楣鬼撞上门了。 ——孙向楠拎着盒精緻蛋糕,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我刚刚从二楼上来时看到方院长身后跟了好长一列人啊,原来日剧演的都是真的。」 接着,他看见了于皓俊:「哎,这先生……于皓俊?对吧,我没记错吧?」 语气中听的出诧异,于皓俊的国民度真不低,连孙向楠这种长期旅居国外的人都认的出来,而这个人出现在这,当然奇怪。 「对,于皓俊,之前你女儿跟他一起拍戏。」他来的正好,王安渝立刻招手要他过来:「孙向楠,过来,我跟你解释。」 也不知王安渝在他耳边吹什么风,本来还雀跃哼着小曲儿的孙向楠面色逐渐阴鬱,孙夏和于皓俊对视,真是不安。 不久后,孙向楠拧笑,向于皓俊伸手:「于先生,久仰大名。」 王安渝在他身后露出坏笑。 于皓俊微微不安,也伸出手握住孙向楠:「我才是久仰孙老师大名,您在水墨画界的成就极高,该是我崇拜您才是。」 「你如此奉承我,那我就真要觉得安渝说的是真了。」孙向楠丝毫未露喜悦之情:「小夏目前咖位在外到处乱跑是无所谓,但以于先生的地位,是不宜在外拋头露面——尤其是,与一个女孩单独一起。」 孙向楠说的是真,但于皓俊就是越听越不明白。 幸好孙向楠也不故弄玄虚,立刻从角落架好轮椅:「我推安渝出去逛逛,被拍到见光死也不好,半小时的时间,你们俩什么真心话好好说说,不多给时间啊。」 ……敢情他们俩把自己和于皓俊当成了对爱情刚萌芽正在曖昧的前后辈吗! 于皓俊伸出的手顿在原位,尷尬咳了声。 孙夏罕见露出窘态:「没有!爸妈,你们误会了!」 王安渝想不到孙向楠竟倒戈了,尖声询问:「孙向楠,你不说说你女儿几句,还要推我出去?」 「否则我们在这当电灯泡?人家小夏生日还百忙之中特地来,已经很有心了。」 孙向楠说着就扶王安渝上轮椅,将王安渝的叫嚣置至罔闻,他迅速且俐落地推着王安渝就走出房,离开前,还俏皮向孙夏眨了下眼。 都消失在视线里了,却还能听见孙向楠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约会完记得叫我们回来哦,惊喜都准备好了!」 两人怔了好半晌,孙夏才出声:「既然如此,你出来坐吧,我拉窗帘。」 「让你被误会了,抱歉。」 「没事的,解释一下就好。」有点尷尬,孙夏找事做,决定来泡咖啡,转头问他:「现在这只有即溶咖啡粉,不介意吧?」 他愣了一下:「不用给我准备喝的,我一会就走。」 闻言,正要旋开即溶咖啡罐的孙夏脸色瞬即铁青。 于皓俊见状,忍住笑意:「盛情难却,就来一杯吧。」 「不泡了。」孙夏偏不想对他盛情,拉开储物柜门重重甩上,砰的一声把于皓俊逗得更想笑了。 于皓俊忍笑央求:「就来点吧,刚刚过度紧张让我喉咙很乾,想喝点东西,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求求你了。」 孙夏冷嘲热讽:「您自个儿去茶水间解决,我家病房内没好东西可招待您,神仙。」 好心泡给你喝还说不用,让你以后都别想喝老娘泡的任何东西! 真是气的一字一句都带刺,还提了方才的玩笑话,于皓俊倒是知难而退:「好吧,我出去倒杯水,能借个杯子?」 他伸出手,孙夏却没给杯子,只哼了声。 「孙夏?」 「……出去不怕姚家大小姐回来?」有趣的是,退一步反而让她进一步了。孙夏再度拉开储物柜门,瓮声瓮气问:「加不加糖?要加没有,我们家只喝无糖的。」 刚刚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于皓俊忍着笑,但声音听得出他心情很好:「我也不爱甜的咖啡,就来一杯,谢谢。」 不一会儿孙夏将刚冲泡好的咖啡端上桌,小小的咖啡杯縈绕着烟雾,裊裊向上,于皓俊隔着这烟雾,看见对向坐下绷着脸的孙夏。 于皓俊搅拌着咖啡:「今天谢谢你。」 孙夏将热水冲进咖啡杯里:「不用谢,毕竟是我有错在先,想将功赎罪罢了。」 心里还有愧歉,那表示她倒也不是破罐子破摔的那种人。 于皓俊嗯了声,室内又岑寂下来,凭白又添了几分尷尬。 因为忸怩,孙夏乾脆直捣正题:「不晓得你有没有发觉,端和的正副院长气氛非常微妙。」 她说起这话语气低了些,增了些严肃,于皓俊掀了眼皮看她:「你说。」 他知道孙夏看事物很通透,且总能看出他人未想到的细节,所以孙夏的建议,他是愿意洗耳恭听的。 孙夏娓娓道来:「是我这些日子在医院里观察到的。方院长因前次院内人事安排,前后已连任三次,现在已经在这个位置十二年,但依照端和内部人员调动法规来看,今年,将是方院长时代的终结。」 于皓俊心领神会,俊眉微蹙:「方院长和张副院分别是内外科两大派系之首,两人该不会正在争夺下任端和院长之位吧?」 孙夏点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哪家白色巨塔不是暗潮汹涌啊?方院长想推自己的内科人选上位,但张副院同样覬覦院长宝座以壮大外科势力。」 她上身前倾,压着嗓子,紧盯于皓俊双眸:「今天方院长不肯向姚采莹透露和你有关的信息,是因为这紧要关头他千万不能有任何把柄被抓住,但假设姚采莹转向张副院呢?」 于皓俊心一沉:「确实难说张副院不会为拉拢天悦这个势力而透露消息。」 张副院今日抢先方院长一步替姚渊瞻前顾后,的确隐隐透露出他有意与天悦势力交好。 他倒头喝完孙夏冲泡的咖啡,似乎不嫌烫嘴,急切的样子透露出姚采莹想打探之事,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吧。 「若你想联系上张东乔,我有个管道可以提供给你。」孙夏拿了张纸,从手机中搜索出号码抄给于皓俊:「这是张副院得意门生的电话,他姓景,景致的景。你到时候就告诉他是我给的电话就行。」 「这个景医师知道你身分后,肯定会设法帮你——景医生一门心思向上爬,放心好了。」 她垂着眸写了手机号及姓名,于皓俊在心中默念了景禕的名字,又掀了眼看她,才发现两人因为看纸上文字,脑袋凑的可近了。 于皓俊几不可察的往后退,直到倚上椅背,才问:「你这么帮我,都不好奇我是为谁做到如此地步,为何出现在这,姚采莹又打探什么吗?」 孙夏放下笔,轻笑一声:「反正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不是吗——凡事刨根究底,很无聊的。」 于皓俊呵了声,笑容带着了然之意——即便没有姚采莹在前做对比,他也会觉得孙夏这女孩优秀有意思。 他交扣的手搭在双膝上:「但你今天如此帮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以你往日作风,并不是如此热心的人。」 他语气中隐含着些许揶揄,孙夏不以为意:「我说过了,上次是我做的太过,总对皓哥你有所愧疚,这次帮你,就当是两清,未来也不必纠葛。」 「你确定我们未来还会毫无纠葛吗?」于皓俊语气一变,上身霍然朝前,逼近孙夏双眸:「你若真如我所想,同样对姚家有所怨懟,那你势必不可能和有着同样目的的我划清界线。」 「孙夏,你今天看到的绝非演戏,而是我的日常。我和姚家的关係并非名面上的和谐单纯,绝不是你所想的仅仅是老闆及艺人——他们手上,也确实拥有可以箝制我的事物。」 于皓俊问她:「不晓得,我还有没有机会与你好好谈谈?」 孙夏秀眉一蹙,胸臆间无限好奇蔓延:「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值得拉拢?方院长、张副院,甚至景医生,这些人都比我有用不是吗?」 「他们确实有利用的价值,但你,」于皓俊摇摇头,手指指向她:「孙夏,你有的更多。」 孙夏沉默,这时间简直漫长的于皓俊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一会儿,她才开口:「到时候我们都必须毫无保留全盘托出,那我们的见面才有意义。」 「既然有这诚意邀请你,我当然会这么做的。」于皓俊拢好夹克起身,又看了孙夏腕间的红绳:「对了,生日快乐。」 孙夏起身相送,闻言疑惑:「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于皓俊总不可能无聊到连她哪天出生都摸清楚吧?知道这有什么用,想根据星座推算性格吗? 「有人告诉我的。」于皓俊指着红绳:「那个,是住2013的沉女士送的吧?」 孙夏眨了下眼,恍然那瞬惊的抽了口凉气,指着于皓俊:「难不成……」 她终于知道沉清念到底哪儿让她感到面熟了。 ——正是那双与眼前这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狐狸眼! 「是的,沉女士是我母亲,你手上红绳是她亲手编的,连材料都是我替她带到医院的——她说很喜欢你,还要我帮忙找找礼物,但一知道对方是你,更不知该选什么了。」 于皓俊笑了笑,迎着孙夏错愕的神情,将夹克的拉鍊拉至领口:「总之,生日快乐,孙夏。」 065. 赵晴方 九月中旬,王安渝终于风光出院,回到工作岗位做她的时尚圈女王。 而前夫哥孙向楠则表示为了筹备明年度的展览,将在兰北市久留,他大方坦然表示:「我现在单身,孑然一身,不急着回法国。」 而除了这件好事以外,也有件让冯蕊心喜的事。 顾雨恩总算回来了。 她回国时还是孙夏前去接机,顾雨恩刚到庆霖机场出海关,一见到是孙夏,立刻欣喜若狂,三两步奔着跑向孙夏。 顾雨恩连蹦带跳的扑向孙夏:「居然是你!数姐怎么都没跟我说!」 「惊喜!惊喜怎么能说?」孙夏没想到自己的出现竟会让她如此高兴,这件事当然也让她高兴了:「我要所有人都瞒着你的——行了别蹦了,我快抱不住了。」 孙夏牵住她的手,两个人这么多个月没见,总要拉着手维系一下感情,往停车场方向走时,孙夏问她:「这趟去美国有好好休息吗?」 「都在办事,哪能好好休息。」顾雨恩上车,先和李素雅打了招呼,继续埋怨:「但又不能不去,就希望这次就能一劳永逸了。」 李素雅从后照镜看顾雨恩,好奇:「办什么事得花到两个月啊?」 顾雨恩脸色一僵,就听见孙夏不温不淡替她解围:「她办自己的私事,不想跟我们透露就别追问了。」 听见此话,李素雅果然哦了声就闭口不问。 顾雨恩大为感激,抱着孙夏胳膊:「最喜欢你了。」 兴许是在美国待过,顾雨恩是那种经常将爱啊喜欢掛在嘴边的类型,孙夏却不,虽然经常听见这话,但还是不由害羞,淡淡赧色涌现眸中。 李素雅见两人互动,忍不住笑:「我有时候看你们,都觉得孙夏才是那个年长的。」 顾雨恩点头:「孙夏比我成熟多了。」 是啊,若论灵魂年龄,她当然比顾雨恩年长,见的也多更多,但孙夏摇头:「哪有,我偶尔也幼稚的。」 就这样一路说笑,从庆霖机场行驶了约莫半小时路程,终于回到了nuit传媒工作室。 搭电梯时,李素雅就向顾雨恩预告:「我告诉你,因为你回来,蕊姐跟数姐说要办个公司聚餐——早上外烩公司来过,你好好期待吧,有很多好料得吃了。」 「这要不是你回来,我们才没有这福气呢。」孙夏拍拍顾雨恩挽着自己的胳膊:「蕊姐对你可上心了,别再跟她呕气了,她说冷冻你不过是气话——真想冷冻何必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呢。」 这些顾雨恩都懂,听的心里感动不已,这时也才觉得自己两个月来和冯蕊赌气没跟她联络这事实在是孩子气。 人家蕊姐对她这么好呢……她以后还是别想这么无理取闹了,就像她在机场和孙夏说的,这些糟心事,希望就到此为止吧。 电梯门向两边敞开,孙夏他们让顾雨恩走在前头,她当然也乐意一马当先,推开工作室玻璃门,举起手宣布:「各位,本人我,顾雨恩回来了——」 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哪个熟人,而是有一双丹凤眼的男人,面无表情,周身疏离冷意,看顾雨恩时满脸像是在看个笨蛋一般。 顾雨恩高举着手,脸一下子就垮了。 坐在门口沙发,与她四目相对的人,居然是几个月前与她相撞的赵晴方。 顾雨恩抽了抽嘴角,指着赵晴方,磕绊着问:「你!他、他怎么在这!」 她摸了摸鼻子,当时她是态度差了点,但她也知道保时捷值钱啊!只是赔款都给啦,总不是找上门来讨债吧? 赵晴方看她一眼,就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乐谱,像是看出她想什么,凉凉的说:「反正不是来找你算帐的。」 这傢伙……顾雨恩见他就彆扭,进公司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就让顾雨恩想起那句歌词——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怎么能动到他晴方哥的尊口呢,坐在赵晴方侧边的陆祺寒替他回答:「晴方哥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啦。」 顾雨恩哈了一声。 冯蕊掐准了时机出场解释:「前阵子祺寒不是出专辑吗?销量是他出道以来最高的一次,那是你不在国内不知道,那时候大街小巷走到哪都在播eve。」 陆祺寒靦腆:「是晴方哥曲子写的好,我只是负责表演出来而已。」 赵晴方却显然不希望所有功劳都在自己身上,闔上了琴谱:「我不过只是写歌而已,主要也是因为你的呈现大大加分。」 都群举手邀功:「没人觉得营销做的好也是一大功劳吗?」 顾雨恩纳闷:「那这跟他成为我们的员工有什么关係?」 「冯蕊老早就有个成立男女团的梦了,所以也就此机会力邀晴方加入成为练习生们的歌唱训练指导及专辑製作人。」简数伸出手指指向天花板:「喏,都租楼上当练习室了,正在施工呢,这几天好吵。」 冯蕊挑眉,对于接下来公司发展计画她胸有成竹:「刚好再过三天就是第一届nuit练习生公开徵选,你不知道,打着『成为陆祺寒师弟师妹』这个旗帜,多少人报名呢。」 赵晴方喝了口茶:「反正我在家间着也是间着,不如找点事来做。」 他并无夸大其词——过去几年写出来的那些传诵大街小巷的好歌,光版权费就能够他吃好几十年的饭,赵晴方确实不愁钱,今日答应冯蕊出山,也真是因为退圈后觉得在家无聊,想找点事,想拥有目标过活而已。 但当时冯蕊试探的问他,有没有意重回萤光幕前,愿意如对待陆祺寒那般全力捧赵晴方时,赵晴方不为所动。 他一如往常无任何波澜,眼神却隐约带着淡淡难受。 「不想。」 冯蕊不想放弃:「晴方,你知道以你目前成就,歌王什么的真的是手到擒来……」 赵晴方坐回办公椅,背对冯蕊:「不想,真的不想。」 不想就不想唄,虽然看出赵晴方可带来的偌大商机,但他本人已经如此表明,总不能架刀子逼他服从吧? 但幸好,对走幕后这事,赵晴方还愿意的。 * 顾雨恩抽了抽嘴角——还间着也是间着呢,你怎么不去打扫环境做公益回馈社会?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讲,她是挺想给赵晴方添赌的,看他这张扑克脸就讨厌,但彼此未来还是同事呢,场面搞得太僵,以后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其他人会很尷尬的(但赵晴方对她尷尬倒是无所谓)。 冯蕊今天心情好,一直都带着笑容,拍手总结:「总之,今天既是晴方正式加入公司的欢迎会,」她望着顾雨恩,眼里带了慈爱:「也是欢迎雨恩终于从美国回来。」 顾雨恩简直感动的要落泪,孙夏捏了捏她手,顾雨恩立刻用力頷首,忍着想要掉泪的情绪。处理完美国的糟心事,回到熟悉的兰北市,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这里有个冰冷孤僻男。 而赵晴方当然和她形成强烈对比,他显然对浪漫过敏,冯蕊突然煽情,若没带到他还好,但他就是被带到了,成了眾人注视的主角之一,他突然就感觉自己背脊爬满了虫,哪哪都不太对劲。 顾雨恩和赵晴方被搡着站到人群中央,还被人戴上了三角帽,两人并肩站在一块,竟默契的皱了下眉。 陆祺寒做为一个整起内幕的知情者,竟不管不顾,甚至说:「哎呀别都苦哈哈的样子,笑一个啊。」 赵晴方斜他一眼:笑得出来你来。 但刚进公司——他现在可是职场新人呢,实在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赵晴方勉强扯了下嘴角应付了事。 他比顾雨恩高了一颗头,她只得仰首看,见他勉为其难一笑,只觉得奇妙。 ——呦这傢伙还会笑呢。 目光无意间撞在一起,两人心里都有疙瘩,俱是一惊,随后不约而同扭开了脸。 晦气! 为了报销经费,流程般的走了尷尬不自在的大合照环节,终于可以用餐,孙夏将他们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劝:「就撞个车而已,以后都是同个公司的,你和晴方哥相处也不需要这么僵。」 赵晴方有听到这句话——撞个车而已?那可是保时捷呢,你来被撞看看! 顾雨恩正夹着生菜:「我才没有呢,不是他自己先摆张臭脸的吗?」 孙夏叹气,在沙拉上淋了和风酱,才把酒神包放在身边:「你当我不知道你面对其他人就不是这态度吗?」 「没关係的啦,以后我俩一个幕前一个幕后,碰不到一块的。」顾雨恩在孙夏身边坐下,漫不在乎,孙夏的包让她更感兴趣:「酒神包?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叫我帮忙带啊——而且,我还以为你是万年如一日的喜欢kelly包呢。」 孙夏爱包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一提到包,她的话题就被带偏了:「你不要挑拨我跟kelly包的关係,酒神现在就是宠妃,kelly现在还是正宫的。」 顾雨恩也是真了解她,一下子之前那个和赵晴方有关的话题就终结了。 用餐用了一会,冯蕊便作为代表致辞几句——毕竟是规模就这么大点的中型公司,但说的也就是那些制式性的话,讲白一点就是做做样子别给人瞅到空子鑽。 然后,冯蕊看着孙夏,喜笑顏开:「我也想藉此机会恭喜孙夏——《玄英堂》的导演告诉我,终于敲定由孙夏出演黎悠一角。」 掌声此起彼落,孙夏起身向大家道谢,顾雨恩心存希望,指着自己:「那我……」 说到此,冯蕊就略带遗憾了:「雨恩,抱歉,最终傅导还是敲了苏璇演方韶存。」 这也不是意料之外,顾雨恩悻悻,勉强一笑:「我也是想的到的,毕竟那可是苏璇啊。」 那可是时代娱乐的一姐,顶级流量,当之无愧的带货女王,一举一动都是话题的苏璇,角色抢不过她,那也是正常。 「但也有好事。」孙夏重新落坐,对顾雨恩挑起眉梢。 顾雨恩满脸疑惑,就听见冯蕊笑着说:「你自己也知道,《玄英堂》是单元剧,导演虽然认为你不适合方韶存,但觉得你很适合其中一个角色,不停拜託让我答应让你去客串。」 顾雨恩意识到自己仍有机会出演《玄英堂》,立刻抽了口气,喜大于惊:「真的吗,太好了,蕊姐你告诉傅导,我很愿意的。」 赵晴方收回视线,喝了口可乐,和陆祺寒说:「你这师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真快,一会沮丧一会又喜笑顏开的。」 「她一直都这样,你认识久了就知道了。」陆祺寒吃着鸡胸肉,吃的双颊微鼓,然后一个纳闷,看着赵晴方:「什么我师姐,都同公司的,还分什么你我?」 赵晴方放下了肥宅快乐水:「我出道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难不成我喊她师姐吗?」 「喊雨恩就行了啊。」陆祺寒羡慕的看着可乐:「真好,退圈了不必维持身材,能这么没负担的喝可乐。」 赵晴方懒得与他继续讨论,索然无味的挪开视线:「又不熟——还有,我也是偶尔喝而已,我跟你差不多,松懈的话以前练的肌肉早就垮成肥肉了。」 与此同时,冯蕊当然不会允许顾雨恩在这个时期空下——要知道顾雨恩的空白期曾长达一年半,现在终于回来,自然要让她以勤补缺,多演演戏多多营业。 简数来到顾雨恩身边匯报:「我敲了一档新的真人秀,《农村生活》,顾名思义,拍摄艺人到农村乡野自给自足生活。」 「综艺不用拍多久。还有一部民国背景的电影,《故人叹》,是原创剧本,但我草草看过觉得还不错,对方也希望你来演女主角,我发剧本给你看看,若你有兴趣,我们就接。」 顾雨恩从头到尾都没意见,反正她本来就不能有什么意见了,作为艺人,她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着经纪人给自己接工作,当个供之操控的人偶就好。 冯蕊在这时也坐到孙夏身边,原是在和她讨论《玄英堂》的签约事宜及日后行程,听见简数和顾雨恩对话,想起《故人叹》的导演曾和她提过的烦恼。 「《故人叹》的导演跟我提过他们现在缺了个音乐总监,晴方,反正练习生也还得找一阵子,祺寒现在也暂时没要发片,你要不要试试?」 那位导演和冯薇合作过,戏杀青后,反而与冯蕊成为好闺蜜,这次导演钦点顾雨恩一事,也有她推波助澜的成分在内。 正吃着照烧鸡肉串的赵晴方一下就懵了,心想——这公司连电影配乐都包? 都群宽慰的说:「毕竟公司规模不大,蕊姐什么都想接,才能更快累积人脉啊。」 道理都懂,赵晴方却也认为不该仓促决定:「蕊姐,我回去考虑考虑。」 本就不是要他马上答应,冯蕊点头同意,顾雨恩倒是有意见,嘟嚷:「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最烦这种模稜两可不乾脆的了。」 闻言,赵晴方眼神驀地收紧,盯着顾雨恩,心头被戳痛,垂着眼眸,情绪显而易见的蔫了。 是啊,他好像真是如此,不乾脆。 两人视线撞在一块,又急急忙忙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开眼神。 顾雨恩当自己说的小声,实际上两人之间也只隔了三人,环境又不算嘈杂,赵晴方听到也正常。他看过来时,顾雨恩才惊觉自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其实赵晴方需要考虑也是正常,顾雨恩内疚,才发现大概自己也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顾雨恩想要道歉,赵晴方却忽地起身,找了个理由离开此刻热火朝天的现场——这里正热闹了,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赵晴方黯然的离去。 而留在原地的顾雨恩,心里还是愧疚,紧盯着赵晴方离开的方向,最后还是放下手中餐盘起身,跟了过去。 「赵晴方……先生!」这句先生让她一度咬到了舌头,顾雨恩追出了门外,而赵晴方也因为她这声呼喊转过头:「顾雨恩……小姐?」 怪,好怪!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尤其在这空无一人的走道上两两相对,毛细孔好像都在叫嚣着不自在。 顾雨恩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对不起。」 赵晴方想了想:「对于你撞我车这件事吗?」 「……也有!」说着不太习惯的话,顾雨恩觉得舌头快扭到了,语气特别僵硬:「还有我对你……好像有点成见,所以从今天见了你态度就不是很好,说的话也不好听,我深深的反省了,并且决定跟你道歉,对不起!」 深深的反省……赵晴方思考了这句话,笑了出来:「这才短短几分鐘而已,你这就深深的反省?」 这个笑容比起方才拍照时,确实真成了不少,很好看,但——在反讽她吗?顾雨恩脸都憋红了:「我是真有反省!」 「算了没事,你说的其实都对,我的确懦弱,而且还优柔寡断。」赵晴方竟不否认,耸耸肩无所谓:「你都没说错,我先走了,有人问就说我有事吧,顾小姐。」 而留在宴会现场的孙夏,则是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去看,马上注意力就被带走,她赶忙将萤幕朝下收进兜里,观察着周围,深怕自己方才的举动被人发现不对劲。 【于皓俊:两个礼拜后的周五我有时间,方便跟你见个面谈吗?】 // 是说这本书的读者年龄层是听过《伤心太平洋》的吗…… 066. 拿捏 时入初秋,正是银杏转黄的时候,风一吹,便跟着红了的叶飘落在地,孙夏情不自禁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银杏,这时,听见有人按了声汽车喇叭,她抬眼,看向眼前克莱因蓝色bmw。 挡风玻璃全黑,看不清人,对方从驾驶座伸出了手,手机就响了。 于皓俊说:「我跟他们交代了,你先进包厢,我停好车过去。」 孙夏应了声好,像是要印证于皓俊的话,蒋胜才便从春满楼走出:「孙夏,联络好了,你可以先去包厢等。」 孙夏没立刻回答,好一会,才浅浅一笑跟着蒋胜才进餐厅。 途中,蒋胜才找孙夏聊天:「跟谁来啊?还特地约包厢。」 「对方不想曝光身分。」孙夏笑着调侃他:「不是曼雅和我一起,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蒋胜才立刻面颊泛红,语塞:「我才没这么想,能、能见到你我也挺高兴的。」 「预约的那一位指定要这个包厢,说你会喜欢。」蒋胜才他停在一间名为月季的包厢,打开了门调了空调:「其实『月季』在我们这不算顶大的包厢,听说老闆当时怂恿想让他换去别的更大的包厢,毕竟可以赚更多,但他说一定『月季』——空调我没调太凉,毕竟外面也有点冷了,遥控器在这你们再自己调。」 孙夏点头,却在意方才说一半的话题:「他说一定要月季房?」 「嗯。」蒋胜才倒茶,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他说,和他同行的人喜欢玫瑰——你喜欢玫瑰?」 「……是啊,我的确很喜欢玫瑰。」 月季同属蔷薇科蔷薇属,若是孙夏来挑选包厢,肯定也二话不说选择月季。 蒋胜才放下茶壶︰「这个人对你很用心。」 得了吧,他上心才令孙夏胆战心惊,上的心肯定是不安好心,孙夏失笑:「你想多了——还有,有这精力关心我,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曼雅更进一步吧。」 一提这,蒋胜才就认输,大步流星往外走:「我去拿menu!」 孙夏哈哈大笑,室内转趋安静,她终于又能好好思考。 端和医院一别,其实已经一个月了,两人才终于腾出时间见面。 孙夏其实心中也有忐忑,于皓俊显然打定主意想和她同盟,那她自己到底又何想法? 他说的并不无道理,孤木难成樑孤砖难成墙,更何况孙夏的目标是天悦这么大的一家公司。 一年过去了,她只猜测出事情许是和文颖有关,她手里只有文磊一个线索,下一步又该当往哪走? 但她面对的人是于皓俊,他不会让自己和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合作,倘若他问起自己为何剑指天悦,又要如何回答? 想的喉头发乾,孙夏喝了茶拿起唇膏补色,听见有人敲门,来不及回答门就被推开。 孙夏正对镜补妆,略微烦躁:「小蒋,我们熟是熟,但我没说好时你总不能就推开门吧?」 「小蒋是谁?」 孙夏顿了一会,抬起头,就看见正收起墨镜的于皓俊。 四目相交,她现在的状况可尷尬又难看了,赶紧放下了唇膏,正襟危坐:「皓哥。」 于皓俊却云淡风轻:「上唇还没补呢,补完再说。」 「……」 他放下手中提着宠物箱,打量了孙夏:「你每回都对不起我约的餐厅,今天可真是——朴素。」 这语气不该说是复杂还是恨铁不成钢,孙夏清楚感觉到这两次穿的服装调换的话,于皓俊会满意很多。 但让于皓俊满意就不是她的做事风格了——孙夏这回朴实的多,只穿了套奶黄色马甲背心叠穿条纹衬衫,再搭一件灰色西装裤,温柔慵懒又日常简单。 他特地看了一眼,孙夏今日带的同样是装不了多少的小型侧背包(即孙夏所谓的正宫kelly包,还是mini款),那麻醉针肯定不是收在包里。 他今天一定小心防备,再一次栽在孙夏身上可是滑天下之大稽,说不过去了。 「放心吧,今天没带什么武器。」孙夏像是知道他想法,从侧背包里拿出瑞士刀及防狼喷雾放在桌上,还敞开了那小垮包给他看:「有威胁性的东西都放这了,要是我真打算攻击你,你就快一步抢走吧。」 于皓俊啼笑皆非,孙夏倒对他带来的宠物箱感兴趣:「你带这箱子来干嘛,抓了隻小动物吗?」 像是要回应她的话,里头的小动物喵了一声。 她惊呼:「猫?」 猫身上不会掛着什么窃听器,不不,就算没这么先进设备,光猫爪子朝她一挠,就够她受的了! 于皓俊打开了猫罐头,打开了门餵食:「要不然我带着个宠物外出箱过来装食物吗——不止一隻,你好奇的话就过来看。」 孙夏斜他一眼——但还真的好奇,凑过去看,竟有三隻猫咪。其中一隻是灰白成年母猫,其馀两隻分别一橘一灰,但身形极小,大概生来不出三个月。 估计是流浪猫,于皓俊还来不及带去洗就赴约,所以都还脏兮兮的。 牠们见了孙夏,怯怯地又缩回箱里,于皓俊开了三个猫罐,随后关上门,见没有人类威胁了,这母子三猫才卸下心防大快朵颐。 因为这些猫,让本有些彆扭的气氛缓解了些,孙夏其实挺喜欢猫的,忍不住微笑:「领养的吗?」 「没,绑架的。说来也是有缘,这猫妈妈在我家地下室停车场生孩子,恰好就在我停车位旁边的灯箱——我听见猫叫过去看,第一次还吓得朝我齜牙裂嘴,餵了一个多月,今天才终于肯跟我走。」猫咪有疗癒的作用,看着这三隻猫用餐,于皓俊也不禁低低的笑了:「迟了点时间也是因为我绕路去买猫粮,抱歉。」 孙夏托腮看猫,还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挨近了于皓俊:「你有时间自己养?」 于皓俊低头看着牠们吃食,眼中带着温良:「不是我,我外甥想养猫,也是很巧,正好遇到了这一家子,身为舅舅就完成他的心愿吧。」 想不到于皓俊也有这柔情一面。 孙夏怔了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而自己方才竟以小人之心度于皓俊,实在心胸狭隘,他也就真的只是好心收养了流浪猫,自己也不该老带着成见看他。 孙夏卸下了心防,看着这些小猫心头就是一暖:「你对外甥可真好,没看过几个像你这么好的舅舅,还帮忙找猫给他养呢。」 只是……第一次养猫就得养三隻,这对孩子而言颇有难度吧? 听到此,于皓俊笑意歛了些,用手指去逗其中一隻吃饱的小猫:「不宠着还能怎么办呢,他的家人就是我啊。」 「但三隻猫也太多了,你外甥大概也才幼稚园吧?这可不容易吧——小心!」 孙夏吐槽着,这时,一隻小猫突然伸出爪要挠,孙夏什么也不想,下意识的握住了于皓俊的指尖带着他后退——但两人现在可是蹲着呢,果然一个重心不稳,都往后跌坐。 猫没抓挠到他,但她拿捏住了他。 两人皆是怔住——孙夏也只是用指尖轻轻捏着,小指惯性的翘起,而在她指尖下,于皓俊的手势僵硬的。 其实这并不算踰矩,但问题在于,他们俩现在靠得很近,肩膀差一点就擦到一块去,这月季房还真不算小,但这个时候,空间氛围又似乎逼仄的只剩下他们呆坐的这一小块区域,完完全全的把他们定在此处。 他们同时眨了下眼,这像个暗号或开关,她松手、他抽开,好像都在同一瞬间,他们默契的像没事发生那样,不发一语回到座位,孙夏喝茶,于皓俊泰然自若地按了对讲机请来服务员。 从头到尾,他们眼神没有再一次交会。 蒋胜才估计一直在外候着,不出一会就敲了门。 蒋胜才是先看到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往上一看,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于皓俊吗!随后马上朝孙夏看去,像是在说你竟勾搭上这大咖! 不过,他似乎没注意到这房内的微妙气氛就是。 孙夏耸肩,无所谓的看着蒋胜才,然后点了几道菜打发他走。 沉默着用完餐——饭桌上不说话是基本礼仪,除此之外,说没受刚才事情影响就是假的了。 餐点收走后,于皓俊突然说:「平安红绳你还带着。」 孙夏一愣,垂眸去看右手腕:「我不会因为这是令堂送的就选择不带,对我而言,你是你,沉女士是沉女士。」 那就好,医院一别后于皓俊本还猜测她会将红绳摘下,想不到不:「带着好,那是保平安的。」 「嗯,帮我谢谢你妈妈。」 又是沉默,空气中瀰漫着滞闷,两人面对彼此都略微尷尬。 都已经摊牌了,孙夏已经不装少女思春无限崇拜的小迷妹,于皓俊也不必演个热心温柔的大前辈,所以一时间都找不到方式与对方相处。 孙夏索性开口:「皓哥,我们别这么迂回说话,直接进入今天正题吧。」 正往茶盅里添茶的于皓俊手驀地一顿,他掀了掀眼,见孙夏喝着茶盅里的普洱,大概觉得他们这么谈话浪费时间,不如就点破此事。 ——他们都心知肚明,今日来此赴约,绝不是为与对方间话家常吃顿饭。 也是,这么说话也挺累人的,正愁着不知怎么点题呢,于皓俊索性向后倚进柔软沙发椅背,终于恢復寻常时的状态,慵懒轻笑:「孙夏,我想找你谈什么事,你应该挺了解的不是吗?」 他上身向前一倾,看着孙夏:「无非是再次朝你拋出橄欖枝,多个人一起,总比单打独斗来的强。」 孙夏却不着痕跡的向后坐了些:「我们在医院时说好了,我们彼此得都没有祕密,这样才有意义。」她耸了下肩,笑的自得:「也显得你有诚意,好让我考量该不该与你合作。」 她说的不全无道理,换作是自己,于皓俊也希望对方先坦诚相见,也是如此,他才会先询问孙夏,盼她能先坦白。 孙夏这小姑娘,毕竟心防太重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养成了她这种样样不信任的个性。 于皓俊低声问:「这事能瞒着他人吗?」 孙夏点头,她也爽快:「我听到姚采莹说的话,说出去哪个字了吗?」 于皓俊打开了皮夹,孙夏疑惑的很,却见他翻了内夹,从中抽出了一张照片。 他修长手指将照片转了圈,并将其推往孙夏的方向。 ——那是一张四人棚内合影,一位很有书香气质的老太太,眼型与于皓俊是同款狐狸眼,银灰色短发烫的蓬松慵懒,看起来精緻又温婉。 这位她见过,是他的母亲沉清念。 另一边则是个抱着约莫三岁孩子的女人,仔细一看,五官和于皓俊竟有些神似,都有双狐狸眼,看着文文静静的,笑起来恬静贤淑。 那三岁孩子也是胖墩墩像个肉球,手里拿着张写着『我超可爱』的字牌,笑起来与女人很像,眼里也隐隐透着丝丝聪颖机灵。 而于皓俊则站在两个女人身后,勾住他们肩膀,四个人笑盈盈的望向镜头,满满温情。 她从没见过于皓俊脸上掛着如此真诚喜悦的笑。 于皓俊说:「看的出来吧,这是——」 「你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孙夏神色古怪,心里已经开始算起了年份。 「……」于皓俊槽多无口,寻思着孙夏是怎么联想的——平日聪明伶俐的人,竟没看出照片中四人的关係! 他用鼻子长叹了口气:「这是我妈妈、我姊姊、以及我外甥。」 孙夏猛然抬头看他:「想养猫的那位……」 于皓俊点头。 孙夏再次去端详那照片,是知道于皓俊有个姐姐——听说是医学生,后来从当了外科医师,大于皓俊三岁,但于皓俊鲜少提起,她又是个没过多好奇心的人,也想着尊重他,自然没过问——毕竟她那时候还是有个跟于皓俊结婚这个小梦想的人,认为到那时候,于皓俊自然会给她介绍。 原来他姊姊是个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 于皓俊悵然一笑:「这孩子叫槐序,槐树的槐,顺序的序。四五年前拍的了,这孩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 孙夏低头去看那孩子:「槐序是夏天的雅称吧,夏天生的?」见于皓俊点头,孙夏兴许也觉得他可爱,微微一笑:「名字取的真好,于槐序,挺好听的,就是有些拗口。」 「不姓于——」 于皓俊语气中带了些凝重,听了让人忐忑,但他,却笑着,笑着无奈,又绝望:「——他姓姚。」 // 我虽然常常嘲笑老于戏分少,但他们俩的cp我真的嗑生嗑死,光这段摸摸小手,只是摸手手,我都能嗑到快昏厥了我。 所以cp真的是玄学,谁懂,他们之间的那种火花在我心理真的太足了。 067. 于皓依 孙夏倏地抬头,怀疑了好一会,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姚?」 这半点都跟这家人沾不上边的姓氏,这个姚,不会真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姚吧…… 「对,姓姚,姚槐序。」对孙夏的反应,于皓俊并不太意外:「看你反应,难以置信吗?」 孙夏飞速在脑中思考,印象中姚鸿有过一次婚姻,豪门联姻,但婚期不久,只维持了两年,随后便有传闻他已开始办理离婚手续,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场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不久后天悦公关便发了通稿宣布总裁恢復单身。 女方现在过的也算不错,听说这次婚姻失败后她成功掌握了话语权,第二任丈夫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对象,现在很幸福。 而姚鸿本身底子不错,高大帅气又家世显赫,成了许多名媛女星眼里的黄金单身汉,但姚鸿这些年却都没传出緋闻,始终孤寡一人。 那段婚姻里,姚鸿并没有成为人父的传言,更和于皓俊的姐姐没一点关係。 难道是姚渊的…… 于皓俊似乎懂她眼神中的愕然是为何意,主动解答:「不是姚渊的,确实是姚鸿的。」 他起身,使用热水瓶回冲普洱,室内再度岑寂,唯有饮水机发出潺潺流水声,半晌,直到茶壶里的水满溢,于皓俊终于开口。 他背对着孙夏,喉头发乾:「我的姐姐于皓依,和姚鸿秘密交往了四年,直到姚鸿奉父命结婚分手。」 孙夏愣愣地望着他背影:「那……然后呢?」 于皓俊没回答,只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呼。 落针可闻,孙夏不自觉放缓了呼吸,隐隐有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于皓俊不要命般想扳倒天悦、沉清念曾语焉不详的提起女儿,孙夏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照片中笑靨如花的于皓依。 虽素未谋面,但她并不希望如此温柔的姑娘过的不好。 片刻,于皓俊盖上了茶壶盖:「三年前,我姐姐过世了。」 * 虽然妈妈沉清念是着名手作艺术家,弟弟于皓俊是名闻遐邇的三金影帝,于皓依的行业却跟艺术八竿子打不着,是个正儿八经的外科医师。 于皓依和姚鸿相遇在她21岁的仲春。 当时她在还念兰北医学大学,趁着间暇时间回家,就被妈妈沉清念打发去给弟弟送便当。 「你弟说什么要准备出道减肥什么都不吃,妈担心的很,给他烫了点青菜鸡胸肉——你既然回学校会路过天悦,那顺路送过去给阿俊吧。」 于皓依的弟弟凭着超群不凡的演技和出类拔萃的外表,年初在贺盛艺大被星探发掘,现在是国内第一大娱乐公司天悦的练习生。 她这弟弟从小就对表演有兴趣,虽然于皓依老觉得走演员这条路吃不了饭,但她也没资格多嘴。 弟弟有自己的人生,若真不合适,那也得自己栽一跤才知道痛。 于皓依应了母亲要求,提着便当到了天悦娱乐,谁知进来迎头撞上一位被簇拥而来的女士,她雍容华贵,满手金饰,于皓依立刻闪避一旁,岂知事情就是发生在这时。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名女士突然呼吸不顺,她痛苦地攥着衣领,脸色发紫,一个踉蹌跌倒在地,失去意识。 现场乱成一团,只不停茫然喊着夫人、夫人。 于皓依回过头,大抵是医学系出身,反应飞快的判断出病因。 医者仁慈,于皓依也不例外,她拋下手中便当盒,急奔至那名夫人身边,向周遭保鑣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aed!还不快叫救护车!」 毕竟事发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但于皓依这么一喊,有个人发号司令把大家的神都唤了回来,赶紧照她所说的做。 而于皓依,就跪在夫人身边用cpr急救,一下一下按着夫人胸口,又低头以口渡气,拼命了在鬼门关前和阎王抢人。 就连眾人一迭声应着一句的小姚总她都没注意,只一心一意的急救。 「叫救护车没?」这位小姚总,正是后来继任总裁的姚鸿。 「叫了,叫了。」身旁的保鑣回答:「——当时都乱了阵脚,要不是有这位小姐,我们都手足无措。」 闻言,姚鸿的目光终于落在于皓依身上。 那是一个漂亮女孩,狐狸眼深邃,五官精緻,不当明星可惜。 但姚鸿却觉得,当了明星才可惜,如今专注救人的她,比寻常人都美。 她将长发挽起,落下了几缕碎发,她已按到额间发汗,双臂微颤,但仍有一丝希望,她仍不放弃。 她的眉睫微颤,一滴汗落下,就在此当头,夫人一个哆嗦,张口呼吸。 于皓依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救护车也赶到现场。 送夫人上了救护车,于皓依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然而方才处于高度紧张,这突然放松,便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却不是她心中所想——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搀扶着,于皓依愣了下,抬起头,就对上一张俊朗面孔。 于皓依面颊上有抹动人的緋色,也不知是否为刚才急救所致。 姚鸿将她扶好,双手併在腿边向她鞠躬:「多谢小姐反应的快,及时救了我母亲。」 这么大礼,于皓依难免受之有愧:「没有,这是应该的。」 姚鸿摇头:「我母亲有心脏病史,若不是你出手及时,或许真救不回。」 于皓依笑了笑:「小姚总——我就跟着他们这样喊了。我说应该不是谦虚,我是医学生,救人是我的本质,所以不论今天昏倒的人是不是你母亲,我都会救一把。」 姚鸿反覆在脑袋里捋了这句话几次,瞬即一笑:「知道了,谢谢你。」 正想请问芳名,于皓依却看见了角落的某个带着发带的清爽身影,才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把妈妈准备的便当摔在地上。 看着满地的剩菜,于皓依发窘:「这……我等等会处理,我先回避一下!」 「老姊——」于皓依的弟弟——正是于皓俊,他刚从楼上练习室下来,看见大厅熙熙攘攘,又瞄到了地上一摊剩菜,满头雾水。 于皓俊这一喊,于皓依更窘迫,竟手刀奔驰而去:「小哥,你认错人了!」 我去,亲姊还能认错,于皓俊真槽多无口。 于皓俊追了上去:「欸,不是,你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你跑什么啊,于皓依——」 这时,于皓俊又止步,折了回来,装模作样的和陪着他一起来的姑娘说:「咳,冯薇,我姊跟我个性其实差很多——在家里,其实我是比较成熟的那个。」 那个漂亮女孩笑着,俏皮的看着他:「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姊弟俩个性很像?」 于皓俊窘迫,又咳嗽了一声,搪塞过去:「总之我先去追我姊了。喂!于皓依——」 一片混乱过后(剩菜当然也不用劳烦于皓依清理),只剩下姚鸿仍站在原地。 身边保鑣见他目光柔和不离于皓依,便了然于心:「小姚总,那是前阵子刚进演员a组的练习生,叫于皓俊。」 他没搭腔,有顷,姚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久后,于皓俊被告知接下来将让他出演一部网路剧的男三,于皓俊又惊又喜——这意味着,他能出道了。 他刚进公司不久,就获得如此机会,一瞬间成了全公司最多人欣羡的人。 公司给他安排了位助理,叫做苏哲睿,和他同样年纪,听说是公司某位董事的次子。 让如此身分的人紆尊降贵跟在自己身边,于皓俊心中揣揣,公司是不是太看重自己了? 几天后,他被喊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知道现任总经理是老总长子,极有可能成为未来老闆,于皓俊胆战心惊,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 他低着头:「小姚总。」 姚鸿让他别拘谨:「坐吧,我很看好你。」 于皓俊笑时尚还带着少年的青涩:「谢谢总经理。」 「不用谢,挖掘有潜力的新人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姚鸿摆摆手,自谦微笑:「但你年纪还小,18而已吧?有些合约书需要满20岁才可自行签约,你得请家人来一趟。」 于皓俊明白:「那我请妈妈……」 「两个会比较好,总有个保障。」姚鸿眸色一沉,于皓俊纳闷,接着他又一笑:「哥哥或……姐姐都行。」 * 故事说到一半,桌上的茶已经空了,孙夏觉得回冲两次的茶叶稍嫌无味,请人再送一盏龙井,期间,两人相对无语,都在默默消化情绪。 回忆此事,于皓俊才发现他当时正是站在十字路口处,若他当时多问一句为什么,或者乾脆不让于皓依来到公司促使两人再遇,是否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他没有,他那时才18,不如现在心思縝密,没听出姚鸿话中真正目的,傻不溜丢的带着于皓依过来,如把羊崽往虎口送。 门又被闔上,于皓俊知道孙夏在等着自己继续,艰涩一笑:「然后,他们两人认识后相处一阵子,就在一起了……」 「这不是你的错。」 孙夏突然前后不一来了句,于皓俊抬头看她,她面无波澜,眼中却真挚诚恳。 「就算你没有引荐两人认识,姚鸿都会想办法接近你姐姐。」 于皓俊怔神看她,心头触动。 「他能用的方法多的是,去看你入公司时填的资料表、暗地里调查你的家庭背景什么的,他都能轻而易举做得到——所以,这两人相遇相爱,是命中註定,也是他们自己的事,都和你无关。」 一时说了很多话,喉咙微乾,孙夏吹吹茶盅微烫的龙井茶,拿至嘴边,突然听见于皓俊说话。 他说谢谢。 声音略微飘渺,还带点沙哑,孙夏虽没看他,却知道他这回是真的被自己触动,真诚的感谢。 角落里的母子三猫觉得此处安稳,睡的发出了呼嚕声。 孙夏笑:「不用谢,继续说下去吧。」 于皓俊收敛情绪,将故事从最高潮说起:「他们交往四年,姚鸿奉命结婚,对象你也知道是谁——毕竟是商业联姻,攸关公司,所以他答应了此事,却也想留住我姐姐。」 「爱江山也爱美人?渣男,两个都想要。」孙夏冷笑:「他有本事就跟英国那个爱德华八世一样,为爱情拋弃王位——两个都要,想的可真美。」 她可真是义愤填膺,于皓俊失笑:「嗯,虽然的确是很爱他,但我姐姐怎么可能接受与他人共享爱人,所以她提了分手。」 爱的时候真情实意,不该继续时,便快刀斩乱麻——不愧是于皓俊的姐姐,就算再爱,也不可能失去理智沦为恋爱脑,听了这结果,孙夏感觉真是大快人心。 孙夏舒畅的说:「做的好。」 「但是,」于皓俊停顿了下,把孙夏的心整个提起,隐隐不安,于皓俊才说:「我姐姐发现自己怀孕了。」 // 小科普时间又来了~ 基于英国圣公宗教义,王室成员不得与离婚之人再婚(这个后来有与时俱进修改掉了。),因此当时的英王爱德华八世为了和美国的辛普森夫人结婚,主动退位,并将王位传给了弟弟乔治六世(电影《国王的演讲》中的国王就是他。) 所以也促成后来伊莉莎白二世登基,否则她其实可以一辈子当个小公主的~ 当然,听说爱德华八世在当时也和纳粹关係亲密,辛普森夫人也是,所以也有人说不爱江山爱美人其实是层遮羞布,但详情如何,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068. 海鸟和鱼相恋 他们的故事一直都梦幻美好,直到老姚总亲自下令,亲手拆了这对恩爱的恋人,直到那刻,于皓依才发现,自己和姚鸿,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深爱又如何?面对现实,面对天悦如此巨大的公司,他们渺小的如蜉蝣如浮萍。 在他们同居的小屋里,姚鸿试着挽留她:「皓依,我对她没有感情,这只是商业联姻,达成企业合作的目的后,我就可以离婚了,到时候我们两人……」 姚鸿前不久刚被钦点为下任总裁接班人,却想不到享受片刻胜利,他就要担起接班责任,与知名财阀的独生女结婚。 于皓依却告诉他,分手吧。 「有那么简单,说离婚就离婚吗?」她惨淡一笑,拨开了姚鸿紧攥着的手:「你以为自己是平凡人,这只是场普通的婚姻吗?——你们背后是两家大公司,只要有事,都能造成演艺圈金融界大震盪,真那么容易吗?」 姚鸿没吭声。 于皓依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答不上来,这场婚姻牵一发动全身,不是他能随意决定的。 于皓依艰涩:「我要走了。」 她回身太快,无意间拨落储物柜上的镜子,镜子应声而碎,碎作两半。 古时有徐德言和乐昌公主破镜重圆,那他们俩呢?他们的镜也能重圆吗? 「小依,别这么快放弃,一定想的到办法的,你留下来。」姚鸿再度牵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执在唇边一吻,眼眶微微濡湿:「你别走……」 「不走,然后呢,看着你结婚?」于皓依红了眼圈,再次使力想推开姚鸿,却使不上力:「姚鸿,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愿意和你偷偷的交往,是因为你一次次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带我到光亮之下,当名正言顺的姚太太。」 姚鸿垂眸。 岑寂半晌,于皓依说:「既然姚太太另有其人,那我们也不必继续,姚鸿,分手吧,彼此都别耽误——」 「不行!」兴许是受到了刺激,已经呆愣一段时间的姚鸿突然发怒,把于皓依推到冰箱门上,还没回神呢一掌就摑了过来,姚鸿对着她吼:「小依你别想走,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于皓依被这掌打愣了——在一起四年,姚鸿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哪里对她动过粗?于皓依捂着热辣辣疼的脸颊,难以置信:「你打我?」 「小依,你以为我想打你吗,我怎么捨得?」姚鸿咬牙:「但你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你不能离开我,不行!」 疯了,这男人疯了,在一起四年,她今天才知道自己爱着的人是个疯子!于皓依崩溃:「我怎么就不能离开你了——」 一阵反胃噁心感涌上,于皓依惊恐,马上一把推开姚鸿,急奔到流理檯边呕吐。 然而乾呕一阵,没吐出什么东西,于皓依却隐隐不安。 气的红眼的姚鸿也回了神,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瞬间大喜:「小依!」 于皓依回头看他,看见他面露欣喜——他和自己爱的女人有了个孩子,怎么能不开心呢? 姚鸿激动难耐,过来想抱他的小依,她却没接受这个拥抱,反而搧了过去:「走开!」 一会儿情绪暴走,一会儿又是要亲亲抱抱,你说他没病?于皓依并不相信。 姚鸿怔愣,显然每个人被赏了一巴掌都会做出捂脸这个动作:「小依,别走——」 「要我说几次,走开。」后两个字是咬着牙说的,于皓依撞开了姚鸿,简单收拾了行囊,拉了一只行李箱,看也没看他一眼立刻就走。 然而,明明下定决心了,却在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下。 姚鸿看出她的犹豫,也未再次出言挽留,只是问她:「若真的有了,想拿掉的时候,可以通知我一声吗?」 于皓依再也绷不住,怕姚鸿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决定一走了之。 她终究是心软的,就是心太软了。 她大步流星夺门而出,搭上计程车回家时,顺道买了验孕棒。 她怀孕了。 这个她曾经最渴望的孩子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到来,在父母决定分道扬鑣的时候,降临在她的世界。 于皓俊得知此事,如雷轰顶,随后立刻说:「你得拿掉!」 当时的他出演了第一部作为男主角的网路剧,而经纪人正在替他接洽另一部剧,这次的题材相对严肃,但准能让他摆脱奶油小生的称号,一举走向实力派演员。 他还是比较理性的,越过桌子去攥姊姊手腕:「趁现在孩子还小,拿掉。」 于皓依茫然:「为什么?」 「他就要去娶别人了,还管的着你和这个孩子?老姊,理智点,你想一辈子带着这个孩子吗?」 于皓依啜泣着:「可是我一直很想要这个孩子啊。」 就算他最后情绪不稳搧了自己一巴掌,但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都很快乐的,他一直是很爱她的——而她,也是。 恋爱脑,于皓俊没接茬,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同胞姐弟,但男女心思不同,这或许成了若干年后他特别厌弃恋爱脑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无法理解于皓依能爱如此深沉。同理,于皓依也不懂于皓俊面对爱情时为何还能理智的惊人。 沉清念叹气,彷彿早已猜到女儿会有这个打算。 「很荒唐吧,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啊,不是因为他父亲是姚鸿,只是因为我想要孩子。」于皓依自嘲的笑了笑,她请求般的望着于皓俊:「阿俊,我养得起他,不拿你一毛钱,你放心。」 好半晌,于皓俊缓缓坐下,像是洩了气的气球,捏了捏发疼的眉心:「你真当我是怕你拿我的钱养孩子吗?姐,你明知生下来也无法挽回……」 「我不是想拿孩子要他娶我,分手是我提的,说出口的话就从没想过收回。」于皓依斩断他的话,看着弟弟,眼神比往日里更加明亮:「这孩子是我在这段关係中唯一能留下的。」 「况且,身体是我的,由我自己决定,我想生下来。」 * 孩子生在夏天,是个男孩,于皓依将他取名槐序,是古时夏季的雅称。 「槐序生下来后,最打脸的就是我这个舅舅。」想起往事,于皓俊想笑:「小孩子真的很可爱,我就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外甥。」 「他圆滚滚的,我有时候都叫他槐胖胖,他喜欢学外婆画画,约莫天赋也能隔代遗传,真的遗传到外婆的艺术天分。」 那大概是他此生到目前为止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因为猜到公司捧自己大抵是因于皓依的关係,心中不甘,便拚了命的精进演技,终于天道酬勤,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鸥奖视帝。 而家庭和睦,至从家里多了槐序后,妈妈姊姊都开心,这样的气氛里,于皓俊下戏回到家,也觉得治癒。 还有就是……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 孙夏低头看着那张全家福照,望着白白胖胖的槐序,确实可爱的会令于皓俊心软。 孙夏嗯了声:「朝夕相处,也正常。」 「但好运从不眷顾我家。」于皓俊喝茶,仰天长叹:「姚鸿离婚了,并且要求想见见槐序。」 当时于皓依并未通知到告知堕胎,离婚后姚鸿抱着一线希望派人调查,果真查到于皓依带着个小男孩,男孩喊她妈妈。 推算年龄,这个确实是他的孩子。 身为父亲,姚鸿不可能不想见槐序,于皓依虽早对他没了心,但抵不过槐序想见爸爸的愿望,同意一个月一次,让姚鸿见见槐序。 就这么顺遂的过了半年,变数发生了。 「槐序三岁时,姚鸿带着槐序回姚家大宅住,却没在约定日期里让我姐姐接槐序回家。」 孙夏秀眉一蹙:「绑架?」 于皓俊讥誚一笑:「他说自己是槐序父亲,想多留他一晚而已,让我姊姊去姚家大宅接孩子。」 孙夏脑袋动的很快:「事情发生在你姐姐去到姚家大宅的时候吧?」 于皓俊嗯了声:「没想到姚鸿利用她的母爱及信任,将人拐到家里后,我猜是以槐序来威胁她,让她就此留在姚家大宅。」 这种事竟能对爱过的女人及自己的孩子下手,孙夏感到荒谬:「姚鸿疯了。」 于皓俊冷笑:「他本就是疯的,上位者哪个有同理心,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用的就留,管你身分是谁——我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但我姐姐当时想办法通风报信,要我和妈妈千万别担心。」 「再后来,半年后……我们收到姐姐死于火灾的消息。」 忽觉自己好像在掀人过往伤疤,孙夏没搭腔,静静地等着他心情平復。 幸好于皓俊收拾情绪的速度极快,不过三分鐘,他已无陷入悲痛的颓靡,只抬头看着孙夏,气定神间。 孙夏这才问:「照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你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了,为什么你还要参进这事?」 「因为我姊姊写的一封信。」于皓俊眉头紧锁,凝视着茶壶青花图腾:「她大概早知道姚鸿不可能让她让人把信送到我手上,所以下葬那天,是槐序偷偷将信交给我的。」 姚鸿宣称于皓依在大宅边的小木屋意外走火身为,甚至担心于皓俊不相信,特地让他到姚家大宅去看看庄园里那座他特意为母子俩建成的小屋。 他告诉于皓俊,槐序那时正巧在大宅上家教班躲过一劫,但于皓依没那么幸运,发现时,已成一具焦尸。 本来他想,姊姊大概就死于意外吧,直到于皓依死后半年,槐序偷偷靠近自己,一脸胆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被自己蹂躪的有些破烂的信。 槐序心惊肉跳,深怕被人发现:「舅舅,妈妈、妈妈说这封信要偷偷交给你,不能被发现。」 于皓俊飞速从外甥手上拿走了信,并且告诉他:「今天你没拿什么东西给舅舅,知道吗?」 槐序点头,眼眶已经盈满了泪,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没了母亲,于皓俊心疼不已,把他揽进怀里:「你还有舅舅,舅舅会保护你的。」 然而,本来揭了就过的一页,直到于皓俊展信后,才知道不对。 「我姐姐大概也觉得槐序交由姚鸿是小鸡交给黄鼠狼,她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用太大的纸写信,信上就两行字,第一行表明自己是谁,第二行——」于皓俊顿了顿,叹息:「『姚家有蹊蹺,带槐序回家。』」 说到这里,两人默契的保持沉默,都在消化着复杂情绪。 简单两行字,隐含了多少母亲对儿子的爱,又包含了多少对过往恋人的疑虑,也因这封信,于皓俊心生疑竇,怀疑于皓依的死并不单纯。 所以,于皓俊毫不犹豫入局,只为了于皓依最后的一句请求,带槐序回家。 孙夏垂眸:「她是个好妈妈。」 但不是个好姊姊,她心想,同样是做人姊姊的,孙夏绝不会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还要弟妹向山行。 于皓俊低头看錶,轻笑:「以为过了很久,想不到才一个鐘头而已。」他唏嘘:「这么多年的事,原来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说完。」 一个小时说完的,却是他人生中的十多年。 「我的故事说完了,孙夏,该你说了。」于皓俊不忘正事,将情绪歛起,看着她试探:「我没有保留,希望你也是如此。」 轮到自己了。 孙夏看向于皓俊的双眼。 大抵是让他忆起了往事,他那双寻常时总慵懒的狐狸眼,在此刻眸中带火,晶亮的很,满心满意都是如何调查真相,带外甥回家。 看着如此眼神,孙夏瞬间不再怀疑事情真偽。 他把突破困局的希望押在自己身上了。 孙夏忖了下:「你很好奇关于我和姚家的恩怨,及为什么我能自由进出华月宅邸,也好奇我和你的那位故人身上为何总有相同之处,甚至曾经问过冯蕊对吧?」 这些问题问的于皓俊疑惑:「是。」 「这原因其实很简单。」 于皓俊突一心颤,隐隐觉得就是他所想的答案——只是太荒谬了,他从不肯相信。 但是今天,在这月季房里,餐桌的两边,他突然感觉,这个答案其实一直都不荒唐。 他早发现了,不是吗? 因这心颤,在孙夏停顿的时间里,于皓俊绷紧了神经,连大气都不敢喘。 孙夏以纸巾擦拭手,这才真挚的看他,笑了:「因为我就是冯薇。」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和于姐,谈恋爱时一定不要恋爱脑啊!!! 069. 我就是冯薇 「因为我就是冯薇。」 虽然心中有过动摇,但这时的于皓俊还是觉得——他应该是在作梦。 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于皓俊气极反笑:「孙夏,你很不地道啊,当初自己说好要坦诚相对,事到如今却扯这么个荒谬谎言搪塞我——该不会还怀疑我说的故事真偽吧?不够意思啊。」 他的反应自然在自己预料之中,孙夏也不觉得冒犯,反而泰然自若,先给自己斟了杯茶,才说:「我能证明——」 于皓俊讥誚一笑,正欲开口,孙夏却半举手先制止:「你最喜欢抽希尔顿跟555的菸、西装爱穿brioni跟kiton、皮鞋却清一色都是私人订製款、比起威士忌更偏好红酒、比起西餐更喜欢中餐,还有就是——」 孙夏托腮,无意间透露出些许嫵媚:「比起从后面,你其实更喜欢我在上面。」 于皓俊面颊一热。 孙夏没当一回事,脸都没红呢:「你耳朵跟后颈特别敏感、你右边胸肌上有颗痣,后腰侧也一颗痣。你的左大腿内侧则有一个微红胎记,在靠近根……」 「够了。」于皓俊咬牙瞪着孙夏,耳朵竟然泛起红晕。 她说的全对,正因瞭若指掌,所以面对于皓俊的刻意试探,才能如此气定神间。 清楚知道到哪个位置有痣,甚至都不是亲易看见的位置,这种事,于皓俊知道冯薇不可能会将这种事说出——更何况孙夏只是她其中一位好友的女儿。 于皓俊开始详细回忆——与冯薇分手后他一头栽进调查于皓依的真正死因一事,对于风花雪月之事完全没有兴趣,活的洁身自爱,如一位带发修行的僧侣,更没有任何露水情缘。 但这事可待稍后思考,此刻他还面对着孙夏,他迟疑了下,掏出菸盒——如她所言,是555,菸盒扔给孙夏:「拿着。」 还真幸好孙夏反应快,立刻接住,定睛一看竟是盒菸,满眼惊诧:「这里头没禁菸?」 她以为于皓俊要请自己一根菸,否则突如其然把菸盒朝自己丢来做什么? 拋的又不是绣球或捧花。 「这里禁菸,别打我菸的主意。」于皓俊抿嘴,眼神有一瞬闪忽:「你拿着就对了,拿着。」 莫名其妙,孙夏斜他一眼,但也真听话的拿着了。 于皓俊这时风牛马不相及的讥讽一笑:「这些事还不足以让我相信这么荒唐的话,你是冯薇?你知道当时冯薇真正的死因吗……」 说到此处,他嚥下了所有话,想起了那夜冯薇痛苦的神态。 她十指都要薅秃,嘶吼着求救,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晓得那件事。」孙夏丝毫不受影响,始终目光坚定:「你当时就在我身边,但那时太痛苦,我听不到你说了什么,只知道你一直喊我,还给我披了件外套,出去找人来救我。」 孙夏惨澹一笑:「但迟来了一步,有人趁着你离开时把我抱上车,将整起事件营造成一场意外死亡车祸。」 于皓俊愣怔,忘记如方才一般她说一句就懟一句。 孙夏开始条分缕析:「我知道你不信,但你现在冷静下来想,你的所有问题,是不是都因此有了合适的解答?」 「我是冯薇,所以我知道如何进出华月宅邸。我是冯薇,所以我同样喜欢mrs.fox’s那款香水。我是冯薇,所以我使用惯用的表演方式,才让你感到如此熟悉。」 于皓俊紧盯孙夏的手,她没注意到他视线,加上正说到伤痛处,开始无意识地翻转敲打菸盒。 五下,翻转,三下,颠倒,又五下。 不知怎的,于皓俊眼眶微酸。 孙夏看着于皓俊,眸色逐渐阴阴鷙:「我是冯薇,对姚家、对姚鸿、姚采莹有恨,想要调查背后秘密甚至扳倒他们,不是很合理吗?」 于皓俊盯着她看,清楚看见她眼神里的狠戾,她冷厉一笑,手攥成了拳头:「我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死,更想给自己讨个公道——凭什么我死状悽惨,他们却还能逍遥法外!但很幸运的,老天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重生到这个女孩身上,让我得以寻找真相。」 一时间,鸦默雀静,落针可闻。 孙夏收起将要失控的情绪,她落发勾至后耳:「我知道很难相信,但也知道任何谎都瞒不过你,我也想不出一个恰当且能解释一切的谎,所以乾脆把这件事说出。」 是,于皓俊也知道,若孙夏瞎诌一个理由,都一定会有破绽,到时不是他先起疑,就是孙夏先决定放弃同盟。 这绝不是他们此次见面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和自己一样,选择实话实说,明知自己不会相信,却愿意全盘托出。 于皓俊长叹一口气:「但……」 「你市郊的别墅,二楼主卧室衣橱里有个保险柜。」孙夏陡然开口,于皓俊一愣,猛地抬目看她。 孙夏却没望向自己,只是垂着眼眸:「密码是1819,18是我和你生日月分的总和,19则是生日日期的总和。」 「那时你刚买那栋别墅,你告诉我,这个保险柜只有我和你能开,密码只有我们知道,是我们的祕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孙夏缓缓抬头,终于与于皓俊对视:「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想要拥有跟你的秘密——你呢,你有说出去吗?」 他也没说。 所以这个密码,在这世上,是真真正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只有他们知道的保险箱密码,还有她无意识做出的惯性动作。 这个一系列动作,在分手很久以后,于皓俊才发现自己也不自觉去模仿,这便从冯薇的习惯,也成了于皓俊的习惯。 而现在,也成了孙夏的惯性,对吧? 死后重生、借尸还魂,是真的存在于世? 但这么多事实拋在自己眼前,他又该怎么以一句胡说忽悠自己? 他办不到。 这一餐会实在让自己精疲力竭,于皓俊只觉室内气流淤堵不通,想要离席而去。 他起身,乾涩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孙夏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接受,若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必她也会同于皓俊一个反应。 于皓俊拎起宠物箱,箱中的三隻猫咪一个哆嗦甦醒,发现没有危险,又再度趴下去呼呼大睡。 他低头看牠们,不由欣羡——听了这么多事还能平静睡下的也只有你们了。 于皓俊步伐有些摇晃,孙夏起身想送他,却被于皓俊回绝了:「我想要点空间思考。」 孙夏的手伸在半空中,倏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缓慢地将手蜷回身侧,目送于皓俊走出包厢,总得缓缓他情绪,否则等等还得开车,如此心不在焉还得了。 「于皓俊。」 听见她喊,于皓俊满脸费解的回头。 终于在最后那刻,孙夏开口:「老实跟你说,我也喜欢在上面。」 「……」 * 十月,海瀛岛。 时逢末秋,秋叶片片飘落,但位处南方的海瀛岛仍然炎热,到了中午,气温甚至高达三十度。 匯聚国内数十家经纪公司,99位男性练习生终于齐聚,拉开了《popstar》第二季选秀的序幕。 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天悦娱乐的练习生文磊。 比赛开始的时间更巧搭上开播就成大热电视剧的《承千歌》,更在赛前就给文磊吸了一大票粉丝,成为赛前讨论度最高的练习生。 《承千歌》之能得到如此多注目,除了原着本身人气加值,其中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此剧俊男美女含量过高。 观眾已经看腻了分明不适合古装、分明不是潘安再世的大帅哥、分明不是沉鱼落雁的大美女,却老是要硬演绝世美男、硬凹天下第一美女人设的古装剧。 所以当时《承千歌》一剧公开定装照及主要选角时,就已造成小小的骚动。 男主角是公认的翩翩贵公子,演技更不用质疑的影帝于皓俊,女主角是凭一段几秒街访的顏值杀进演艺圈的顾雨恩,更别说配角中的老戏骨,加上亲妈作者小华緋青亲自参与编剧,及号称ss级的大製作,就足以让许多古装爱好者将希望全押在这档戏上。 《承千歌》果然不负眾望,虽提早开播,但团队演员都用心努力,果然开播六集,就创下本季最高收视率,虽没买多少营销,但打开搜索页面,就能看见无数观眾都在讨论这部剧。 只要用心,观眾都能理解明白,并给予支持的。 然而,因男女配角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才让观眾们更严苛的盯着这两位新人的演技。 孙夏的演技本身已有《小永乐》一剧的成绩摆在前头,在播出后果然得到观眾一致好评,更令她赚得不少粉丝。 有人称她是横空出世、不可多得的天赋型演员,说她是演艺圈的天降紫微星,更有人说孙夏是二十代如今最值得期待的演员。 文磊也不惶多让,虽与孙夏相比稍嫌稚嫩生涩,但以一名初次演戏的非科班,如此表现,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偶像里演技特别好的那群体了。 而这事也算无心插柳,孙夏和文磊所饰演的紫甌孟瑾cp线,竟意外地火了。 【女a男o可太香了,gb人爱了爱了。】 【烦死了俩资源咖。】 【看烦男师父了啦,女师父才好啊,看看杨过小龙女,金庸老师都懂。】 【我没看剧,但我成天看孟紫cpcut(笑哭)】 【如果根据原着来演,这对be,大家谨慎入坑。】 【楼上胡说,分明是绝世甜宠cp(doge)】 【楼上不要骗xd】 【除了楚君瀟权谋宫斗部分外最喜欢孟紫cp线,他好爱她,她也好爱他~】 【对外人清冷但只对你温柔的小师父和在外霸气全开却只对你撒娇的小奶狗真的太太太好嗑了(口水)】 【就我超烦这对吗?两个妥妥恋爱脑啊。】 【孟瑾可以为紫甌放弃太子之位,紫甌也愿意为孟瑾忤逆主人,他们好爱对方。】 【小声说,花絮也超好嗑……】 【现在饰演孟瑾的文磊弟弟参加选秀《popstar》第二季哦,希望弟弟成功出道继续在演艺圈的务必要帮弟弟投票,投票教程可以加入[光明磊落]小组,有详细教学。】 【理智告诉我不能站真人,但真人花絮真的超甜,嗑的我醉生梦死,姐姐真的超温柔在宠弟弟,弟弟也很爱跟姐姐贴贴。】 【站真人要有心理准备,弟弟显然是偶像路线,可能比赛开始就会解绑了。】 【啊……别解绑啊!我还想看他们一起营业呢!】 【夏目漱石cp粉争气一点,让他们看到我们cp粉的厉害!】 然而,《popstar》赛期开始的时间,竟如此巧合的搭上《承千歌》开播,自然让文磊是皇族的传言不脛而走。 开录当天,所有练习生都在后台等着初舞台表演,文磊跟一眾天悦练习生到达后台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注目。 本热火朝天的后台倏地岑寂,几乎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文磊看——有的人打量顺便将他与自己比较,有些就明显的能看出恶意。 片晌,开始有人交谈,窸窸窣窣,听不大清,但文磊知道,多半与自己有关。 「要真这么不服,也去演齣大热剧啊。」文磊忍不住嘟囔,踌躇了下,还是走在最前面,进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知道这些练习生对自己都有微词,所以初舞台评比,他定要进入a班,且一定要成为初c——让大家知道,他是真有实力。 天悦这次派了四位练习生来,其中与他最要好的当属年纪最小的方志存,他见方才阵仗,怵的头皮都麻了。 方志存才17岁,亦步亦趋的跟在文磊身边:「哥,我跟你一起走。」 文磊哭笑不得:「别靠我太近,你不怕人家说你跟皇族抱团蹭镜头?」 另一位练习生葛桐一脸神奇:「这才不算抱团,我们同公司的,不亲近你我们亲近谁?」 梁权点头:「你不用想太多,我们四个关係亲密些本就自然啊。」 闻言,文磊才斜眼看了梁权一眼。 他对梁权本就没多少好感,当时梁权特地挑拨他和孙夏之间的关係,在他真正接触过孙夏,明白他说的全非事实,就更不待见梁权。 还有一点就是——梁权进公司尚不足一年,凭什么得到参加选秀的机会? 当时临门一脚之际,公司将梁权安进了参赛名单中,让在场练习生都是一阵譁然。 虽说参与节目不代表出道,但至少得到了一张入场券,若争气一点,就算没成团,也能拥有至少赛后三个月的热度。 这梁权到底何德何能? 镜头拍着,自己在路人及其他练习生眼里可说是地狱开局模式,路人缘本就不怎么样,若再被拍到自己对同公司伙伴黑脸,那他的声誉大概要从半山腰掉至深渊之下了。 文磊轻轻勾起嘴角,一副和蔼友善的回答梁权:「你说的对,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一起,我们天悦这么大公司,若两轮游三轮游回去,会被嘲笑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特地毁谤孙夏呢? // 夏目漱石:我怎么成了cp名??? 大师借我蹭一下!(跪) 070. 反其道而行 天悦练习生被安排在倒数第三组上台,期间尚未上阵的所有练习生都在后台候着,文磊对自己的表演信心十足,相比其他忐忑不安的练习生,他显得从容不迫。 不少人偷覷着他,心里暗暗讚叹,这时候都能如此安之若素,这就是皇族太子的底气吧? 「你们好啊。」第八组人马上台时,有人在文磊边上坐下,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我们三个是桐城的练习生,我叫金江湛,这两个分别是蒋硕杰和薛晓。」 文磊不是个社恐,也同样热切:「我们是天悦的练习生,我叫文磊。」 「我知道你,我上岛前还在看《承千歌》呢。」金江湛笑笑,接着越过三人,看着最靠边的梁权:「我们还以为看错,现在近点看,真的是权哥。」 一直没搭理这边动静的梁权指头微颤,忸怩的回应金江湛:「好久不见。」 葛桐脑子转得快:「啊,梁权哥以前也是桐城的吧。」 「我们几个还没进公司前他就在当练习生了我们还都是权哥从地铁站接回公司的,通通得喊他一声哥呢。」 「若哥还在桐城,《popstar》可还不轮得到我们三个上呢。」 金江湛假意唏嘘:「轮不轮得到不晓得,但肯定有哥的一席之地。」 薛晓和蒋硕杰听见这句,立刻頜首赞同。 他们三人绝非抱着善意与他相认——虽早有心理准备与桐城的练习生打照面,但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这个时候就来挑衅,梁权舔舔乾涩嘴唇:「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却想不到在这时,文磊开口:「这么说,你们公司以前很看好梁权哥啊,听着不必让他参加选秀,都愿意让他直接出道发专的。」 蒋硕杰嗯了声:「那是——我这么说没恶意哈,但文磊你在你们公司应该也是主捧的吧?你若是天悦太子,以前权哥就是我们桐城太子。」 文磊马上转头问梁权:「那为什么要走啊,桐城毕竟是专做音乐的公司,与之相比,天悦在做音乐这块还差了些呢。」 金江湛看着梁权不怀好意的笑,他的资歷其实不少于梁权,他和梁权算的上市同期,虽说论创作实力及歌声确实不如梁权,但论唱跳,他敢说自己是胜于梁权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练习生中当然也是暗潮汹涌,他早看公司主捧梁权这事不爽,听说他转头进了天悦,这下终于逮到机会,可以狠狠踩梁权一脚。 金江湛惋惜叹气,眼底雀跃的光却跳动着:「唉,不是自愿走的……」 「江湛。」梁权打断他说话,言笑晏晏,眼神却锋利如刃:「真是个好弟弟,这事情我并不遗憾——你反而替哥惋惜,真让我欣慰啊。」 看来他离开的原因,桐城内部已传的绘声绘影,梁权暗忖,他们三人知晓内情,那便可能成为他成团路上的绊脚石。 见他眼神阴冽,语气阴阳怪气的,金江湛露出了冷笑:「毕竟曾经一起练习啊,算的上次……战友吧。」 嘴上这么说,到底有没有把对方当战友呢,这可就不兴直说啦。 招呼打了,桐城三人组起身想回座位,文磊却拽了下金江湛的衣袖。 金江湛满脸纳闷回头,只见文磊笑容可掬:「我住在703房,你们住哪啊?既然都认识了,以后可以串门子聊聊天。」 只见文磊眨了下眼,金江湛意会:「我们住八楼的六人间,812。」 梁权忽地提醒:「和金江湛相处要小心。」 「我说错什么了吗?」文磊反问,满脸无辜:「这段对话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问题吧,而且日常聊天要小心什么?」 梁权早习惯自己好意提醒文磊反被他曲解,他不再理睬,低头练习吉他让自己熟练和弦。 文磊的声音却轻飘飘过来:「我行的正坐的端,就不怕被捉到什么把柄,对吧?」 行的正,坐的端。 做过亏心事的人怎么可能坐的端正?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应是知道内幕的人。 梁权虽按着吉他和弦,却陷入了沉思。 他使劲一按,长满茧的指头早感觉不到疼痛。 大抵是福至心灵,梁权竟有了想法。 ——他何不反其道而行,先下手为强呢? * 和于皓俊断联两个礼拜,孙夏倒也不当一回事——这种事毕竟还是需要点时间让她消化,大不了最后她联络就行,若这也烦恼,那这世间可有太多事情可以让她烦恼了。 进入十月,她也收到《玄英堂》的进组通知,行李收一收就和李素雅搭飞机前往上鄞市的影视城。 上鄞市在地图上属于昭国东边靠海,古时也曾是外交渔货重镇之地,所谓的『东漂』即是指来到上鄞工作的外县市青年们。。 但这几年昭国经济政治重心已转往兰北市,上鄞便转而发展观光,设立的影视城,几个月前又有国际电影为主题的游乐园开幕,果然凭这些观光產业,进而成为国内第三大城市。 下了飞机立刻上了剧组安排的接驳车,孙夏仍在翻剧本,却被李素雅收走:「请孙小姐在行进中车辆里不要看任何物品谢谢,避免散光。」 孙夏扁着嘴看她,方才在机场巧遇了女主角扮演者苏璇,便与李素雅讨论了起来:「可惜恋情爆得太早,否则苏璇肯定会在里头安插师弟师妹,搞成一个时代娱乐大礼包。」 「哪能行,女二也有感情线,男朋友来演不是挺奇怪的吗,这下谁嗑女二官配啊?」李素雅俏皮吐舌:「说来也很巧,女主角是时代娱乐一姐,女二是时代娱乐男演员的女朋友。」 孙夏噗地笑出声:「你不如再加上我吧,女三是跟时代娱乐男演员合作过的搭档。」 没错,出演女配角,打从于天庭开始就是方韶存最佳伙伴的春神青阳饰演者正是莫道明的女朋友——秦橙。 圈子就是这么小,苏璇自带流量,搭上她就能得到一些热度,哪个小明星不想搭呢,秦橙也不外乎,有这机会,她还管苏璇是谁的师姐? 但这波搭档,也引起了点话题,不少人说苏璇在照顾弟妹,苏璇其实冤的很——这选角也不是她订的啊! 孙夏也挺唏嘘的:「他要演很难吧,两家公司都想棒打鸳鸯,哪可能还给他俩製造机会呢?」 「当艺人真不容易,不就谈个恋爱吗?他又不是嫂子满街跑脚踏多条船,这样也不算塌房吧?」 孙夏摇头:「其实他们也能自在谈恋爱,是当时太不小心,又忘记自己是上升期,以为自己糊就明目张胆——若那时小心点没被拍到,现在谈地下恋情不也是挺美的。」 「莫道明他们这种情况对粉丝而言就是塌房,只是事态稍嫌轻微,又没犯法罢了。素雅,你未来目标是成为经纪人吧,那当你遇到艺人传緋闻这种情况时,你更不能心软。」 李素雅吃惊了,磕绊的问:「要拆散他们吗?」 「那你段数还太低了,」孙夏低声笑了笑:「学学人家怎么做的,直接属意狗仔放出消息,但就是不承认,钓着吃瓜路人跟cp粉好一段时间,两边公司一起炒了一波热度,还预热了二搭的新戏呢。」 「然后直到现在,你看,男方自己没出场,也能炒师姐新戏的话题,一举多得呢——话题凉了又怎样,有心人士还是能炒热啊。」 这话题太严肃了,李素雅不喜欢:「你太通透了,好像没点人的感情。」她拿出了平板想打发时间:「《popstar》第二季今天首播,要不要看,有文磊。」 孙夏点头:「当然要看。」 这时间正好是节目拨至一半的时候,两人头靠着头,就着幽暗灯光看着节目,李素雅担心错过文磊出场,还拼命刷着一旁实时聊天室。 「以他现在的人气,出场应该会很多人刷人名……啊,天悦练习生出来了!」 随着一段节奏感十足的音乐拨放,画面中出现四个少年,他们意气风发的走向舞台。 学员们开始躁动,嘈嘈切切,有的说天悦的、也有人说着《承千歌》。 最后画面切到一个运动风穿着的学员:「孟瑾,承千歌的孟瑾!」 镜头特地给了文磊一个特写,他今天没带招牌红黑发带,造型师给他弄了个逗号头,穿着缎面蓝色衬衫,举手投足皆显贵气,简直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相较之下,另外三人便较为逊色,简单的缎面黑色衬衫,这造型分配明显是为衬托文磊设计。 孙夏发了讯息给余曼雅:【你也在看吗?选秀。】 【什么选秀,我没兴趣。】余曼雅肯定是埋头在做衣服,正在毕业製作的水深火热之中,哪可能有时间呢,孙夏便丢了张截图给她。 余曼雅放下手里的工具,突然关掉了音乐软体,用电脑打开了选秀节目直播的链结,一旁同学们吃惊:「你神经啊,继续播歌啦。」 这台电脑是他们用来做衣服时听歌的工具,音乐戛然而止,同学们当然不爽。 余曼雅却罕见的霸道:「嘘,有兴趣就过来一起看。」 忙都快忙死了还一起看,但还是有几个同学对小哥哥们挺有兴趣的,便凑过来:「哇,难怪你要看,这不是梁权吗——」 集体自我介绍到团体唱跳表演都展现了十足默契,天悦派出的四位练习生表现,无庸置疑都是可以进a班的程度。到了展现个人技的部分了,文磊选择了表演打碟。 他台风无庸置疑表现极佳,演出了一段节奏感极好的帅气dj表演,尤其最后对镜头爽朗一笑,从帅气到可爱的反差感更是让现场及聊天室一阵暴动。 【太子!我不疯太子我疯谁!】 【承包弟弟的笑容!】 【孙夏的快乐我们感觉到了(口水)】 【cp粉够了!孟瑾是孟瑾,文磊是文磊,夏目漱石cp可不可以冷静点!】 【皇族滚啦】 【讲真,这个出场真的很皇】 【有没有人给8一下太子的背景?】 然后,下一个是梁权。 这个典型的太子伴读居然没被剪掉,孙夏也感到惊讶,只见他背上了吉他:「我要表演的歌曲是《有光》。」 其中一位指导老师知名歌手林南澹说:「没听过这首歌呢。」 梁权靦腆一笑:「是我的自创曲。」 场边的金江湛面色铁青——梁权太明白自己的优势了,桐城大力栽培他可不光光只是因为他帅,他在桐城可是曾经被当作下一个赵晴方来栽培的呢。 现场又是一阵譁然,在这之前擅长歌唱的学员们唱的皆是前辈们的经典歌曲,梁权是第一个上来选择唱自创曲的。 这是个极冒险的决定,歌曲喜好本就十分主观,所以才有曲高和寡一词,自己喜欢的歌曲,并非能迎合大眾喜好。 但倘若梁权真有本事,在初舞台表演了一首让大家喜爱的歌曲,那绝对能留下深刻印象,非常加分。 林南澹很感兴趣:「行,开始表演吧。」 梁权点头,背上吉他弹了第一个和弦,神色渐趋坚毅,慢慢吟唱。 他受过八年的歌唱指导,歌声自然引人入胜:「黑夜无光徬徨,一路碰撞剩倔强,心理的狂,压成无尽黑夜,谁有力追触不可及的光?」 林南澹的眼睛倏地亮了,也不光他,所有人听怔了。 这是一首写追梦艰辛的歌曲,现场练习生的情绪全被他渲染——这里谁不是怀抱着梦想,谁不是努力追光?就算庸庸碌碌,但对舞台有爱,所以就算傻透气了,也想倔强努力追梦。 「有梦想,有信仰,我心里还有光,我还在路上。」最后一句,一直陶醉歌唱的梁权终于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镜头:「有梦就能飞翔。」 表演完毕,迟了半晌,终于掌声如雷,聊天室也发疯似的刷着梁权姓名。 这一仗,梁权打得很漂亮,将文磊的注目全吸了过去。 林南澹对他很有兴趣:「你是有故事的人啊。」 梁权谦虚敬礼向大家道谢,才回答林南澹:「这确实是我以自己的故事写的歌曲。」 「愿意说说吗?」 梁权犹豫了下,苦笑:「我当了八年练习生,其中七年,待的不是现在的经纪公司,而是桐城。」 镜头飞快切到桐城三人组上。 「去年,我……因为一些事,被迫离开原本的公司。」 余曼雅攥着布料的手越来越紧,她心里有话不吐不快,偏偏又知道现在说了没人会信。 其中一位老师佟瑛同样隶属桐城,对梁权有些印象:「被迫?」 「对,被学校里一位同学针对,她家有权有势,施压公司,我只好被迫离开——浑浑噩噩了半年,才辗转来到现在的经纪公司。」 孙夏哼了一声,李素雅不明白她突然的冷哼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心里脑里有一股怨气徘徊——他装什么可怜,装什么受害者姿态! 而萤幕中,梁权垂眸,适当的停了下,这静默的几秒鐘,大概画里画外的大部分人都心疼了。 而他,消化掉心中遗憾悲痛情绪,然后,他昂首,清朗的声音微微颤抖,眼里有不肯屈服的光—— 「我没放弃,是因为我太爱唱歌、我太爱舞台、所以就算多艰难,只要有机会,我也想努力再试一次。」 // 小磊:我的光芒全被他吸走了!(生气) 071. 姐姐 【任何追梦的傻子都会喜欢梁权,我愿意为他投这一票,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追梦的傻劲及不服输。】 【八年的练习生涯啊,他不放弃抓紧了这次机会登台,大家还捨得让如此有实力的人继续在练习室里无人问津吗?(大哭)】 【有光超好听,狗啪我劝你赶快释出音源(生气)】 【啪啪你可别忘记你现在有的热度都是小权拉来的。】 【这次我就是要看伴读逆袭上位,我就要看权哥手撕剧本!】 【要逆袭皇族可能很难,太子蛮稳的……】 【梁权是谁啊,怎么一天到晚掛在热搜上】 【大家稳住,现在小权热度很高,到后期可能会被狗啪抓出来虐粉衝买奶数,大家心态一定要稳啊!】 【梁权也挺皇的啊,还给买热搜呢,他这样还叫没资源,低位圈的弟弟都要哭了】 金江湛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刷着话题,轻蔑的嘖了声:「这些人真的有病,说我练习时态度干嘛那么兇,都不知道有恶剪这鬼玩意儿吗?」 海瀛岛的日子就是楚门的世界,为了记录练习生在这座堡垒中的生活,无一处不安了摄影机,唯一的净土只剩下洗手间。 练习生中,随着大家表演主题曲及筹备第一次公演后,大家逐渐熟稔,其他人对文磊的恶意也没一开始来的这么大。 ——谁让大家发现,其实文磊个性真的很随和,有任何困难也都愿意出手相助,甚至面对同组中实力稍嫌不足的学员,他也愿意在夜深人静时陪着对方练到天明。 在这些日子里,金江湛和文磊也逐渐拉近距离,他们莫名合拍,偶尔两人会趁着练习空档,在洗手间聊天到深夜。 虽说禁止练习生使用手机,但实际上每个人交上了一台,又私下偷藏了台手机,所谓的没收手机,不过就是做做戏玩玩综艺效果,开录已近一个月,工作人员也早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 金江湛又刷出了个话题,噗地笑出声来:「这什么?【#梁权手撕剧本】,撕成功了再来创这话题好吗?」 谁知道梁权这一仗能大获全胜,不仅主动将那些破事主动托出,评比进入a班,更将初舞台上本该属于文磊的注目全归为己有。 首播之后,梁权排名直衝第十名,已在出道位之内。 尤其是梁权初舞台那服装,网友表示典型太子伴读,却在最后逆转局势吸了大家注意,纷纷称他是本届《popstar》手撕剧本第一人。 金江湛挑眉看着文磊:「太子殿下,请您说说有什么感想?」 作为第一次排名便空降c位的人,文磊云淡风轻:「他的粉丝想怎么说我不怎么在意,又不是我的。」 「初c就是不一样,有那个底气啊。」 文磊浅笑,随后歛起笑意,问:「照你说的,当时梁权其实是自己把黑的说成白的?」 「也不算颠倒是非,确实是对方施压公司,但据说,是他自己自作聪明傍有钱人家小姐,最后咎由自取,落得这般下场。」金江湛背倚着墙,呵了声:「你以为他那些好歌怎么写的——灵感从现实中得到啊,我们练习生都知道他感情丰富的很,女朋友从没有固定一个的。」 其实感情丰富点也不算什么,金江湛自己也交过女朋友,现在谁还信偶像们都是洁白无瑕没经验的处男的啊——但看人不爽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呢?金江湛冷笑:「女练习生中就有好几个妹妹跟他曖昧的,更何况其他地方?」 「这下场不是挺不赖的?现在网路上多少人喊着要让这追梦大傻子出道。」文磊哈哈一笑:「那是施压你们公司的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但肯定很严重,否则针对他一个默默无名的练习生干嘛?」 文磊思忖,忆起《承千歌》拍摄初期,梁权曾暗示过自己孙夏并非善茬。 如今一看,到底谁才不是好货,一目瞭然。 他凭什么污衊孙夏? 沉吟半晌,金江湛问他:「你为什么想知道梁权以前的事啊,你想让人爆他黑料吗?」 文磊不愿回答,笑着调侃自己:「当然是想稳住我的成团位,要是我掉出11名外怎么办?」 那还表现的泰然自若气定神间,金江湛心里莫名鄙视,但又想到对方目标也同样是干掉梁权,心情便好了些。 金江湛说:「那我一定得帮你了,毕竟他掉出去我可能就能挤进11名里嘛。」 两个男孩心怀鬼胎,如大反派般拧笑着击掌。 掌心相贴,几乎与此同时,文磊的手机响了,他眼睛一亮:「我姐姐。」 金江湛知道文磊姐姐何人,识相的留给姊弟一些说体己话的空间,回到练习室继续训练。 接起电话,文磊已无方才的沉稳,又恢復以往少年朝气:「姐,怎么打给我?」 电话那边却没说话,文磊疑惑的看了眼手机:「姐?怎么打来不说话啊?」 文颖这才说:「我以为你是会乖乖交上手机的那种,结果也偷藏了台啊。」 「又不是只有我藏。」文磊不高兴——打来骂自己的,谁喜欢呢。 文颖温柔的问他:「在岛上还习惯吗?」 看来姊姊是打来关心自己的,文磊很高兴:「都差不多,练习吃饭睡觉玩,然后一天又过去了——这里的人都挺好的,真正相处过后发现大家其实都挺和善的,大家玩在一起挺开心的。」 「那你想成团出道吗?」 这话听的文磊满心费解:「我都来这了,当然想出道啊——谁来这没点野心?」 电话那头又吨了一下,足有五秒,文磊都好奇的要问了,才听见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碎碎念:「那努力拚,别老看手机评论,用实力说服大家。」 被当个孩子让文磊很不高兴,撇了撇嘴:「这还用你教,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天天让我操心的……」 结束通话。 美国纽约,风雨交加的公寓里,昏暗的客厅,文颖坐在沙发上,通话结束后,手忽一哆嗦,便大口呼吸了起来。 轮椅上的男人面前纸张写了几句话。 【照着说】 这时,姚渊说话了:「我以为你们姊弟这么久没见面,通电话多少会生疏,想不到却仍是亲密无间啊。」 立场不同,姚渊自然一派轻松,喝着文颖端上桌的红茶。文颖却不同,她显得诚惶诚恐,畏首畏尾,心里有些支撑不住,只能强逼着自己挺直腰桿。 文颖垂眸:「小磊现在真的岌岌可危吗?」 姚渊轻笑,双手交叠握拳,从容不迫:「说岌岌可危倒是过了,但是他已经错失初舞台吸粉的机会,文颖,你认为文磊真的稳妥了吗?」 文颖没看过大型偶像选秀节目,她也不知文磊目前处境究竟稳定。 她期期艾艾找辩:「那、那也不一定要c位出道,有11个名次,以小磊实力,总不可能一个也争不到吧。」 「去年第一季时就有一个曾经拿过《我的好歌声》季军的女学员,赛前也是大热参赛者,却在第三轮就被淘汰,你说她实力不好吗?不,她实力是可以与文磊匹敌,那为什么她连进入决赛的入场券都拿不到?」 文颖嘴唇微微翕动。 姚渊此时神来一笔般给了最后一击,轻轻地说:「赛期才开始一个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里会发生什么,没人敢肯定。」 一时间鸦默雀静,仅剩外头风雨声,风颳的窗户乒乒乓乓响,雨也打得叮叮噹噹敲,吵得文颖脑壳疼,更无法思考。 姚渊似乎不急,他只是喝着红茶,等文颖给予回覆。 「……不管你说什么,他能不能出道那是他的事,我有我的人生他有他的!」文颖态度似乎特别坚定:「我不会为了我弟弟回去的——那里,我是永远不想再去的!」 「是吗?」姚渊不疾不徐,笑一下都是温文儒雅微笑,优雅的喝了一口红茶:「真不为弟弟着想?但你可要注意,你以前的身分,你的弟弟可会成为首位切割人物啊。」 文颖腾地站起:「凭什么?这么多年我都配合了,需要切割的时候却要利用我弟弟?你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但你最后离开了,你半路逃跑了,不是吗?」姚渊抬起头看着文颖,一双眼如一潭深水一样:「我听说,你现在都吃素,纽约有什么好的素食餐厅吗?」 这句这么简单的疑问,根本是间话家常,却让文颖气焰全灭,她想起了什么,颤抖了一下,瘫坐在沙发上。 姚渊笑了:「我们接下来,把话好好摊开说说吧——」 // 结果纽约是真的有素食餐厅,还开始在小学推行了素食日(哭笑不得) 072. 槐序 于皓俊气定神间,这并没有什么,他很平静,甚至闭上了眼小歇了一会。 毕竟每一回都要这样,总要给他拖些时间,看能不能让他不再爱来这里。 但怎么可能呢?住在这里的那位,是他的外甥。 位于锦西岭的姚家大宅整体属于新中式装潢设计——中与西结合,各自取长补短,室内採西式装潢,主色调以褐红色为主,无一处不显低调奢华,室外庄园却走中式风格,庄园栽植松柏数,深处小湖有一中式凉亭,湖中种了出淤泥不染的莲花。 真讽刺,这个金玉其外败絮期内的姚家,却种植了莲花这种纯洁为代名词的职务。 领路的女人止步,低头招呼:「姚小姐。」 于皓俊慢悠悠掀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瞅准他到来时间殷切地赶来了。 姚采莹站在转角处,对他嫣然一笑,又对前头领路人说:「这个点二哥刚醒,你过去搭把手,我带皓哥去找槐序就行。」 领路人心知肚明二少爷那儿不需她帮手,这分明是姚采莹想寻个理由支开她。 于皓俊万不想与她扯上关係:「大可不必,我知道他在哪。」 领路人顿时陷入两难,先看姚采莹又看于皓俊。 吃了一鱉,姚采莹脸面当然掛不住,勉强扯出笑容:「我们都知道你晓得他在哪,但这是姚家待客之道,更何况你又是天悦现在最赚钱的艺人,我们又怎能怠慢你呢。」 于皓俊没搭理她,动身就走。 这下更尷尬了,姚采莹使了个眼色给领路人,自己则追在他后头:「皓哥,你别忘记槐序住在这大宅里,还得受我们家照料抚养吧。」 于皓俊脚步一滞。 他回头看向姚采莹,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自得——有槐序这掣肘,她在于皓俊这边,总能扳回一城。 姚采莹莞尔:「别这么生疏,我跟你有这层关係,到底也是亲戚。」 于皓俊凝视着她,眸色渐沉,看的姚采莹遍体生寒。 他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阴惻惻说了句:「别这么说,你们这等家世,我家高攀不起。」 姚采莹心脏突突狂跳,他看的自己头皮发怵,压倒性的气势辗压了她,她顿时毫无所依,不知如何是好。 「更何况——」于皓俊话竟没说完,逼近姚采莹:「你们连人命都能罔顾,这样的家庭,攀上关係,实是我们无福消受。」 姚采莹本就对他既喜欢又害怕,此刻更骇的说不出话,囁嚅着唇一步步往后退。 「舅舅——」 就在这当头,一个小孩儿从转角窜出,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姚采莹马上吓得尖叫。 她却心中一个庆幸,也算是化解了一点尷尬及害怕。 于皓俊立刻转身,露出了温柔和蔼的笑,没半点方才威胁姚采莹的样子,张臂弯腰,小男孩立刻扑进他怀里,他问:「槐序,你是看到舅舅来了?」 这是他的外甥,姐姐于皓依生下的孩子槐序,姚槐序。 这孩子长相随妈,与于皓俊也有几分相似——长辈样貌都好,这小肉团样的,当然也不会难看到哪,虽偶尔任性,但日常也是乖巧不给人添乱。 槐序今年七岁了。 他蹭进于皓俊怀里撒娇:「很远很远就看见舅舅了,但看舅舅都不来,我就自己过来了。」 「那也别用跑的,摔跤了怎么办?」于皓俊抚娑槐序脑袋,意有所指:「现在不是跟舅舅外婆住一起的时候,你受伤时除了刘阿姨,其他人都顾不上了。」 槐序还小不懂,但姚采莹在旁却是听出弦外之音。 姚采莹听的一阵青一阵白:「是啊槐序,舅舅说的对。」 槐序才注意到姚采莹也在这,怯生生地喊:「小姑姑。」 大概是和小时候丧母的遭遇有关,槐序特别认生——但姚采莹可是他的姑姑,还住在一个屋簷下(虽然这是一栋大别墅),但是,不至于这么生疏吧? 槐序在姚家的地位尷尬,几乎算是流放,从他的反应也可以看出,他应该鲜少和姑姑叔叔甚至爸爸接触。 毕竟,比起住在一起的父系亲戚,他更热络想亲近的,却是半年来一次的母系亲戚。 于皓俊面无表情:「既然槐序来了,那就不需要姚小姐带路,谢谢,我们先走了。」 姚采莹窘迫:「可是……」 「跟姑姑说再见。」 槐序最听舅舅的话,而且跟姑姑不熟,不知如何是好,立刻说:「姑姑再见。」 离开姚采莹视线,槐序就立刻问他:「舅舅真的有带猫来吗?」 他紧攥着于皓俊胳膊不肯撒手,于皓俊身子高只好迁就他而弯腰,但看着外甥,仍觉甘之如飴:「有,舅舅答应你的,就一定有带来——你之后跟刘阿姨好好养他们一家三口知道吗?」 心心念念的猫真的来了,槐序喜不自胜,欢呼一声扑进了于皓俊的怀里。 「真的是槐胖胖,舅舅已经抱不太动了。」于皓俊失笑,但他偏吃槐序撒娇卖乖这套,虽说抱着槐序堪比重训,但他做做样子后还是把他抱起:「嘿咻——舅舅的槐胖胖七岁了呢。」 槐序乖巧的点头,偎进舅舅怀里,突然问:「舅舅……喜欢小姑姑?」 他这个问题成熟的把于皓俊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想?」 槐序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说:「因为每次舅舅来找我,就会看见小姑姑跟舅舅一起……」 声音带着偌大委屈,于皓俊垂眸,轻轻摩娑槐序后脑:「你想太多了,舅舅也不喜欢小姑姑,槐序大可放心。」 走过长廊又折弯,来到最里处的房间,于皓俊正准备单手搡开门,门却猝然被里头之人推开。 那是一个满脸焦虑的妇人,大约五十岁上下,马尾欲散未散——于皓俊这个些微强迫症的人看了是有点不舒服,妇人看见这对舅姪,总算松了口气。 「于先生——」妇人馀悸犹存的拍着胸口,又看见他抱着的槐序:「小少爷,你上哪去了,阿姨快担心死了!」 槐序这才从于皓俊怀中跳下来:「姨没事,我看到舅舅才出去的。」 刘女士脸色大变:「那也不行,要是碰见了谁怎么办!以后别这样了!」也是为了自清,刘女士解释:「于先生,我平日是都守在小少爷身边的,只是见今日午餐这样寒磣,实在不想委屈小少爷才去厨房讨个公道……」 早听苏哲睿说过,起先大家看他与母亲是正房嫡出,个个阿諛奉迎,但后来发现侧室庶出那边更是受宠,就转头偏向那方,他与母亲便无人问津,吃穿用度皆是低了侧房一等。 槐序大抵也是如此,大家看姚鸿对槐序态度可有可无,还是个没有妈妈的,自然也就怠慢。 当然了,就算于皓依在,情况可能也不会太好——都是看人下菜的。 于皓俊脸色越来越差,对刘女士说:「刘姐,需要什么跟我说,我想办法送进来,别同那些人制气,还搞的自己乌烟瘴气——还有就是入冬了,我带了些衣服过来,几件给槐序的,几件是给你的。」 刘女士受宠若惊:「那怎么行,我服侍小少爷本就……」 据说当年于皓依对刘女士有恩,因此打从在她过世后,刘女士自请照料这个无人敢看顾这位少爷。 这些年于皓俊看在眼里,这里,这栋冰冷的没温度的豪宅里,就只有刘女士是真真正正在意槐序。 于皓俊将她打算推辞的手搡了回去:「这本就是应该给你的,收下吧,我妈妈挑了很久,别辜负她好意。」 刘女士这才肯收下,不停道谢。 就在这时,猫适时发出叫声,把槐序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槐序喜上眉梢,扒拉着于皓俊胳膊把他往猫笼边带:「猫咪!舅舅带来的猫咪!」 于皓俊才啊了声:「直接送到房里来了?」 刘女士失笑:「于先生,小少爷第一次养猫就要养三隻,未免难度过高。」 「但想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忍心拆散啊。」于皓俊帮槐序开了猫罐头:「来,槐序,这罐头是餵猫妈妈的,你试着餵餵看,让牠们认识你。」 刘女士养过猫,槐序问她:「三隻猫会很难养吗?」 「倒不会,毕竟有一隻是成猫,还是牠们的妈妈,牠也会帮忙照顾小奶猫。」 「哦。」槐序蹲下身,看着成猫犹豫片刻,最终决定走出笼子吃他手上的罐头:「那就三隻一起养嘛,牠们也不想跟妈妈分开啊。」 此话一出,在场两位大人都一瞬恍惚。 刘女士鼻头一酸:「是啊,那姨跟你一起养牠们。」 槐序转头对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谢谢姨。」 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好啊,于皓俊不住这么想着。 他们家少了姐姐,少了槐序,只剩他和沉清念,实在稍嫌冷清。 于皓俊在姚家大宅待了一下午,晚间还得回到市区与顾雨恩合体营业宣传《承千歌》,不得已只好暂别槐序。 槐序依依不捨噘着嘴不让他离开。 刘女士哭笑不得:「小少爷,于先生得回去工作,要是想舅舅,我们就多看几次以前舅舅拍的戏好不好?」 槐序抱着于皓俊胳膊不让走:「都看不懂。」 他只有出道初期拍过几部偶像剧,接下来拍的都是正剧,要不就悬疑片文艺片(这类型片子拿奖容易),这对小学生来说,确实难度很高。 于皓俊啼笑皆非:「舅舅新戏播了,可以看新片子了。」 刘女士笑着打趣:「那是权谋剧,小孩子看不懂,你考虑拍个偶像剧。」 于皓俊点头:「那是。」 两位大人同时笑出声来,使得槐序面子更加掛不住,赌气般扭头不愿看他们。 最后是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了,于皓俊态度才强硬了些:「槐序,听话,舅舅是真的有工作。」 撒娇归撒娇,正经时刻槐序还是懂事,虽不情愿,但还是撒手。 只见他嘴都要噘到天上,低声嘟囔:「我想跟舅舅一起回去。」 于皓俊一怔,垂眸问:「你想回去和舅舅外婆住吗?」 估计这句话给了槐序希望,他喜出望外:「想,可以吗?」 可以吗? 这句话,于皓俊不敢给出答案,就怕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大失所望。 于皓俊摩娑槐序的小脑袋,脸上浮出了一个怜爱的笑:「舅舅努力,好吗?」 槐序喜上眉梢,用力的点头。 于皓俊微笑,转身要离去时,感觉衣角又被槐序拉住:「舅舅,寒假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游乐园玩?」 于皓俊一脸神奇:「我听说上次你和爸爸还有二叔叔去过了。」 说完又觉自己好笑,跟这两人一块去,槐序能开心尽兴到哪? 果然,槐序又是满腹委屈:「我想跟你去。」他抬头看着于皓俊央求:「舅舅拜託嘛,我想和你一起。」 这倒是可靠自己就达成的目标,上回没瞅准时机,但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姚鸿应不至于真不放行。 槐序这孩子太令他心疼,所以槐序的心愿,于皓俊都想达成。 于皓俊笑:「好,我再和爸爸说看看,你等舅舅消息。」 // 槐胖胖,一个从最开始就在铺陈,结果到了72章才出场的孩子xdd 073. 坦诚相见 街头四处都应景的播起圣诞歌曲,雪如柳絮轻飘,如鹅毛落在发梢上,孙夏拢紧身上的羽绒衣——冷死了,现在谁还管好不好看,保暖最重要,一口气将拉鍊拉至最上。 奈何她仍防不了风,孙夏拍掉肩上的白雪,冬风猛地呼啸而过,她当即打了个喷嚏。 手机正巧来电,于皓俊的声音带着轻笑从那头传来:「我都看你打喷嚏了,你怎么不进去等?」 听这笑,听这话,就差没把个傻字说出口了。 孙夏真的气笑:「人家餐厅预约制的,预约那个人没谈好,人家不让我进门啊。」 她忍不住想,若以后这种私下会面次数增加,一定要和于皓俊争取自己预约餐厅的机会。 于皓俊笑着说:「好好好,你等我,我停好车过去。」 两人都忙,时间乔了老半天,最后终于在十二月接近圣诞节这时找到了共同的间暇时间得以见面。 隆冬相见,于皓俊穿着深蓝色大衣,围着条灰色围巾,手蜷缩在兜里缓步走向孙夏。 「你在演韩剧吗?」孙夏没好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麻烦走快一点,好冷。」 于皓俊无语,加快了步伐,走到孙夏身边时抱怨:「我那是正常步伐,并不是故意走慢的。」 谁信呢,腿那么长可能走那么慢?分明就是故意耍帅,孙夏斜他一眼,劈头就问:「你相信我说的吗?」 「还在餐厅门口就问这个,不太好吧?」于皓俊挑眉:「进去吧,我看你快冷死了——感冒拍戏是很累的。」 孙夏又打了个喷嚏:「否则进去发现彼此没达成共识,不就浪费时间吗?不如现在说清楚。」 于皓俊耸肩:「也没浪费啊,就当老朋友叙叙旧也好。」 这话当然是得了孙夏一个白眼了,谁知于皓俊居然笑了。 不知怎地,这一次他似乎比往常多了耐心还有贴心,错觉吧,也可能是过圣诞很开心?孙夏不打算想多。 于皓俊低低的说:「若是不信,怎么可能约你来这趟?」 两人视线撞在一块,不约而同觉得对方眼神复杂,但感觉只要多看一眼,就能从彼此眼里读出什么。 所以,不能继续看下去——他们想知道彼此想什么,却又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想什么。 于皓俊联络了接待,对方立刻敞开大门,两人步行进了庄园。 这是一座中古世纪西式庄园风餐厅,走进庄园里,就能看见高耸的尖塔式建筑,林道边种植着欧洲冷杉,此刻配合圣诞节掛上了灯饰,在夜幕即将降临的这时更显璀璨。 想想于皓俊也有心了,不知从何找到位处兰北却极为隐密的餐厅。 冷风仍旧颯颯的吹,孙夏又一哆嗦打了喷嚏。 于皓俊回头看她:「你穿得不够暖和吗?从刚才到现在都打三个喷嚏了。」 孙夏小脸冻得通红:「昨天我从上鄞出发时还没那么冷的,谁知道今天就来了个锋面。」 「上鄞毕竟东南方城市,和兰北气候本就有差,加上今天锋面报到,当然更冷。」于皓俊摘下了围巾,转过头,却拿着这条围巾又顿住了动作。 他是想替孙夏围上,但这举止实在是过于亲密。 孙夏没注意到他的停滞,只是朝手心呵气,才刚抬起头,就有看见有物品迎面而来,轻飘飘落在自己头上。 她被迎头盖上,呀了一声,闻到了上头的黑雪松香气。 扒拉下此物,发现是一条质地柔软的灰色围巾,仔细一看,是loewe的。 她抬头看于皓俊,见他顿了下,说:「那是羊毛围巾,挺暖和的。」 然后呢?孙夏不可思议:「我不围你的围巾。」 「……谁说要让你围,要你帮忙拿着罢了。」他彆扭的应着,接着解开了衬衫几颗钮扣:「穿太多了,有点热呢。」 孙夏瞪着他前头雀跃的背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羊毛围巾捲成团抱在怀里——不围脖子上,暖暖手也好。 她低头浅嗅一口,这黑雪松香味,还是挺好闻的。 来到城堡门口,于皓俊藉大门倒影看见后头孙夏动作,只见她以围巾将双手包裹,显然温暖了手,再也没打喷嚏发冷颤了。 于皓俊微笑,低喃:「不坦率。」 接着,冷风颳来,灌进他刚解开釦子的衬衫里,冷的他一哆嗦,打了一个喷嚏。 孙夏满脸狐疑,笑容还带点嘲讽:「不是穿太热吗?」 于皓俊:「……」 进了城堡建筑,两人被领着上了二楼的窗边的位置,这个位置附近有座电子壁炉,孙夏甚感兴趣,抱着羊毛围巾站在侧直盯着看。 这可真温暖,她也想在家弄一个了。 于皓俊转告服务生:「两份6oz菲力牛排佐明虾,三分熟。」他想了想:「再来瓶89年葡萄酒和一壶乌龙茶。」 这是一家餐酒馆,而且是只招待有头有脸人士的高级餐酒馆。 所以二楼同场用餐的客人,自然也都不同凡响,有政界知名人士,也有商界大佬在场。 这种场所里,出现两位演员算不上什么,于皓俊便摘下眼镜,怎么自在怎么来。 孙夏终于把壁炉看的都寡然无味了,才走回桌边,这时前菜正好上桌,孙夏索性将围巾还给于皓俊,吃起生菜沙拉。 于皓俊给她斟了红酒:「慢慢吃,时间多着呢。」 「这儿我挺喜欢的。」孙夏慢条斯理的啃着生菜,吞进肚里才说:「这种地方我大概得和王女士一块才能进。」 于皓俊没说话,想着既然他们达成同盟,或许一同来此的机会也多的是。 所以他还想和她一起来?这个想法浮现脑中,于皓俊自个儿都惊了一下——这种感情太过温情,这么多年了,冷着一颗心,突如其来的暖真是热的他有点慌。 餐点来到南瓜海鲜浓汤,孙夏终于问他:「既然你都信我了,今天你想和我谈什么?」 于皓俊朝汤里洒胡椒:「真有你的,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日子来如何接受如此荒谬之事的心路歷程。」 「我在意结果不在意过程,既然你都说信了,我又何必在意你是怎么说服自己?」孙夏喝着红酒,评价了句不错,才向于皓俊摆手:「但你若真想讲,我愿意洗耳恭听。」 这看起来可不是洗耳恭听的姿态,于皓俊哭笑不得。 「罢了,就如你说的——我既然相信了,过程又有什么重要的。」他端详孙夏脸庞:「以后我就喊你孙夏吧,毕竟你都是……重生的人了。」 孙夏点头:「这样很好,我也早已习惯自己的身分,更何况这名字很好听。」 解决第一件事了,于皓俊当然难免好奇:「重生是什么感觉?」 孙夏想了想:「一开始当然挺煎熬的,我毕竟作为冯薇三十多年,突然睁开眼就要我说服自己我是孙夏,哪有那么容易。」 「刚开始当然自我认知很困难,我是谁?冯薇?孙夏?我老是在问自己很多问题,冯薇是谁,孙夏是谁?我呢,我又是谁?」 这些心路歷程她说的很简单,但说出来时,她却呼了一口气,这口气疲惫又混浊,但是呼出的同时,她的眼睛也恢復了明亮。 「能让我回到这世上,并且还能找到事件真相,我已经很满足了。」她按着心脏处,垂眸呢喃:「也幸好这具身子的原主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使用这副身躯——所以比起其他枉死之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呢,我是冯薇,我也是孙夏。」 于皓俊没吭声。 意识到自己真的死亡,那该是什么感受? 活着看见自己的死讯,又会是怎样想法? 从此,世界上再无冯薇,只有孙夏。 她该有多坚强,做过多少次的自我认知,迷失在所谓的『我』这个概念之中,终于一步步重振旗鼓,如凤凰涅槃获得重生。 良久,于皓俊终于低声开口:「辛苦你了。」 孙夏掀了眼皮看他,见他眼眸中带着温柔,微笑:「辛苦个什么,你就不辛苦吗?」 于皓俊看着她,心如被什么击中,将她嘴角的笑纳入眼里,驀地愣怔,竟无法回神。 都是辛苦的人,都在追着一个真相,被说执拗被说傻,撞南墙都撞破头了却还不肯放弃。 于皓俊甚有感触,笑了一下就收,喃喃:「是都辛苦了。」 孙夏同样回以一笑,倒头一饮红酒,只见杯中见底,于皓俊又给她斟了一杯。 主餐上来了,两人都陷在方才情绪,品尝牛排明虾时都没说起此行正事,只交换着对餐点的意见。 兴许是早已在心中接受她就是冯薇这事,于皓俊忽地说:「你的个性和以前差别挺大的。」 他18岁就认识,甚至——咳,暗恋这个人,他当然对她熟悉。 以前温柔恬静,只有与他单独相处时,会透露出几分调皮娇纵。 现在太冷静了,总是旁观世界,不沾一身烟火。 但说差别大,偶尔也能从一些蛛丝马跡中找到以前的些许个性,那个可爱的、骄纵的、俏皮的她,其实都在骨子里。 「能不大吗?」孙夏擦拭嘴角,小心别抹掉唇膏:「河流改道因为山,发生这么大的事,知道有人对自己有如此巨大的恨意,我能不性情大变吗?」 她问于皓俊:「但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们结盟会更有帮助呢?」 忖了忖,于皓俊笑:「关心则乱,槐序还住在姚家大宅,哲睿也同样有牵掛之事——而你和我们不同,你没任何掣肘在他们那方,你自然能放开一切去找真相。」 「但你得有心理准备,这不可能短时间了结,这件事我追了三年,没追出个皮毛。」 「才三年呢,哪有那么快的?」孙夏頜首:「我早有预备,但找不出真相我也不会放弃。」她顿了顿,心情有点复杂:「以前你从不和我说这些。」 这句话,让于皓俊沉默,甚至有些无措,这很像是种指控,他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不起。」 听见他竟向自己道歉,孙夏诧异地看着他:「你干嘛道歉?」 「从前不告诉你,是怕节外生枝。」于皓俊自嘲一笑:「但你那时候是我的女朋友,而我却从不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甚至分手时还自以为是对你好,说好听是怕把你也捲进来——但现在想想,我有嘴不用,真是自作聪明。」 没想到他竟会低头道歉,孙夏一时反应不来,直眉瞪眼了会,低头喝茶,才终于回了神。 「不用道歉,当年我确实有过纳闷不知所措,但从没对你有过怨言。」 这回轮到于皓俊愣怔了。 「我知道你不是孩子,也知道你个性从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所以你的所有决定我相信都是深思熟虑的——包括跟我分手这事。」孙夏看着他:「所以不用道歉,你没对不起我,分手后我也没伤心太久——毕竟我后来也交了不少个小鲜肉男友啊。」 于皓俊哭笑不得,是啊,她在分手后桃花可没断过。 但他真没想到,原来她竟能理解自己的决定。 有个人能这样无条件相信自己,是人生之幸。 这些话如手边这一壶清甜馥郁的乌龙茶,甘醇回香,久闻其香仍觉沁人心脾。 孙夏懒懒地晃着手里红酒杯,看着液体在杯中晃动:「但我们说好,都得拎的清,若一方陷入危险,另一方不必捨命相救。」 于皓俊迟疑了下,明白:「知道,只要有一人活着,那就仍然有希望调查真相。」 很好,对方也是拎的清的人,就怕两人仍旧情未了彼此牵掛,紧要时刻不走反而拖后腿坏事。 对方是天悦如此巨大的公司,他们都得保持清醒,不能意气用事。 大抵是陡然间话题渐趋沉重,两人不发一语,只是埋头吃着盘中食物。 驀地,孙夏开口,「我听文磊说,文颖要回来了。」 虽然夏目漱石cp粉满心期待两人可以营业一波,但文磊转头就上了综艺,回归偶像身分也就意味着解绑cp,孙夏团队这边就算想炒一波cp热度也难——人都上岛了,还巴巴着过去找他营业啊?吃力不讨好,没弄好对方粉可能还笑倒贴呢。 但参加选秀的人偷藏手机已经不是秘密了,文磊就曾几次秘密联络孙夏,孙夏倒不排斥给正在高压竞赛阶段的弟弟鼓励,总会陪他聊聊天。 「是吗?」于皓俊是现在才知道的,当然感到惊讶,又笑:「既然是听文磊说的,那他应该也把一些和我有关的事都给说了吧?」 孙夏耸耸肩:「是都说了——但那和我无关,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会掺合。」 也真够无情,倒真应了方才她那句拎的清。 不是夫妻也不是同林鸟,所以大难来时理所当然各自飞。 于皓俊对竟以为她会心软的自己感到好笑:「你也不必掺合,的确不关你的事——那我不必提文颖在这之中站着多重要的位置吧?」 孙夏抬头好奇:「你当时知道她当时到底陪着哪位大佬吗?天悦竟然不敢忤逆,,还派你去当说客,岂不荒谬?」 于皓俊摇头:「当时不知,那件事是我姊姊请我去说服文颖,你认为我会怀疑自己的亲姐姐?」 可真是个好姐姐,念在对方毕竟是于皓俊亲姊,孙夏给他点面子,没将心中这句埋汰说出。 但于皓俊说的有理,若今日换成是自己,冯蕊有事相求,她大概也不疑有他。 更何况,于皓依极有可能压根子对文颖的事一无所知。 但孙夏还是想奚落他:「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去当说客?我希望你以后别有这种行为,太鲁莽了。」 闻及此,于皓俊竟轻笑出声,反问孙夏:「你认为以后有可能吗?在我已经开始怀疑姚家做着不正经生意之后?」 「孙夏,好好听我说的——我说的是我当时不知情。我曾私下找过文颖,只可惜当时她年纪小,热恋中听不进我的话,不过,也是给了我一点资讯就是。」 他眼中掠过一丝自得,朝杯中热茶呼气,掀眼而笑:「知道vargas药业吗?」 孙夏当即明瞭,秀眉一蹙:「天悦怎么跟国外的药品集团扯在一起了。」 vargas药业,当今世上前四大药业集团之一,目前各国所通用的西药很多由这个集团研发贩售。 「那得问姚鸿,不是问我。」于皓俊同感无语,他随即歛笑,调出手机里的资料:「文颖当时陪着的正是集团小开,路卓毅。」 「路是他华人母亲的姓氏,他的本名是lancevargas。」 孙夏接过于皓俊手机,双指放大了路卓毅相片,那是个混血长相的男子,照片中的他西装革履,约莫33岁,茶褐发色,五官深邃,有一双如碧水珠般清澈的蓝眼睛,眼里如装进了整座海的蓝。 如此柔和俊美的五官,左眉却突兀的有一道兇悍的疤。 于皓俊补充:「虽说目前药业总裁名字掛的仍是他父亲owenvargas,但实际上owen已经卧床许久,许多公司事务都由路卓毅经手。」 孙夏不由评价:「难怪起初文颖不反抗,年轻有为还长得这么好看。」 于皓俊停了一下。 接着不怎么自然的附和:「——啊,对,确实长的挺好看的。」 于皓俊继续:「总之,既然文颖要回国了,我打算让苏哲睿去亲近文磊,加上他现在作为大热学员必定也需要一个经验老道的团队规划营销。」他自嘲:「毕竟我接近文磊大概……」 「苏哲睿同意?」 于皓俊摊手:「他当然有点不情愿。」 两人合作许久,本就合得来不说,加上也成了好兄弟关係,苏哲睿委实不想再费时间与文磊磨合。 孙夏喝了口红酒:「那别勉强他吧,文磊那边我来,我有办法让文颖信任我。」 于皓俊饶有兴致,吹吹杯中乌龙蒸腾的热气:「这么有信心?」 「文磊信任我,所以我做起这事会比你们更方便。」孙夏处之泰然,丝毫没点波澜变化,好像她说的仅只是明日天气这等间暇琐事。 于皓俊说:「文磊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会很难受吧。」 孙夏摇了摇头:「我没有馀力去在意他的情绪,我只想调查真相,所以任何可以利用的人,我都不会错失机会。」 她看着于皓俊挑眉:「你不也是吗?」 已经与她约了三次餐会,不正是看出孙夏也有利用价值,才特地排出时间与她相见吗。 都是差不多的人,大哥就莫笑二哥了。 于皓俊被她弄得哑口无言,偏她又生的令人爽心悦目,于皓俊实在无法同她置气。 他轻笑:「你说的对。」 要事谈妥,甜点上桌,两人聊起琐事,孙夏才得知于皓俊现在正投入正剧向无cp悬疑电影拍摄。 毕竟剧组保密到家,现在网上可查询的资料也仅有影视化的消息。 选择拍摄无cp剧则是因为此次与顾雨恩合体营业太劳心劳神,他不想自己成为靠营业cp维持热度的演员,所以一得知此剧没有感情线,立刻翻阅起剧本。 孙夏回答:「营业cp挺有趣的啊,网路上很多粉丝影片都剪的很好,我都以为我跟文磊真的有一腿了呢。」 「是啊,他们也搞得我跟你的雨恩姐好像很曖昧,每个眼神都透露着我爱她她爱我,但实际上我们私下压根没联络,他们乱点鸳鸯谱倒点的开心。」 孙夏忽地石破天惊一问:「那你知道其实我跟你也有cp吗?」 于皓俊愣了一下,捏着眉心啼笑皆非:「这些cp粉。」他竟觉得这倒还稍稍有跡可循,毕竟拍摄当时,他的所有注意力几乎都在孙夏身上。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巧手机发出震动声响,有快讯。 于皓俊看着新闻,随后望着孙夏:「恭喜啊。」 孙夏满头雾水。 「第三十九届金甌奖入围名单出炉了,恭喜你入围了电视剧最佳新人及最佳女配角。」 074. 靠作品说话的歌手 《小永乐》的盛安岁入围的是最佳新人奖,而让她再次尝到走红滋味的《承千歌》紫甌一角则入围了最佳女配角。 顺带一提,《小永乐》双喜临门,萧远同样入围了最佳男配角奖。 于皓俊以楚君瀟一角入围了再度最佳男主角,文磊则爆冷门以孟瑾一角也入围了新人奖,还让李裕飞二度入围最佳导演,这对《承千歌》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喜讯。 这个入围名单一出,《承千歌》的平台点阅率果然再度上涨。 【看完金甌奖入围来的】 【来看看入围四个奖项的作品是多厉害】 【二刷来了~】 【这部剧里还有一堆老戏骨,超棒!】 【我靠!其他作品打败居然承千歌入围最佳剧本?我觉得这部是今年最神欸】 【楼上,今年其他入围者也都很强,是你看得太少了。】 【承千歌值得】 人在海瀛岛上的文磊告知得知这事,惊的都破音了:「我?」 其他练习生纷纷献上祝福。 「哥!哥!太厉害了,你不是科班却第一次演戏就能入围,太强了。」 文磊同样感觉,心里更有另一层想法——他能入围,很大一部份得赖孙夏教导有方。 金江湛笑问:「有信心拿奖吗?」 文磊笑笑,摇摇头:「没有,但入围我就很高兴了。」 毕竟……竞争对手之一是她啊。 她值得这个新人奖。 孙夏以新人之姿入围双奖项,立刻引起了大眾注意,热度又上升了一小波,可说直跃三线。 一时间网路上见识了孙夏演技的吃瓜群眾风向大改,纷纷转成孙夏死忠粉,铺天盖地的喊着妹妹值得。 【nuit快给妹妹接新剧!我要看夏妹!】 【妹妹又漂亮又有演技,快点红!】 于皓俊噗地笑了。 苏哲睿问他怎么了。 「没事。」于皓俊倚着椅背:「孙夏现在算是小红一波了。」 若知道她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多岁,不晓得这句妹妹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喊出口。 算了,都有哥哥三十好几归来仍是少年,那孙夏理所当然也能三十仍是娇俏少女啊。 冯蕊也没想到孙夏竟如此争气,告诉孙夏若真能得奖,庆功宴包准不会少。 顾雨恩得知此事时已进了《故人叹》的片组,可说是欢欣鼓舞,简直像是自己入围了般。 「你本来就有资格!」剧组宴请赞助方,顾雨恩正等着开席,接到孙夏电话时如小鸟扑棱着翅膀一般兴奋挥舞着双手。 兴头过了,顾雨恩难受情绪就来了,瓮声瓮气的说:「我也想入围。」 四个主要角色里,就她一个女主角没入围,这能不丧气吗,这等于明晃晃的甩了顾雨恩一巴掌,告诉她要成为演员,她还早得很。 孙夏知道她难过,安慰她:「你难道只打算在演艺圈待个三四年吗,时间那么长,还怕没机会入围?」 「演技什么的没天赋可以靠磨啊,勤能补拙没听过?」安慰过后,她笑着奚落:「不过你未免太没野心了吧,只想入围,不想抱奖回家啊?」 「哎呀,这么说也有理,那我还是拿个奖回家好了。」 顾雨恩说得眉飞色舞,这时,赵晴方掐准了时间般出场,两人对视了眼——赵晴方当然是本能般的乜了过去。 「你说话可真大声。」说完,赵晴方便视她为无物,无趣的转身走人。 顾雨恩气的牙痒,要不是不合适,她可真想随手拿个东西丢过去:「赵晴方这傢伙!」 其实赵晴方本是不必出席的,但无奈大佬指定,千拜託万拜託,说务必将这位大神请出门,赵晴方盛情难却,只好出席了。 这俩私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孙夏试着从中调和:「人家毕竟是《故人叹》的音乐总监,就算不是,你们也是同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能至少别招惹对方吗?」 说起这可又是一个故事了,顾雨恩嘖了一声。 「其实还真没惹对方,看到的时候都尽可能回避,但就……」她思考着措辞,最后乾脆放飞自己:「他到底跩什么,成天趾高气昂的,看了就不爽。」 「……」幸好电话看不到脸,孙夏就无所顾忌地翻了白眼。 「求你了小姐,拋下对他的成见吧!」 顾雨恩撇了撇嘴,她难道不想吗?但不知道为何,碰见了总会莫名其妙对线。 最主要原因大抵出在她这次角色是偽装成红牌女歌手的间谍。 而赵晴方呢,音乐总监,所以他包办整部片的配乐及女主角所唱的每一首歌曲。 实际上这并不是赵晴方的工作,出品方製片人也认为,唱不好配唱不就得了,但傅导演在这件事上特别犟——她是个跟李裕飞很像的年轻导演(听说李导夫妇私下与她也确实是朋友,李导很欣赏她),对自己的片子要求很高,配唱这事,她是万万不允许,而顾雨恩被她渲染,也认为配唱实在是太不敬业。 所以赵晴方又多了项工作,监督顾雨恩唱歌。 事情就发生在几天前,赵晴方重重叹气:「虽然音准现在都准了,我也知道你真的下功夫努力了……」 但这大白嗓说出去谁信你是民国红牌女歌手? 赵晴方若给人面子,那他可以改姓方了:「你以为你在唱ktv?」 顾雨恩难堪的红透了脸:「我嗓子就这样。」 「你得改改发声方式,用丹田,丹田发声,唱出来的感觉铁定不同。」赵晴方拍着下腹,接着示范:「蔷薇开啊,花月圆呀,上海是个不夜城吶……你接着试试。」 赵晴方的嗓子佔尽好处,这随意哼唱就能引来周遭人注视,馀音绕樑扣人心弦。 甚至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感叹着赵晴方退圈真是可惜,真浪费这把天赐的好嗓子。 顾雨恩欣羡:「唱真好,要不这歌女角色换给你演算了。」 赵晴方噎住了,半晌:「无聊,你接着唱下去。」 她清了清喉咙,赵晴方手打着节拍,她试着丹田发声:「华灯起啊,歌声响呀……」 赵晴方突然制止了她。 他神色铁青,捏着眉心,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 「真难听。」 * 「我唱歌确实没他好听,我认!但我若唱歌那么好听,那我就去出唱片当歌手了啊!」 事情已过五天,想起此事顾雨恩仍旧怒不可遏。 歇一歇继续:「好,我确实唱歌不好听,我自己也知道,但他可以委婉一点吧?他当我心理素质真的那么好吗?我也会难过的啊。」 「我听说製作人在录音室真的都是这样,就像导演也会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好好呈现——我们在剧组不也常被骂?」孙夏说:「那后来呢,那段有顺利过吗?」 顾雨恩骄傲:「过了。」 激将法真有效,顾雨恩下了戏后就近找到了家小时制的投币式ktv,有时间就练唱,还请简数给她找了位歌唱老师,双管齐下,进步神速。 顾雨恩自豪的大笑:「你没看到,当时我拍完,赵晴方满脸震惊,好像在想我怎么可能短时间进步那么快!」 当时结束这场戏,所有人都知道赵晴方的要求比导演还高,便全注视赵晴方。 只见他嘴唇微翕,愕然的看着场中鸣然自得的简直跟孔雀一样的顾雨恩,为难了下:「可以。」 「那表情我真该拍起来!」顾雨恩哈哈大笑,现在想来,还是格外舒爽。 宴席就要开始,顾雨恩结束通话后整理了仪容就回到了宴席上。 显然简数和剧组打过招呼了,没人再让顾雨恩穿短的要露出底裤的裙子,也因上次经验,顾雨恩这回穿了长裙,避免再被偷拍。 反正现在冬天,外头冷得要死,穿短裙赴宴反而会被关心,她这回穿搭还真没人和她说什么。 这次没了孙夏和自己一起,要自立自强,不要再被欺负了,顾雨恩这么想着,一边握拳给自己打气,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赵晴方同样要回到宴席,就这么撞见她自我激励的画面。 怎么又是他/她? 赵晴方漠然的挪开眼就要走。 顾雨恩不满:「赵晴方!」 赵晴方满脸费解的回头。 顾雨恩走近他身边:「毕竟是一个公司的,我就说一下,等会那种场合,你别拉着张脸,赞助商看了怎么想呢?」 赵晴方嗯了声:「那我得满脸堆笑吗?」 「至少别现在这样,板着张脸啊,看着就目中无人的,多讨厌啊。。」 「我可没拉着张脸。」赵晴方耸肩,煞有介事:「我这是面无表情。」 「……」顾雨恩心有鬱结,愤愤:「你就不能一天和顏悦色些吗?」 赵晴方心说他这一天天虽算不上和蔼可亲,可从没甩张脸给人看,还被顾雨恩指控自己神色不豫。 赵晴方没兴趣和她急眼,敷衍了句:「尽量吧,我又不像你,没烦恼成天乐呵呵的。」 想不到听见此话,顾雨恩竟噎住了般回不了嘴。 这反应不对劲,赵晴方掀了眼看她,以往和他斗嘴反应快的呢,今天怎么把话噎在嗓子眼里了? 顾雨恩嘴唇微微翕动,囁嚅:「我才不是没烦恼,哪有可能。」 「那你都有烦恼了,我难道没有?」赵晴方无意理会她的忧愁,只耸耸肩:「你把人想的太简单了。」 结束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回到席间,顾雨恩落座后就从未往赵晴方那看一眼——她闷闷不乐,还得分神应付赞助商大佬,够劳心劳神的了。 赵晴方身边坐的是知名餐饮集团的张公关长的女儿,是个大学生,据说在他发行第三张迷你专辑时成为他的粉丝,还是赵晴方一个小有名气的fansite管理员——果然,家里没点底子真做不来站姐这种为爱发电之事。 听说妹子前年得知他退圈哭断了肠,宣布关站后也是死心踏地没有爬墙,这次听说赵晴方可能会出现在宴请爸爸的餐会上,死乞白赖才有机会跟来。 妹子殷切的赵晴方夹菜:「晴方吃多点。」 赵晴方不温不淡:「谢谢,但你吃就好,我还够吃。」 妹子置若罔闻:「这是挪威鱈鱼,那边还有北海道帝王蟹,你多吃点。」 …… 那厢,顾雨恩正在和大佬斗智斗勇。 不外乎又以她的年纪做文章,说她明年就27啦,再不加把劲就没机会啦。 顾雨恩笑笑:「我会自己努力加油,尽可能在30岁前成为一线。」 张公关长不怀好意的摸娑顾雨恩手背:「但演艺圈也不是你加油就行的,对吧雨恩?」 赵晴方眉心微蹙,问妹子:「你看见你爸对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毛手毛脚,都不会想制止吗?」 她爹也是奇葩,女儿就坐在这,也敢当她面对顾雨恩动手动脚。 「哪有年纪差不多,我大学还没毕业呢!」妹子歛起了方才的殷勤,冷哼一声:「我看多了,这些女人表面拒绝,其实内心都巴不得贴上去的,我干嘛去坏她好事?」 赵晴方俊眉紧锁。 他看着顾雨恩满脸为难,直觉她不是妹子口中那种妄想趋炎附势的人。 果然下一秒,顾雨恩抽开了手,拉着椅子退开一些,笑:「我相信我加油就能做到,若做不到,那也是命。」 她做不来孙夏那种捧杀,但划清界线她还是能办到的。 见状,赵晴方有些讚赏:「我想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此举让张公关长不豫,神色阴鬱的一把将顾雨恩揽进怀里,吓的顾雨恩惊呼:「做什么——」 「坐那么远干什么呢,聊天还得大声。」张公关长捏着顾雨恩下巴逼她张嘴:「喝酒喝酒,这儿的酒可是上好的。」 顾雨恩不从,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反抗,酒淅淅沥沥滴在裙上,仅一些被她喝进嘴里。 赵晴方紧盯,眉毛拧成了个疙瘩,然而环顾四周,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只当没看见,全专注着吃饭。 「还装呢,真是绿茶。」妹子显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轻蔑冷笑——在她眼里,演艺圈的人除了赵晴方以外都一样糟糕。 她对赵晴方低语:「哥哥你不用同情,像顾雨恩那种花瓶不攀个我爸那样的人怎么上位?我敢说她能演这么多部女主,肯定也和哪个高层睡过,这对她来说没什么。」 大佬仍在强逼顾雨恩喝酒:「真浪费啊雨恩,」他拿起了张纸巾,藉着纸巾手不怀好意的扫过她胸前:「哥哥给你擦擦。」 顾雨恩低泣,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很久以前,那个她……当时也是这样吗? 赵晴方拧着眉,忽然不悦涌上心头,衝妹子说:「你心肠怎么那么坏呢,她都哭了。」 妹子还想回两句,赵晴方却已大步流星走到顾雨恩身边。 就在这时,顾雨恩不知哪来勇气用力一搡,大佬手中的玻璃杯应声砸落,她勃然大怒站起:「好玩是吗?真当我怕?我告诉你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目瞪口呆,赵晴方更是猝然止步,瞠目结舌。 顾雨恩脸上虽带泪痕,却完全不饶人:「我告诉你,我是演员,不是特殊行业,请你尊重!」 这时是劝也不是,不劝也骑虎难下。 张公关长面上发窘,一张脸红透,伸出根粗短指,颤抖着指着顾雨恩:「你、你、从没看过你这种演员,胆子真大——」 顾雨恩生起气来可不会示弱的:「没看过又怎样,凡事都有第一次!」 大佬大约是急火攻心,气都吸不上,把女儿都惊呆了,赶紧上前安抚:「爸爸冷静,深呼吸——」她看着顾雨恩尖声命令:「给我道歉,一个花瓶也敢跟我爸大小声!」 顾雨恩大概也被激怒了,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插着腰一对二:「就敢——怎么花瓶就能被动手动脚吗?花瓶没人权啊,而且谁说我会永远当花瓶,我就要逆袭给你们看!」 不得不说,她生起气来,战斗力也是够的。 场面越发难看,妹子突然扬臂,顾雨恩懂这套路,是时候该搧巴掌了。 还来不及闭眼,妹子的手臂竟被赵晴方箝制住,他使力一推,把妹子推回她父亲的怀里︰「动用暴力可不好看。」 赞助组长也来到身旁制止:「大家都冷静点,别那么生气,和气生财啊。」 顾雨恩本来怒气是有点熄了,但听这话,小火苗又噌噌燃烧起来:「和气生财?只生你的财吧大哥,你来被摸摸看啊!说风凉话倒是轻松是吧?」 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张公关长恼羞成怒:「你们这剧组真是老子看过最不尊重人的剧组,老子明天就要撤资……」 赵晴方处之泰然:「撤吧撤吧,我也会将您骚扰顾雨恩的影片发布到网上。」 此话一出,眾人惊愕——这做法已经很不给面子了,赞助组长当然劝和:「不必走到这地步吧?」 张公关长顿时如洩了气的球:「有影片?」 「公关长,都21世纪了,监视器到处都是,还是你没处理过这类型的公关危机?」赵晴方挑起眉梢:「您是公关长,应该知道,买个水军一推,网上舆论是很好操控的——到时候,秋叶还会愿意用您这位权高望重的公关长吗?」 妹子当然护爹,气的红眼:「你——你都不怕我脱饭回踩,把你、把你以前的黑料爆出来吗?大家如果知道你偶像失格,你当你还会有今天的地位吗?」 「我退圈了。」赵晴方完全不是影响,笑了一下:「还有就是,我不是偶像,我是歌手,靠作品说话的歌手。」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顾雨恩:「这里还待不待啊?」 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但顾雨恩抬起头,看着赵晴方,就觉得眼眶发酸。 无依无靠时得自己硬起来,但身边出现了个人可以依赖,那就卸下盔甲吧。 他人其实挺好的啊。 顾雨恩忍住眼泪,大声的说:「再待就是呆子了!」 意识到这两人要走,大佬大怒,想拽住顾雨恩:「今天你俩谁也别想走!」 「快走——」顾雨恩拉着,变故来得太快,赵晴方也乱了阵脚,反而顾雨恩反应更快,拉着赵晴方风驰电掣的急奔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根本没人追得上他们。 驀地,赵晴方长腿一迈跑在了前头,他反手一攥,和顾雨恩奔跑着。 顾雨恩放声喊他:「赵晴方,谢谢你——」 赵晴方听见了,回头看了眼顾雨恩。 他终于在多年后弥补了自己一直后悔的事。 她泪已乾,虽气喘吁吁,却回以灿然一笑,对他竖起大拇指:「你今天特别帅!」 赵晴方和她相视,第一次对她展开了笑顏:「我觉得啊,我靠连吃饭应该还是行吧?」 「自恋死了!」 两人逆着风跑,阻力很大,跑得特别喘,但张开嘴笑,就吸到了满嘴的凉风,把两人逗得哈哈大笑,越跑越喘,却没要停。 「是上了年纪吗,跑着跑着怎么那么喘了——」 不知目的何处,不知哪是终点,但跑着跑着,或许就能寻到结果吧。 075. 圣诞 这次事件过后,张公关长如自己所言,果然撤资了——惹了人家不爽人家干嘛还出钱给你拍戏呢?但《故人叹》的导演却没追究下来。 傅导表示顾雨恩是好友冯蕊的艺人,是她钦点来演女主角的,却让人家女孩子受了这种委屈,而赵晴方更不用说了,早退圈了的人还为了自己出山,这岂不是大恩大德?重视艺术成果比重视经济成本还高的傅导演完全觉得少了这两人才是损失。 傅导也是女人,对这种职场性骚扰瞭若指掌——要知道,她可是从底层小助理摸爬滚打上来的,得知此事时,当即怒气冲霄,炒了赞助组组长魷鱼杀鸡儆猴。 知道这个结果,赵晴方欣慰微笑:「这样也好。」 顾雨恩问他:「所以真有影片吗?」 赵晴方笑她天真:「包厢里都是监视器,都录下来了,只是当时我不想让他听懂,才故弄玄虚。」 原来如此简单,神秘感没了,顾雨恩顿时也不觉得赵晴方多了不起了。 顾雨恩有些忸怩:「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很硬气,直接对大佬的脸骂。」 两人就坐在片场角落练习唱歌,间暇时间从八卦的工作人员那得知消息,便聊了起来。 赵晴方笑了:「还知道自己硬气啊,兇的很,我可庆幸当时和你发生车祸时没被你骂。」 他这一天天的真是不懟自己不高兴,顾雨恩瞪着他:「你是有个懟我的每日kpi吗!」 两人经此事后,关係修復不少,现在已能坐下来聊天,但偶尔仍会斗斗嘴。 「我没有这种每日kpi,但你的确有每日好好练习唱歌的任务。」赵晴方没受影响,他单手啪的一声闔上了词谱本:「别以为调音真有那么厉害,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真的调出让人信服的红牌女歌手。」 顾雨恩斜乜他:「……行,至少不再直白的说我唱歌难听了。」 赵晴方现在懂得修饰了:「是真不难听,但也说不上好听。」 「行行行,委婉多了,多谢赵老师这次嘴下留情啊。」 这嘴皮子可真够厉害,辩不过她,赵晴方看顾雨恩,她丝毫不怕,还朝他做了个鬼脸,赵晴方啼笑皆非:「真是遇上你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以前举一反三,现在遇上她,倒是觉得遇上对手,不知怎么应答。 「当然囉,」顾雨恩得意洋洋,托腮挑眉一笑:「赵晴方,你现在比较会笑囉。」 赵晴方愣了下,摸了摸颊边,确实发现自己嘴角上扬。 顾雨恩起身准备下一场戏:「我以前最讨厌你苦大仇深的脸,跟被欠了几百个亿似的。」 她回头看着仍愣怔的赵晴方,莞尔一笑:「现在的你啊,顺眼多了。」 目送顾雨恩离开,赵晴方迟迟无法回神。 他是什么时候忘记了笑,又是什么时候,想起了笑。 * 不知不觉,外头下着雪,已经是年末圣诞节,到处都播着玛丽亚凯莉的圣诞歌曲,而中文歌呢,自然还有曾经的华语乐坛扛霸子赵晴方所演唱的《初雪》把属于西方歌手的市场吞下来。 当孙夏还思考着到底是该抽空回趟兰北还是和剧组们过圣诞时,王安渝和孙向楠就结伴来上鄞县找她。 酒店里,孙向楠兴致勃勃的分食烤鸡:「圣诞节当然得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过啊——小夏,不准去摸菸盒,爸爸都看到了。」 孙夏悻悻的收回了手,扁着嘴还体委屈的。 孙夏住的房在18楼,落地窗看出去的景致很好,王安渝看着夜景喝着香檳:「你老爸国外待太久了,过节习俗都跟洋人一样了。」 孙向楠将鸡腿留给孙夏:「这不是你说想见她又找不到理由,还怕打扰她嘛……」 王安渝一脚重重踩在孙向楠脚上:「闭嘴!」 真是对活宝,一搭一唱说相声呢,孙夏笑:「那还真巧,我还想着要回去,你们就来了,真好。」 这大大化解了王安渝的尷尬,她就坡下驴:「那可不是,你从我肚子生出来的,能不心有灵犀吗?」 心头的暖流源于原主,她约莫也没想到自己和父母能回到这种关係,心情也愉悦幸福。 孙夏抱了这对活宝父母,发自内心说:「真高兴你们来了。」 虽然不是真正的父母,但还是给了她天伦亲情的快乐,孙夏真心感谢并且珍惜。 王安渝和孙向楠诧异的对看一眼,还是都抱住了女儿:「这孩子怎么了……」 他们一家啊,实在是错过了太多这样亲情温馨的时刻了。 终于可以来好好用顿圣诞晚餐,孙向楠简单布置了孙夏的房间,蜡烛暖暖的光映照着三人的脸,住了几个月的房间顿时温馨许多。 用完餐后,应孙向楠要求,没立刻吹灭蜡烛,而是一家人在烛光里分享大小事。 事实上他们俩日日廝混在一块,哪有什么近况可分享让对方知道的?——据说现在孙向楠只要得空,就往孟家实业大楼跑,导致底下人把王总监孙老师可能要復婚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但孙夏每日除了拍戏,哪有什么特别事? 王安渝只得先拋砖引玉,从公司运营到新品设计,嘮的孙向楠都要睡着了,孙夏突然问了句:「妈,你都没想再找新的代言人吗?」 王安渝切着红丝绒蛋糕的手一顿:「嗯?」 虽然过去那么多年的代言人一直是原来的自己,但孙夏并不恋栈当年荣光,问:「代言人空着一年了,老孟总就没提过想要找新的代言人吗?」 「老孟总身体听说……」王安渝欲言又止,在场两个都是人精子,知道身体状况这种事可能掀起什么时尚界商界动盪,也没强迫她说。 她又叹气:「当然提过,但内部已经开始乱了,我已经开始在想要出来开自创品牌了。」 「代言人也是可以考虑,但其实妈妈对现在演艺圈的小花们不太熟,」王安渝适时的停顿,眼里带着试探:「——小夏,你有什么想法?」 这句话表面听着好像真问她意见,孙夏却觉得有弦外之音。 王安渝该不是在打探自己野心,试探自己是否真没靠父母资源上位想法? 孙夏思考:「那我想想——」 王安渝和孙向楠飞速对视,都有些惊愕——依照孙夏以往个性,她早该高举双手毛遂自荐了。 虽早已知道她成熟许多,但身为父母,每每见到这景况,都不免有些唏嘘。 但这其实才是孙夏真正的目的。 孙夏思忖半晌,揪着草莓蒂头沾蜂蜜,像在唱名一样点了几名女艺人:「……顾雨恩、方良筱、姚采莹?」 见她是认真的,王安渝自然愿意接纳她意见,一一分析:「顾雨恩长的很漂亮,而且我知道她是你的好闺蜜,只是长相偏甜美,和meng的路线不太相符,但我可以给她一些我们成衣线的资源。」 这还真是误打误撞给顾雨恩拿到了个时尚资源,孙夏心中微喜。 孙向楠也加入条分缕析的行列:「方良筱确实是很有特色的脸蛋,很典型的空灵风女歌手,但与品牌服装风格不搭,是吧安渝?」 王安渝八卦:「而且方良筱个性爆的很——她只给你唱过原声带,所以小夏没接触过吧?有一次cozi得罪了方良筱,她索性放话自己以后只专心唱歌,任何时尚资源都不接。」 她继续:「至于姚采莹,」王安渝花了些时间搜寻她的长相:「时尚圈爱的是大气高级感,这长相太小家碧玉了。」 王安渝摇摇头:「她是靠家族捧出来的千金小姐,而且还捧不红,我不喜欢。」 她这话虽说者无意,但孙夏却往心里去了——她大抵是不能仗着自己是她女儿拿到什么时尚资源了。 这也无妨,孙夏的目的本就是在接下来这句。 孙夏陷入了思考,片刻,如醍醐灌顶:「文颖呢?」 这许久未闻的人名一出,王安渝反应不来:「她不是出国了吗?」 「她弟弟跟我说她有回国的打算。」孙夏吃了口蛋糕:「就是文磊,《承千歌》演孟瑾那个,是她弟弟。」 提到文磊,孙向楠竟有些愤慨:「就是那小子啊!」 孙夏纳闷,想不出文磊上哪惹了这老艺术家。 孙向楠拍桌微慍:「——才十八岁就知道跟女演员綑绑炒cp!我18岁时可没这种心思呢。小夏你听爸爸的劝,綑绑cp是红的快,但以后路子窄啊——你想想看,你拍了新的戏大家都说你跟谁谁谁更配、希望你跟谁谁谁二搭、炒其他cp时观眾还没带入感,你还怎么发展啊!」 孙夏有点窘迫:「文磊那边参加选秀就跟我解绑了,那些cp粉要继续嗑我也没办法啊。」 孙向楠又不开心了:「得了名利就翻脸不认帐是吧!」 孙夏:「……」 「你到底要这个文磊怎样啊?」王安渝没想理他,不就是老丈人看女婿哪哪都看不顺眼吗,摆了摆手立刻忽略:「文颖的弟弟说她有回国的打算?」 真没想到孙夏认识文颖的弟弟,给她带来了个如此好的消息。 文颖胜就胜在那张高级脸,天生吃时尚饭的料,加上她久未露面,这次若真愿意出山接这代言,肯定能造成话题。 王安渝眼睛都亮了:「她真的要回来?」 孙夏语焉不详,只是笑:「妈,若你真的有这个诚意让文小姐当代言人,不如直接问天悦那吧,他们会给你答覆的。」 王安渝还是忍不住菸癮,终究还去了吸菸区解解馋,这对父母就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不久,孙夏竟找了过来,王安渝失笑:「爸爸在,我不敢给你菸。」 「爸爸只准我抽一根。」孙夏叼着根菸,说起话来有些含糊:「meng虽然只是个轻奢品牌,但代言人这种事,不能你这么独断随便定的吧?」 时尚品牌素有代言人考核期,否则设计总监一句话就把人弄到代言人位置上,倘若这个人带不了货呢?而且代言人位置只有一个,以后又出了更强大的流量,想把人弄来给自家品牌赚钱可怎么使? 「原来你知道。」王安渝笑了下,烟灰抖落:「本来不想当面拒绝你的。小夏,文颖嘛……离国太久了,顶多就塞个品牌亲善大使这种位置吧?」 孙夏呼出了薄烟,王安渝没给她编一个梦反而告诉她事实反而让她高兴:「没关係,这位置不也都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吗?」 王安渝挑起眉玩笑:「这也有个好处——未来你话题度上来了,我也能把你安插来当个大使。」 孙夏笑了声,抽空看手机,不是常用机,而是她那部用来和特定人物联系的手机。 这手机里只有两个联络人,一个是余、另一个也是于。 孙夏当是余曼雅,却没料到是另一人,顿时傻愣。 【于皓俊:圣诞快乐。】 或许想想两人也非如此友好的关係,孙夏打开聊天视窗那刻,却撞见于皓俊收回讯息的那瞬。 估计那边也觉得奇怪,但立刻收回这行为,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在看见他讯息的那刻,孙夏是笑着的。 * 【孙夏:不用收回了,我都看到了。】 于皓俊一呛,果然还是手速太慢? 看见这句回覆,于皓俊抚额,觉得自己不乾脆——发了就算了,收回做什么,若一开始犹豫,那乾脆别发啊。 但这个回答,确实有孙夏的风格。 这让独自一人过圣诞的于皓俊开心了些。 不是寂寞,也没有发讯祝贺的习惯,但就是觉得想跟她道句佳节愉快。 于是破天荒的,他发了贺节讯息,也只发给孙夏一人。 又一则讯息发来了。 【孙夏:圣诞快乐,我很坦率,我不收回。】 明明是文字,却彷彿能瞧见孙夏那头揶揄自己的神态。 肯定抿着唇却藏不住自得,眼角眉梢都是小得意。 这小姑娘遇上自己就不甘示弱。 于皓俊心情大好,抽着菸嘴角抿笑,捧着特定用途手机思忖着如何把孙夏懟的哑口无言,这时常用机起了震动,他低头一看,来电显苏哲睿。 于皓俊接起手机:「你是来祝我圣诞快乐是吗?」 「你真够脸的,凭什么就我得先说?」苏哲睿不服输,说完两人都笑了,苏哲睿却话锋一转:「正经的,否则你放假我也不会打给你。」 虽平日总斗嘴,但当苏哲睿用了如此严肃语气,于皓俊也不同他闹:「你说。」 那方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苏哲睿说:「我跟你说过,我一直在怀疑天悦开了几个空头帐户在摩洛哥和开曼群岛吧?」 这两个都是企业洗钱的绝佳圣地,于皓俊回答:「记得。」 苏哲睿顿了顿:「我好像查到什么了。」 * 新的一年开了头,庆霖机场日日上演离情依依,也上演着久别重逢,人类大概便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永远如一,每一天都总有变数。 文颖从运送带拿到行李,看着出关口,竟裹足不前。 这大抵就是近乡情怯。 五年前她如受惊的羊崽一样连夜逃离兰北,打着的是永不回来的主意,想不到终有一日,她还是回来了。 文颖踌躇片晌,还是拉着行李箱走出口。 中华一番说的对,人心总要回到故乡的。 这一趟没人接机——她拒绝了姚渊的好意,而弟弟文磊正在海瀛岛过着封闭宿营生活,文颖决定拦辆计程车前往酒店暂住。 盘算结束,一双鋥亮皮鞋也出现在视线之中。 「文小姐。」 对方带点口音,不像本地人,文颖缓缓抬头,果真如她所想,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洋人面孔的高大男子。 文颖不由自主紧攥行李箱拉桿,嚥下唾沫:「我们认识?」 洋人答非所问:「lance先生找你。」 文颖退了步,面露怯色:「我不去见他……」 「那我来见你。」男人的声音从文颖身后传来,文颖忽一哆嗦,背脊挺直,后颈汗毛因发怵奓起。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 文颖攥着行李箱回头,暌违五年又见到这张俊美的混血面孔,他对自己微笑,温润如玉,精緻如雕,文颖却不寒而慄。 路卓毅碧蓝色的眼珠温柔地看着文颖:「颖颖,我很想你……」 他伸出手想拥她入怀,文颖却本能反射退后一步,满脸惶然。 路卓毅双手尷尬的伸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他碧蓝色的瞳逐渐沉下,满腔温柔被文颖的反应浇了一头冷水,但冉冉冷去的眼里却仍容着一个文颖。 他喊:「颖颖。」 这若换做他人,路卓毅肯定不是如此反应,但眼前的人是文颖,是他错放了五年,终于回来的珍宝。 文颖呼吸不顺——很奇怪,恐惧和心动这两种矛盾情绪居然同时涌上,她只好避开路卓毅的眼:「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係。」 「不是那种关係?」路卓毅好像也没发怒,但眼神已经沉了,紧攥了文颖手腕,他逼近文颖,情绪就在将要崩溃边缘:「颖颖,我们没分手……」 话才吐到一半,路卓毅却松了手,不愿再逼文颖。 文颖因恐惧眼眶盈满了泪,像隻受惊的小绵羊,紧抿着唇强逼着自己不要当眾哭泣。 她真的怕路卓毅,看见他就想起那日之事,顿时头皮发怵,遍体生寒。 路卓毅心疼,想碰她面颊:「对不起。」 文颖抽泣,又退了步:「别碰我!」 他垂下了手,眼里有伤色,但文颖说别碰,路卓毅就真不再向前。 倘若他这时真不顾她感受碰她,文颖大概还能有理由大怒离开,但路卓毅却尊重她停下动作,还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如此委屈神情,让文颖顿时罪恶。 文颖一时心乱如麻,路卓毅当下就看出她动摇了,立刻给了个台阶:「颖颖,是我的错,毕竟我们五年没有联络,我突然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你当然会吓到。」 路卓毅向前一步,文颖没再后退。 他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来日方长,我们还有时间。」 文颖抵御不了他这般攻势,他待自己是如此温文儒雅,和与他人截然不同,这明目张胆的偏爱双标,谁能清醒理智? 更何况,文颖真的爱过他。 文颖狼狈拉起行李箱大步流星离去,她拦了辆计程车,连声再见也没说。 她对他又爱又怕,如此矛盾,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路卓毅了。 原地,计程车离去了,洋人保鑣回到路卓毅身边:「lance先生,已经记下计程车号了。」 路卓毅不温不淡的嗯了声,保鑣拿不定这主子主意,试探询问:「那我去开车,我们跟上?」 「去开车,但不用跟。」路卓毅轻叹一声,歛起眼里的柔和,转为冰冷。 不是在爱人面前温柔宠溺的路卓毅,而是在商场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lancevargas。 「不跟吗?」 「跟什么?我的小绵羊胆子小,那回吓到她跑了五年,这回别跟得太紧,以免又让她害怕。」路卓毅轻笑,跨步朝前吩咐:「走吧,还有很多正事得做。」 // 爆字数一时爽,一直爆字数一直爽(不是) 076. 心情好 苏哲睿查到的是在摩洛哥的一个空头帐号——摩洛哥、英属维京群岛等,都是着名的逃税洗钱天堂,所以这个帐户,肯定有鬼。 用的当然不可能是他们熟悉的人的名字,但正当苏哲睿眉头一皱惊觉事情不太对劲时,他的后台系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被关闭了权限。 「到底是谁下的这决定。」苏哲睿吐槽:「太蠢了。」 而让苏哲睿查到这个帐户的契机,也是因为一笔鉅额转进了户头。 这个问题让于皓俊若有所思,想着最近有什么事情可能会造成这一笔大帐转入,想不到竟在电梯里遇到了文颖。 电梯门开,门外门内的两人都愣了一下,于皓俊先释出善意:「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文颖一怔,姿态没有摆得太高:「新年快乐。」 见30层楼的按键已经发着光,文颖脑子一顿:「你要去找姚总?」 于皓俊模稜两可的嗯了声,把话题带回文颖身上:「我以为你回来后不会再进公司了。」 文颖也没半点异样,就是陈述:「经纪人说,有个代言找上我叫我进来看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回国的。」 她紧张:「于老师,会不会又是他给我找了什么资源……」 「这我可不知道——还有,冷静一点,在公司其他人面前别这么明目张胆提起这事。」于皓俊撇清关係之馀也想深挖:「哪家公司的代言?」 「meng。」 出乎意料,于皓俊笑了。 文颖满脸疑惑。 不同于她,于皓俊顿时放宽了心:「那和他绝对没关係,你安心接吧。」 她先到了目的地,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她刻意回头看了眼于皓俊。 不同于他的踌躇满志,文颖面无表情,甚至带点深沉,见了这个表情,于皓俊一怔,着急地按了下电梯开啟键,文颖却已转身走向人事部办公室。 她抵达人事部时,已经不少人聚集在此,将meng派来的公关企划团团包围。 文颖认出了站在最内圈的姚采莹,她满脸美梦成真似的,喜悦的像是要原地转圈了:「我们天悦能再次受到王总监的青睞真的是祖上烧高香,太感谢你们了。」 姚采莹沾沾自喜——一定是那次和二哥去医院碰上王安渝的关係,那时王安渝还说的一点也不欣赏她呢,果然也只是作作样子。 她当然高兴,得知这个消息时,就已经幻想了遍——她成为meng的代言人,演艺事业蒸蒸日上,人气一路上涨…… 姚采莹回过神来握着人家公关的手:「我一定会努力,以后合作愉快。」 公关面上发窘,手抽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姚、姚小姐,你误会了。」 「嗯?」 姚采莹脑子一抽,惊愕的张大了嘴,她尷尬的笑了下:「误会什么?」 场面难看,那些围着公关的人也都面面相覷。 「虽然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是要找你,但造成你的误会,我谨代表公司献上最大的歉意。」公关提起勇气抽回了手,整理着套装衣领:「这个友情大使的位置王总监属意的是文颖小姐,姚小姐抱歉。」 她向姚采莹鞠躬,并和眾人说:「也请大家别再围着我了,我就是要等文颖小姐,王总监说了,贵司她就只属意这位。」 话说得很明了,继续纠缠也无意义,但人们却未散去。 他们多半都在看姚采莹的笑话__人家可半句都没说过想选你,就能自作多情成这样,这好戏精彩的很,他们没道理不看。 姚采莹觉得四周都是恶意,每个人的眼神都成了落井下石——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她! 文颖看着姚采莹落寞的神情,却唏嘘的想,其实她不也同样曾背靠资源吗,但谁知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黄小姐,文颖在这。」正走神着,身后却有人轻推了文颖肩膀,她因踉蹌往前一步,抬头看去,是之前的经纪人。 所有人纷纷回头望去,见到真是好久不见的文颖,全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知怎地,大家默契的让出了条路,黄公关终于见到本人,如释重负般地走过去握着文颖的手:「你好,我是meng的公关部长敝姓黄,王总监说要我这次务必让文小姐同意担任我们的品牌友情大使呢。周先生,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室吗?」 经纪人周先生乐意为之,把一眾看热闹群眾驱散,领着黄公关到了会议室,文颖却仍反应不来:「王总监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那么看好我?」 黄公关说:「王总监说文小姐非常符合我们公司的形象,而且你又是她女儿力荐的对象,她当然希望你能接下。」 文颖满头雾水:「她女儿?」 她是上哪给这个有头有脸的角色留下了印象的? 「她女儿很欣赏你。」黄小姐从包里拿出合约,笑盈盈地解释:「我们王总监的女儿也是演艺圈的人,现在是演员,年纪小你一些,叫孙夏,也很漂亮。说不定不久后王总监会让你们见面认识呢。」 * 于皓俊不必问,就知道定是孙夏在王安渝耳边吹风的结果。 毕竟自己是异性又是前辈,文颖对自己的心防完全卸不下来。 ——约莫她心底也认为,当年若不是自己一句话,她也不可能真认命的和路卓毅过日子。 这下文颖就有机会和孙夏接触,她是同性又是后辈,于皓俊很期待孙夏让文颖卸下防备的那天到来。 到那时候,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吧。 他屈指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姚鸿的秘书过来替他开门。 于皓俊深呼吸一口,他这次时机挑的很好,前有大笔资金匯进户头,后又有天悦股价上涨,姚鸿应该不会在拒绝自己了。 想想又气又好笑,谁家舅舅带外甥出门玩还得过三关似的。 于皓俊开口:「姚总,抱歉打扰您了,这次寒假,我想带槐序——」 姚鸿就坐在里头,直接了当:「槐序已经和我提过了,游乐园对吧?」 于皓俊脑袋一滞:「是吗?」 那孩子竟然为了和他去游乐园主动去求姚鸿,让于皓俊感动心暖。 这如何让人不疼他呢? 确如于皓俊所想,姚鸿现在心情确实不错,言笑晏晏的:「我还见到你给他的猫咪母子,你们很亲。」 于皓俊搜肠刮肚不知如何回答,不如别吭声静待下句。 姚鸿让他坐下:「你是我公司的艺人又是槐序的舅舅,不用太拘谨。」 「在公司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于皓俊笑着摇头:「不能因为有一层亲属关係就肆意妄为。」 他停顿了下,试探:「我打算寒假带槐序去玩个两天一夜。」 「那自然可以,想好去哪了吗?」姚鸿出乎意料答的爽快,让于皓俊心一跳。 姚鸿哪时变得好沟通了? 于皓俊语带保留:「去上鄞,那里的游乐园刚开幕。」 「嗯。」姚鸿淡淡地说:「槐序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也没再婚的打算,所以他是无庸置疑的天悦太子。」 太子之位压下来太过沉重,听着不对,于皓俊脑袋突突狂跳,如警铃作响。 还真怕什么来什么,姚鸿说:「所以保护他的安全非常重要,我想让一队保鑣跟着你们,也当是保护你的安危,没问题吧?」 「这样算什么玩呢?」因为这要求太荒唐,于皓俊脱口而出,又正色:「姚总,槐序跟着我您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外人,是他舅舅,我当然会保护好他。」 在游乐园里让一队保鑣跟在他们舅姪……那画面太荒谬,于皓俊不愿多想。 姚鸿虽仍和顏悦色,却不容置喙:「槐序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若皓俊你无法妥协,那很抱歉,我可能就不允许槐序和你出门两天三夜了。」 于皓俊没搭腔,姚鸿大抵也猜的到他不会轻易屈服。 两人都静待着对方下一步,落针可闻,于皓俊目光沉下,姚鸿笑了一下,却是胜利的笑。 不,这可还不是胜利。 就像是猫的世界里对视代表挑衅,倘若牠们不想和对方决斗,总会选择移开自己的视线,此刻的于皓俊和姚鸿也是,虽然他们气氛就如绷紧的绳索一样,再一用力就会断,但他们却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姚鸿看着于皓俊,他拿着手机滑啊滑的,好像在打字,不住笑了下——这回大概又拿捏住了,姚鸿心想,毕竟他可是从于皓俊18岁就看着长大,他太懂这傢伙内心想什么。 他手上有槐序这张王牌,就永远可以制住于皓俊。 已经被于皓俊耽误了半刻鐘,姚鸿耐心告罄:「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姚总,那就顺你说的吧。」几乎与此同时,于皓俊开口,嘴角带着意味深长地笑:「但我那天有约朋友,若让保鑣跟着,我那位朋友会很不自在。」 于皓俊也站起身,他毕竟身子高,气场全开比姚鸿这个真霸道总裁还霸气,顿时压了姚鸿一头。 姚鸿面色波澜未惊,甚至还带着笑,心里却想着:槐序这张牌没用了? 「我说直白点,不想要有这支队伍跟着。」于皓俊笑着,眼睛是亮的:「但若真的不行,麻烦您请保鑣尽可能保持距离,别打扰我们。」 姚鸿眨了下眼,紧紧闭眼一秒,他眼神随即一变,盯住了于皓俊。 于皓俊怎么怕呢?他胸有成竹,手插在兜里,撳下了手机的开关钮。 手机关机前,停留在与孙夏的聊天页面 【孙夏:可以。】 * 离开总裁办公室,于皓俊马不停蹄上了自用的bmw,驶离天悦回到片场。 在避免发生斗争的短短的十分鐘里,于皓俊脑袋飞快运转,手也没停下来。 他一开始是询问苏哲睿。 苏哲睿是很好的人选,知晓内情又与槐序熟识,又是个男人,和他带着个孩子单独出游绝对没人起疑。 但好巧不巧,苏哲睿那日早早安排了行程,那日是苏家的祖祠参拜——苏哲璟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都会出席,苏哲睿自然也不能缺席。 这事出有因,于皓俊理解,那还有谁,还能有谁? 他想起了孙夏。 没想太多,甚至没来得及用备用机,就将讯息发了出去。 没抱希望,却意出望外。 孙夏不但正巧空间,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此举让于皓俊万分感动。 想想自己往常待她也不是多好,在自己有要事时,她却麻利答应帮忙。 确认孙夏有空,于皓俊拨了电话过去,冷不防听见孙夏的声音,心莫名一动。 他没吭声,孙夏纳闷:「于皓俊?说话啊,不说话我掛了。」 「别掛。」于皓俊赶紧出声,不自觉嘴角上扬:「你现在在等戏?」 孙夏挠挠鼻侧:「嗯,我这个角色没紫甌那么重要,是女三,所以戏份没那么重,空间时间也挺多的。」 「没打扰到你就好。」于皓俊喝了咖啡,车驶上了交流道:「谢谢你,没多问就愿意帮我。」 他突然这样说话,让孙夏不大自在:「有什么好谢的,互相帮忙,说不定哪天换我得求你呢,况且你讯息里也写得很明白了……不过我提醒你一下,讯息记得删掉。」 虽在情急之时,于皓俊仍将前因后果明白托出,他言简意賅,又字字珠璣,简单明瞭不至于让人摸不着头绪。 于皓俊说:「但对你而言也是麻烦,还得往上鄞跑。」 孙夏摇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自在:「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不晓得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现在就在上鄞的影视城拍戏,但可能得麻烦你们配合我休假时间了——但为什么陪你们两个去游乐园就是帮了你大忙啊?」 这逻辑不通,饶是孙夏也满头雾水。 于皓俊轻轻笑了,笑声很温柔:「给我个可以用的理由啊——而且你上升期跟男星带娃出游,被拍到的话你的伤害会更大的。」 有道理,孙夏嗯了声:「说的也是,我现在是年轻小花,跟大十岁的老大叔一块带着个娃去玩——」 「喂喂,31岁可还不算老好吗?」 以往两人说话总是你攻我击,就算完全敞开关係也是,但今天于皓俊突然反常,让孙夏有点扭捏。 或许是以前关係总拘束着她,因此孙夏可以自然的对所有人好,但对方是于皓俊,儘管只是偶尔一次,就让孙夏略略不自在。 于皓俊听出孙夏不自在,马上改了说话方式,转成了那种冷漠、高高在上的语气:「谢是谢,但你可不能太刁鑽,我可没那么间。」 这立刻让孙夏回了精神,阴阳怪气:「啊对对对,我区区小演员,哪有影帝的时间宝贵,时间您定,我会配合的哈。」 于皓俊忍俊不禁。 他笑声如潺潺清溪好听,孙夏不知怎地,也跟着咯咯笑出来,又说:「但你们家槐序会不自在吧,毕竟多了个陌生的阿姨陪,一定觉得怪怪的。」 「什么阿姨,喊姐姐就行。」 孙夏哭笑不得:「别了,都这年纪了,我很认命了。」 于皓俊笑,踌躇的问:「要不,你想不想先见见槐序?就当先认识熟悉,他是个好孩子,很乖巧的。」 话都说出口,却越说越小声,于皓俊舔舔乾燥的嘴唇,单手拧开了宝特瓶盖猛灌水,险些呛着。 这又没什么的要求,他怎么突然感到这么的——紧张呢? 孙夏迟迟没给回应。 要不跟孙夏说只是开玩笑,就这么办,于皓俊下定决心:「我说说而已,别想太多……」 却在这时,孙夏也说:「可以啊,先见面——等等,你说你开玩笑的?你耍我是吗?」 陪孙夏斗嘴了几句,眼看通话时间都近半小时了,于皓俊放水,让孙夏取得胜利,志得意满的撳下结束通话。 于皓俊看着停在页面上的孙夏头贴,那是张孙夏的对镜自拍,他调侃:「还喊阿姨就行,分明就是幼稚的小姑娘。」 是心理年龄31岁的小姑娘。 下了交流道,停等红绿灯时,行驶中的车辆不小心震出了菸盒,于皓俊瞥了眼,没伸手去拿。 菸是不高兴的时候抽的,今天心情格外好,抽什么菸呢。 // 31岁的老大叔跟21岁的小阿姨(口水) 077. 锦西岭奇谈 兰北车站里,于皓俊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本能似的摸了下菸盒,又收手,转拿口香糖——这里是禁菸区。 艺人哈菸在这个年代已经被大眾所接受,前提是,不能在禁菸区哈。 薄荷的呛凉刚窜至鼻头,他一个醒神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朝他过来的身影,瘦瘦小小的,绷绷跳跳而来,于皓俊还以为是哪个孱弱青少年,定睛一看,看到了那双狐狸桃花眼。 她穿着活脱脱像个小男孩,棕色系衬衫加灯心绒背心裤,将长发收进棒球帽里,这说出去谁信她是前阵子因顏值演技血洗各大版面的新晋美女小花呢。 于皓俊撳下车窗,朝她扬手:「小子,这呢。」 上回答应了于皓俊要和槐序先认识一番,所以趁着剧组放假,孙夏回了趟兰北赴约。 「你可真是醒目啊。」孙夏笑了下,无庸置疑的她是在调侃。 于皓俊倒懒得矫饰,只带了金边眼镜和口罩,不过也好,过于刻意反而引人注目。 然而,醒目的是他那张脸。 于皓俊无所谓的笑了下,孙夏去开后座车门:「可以出发了。」 他从后照镜看这假小子一眼:「tomboy。」 孙夏耸耸肩:「避免节外生枝——要是被拍到我俩接你外甥下课的画面,可能緋闻都不传,直接传我们秘婚了。但我这身穿着,你可以忽悠新助理之类的,没人不会信的。」 「好吧,既然如此,记得要做助理该做的事。」于皓俊调笑:「你旁边的包里有我的纸本行程表,把明天我的行程復颂一次。」 「想得美呢!」 「哎,佔了助理位,可不能不干事啊。」 「你又没付我钱——我现实的很,看钱做事。」孙夏吐舌,低头去看手机,却没有想看到了个大消息,瞪大了眼:「呀!」 惊的于皓俊差点踩剎车:「怎么了?」 孙夏捧着手机目不转睛,语气里蕴着不敢置信:「文磊名次怎么掉到第11了?」 已是一月底,再过两周,就是《popstar》第二季的成团夜。 学员们过三关斩五将,从一开始的99位学员到现在仅剩25位,昨天刚公布了第三次顺位排名,文磊落在第11名。 若说他不难过是假的,从第一到就快掉出成团位,影片中,排名公布那刻文磊眼里显而易见的黯然,强顏欢笑:「一切未到结束,都没定数,最后这一段,我们一起努力。」 于皓俊听了若有所思:「从第一掉了十个名次。」 孙夏眼神往下,再度惊诧的啊了声。 前座的于皓俊已经开始不屑:「你看个名次能别一惊一乍的吗?」 孙夏如驱赶苍蝇那般对他挥了挥手,嘖了声:「梁权居然在12名。」 「嗯?」 孙夏当然没回答他。 二顺时梁权可是一路攀升到了第五名,他热泪盈眶发表感言,讲出了那句「有梦就能飞」的名言,更被网友们誉为本季最感动的一个画面。 这才短短几周,简直天堂到地狱,而且还不是一落千丈远离出道位,而是仅在前进一名就能成团的折磨人名次。 梁权没哭,眸中似有火光炯炯有神:「谢谢大家这些日子对我的支持,现在还不是最后,我不灰心,我们一起赢。」 霎时如天将塌似,粉丝们齐声高呼你不投我不投梁权何时能出头,好像缺了自己手上的票明天梁权就会黯然离场。 于皓俊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哦梁权,我知道他,他跟我讲过你的坏话。」 他坏心眼的问:「想不想听内容?」 「他除了会说我坏还能说什么。」孙夏漫不经心回答,指着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人的前男友,他杀的她。」 于皓俊一恍,险些偏离车道。 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这事你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怎么,就她被人算计而死?我也是啊。」 「这事可以以之为荣的事吗……」 孙夏瞥他一眼,但谈起这事,她的语气还是没点波动:「这事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但,死而復生本就离奇的事,所以她怎么跟我沟通我想你应该没兴趣知道。」 于皓俊确实毫无兴趣——接受你是重生的前女友就够呛的了,还要我接受其他更玄乎之事,那可就先别了。 孙夏忖度:「我跟梁权的前女友聊过——你别觉得奇怪,这小子坏的很,当时劈腿,至于现在我跟那女生成了好朋友了——曼雅也觉得不对劲,这些日子来有黑料的练习生都被爆出来了,梁权这种本身品行不怎么样的,怎么能无声无息到现在?」 这些日子可说黑料八卦满天飞,先是有人气学员被爆在高级酒吧做皮肉交易,风波太大学员便自行宣布退赛;后有学员父母做传销诈骗,也有后援会被爆料私吞公款买海景房,总而言之这届纷扰太多,各种荒谬之事都能发生,天天能上热搜,话题不断。 于皓俊却理所当然:「能有什么,公司压的。」 孙夏也是这么想的。 于皓俊继续:「我记得他是苏哲璟现在力捧的艺人,苏哲璟目标就是干掉他弟哲睿——不得不说,他也眼光不错,选到了这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 光有野心还不过,还得知道怎么向上爬,梁权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而哲睿之所以在家族中地位能如屹立不摇,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艺人是我。」 孙夏沉吟:「所以苏哲璟定会採取行动培养一个不仅和你不同领域,还能与你抗衡的艺人。」 而明显梁权的才华及实力有目共睹,苏哲璟这个股算是押对了。 于皓俊頷首:「这个梁权显然话题人气都好,况且——别说苏哲璟,节目组也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让梁权塌房,那岂不是功亏一簣?所以,苏哲璟肯定联合节目组将消息都压了下去。」 他叹气:「你这位小妹妹也是招惹个不得了的前男友啊。」 孙夏托腮看他:「我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我们说什么她都听的到。」 「……」 于皓俊噤声。 下了交流道,景色逐渐由水泥丛林转为真正的蓝天绿树,孙夏望着窗外:「文颖回国和文磊参赛的事会有关係吗?」 「一定有关的。」于皓俊不假思索:「文颖回国那天有笔资金打进天悦的帐户,明显的他们私下做了什么交易,以文颖回国换资金,而要如何让文颖回来,就是给她设了个饵。」 孙夏喃喃:「文磊。」 于皓俊嗯了声,飞速掠了眼孙夏,说:「但如文磊自己所说,一切未知定数,还没到最后,说不定他真拿了逆袭剧本最后黑马成为c位,你别担心他。」 孙夏耸了耸肩,带着几分感谓:「但你是观眾的话,你会想看这种结果吗?」 没什么比万眾瞩目的太子一朝跌落更引人唏嘘,也没什么比伴读逆袭出道更让人感动注目。 反套路的剧本才能引起话题,天悦和节目组最终会弃谁保谁,已昭然若揭了。 不久,于皓俊开着车与姚家的保鑣队会合,当保鑣问起后座的人是谁时,于皓俊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了句:「助理。」 还意有所指:「今天新来的,什么事都不会做。」 车窗开着,两个人都是言笑晏晏,车窗关上,立刻送对方一个白眼。 孙夏阿諛奉承,还拍拍小手:「哇,看不出来,你扯谎也挺厉害的。」 于皓俊谦虚:「与你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趁着他没注意,孙夏朝他后脑勺吐舌,于皓俊掠了眼后照镜:「孙夏,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孙夏挑眉问他,又笑着奚落:「姚鸿很重视你外甥啊,放学还需要两辆车的保鑣队护送。」 谈起这个,于皓俊也扶额:「我小学放学时还是跟我姐手牵手回家的呢。」 槐序读的是贵族学校,就在着名的观光景点锦西岭附近,属于小山岭,距离姚家大宅也近,下了交流道后就开始走山路,绕了一会,终于抵达。 金色大门敞开,校园採欧式庄园风,华丽壮观,车一路开抵接送区,两人下了车,发现身边站的全是保鑣,没个家长。 孙夏站在于皓俊身边忍不住嘀咕:「就没看过这种全没家长接送的学校。」 于皓俊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正常,这学校里的都是高官总裁们的孩子,哪个父母和我们一样有间?」 说完,心中都一顿,才觉这话怪有深意的,于皓俊飞速掠了眼孙夏,却惊觉她也在看自己。 于是,又都挪开眼神。 于皓俊不自然的推了鼻樑眼镜,轻咳了声,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装作没事儿。 孙夏同样面露复杂神情,就抱着胳膊直视前方,还摆了个酷跩表情,好像没听见于皓俊说什么。 反常地安静等了一会,小学部学生下课了,远远就看到有个孩子指着于皓俊,他和照片上相比瘦了不少,喜出望外的他马上狂奔来到于皓俊面前。 孩子张开双臂:「舅舅!」 于皓俊蹲下身抱住了他转了个圈:「舅舅今天送你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刘姨有跟我说!」孩子雀跃不已,这温情画面和其他保鑣漠然的接送比相距太大。 孙夏见着画面如此温馨,也扬起了笑。 终于见到了槐序这孩子了。 槐序上下打量了站在舅舅身边的人,脆声说:「哥哥好,就是你要陪我和舅舅去游乐园玩吗?」 哥哥? 于皓俊和孙夏都一怔,孙夏才想起自己扮着男装,便煞有介事的压着嗓:「是啊,就是我,你就是槐序吧?喊我叔叔就好。」 于皓俊无语,正想摘下孙夏棒球帽逼她现出女儿身时,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气喘如牛出现在槐序身上。 「姚槐序!」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指控:「你都不等我,跑那么快!」 「是你跑太慢。」槐序不屑哼了声,又同于皓俊解释:「他是小奕,我的好朋友,今天我们约好要一起写作业。」 又和小奕介绍:「这是我舅舅,还有孙叔叔。」 小奕向他们打招呼,喊的当然是孙叔叔。 小男孩有那么用功?于皓俊挑眉:「除了写功课还要一起玩什么吧?」 两个小男孩对视,嘿嘿一笑,才知原来槐序刚买了最新款的电玩,邀请小奕一同来玩。 于皓俊便提议载小奕一程,让两个孩子坐于后座,孙夏只能认命上了副驾。 一上车关上门,于皓俊趁其不备摘了孙夏棒球帽,她长发顿时如瀑洩下,看的两个孩子都傻了。 孩子们终于明白孙叔叔那股面熟感从何而来——原来她就是这阵子网路上讨论度挺高的女星。 孙夏气极败坏想抢帽子:「于皓俊你这——」 话还没说完,孙夏脑袋已经被于皓俊摁住,他笑中带着促狭:「还孙叔叔,这是个女人——快喊孙姐姐。」 孙夏想抢回帽子,巴拉着于皓俊的手:「于皓俊还我帽子!」 「让你装假小子,还叔叔呢。」于皓俊笑的粲然,又看后座两小孩:「嗯,槐序,礼貌呢?」 没料到会被舅舅点到,槐序磕磕绊绊:「孙、孙姐姐好。」 于皓俊压根没想让她拿回帽子,随手一丢落在小奕腿上,让小奕进退两难。 他不住对槐序说:「你舅舅好幼稚。」 小奕的话让孙夏听见,她冷哼一声:「小奕说的对,槐序舅舅就是幼稚——对了,喊阿姨就行了唄,年纪到了。」 「说谎骗人本就不对,」于皓俊发动引擎驾驶,还正义凛然的:「还想戏弄孩子,我当然要揭穿,现在是孩子们建立价值观的重要时刻,别带坏他们。」 孙夏恼的搡了于皓俊一把,于皓俊哈哈大笑,这让小奕又对槐序窃窃私语了。 「其实孙阿姨也很幼稚。」 槐序想笑,但方才孙夏抬手推于皓俊那下,他猛然看见孙夏腕上红绳,前倾指着问:「阿姨,你手上那个可以让我看看吗?」 孙夏回头,伸手让槐序凑近看,果然这孩子就指着红绳惊讶:「你怎么也有!我也有一个,妈妈给我做的。」 说完,立刻伸出左手给孙夏看,果真如他所言,白白胖胖的腕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平结捕梦网红绳。 于皓俊说:「这是外婆给阿姨的生日礼物。」 听见槐序手上这是于皓依所做,孙夏不由心疼:「妈妈做的红绳很漂亮呢。」 平安红绳得由长辈赠与晚辈,以祈求晚辈平安,孙夏不由想像于皓依编织红绳,然后将其亲手待在槐序手腕上的画面。 「外婆的也做得很好啊。」槐序喜上眉梢,顿时觉得和孙夏亲近了些,手腕碰了下孙夏的红绳:「我们有一样的红绳。」 「嗯,一样!」孙夏笑着点点头,大概是母性上来了,便爱怜般的摸娑了下槐序的脑袋。 槐序一愣,摸了孙夏方才触碰过的地方,慢慢的露出了笑:「以前妈妈也常这样摸我的头。」 「是吗?那阿姨以后有机会,也能摸摸槐序吗?」 槐序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奕则在旁莫名不知所措,孙夏失笑,捏了他脸一把:「阿姨也摸你一把!」 谁让他脸看着肉嘟嘟的,手感好嘛。 小奕红透了脸:「阿姨!」 槐序问:「阿姨你怎么喜欢摸我们啊?」 「哎,这本来是个秘密不能说的,但你们既然问了——」孙夏神秘兮兮地笑了:「我透过摸小孩标记啊,等你们睡了我就吃了你们,来保持我的容顏永驻啊——顺便说,我最喜欢吃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像……」 她欲言又止,眼神落在后座两个孩子身上,挑眉一笑,但他们还是要脸的,异口同声:「我才不胖!」 由于正在开车,于皓俊不方便回头看,但听了对话,知道孙夏摸了槐序的头,不自觉扬起了笑。 行驶了十分鐘,已近姚家大宅,小奕突然显得躁动难安。 槐序问他:「你怎样啊?」 小奕趴在车窗东张西望,又往槐序身边坐近,颤着声问:「你家怎么住这啊!」 槐序一脸莫名:「我就住这啊。」 孙夏安抚小奕:「怎么了小奕?你好像很害怕。」 「怕啊,当然怕!」他扁着嘴回答:「槐序你不知道吗?你家这带有鬼故事的啊。」 槐序一怒:「胡说!」 孙夏制止了两小孩吵架,又问小奕:「有些害怕只要说出来就能解——小奕你说说看,你听说这附近有什么故事?」 「你们都没听过吗?」小奕简直要哭了,丧着张脸说:「这里死过很多人,我听学长说这带晚上还有人在尖叫的声音,甚至半夜常有大火燃烧,很可怕的!」 078. 偽装情侣 「什么东西,」自家附近什么情况他最清楚,槐序明显不屑,撇了撇嘴:「危言、危言……」 「危言耸听——成语都背到哪去了,还有槐序,这成语似乎用在这不太对吧?」于皓俊在前座替他解惑,还像个老父亲一样唸叨,才问:「小奕,这你都听谁说的?」 小奕说:「学长们说的,他们说这带有鬼,以前爸爸妈妈也说过让我们尽量不要往这来,会被恶鬼抓走。」 孙夏诧异:「鬼?」 还说的煞有其事的。 槐序越听越恼:「那有什么恶鬼,我住这么久从来不知道。」 孙夏不让孩子们吵架,忙追问:「那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小奕搔搔脑袋,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乾脆拿起手机搜寻影片。 小奕拿的可是最新型的苹果手机,孙夏顿了下,她那时候上小学,可没几个人拿手机,只要同学有手机,就能成为班上的焦点呢。 但这想法一下就停了——这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跟天悦集团独苗少爷同班的孩子,她可不能拿平凡家庭的标准看他。 小奕将手机交给孙夏:「孙阿姨你看,之前肯林来这里拍过影片。」 肯林是最近窜起的网红,主要影片都拍些荒诞不经的内容,属于成年人看了觉得没营养,但小学生们却特别喜欢,所以肯林在学生界里的受眾很广。 影片发布时间是一个月前的事,标题下的瘮人:肯林勇闯荒废山林,竟撞见恐怖法阵…… 现在自媒体一个影片少则二十分鐘,但孙夏急啊,不耐烦的拉快了进度条,听了肯林的前情提要后,近三十分鐘都是肯林在锦西岭附近转悠,和摄影师两个人失声尖叫,让她烦躁的拉到最后影片结语的部分。 于皓俊瞥了一眼,看她脸色越来越铁青,不由想笑,想也没想的抬起手放在她头顶,但悬了一会,他的手立刻转握紧了方向盘。 而孙夏,她忙着看肯林看出了个什么鬼,完全没注意到。 槐序跟小奕都看到了他这怪异行为,忍不住问:「舅舅你做什么?」 他反问:「我哪有做什么?」 「你手——」 于皓俊显然急了:「安静坐车!」 这引起孙夏注意了,抬头看他一眼:「兇孩子做什么?」 于皓俊含糊:「……我可没兇——倒是你,看出什么结果了?」 「哼。」孙夏不太高兴,把手机交回给小奕:「典型诈骗影片。」 压根子什么事也没发生,都是瞎想,所谓的法阵也只是虚惊一场——孙夏觉得白费时间,把声音关上或许能当锦西岭生态纪录片,但开了声音,就是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尖叫。 槐序顿时觉得赢了:「这不是没鬼吗?」 小奕不服输:「鬼哪可能大摇大摆给你看到啊!」 槐序轻蔑的翻了白眼:「什么鬼东西我都没见过,你信肯林的影片反而不信我?」 看他说话人小鬼大的,孙夏的气消了点,笑了:「槐序说的对,小奕,很多事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槐序住在这很久了,他说没有你还不信?」 这话说得有理,孙夏说起来又温温柔柔,小奕虽仍有些怵头,但心里的害怕减轻不少,点点头向槐序道歉。 孩子嘛,情绪来的快去得快,话说开了又和好了。 路途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姚家大宅,刘女士带着槐序小奕进屋,想到有新款电玩,管它锦东还锦西,小奕马上没了害怕,欢欣鼓舞的和槐序进屋去了。 于皓俊倚着车门点了菸:「你怎么想?」 「你清楚网军怎么散波谣言的吧?」孙夏叼着发圈扎着高马尾:「一个人讲没有用,多点人讲就有用,积沙成塔,最后风向就被带跑了。」 于皓俊倾过身给孙夏点菸,自个儿也叼着根:「谢谢,关于网军,我的团队虽然少用,但也还是清楚怎么用的。」 果然这两人说话不互懟,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孙夏白他一眼:「这就很像网军,讲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製造话题——就不知道是要人来还是不要人来了。」 「有的爱试胆就会来,你看昭国这么大歷史这么久,有一两个闹鬼的地方算什么?」于皓俊吐烟:「悬日城那种歷史古蹟够毛了吧,还不是开放门票进入,上次我还看到农历七月有个『悬日城地下探险』活动。」 「看古人墓穴?」孙夏无语,抖落了烟灰:「总之等会你把我放在半山腰吧,我想问问事情。」 「嗯,半山腰。」于皓俊踩灭了菸蒂:「你怎么就老是忘记两个人事半功倍?」 孙夏对着车窗整理几根落至腮边的碎发,挑眉看着倒映着的于皓俊,轻轻呼出一口烟:「一起?」 于皓俊笑:「明知故问。」 「皓哥——」姚采莹知道于皓俊来了,欣喜若狂的来到门边。 语音未落,看见于皓俊身边跟着一个女孩,顿时怔愣原地。 女孩抱个胳膊,虽然穿着休间,还只扎了个简单高马尾,但抽着菸的样子仍是风情万种,于皓俊注视着她,不管她说什么,都点一下头,听得很认真。 姚采莹马上躲在门后偷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就是下意识想躲。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狼狈了。 爱和不爱的差别就是这么大,孙夏在于皓俊面前肩颈都是放松张开自信的,但她姚采莹,就是躲了起来,自卑心虚。 于皓俊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姚采莹心中生了期许,想着他会不会喊自己一声,或者流露几分眷恋。 于皓俊却面无波澜,接过她手上的菸捻熄:「走吧。」 孙夏也听见了,笑着奚落:「人家喊的多甜,就这么走了?」 「真没意思就不必多看多处,给她希望做什么?徒增麻烦。」 姚采莹听的一清二楚。 徒增麻烦。 对他而言自己的喜欢只是困扰,让他生厌,但她这么多年仍执迷不悟。 * 冬季夜来的早,才不过耽误五分鐘,天已经半黑不黑,视线范围缩小,处于打灯尷尬不打灯又看清视线的状态。 于皓俊问:「我刚才没仔细听,但你看完网红影片后好像就觉得事有蹊翘了?」 孙夏玩着手腕上的幸运红绳:「那个网红的影片娱乐性质太重,但他还是有重点的。」 肯林的影片提要及结语包含的讯息量可说庞杂巨大。 肯林详细的将小奕简单带过的部分解说:原来这一带虽说邻近锦西岭,但三十几年前还未开发时,常有人离奇失踪,被找到时,都已成一具白骨。 所以后来,家长们总叮嘱孩子别上山,尤其在深夜里。 这座山上有食人恶鬼的故事也就此传开,三十年后肯林知道这件事后,查了许多资料,得知这里时常有深夜大火,又询问了路上遇到的学生,才知原来不少人都曾不定期听见山上传来的鬼哭神号。 当然,这些年治安越发的好,锦西岭也开发不少,失踪案件逐渐减少,但这些传闻仍旧瘮的让人发慌。 肯林还提到,这里常有游览车进出,车窗密不透风根本看不到里头,但应该都是奔锦禧森林游乐区的,被他简单带过了——这也变相应证了于皓俊说的这种传言会带动试胆观光。 于皓俊沉吟:「听着确实挺可怕的。」 孙夏指着不远处一间杂货店:「我们自己想没用,问本地人最快。」 停好车,孙夏戴上了无度数金边眼镜及棒球帽,于皓俊猜测孙夏大概要装作观光客询问,准备进入状态时,孙夏挽住他的胳膊。 于皓俊一愣,只见孙夏拿起自己的手机设定自拍模式:「我们现在到锦西岭啦!你开了好久的车辛苦了。」 于皓俊低头,只见孙夏笑靨如花,娇俏的像是热恋中的小姑娘,他嚥下唾沫,手又握起了拳头,不自觉的僵硬起来。 他回以一笑:「你高兴就好。」 孙夏看着他低头微笑,心念微动,飞速移开视线。 听见他俩的声响,杂货店老闆娘果然探出头看他们。 孙夏甜甜地说:「你对我最好了。」她指着杂货店:「我想去逛那个。」 懂了,这剧本应该是热恋中出游的情侣,是演给老闆娘看的。 于皓俊深吸一口气,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顿了一下,但他是演员呢,在剧组里什么情况都得快速进入状态,所以他眼一睁,立刻宠溺一笑:「那就走。」 他们进门,老闆娘笑呵呵地看着:「来旅行的吗?」 老闆娘觉得这两人怪眼熟的,尤其男方,但正大光明盯着看又没礼貌,看了下又赶紧收回视线。 「嗯,请特休来的。」孙夏挑着小糖果,于皓俊则替她拎着包又替她拿着篮,和谐甜蜜的让老闆娘咯咯笑着。 孙夏问老闆娘:「大姊,你们这里除了锦西岭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可多了,山上还有锦禧森林游乐区,空气可好的,你们如果不讨厌爬山健行一定要去。」 于皓俊指着孙夏:「正好,她可喜欢爬山了。」 孙夏怔神。 于皓俊满脸纳闷:「我说错了吗,你不是以前假日都想找我去爬山?」 孙夏心情复杂:「没,没说错。」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往山上跑这事啊。 以前交往的时候央求他一块去爬山总被拒绝,想不到他并不是没当一回事,只是默默记住却不行动罢了。 记着又不做,他以前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个问题闪过孙夏脑海,但她不是那种会在情爱问题上纠结的个性,闪过就过了。 老闆娘笑:「那就一定得去啊,那里可好的,现在又是梅花季,可以去看看。」 孙夏回神,四处张望,小雀步来到老闆娘身边,鬼鬼祟祟的问:「大姊大姊,我听说这附近,很可怕是吗?」 老闆娘一点也没觉奇怪——又是被那些鬼故事吸引过来的人了。 她哭笑不得:「这些故事到底传到什么地步了。」 听着习以为常,孙夏追问:「就什么半夜大火,恶鬼拐小孩,还有鬼哭神号的声音,跟很多窗户遮的看不清的游览车啊。」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你们年轻人真是胆子肥,但鬼故事都是假的。」老闆娘笑着对于皓俊说:「你女朋友胆子可真大。」 于皓俊失笑:「可不是吗。」 孙夏顿时兴致蔫了:「假的?」 老闆娘頜首:「虽然句句属实,但扯不上鬼故事。」 本灭了希望,但听见这句话,两人心中突突狂跳,屏气凝神听下去。 老闆娘说:「大火燃烧是附近不良商人建了一个焚化炉,我们争取多年都还未拆。鬼哭神号大概是野兽的声音,动物发情吧,那个现在也没听到了啦。」 「但游览车的确很多,都是去锦禧森林游乐园区的——我告诉你们那里空气可好的,洗心洗肺,我跟我老公假日也都去那健行呢。」 「至于你们听说的鬼故事啊,哎不知是谁传的,但这些故事还真是助长一波观光,真够稀奇的。」 「小朋友说会被恶鬼抓走?哎呀,我也这么骗过我女儿,那都三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治安还没现在好,常有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就躲山上。怕小孩子上山被坏人抓走,所以我们都编个恶鬼传说骗孩子们。」 她下了个结论:「这故事流传下来大概是因为现在孩子不好带吧?我也听附近住户吓孩子,说再不乖就把你丢山上被抓走,那孩子马上哭的好像天要塌了。」 孙夏和于皓俊听的一怔一怔的。 她顿时如洩了气的球,靠着于皓俊的肩膀:「都假的吗?」 于皓俊无奈,摩娑了孙夏头发:「真是,老喜欢这些离奇古怪的事。」他屈指敲了孙夏脑袋:「别难过了,等等去吃好吃的。」 孙夏眼睛顿时一亮,拉着于皓俊撒娇:「一定要大吃特吃,我太失望了。」 老闆娘呵呵一笑:「你们真是郎才女貌,感情真好,好羡慕你们啊。」 这话让两人不由一愣,顿时难为情,孙夏甚至咬到了舌头——她想反驳,又想到这样偏离设定,离开了杂货店,也不知该不该马上保持距离,老闆娘还盯着看呢,只能僵硬的挽着手不发一语离开老闆娘的视线范围。 孙夏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抽开自己的手,但每当自己有些许抽离的举动出现,就总觉得于皓俊有力的手臂似乎箝制着她。 但也就一瞬,孙夏又试着抽了一点,而于皓俊不再挟着她的手。 是错觉吗?孙夏心中迟疑着。 但——她却也没将手抽开。 途中又问了几个在地成年人,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离开眾人视线,两人立刻弹开——不夸张,各自往相反方向弹开一步,肢体仍有些不自然,孙夏摸了摸脸颊:「我自己打车去车站就行,不麻烦你了,游乐园见。」 于皓俊看着黑魖魖的夜空,万籟俱寂,他拉开车门:「我的车在你眼里是单人座吗?我载你去车站。」 「你这么间?」堂堂影帝,这么间的,以为她没当过影后就是? 于皓俊不着痕跡的抿了下嘴,似乎服了她了,脸部狰狞了一瞬,叹气瞪她,一气呵成:「你当我真吃饱没事?顺路载你而已。」 顺路啊,那就麻烦他一次吧,正巧也想和他讨论,孙夏也省得等车,立刻拉了车门上了于皓俊后座。 于皓俊无言,随后轻笑,又是一叹。 「真的以为我吃饱间着就是了。」 // 皓哥:在孙阿姨面前你最好给我少说话一点。 槐序: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槐序,这似乎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会熟唱的歌。) 079. 苹果派 锦西岭虽是山岭,实则距离市区不远,相比华月宅邸所在的瑯山还近了些,不出一会,满城灯火就在眼前。 孙夏拿着备用机记下方才所见所闻缕清:「我认为小朋友说的有理,大人们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于皓俊嗯了声,开上交流道:「成年人习惯理性思考,将事情尽可能合理化,但小朋友们不同,他们见的不多,自然会把事情往光怪离奇那想。」 「让槐序养猫前我查过了,公猫发情多发于春天,但小奕说的是一年到头常听见,那除了公猫,还有什么动物发情的叫声跟人尖叫似的?」 孙夏思忖,在动物发情四字后打了个三角形,这可以先摆后讨论——毕竟他俩谁都不是生物系的。 她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呢喃,长年失踪的离奇事件、鬼哭神号的哭喊、深夜瀰漫的浓烟大火、一辆辆看不着光的游览车…… 孙夏低语:「若不是鬼呢?」 于皓俊有点无言:「本来就不会是鬼,你虽然是重生的,但也不必任何事都往荒诞上套。」 孙夏如赶苍蝇向他挥手,让于皓俊安静,她好看的眉蹙成了个疙瘩,眨眼速度快了不少。 于皓俊虽然有点委屈,但也没吭声,就怕影响了她思绪的运转。 好半晌,孙夏喃喃:「不是鬼也不是动物,那该不会是……」 「——人?」 孙夏眉心一跳,看着后照镜倒映的于皓俊,他其实是随意拋出了个答案,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同样也是一怔。 如果是人,那该有多可怕? 孙夏心跳如擂鼓:「游览车载的若真是人……现在没有三十年前的白骨,则是因为盖了焚化炉烧了,还有那些喊叫不是什么动物发情,也是人。」 而什么情况人才会撕心裂肺的喊着? 说到这里,孙夏打了个冷颤,于皓俊将空调风速调弱,拿了风衣给她。 但孙夏明显不是因为寒冷才打个哆嗦。 而这些事,也确实一件件被掩饰的极好,压根子找不出破绽——至少没人会往这么奇怪的方向想。 她披着于皓俊的风衣倚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走神看着窗外:「但这终究是我们的猜测,没证据也很难证明我们想的是真。」 车来车往,万家灯火通明,一切如常,但会不会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发生在眼皮子下? 更令人难受的是,若此事为真,但毫无证据,那便是空口说白话全是臆测,半点忙也帮不上。 车速似乎慢下来了,于皓俊出声打断了孙夏思绪:「别想了,点餐。」 什么莫名其妙的,还打断她思路,孙夏心里自然不悦,仰头一看,才发现他驶进外带餐道,赶紧戴上帽子掩护,压声问他:「莫名其妙载我来这干嘛啊!」 于皓俊轻笑:「晚餐时间不吃饭在这想破脑袋才是莫名其妙呢——生菜沙拉、浓汤、苹果派。」 店员往内偷看了眼后座的人,奈何天暗,光线不明,看不清楚眼前大明星后座载着着是谁。 拗不过他,虽然不饿,但孙夏已经有胃病前兆了,还是乖乖点餐,并好奇:「你吃甜啊?」 艺人有几个能放肆吃甜食?男女都是,吃货人设都是镜头前堆出来的,私下个个卡路里算的可精的,没几个人敢胖着上镜——偏激点的离开摄影机就去催吐,但这实在是太伤身了,这些年经纪人也不太会这样鼓励艺人了。 其实也不专指女艺人,吃甜本就会加速老化,所以演艺圈里,那些什么嗜甜的蚂蚁人设,爱喝肥宅快乐水之类的,其真偽还真有待查证。 「其实平常也不吃,但突然有了兴致,所以一人一半。」于皓俊扫码付款,接过餐点,就将车停在边上剥苹果派:「我心情不好,不能抽菸,所以想吃点甜的。」 他徒手分半烫的直吁气,孙夏看的想笑:「我又没说你不能抽菸,你干嘛自找苦吃?」 于皓俊看她眉宇间的忧愁少了些,也笑着哼了声:「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抽不抽菸还要经过你同意?我自己想少抽菸的——这半给你,小心烫。」 孙夏伸手接过,还真的烫手,她以纸巾包裹:「你烫到嘴我就笑你。」 「这话我回送给你。」于皓俊始终她说一句就懟一句,他朝苹果派呼气,脸颊微鼓,和平日清冷漠然的形象相距甚远。 孙夏微微一笑,同他一个动作呼气。 烫嘴是烫,但当尝到带着肉桂味的苹果果酱甜蜜滋味时,心头鬱结顿时而解。 人长大后,慾望逐渐变多了,要名要财,但孰不知,其实只要一个小帮助,一点点甜,就能感到幸福了。 孙夏满足:「甜的好好吃啊,可我为什么吃甜的就容易胖啊——」 是吗?于皓俊本身并不是甜食党,只是配合孙夏吃的,但她这么一句,竟也觉得手中苹果派堪比米其林甜品店了。 于皓俊说:「我还是要叮嘱你一点,甜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少吃点。」 孙夏向前下顎抵在他身后座椅上,斜眼看他:「那你干嘛吃?」 这说的好像想将他手上这半也吃了,于皓俊神色古怪回头,才发现她的脸近在咫尺。 只有这个距离才能看到她睫毛有多长,也只有这个距离能看见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 瞳孔的深处,有彼此。 这样怔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否有隻无形的手撳下了某个开关——或许是音响中音乐的节拍,也或许是自己都能听得见的心跳,两人同时挪开视线,低头继续吃苹果派。 于皓俊吃得快了些,烫到了舌头,他伸出舌头想扇凉,孙夏噗地一笑,替他旋开了宝特瓶盖:「我说了,烫到笑你。」 「我等着你烫到。」这俩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典型,于皓俊不自在:「你不是赶车吗?怕你赶不上。」 孙夏看着他,笑了:「谢谢你。」 「嗯。」于皓俊重新发动了引擎,缓了一会,才意识到她在和自己道谢:「不客气。」 他顿了顿:「刚才那件事,先不管我们想到的结果,只是粗略一想,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你也不必先自己先慈悲心大发,若真有此事,未来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让你去拯救他们。」 「我是不是太善良了?」孙夏沉吟,笑着自嘲:「其实我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善良的人啊。」 「这已经和善不善良无关了,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发生,都会同情且震惊的。」 孙夏頷首,又道了次谢。 于皓俊却说:「我也要谢谢你。」 孙夏疑惑:「谢什么?」 于皓俊打了右转方向灯:「槐序好像挺喜欢你的。」 孙夏搔了搔鼻侧,汽车驶进了兰北车站停车场,她埋头整理东西:「有吗?」 「有。」于皓俊看着后照镜里的她,笑顏呼之欲出,温柔得体,又不跨过那条界线。 孙夏抿着嘴将长发收进棒球帽里,恢復原先的小男孩造型,候着车停好就下了车。 她回头看撳下车窗目送她的于皓俊,真是怒其不争:「把车窗关上,你不怕这里有狗仔啊!」 于皓俊啼笑皆非,赶紧将车窗关上,目送着她大步流星赶车去,直到孙夏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重新发动汽车离开。 孙夏也在这一刻,走到转角,拎起了个狗仔的衣领,伸出手:「真以为跟拍了我们一路我不知道?多少钱交照片啊?」 秘密交易结束,狗仔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等着高速铁路,孙夏划着手机,莫名有点感触——纵使前途一片渺茫,但这一刻,至少还有个钱能解决事情,那未来其他事,也希望都能迎刃而解吧。 * 两个礼拜后,于皓俊又来到锦西岭的姚家大宅——估摸是因为上回和孙夏的猜测,来到这带竟莫名感觉毛骨悚然。 算了,别想了,搁这自己害怕也是好笑。 他下了车,槐序和刘女士已经在门前等着,于皓俊伸手去牵他,望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姚鸿和姚采莹。 不过一个孩子出游,需要一家老小都出动吗? 等着他的还有一队保鑣,他们驾驶两辆黑色轿车,全程随行。 看来上次他气势压制未奏效,于皓俊压力可真大啊。 刘女士推着的小婴儿车上坐着三隻猫咪,于皓俊低头微笑:「他们被你们养的很好啊,现在简直是王子公主了。」 槐序眼里掠过一丝自得:「我跟姨可是很认真照顾他们呢!」 姚鸿面带微笑,叮嘱:「槐序,出门要听话,别给舅舅添麻烦。」 这还用他说,槐序听见父亲的话,顿时就索然无味,兴致都被浇熄了,蔫蔫点了头。 姚采莹大概是想争取点存在感,羡慕的说:「我也好想出去旅行……」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却没人接话,只是转过头,看着姚采莹。 这比忽视更让人难为情,大家都在等她下一句话,但姚采莹是想把话筒的给于皓俊让她说些什么的。 当然,于皓俊没打算说。 姚采莹整张脸都尷尬的涨红了。 姚鸿也没打算为姚采莹解围,他老早就觉得姚采莹这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丢脸,骨子里流着姚家的血,却总没皮没脸的倒贴,实在不能成为姚家的女儿。 捡回来的就是不同,从里到外都透着寒磣气。 于皓俊将槐序行李放进后车厢时,突然又一声呼喊打断了他们。 伴随着机械轮椅行进的声音,姚渊从门后阴影中现身,手里拿着一个小狐狸别针。 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姚鸿惊讶的问:「这不是槐序最宝贝的那个别针吗?」 姚渊笑着点头:「是啊,应该是被掉在路上了,我来的时候正好捡到。」 那狐狸别针是槐序所画,于皓俊看着喜欢,特地将其打製成别针后送给槐序,所以槐序一直特别珍惜。 槐序低头一看,还真不见背包上的别针,立时走去:「谢谢二叔叔。」 姚鸿接过姚渊手上的别针,蹲下身亲手替他别上:「要小心安全,爸爸就只剩下你了,平安回来知道吗?」 对于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情让槐序不自在,他攥紧背包双肩带,点点头瓮声瓮气答:「知道。」 随后槐序三两步跑回于皓俊身边,舅姪俩终于出发,保鑣也驾驶黑色轿车紧随其后。 杵在这也尷尬,刘女士向三兄妹道别后便离开了现场。 姚鸿望着三辆车消失的方向:「他会把槐序还给我的吧?」 姚渊宽慰:「哥,都让人跟着了,谅他也不敢不还你。」 听到这,姚采莹才知保鑣的真实用途,气的直嚷:「你们怎么能这样怀疑皓哥,他喜欢槐序但事情还是拎的清的啊!」 兄弟俩目光齐唰唰落到她的身上。 姚采莹顿时面色一变,如芒刺在背遍体生寒。 认祖归宗这么多年,她仍觉得面对这双同父异母的哥哥就低了一头。 半晌,姚鸿嗤之以鼻的笑了:「是啊,拎不清的人只有你,他态度昭然若揭了你还执迷不悟,胳膊总不往家里人弯呢。」 家里人? 姚采莹红了眼眶。 他们哪时曾把自己当作家里人了? 这样也尷尬,姚渊索性当个好人缓颊:「哥,不是要找我讨论公司财务吗?就别耽误时间,赶紧走吧。」 姚鸿就坡下驴,跟着姚渊一同往书房走去。 唯剩姚采莹一人独杵原地。 泪汩汩的落,没人看见,她也只能自己抹。 她讨厌姚这个姓,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姓氏给自己带来的偌大好处。 没了这个姓,她什么都不是。 * 女人懒懒的斜倚在沙发里,她执着吸管喝的瓶装水,想起往日里常买的手摇饮。 饮料啊、水啊,果然还是得装在杯子里用吸管才好喝,不这么做,都觉得寡淡无味。 嗯,她多久没去手摇饮店点一杯奶茶喝了呢?她还记得医院对面开的那家连锁店的奶茶特别好喝,她总点无糖,喝起来茶香特别明显…… 长久未接触太阳,她的皮肤苍白乾燥,手背上血管明显突出,她鬼使神差拿起镜子一看,见到半边脸上的烧伤疤痕,看见头发乾燥如稻草,手驀地收紧,一把将镜子砸在墙上。 镜子碎了,照不到她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那她就还是自己记忆中美好的模样。 她看着巨大电视墙里驶离的车队,神色复杂,好一会,听见有声响。 有人敲了门,篤篤两声,她没应话,对方显然也不知所措,等了会,便自动推门而入:「白夫人。」 白夫人将瓶装水放在桌上,无趣的玩弄着自己头发:「我可没说请进,林先生,你就这么自动进门,不好吧?」 林先生不擅言词,被她这一通抢白说的窘迫,就这么呆站在她身后,片晌,才又匯报:「槐序小少爷已经出发了。」 提及槐序,白夫人态度便柔和了许多:「看到了。」 「我的属下会确保小少爷安全的。」 白夫人冷不防哼了声,换了个姿势,慵懒的倚着笑:「那么大票人跟着,他能有危险也很难吧?这么大阵仗,深怕没人知道他是姚家独苗吗。」 她每一句都是埋汰,林先生真扛不住如此女子:「白夫人,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 还是那样嘴皮子利索,没几把刷子,还真无法应对。 闻言,白夫人哈哈大笑:「在这里也就你能和我说说话,给我找点乐子了。」 她间来无事,编起了林先生几日前替她带来的红绳:「我还挺喜欢编这个的,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虽然还没完成。」 林先生低头看了半成品,诚恳讚美:「您手很巧。」 「我还不算很巧,外头大有人在。」白夫人笑了下,虽面容有损,但此刻一笑,倒也能看出曾经的美丽:「我很喜欢,也打发时间——做好了,再麻烦你送去给槐序,谢谢。」 「乐意为之。」林先生垂下眼眸:「他这趟是跟舅舅一起去的,您大可放心。」 林先生偷覷了眼,这位白夫人性子古怪,喜怒无常,但只要与槐序有关,就能难得在她脸上看见和蔼柔煦。 白夫人难得无奈地叹气,语气满是忧愁,有着淡淡的飘渺:「他也去的话,我不就得再多担心一个人吗?」 // 想不到吧,其实我讨厌吃肉桂,哇哈哈xdd 080. 游乐园 吃完午餐后槐序犯困,正打着盹儿时,就听见舅舅告诉他已经到上鄞的游乐园了。 槐序还懵懵懂懂的:「啊?」 这时有个女人轻笑出声,温柔的摩娑着槐序脑袋:「睡的都傻了。」 槐序立刻激灵清醒,揉揉眼睛,看清了人:「孙阿姨——」 「嘘。」孙夏微微一笑:「嗯,还没睡到不认得我。」 怕中途有突发事件耽误,两人约在游乐园门口,毕竟是来玩的,孙夏穿的很随兴,蓝色条纹上衣搭上白色牛仔短裤,带着黑边眼镜及口罩,扎了个高马尾非常清爽,远远的于皓俊就看见了她。 ——其实也不是多显眼,但一眼就能望见。 于皓俊失笑:「我就说到上鄞了还睡——孙阿姨都看到你口水了。」 吓的槐序赶紧抹了抹面颊,低头一瞅,才知道于皓俊是在骗自己:「哪有口水,舅舅骗我!」 孙夏和于皓俊大笑出声,在这时,一直紧随其后的保鑣终于算准时机粉墨登场般走上前。 来者是个约莫四十岁西装革履的壮硕保鑣,朝孙夏伸出手:「你好,敝姓林,林寿,今天请多指教。」 孙夏出于礼貌回握了下,又往他身后一探:「跟这么多人,不说我都不知道是去游乐园,还以为槐序是要去西天取经了呢。」 这么明显的揶揄,林寿面上一窘,孙夏偏当那个看不懂脸色的人,哎呀了声问于皓俊:「我说错话了吗?林先生抱歉。」 于皓俊正看着玻璃倒影调整着棒球帽沿,温言说:「槐序的爸爸也是担心他安危,也怕他玩到不回家,所以派了这些人陪着,你体谅一下——这对我们两个也好,若有狗仔,都不会误会我们关係了。」 林寿的面色是越发窘迫。 「行,皓哥都这么说了,我就体谅唄。」孙夏牵住槐序的手,犯嘀咕却故意不降低音量:「开眼界了,哪有这样的爸爸,只是跟舅舅出来玩,还担心他不回家?」 于皓俊面带歉意的看着林寿,压着声音说:「她就这性子,抱歉。」接着一面又孙夏絮叨:「你还没当妈不懂,爸爸担心孩子安全很正常的,让林先生他们跟着吧……」 孙夏怕他念,手指塞进耳朵里:「行了行了,别念了,我都听进去了。」 然后,这两大一小默契的把视线放到林寿的身上,林寿抽了下身子:「怎、怎么了?」 于皓俊仍然很温和:「既然要一起走,那也必须尊重你们的意见——各位保鑣……弟兄,你们想先去哪吗?」 林寿把决定权拋给孙夏:「孙小姐决定吧。」 槐序可不乐意了:「我能不能决定——」话没说完就被他亲舅用大手把嘴给堵上,委屈极了。 孙夏却笑着说:「皓哥说的对,我也尊重各位的意见,你们决定吧。」 这可真是头大如斗,林寿等一共八位保鑣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林寿摊开了游乐园地图,硬着头皮领着七位下属选设施。 「咖啡杯?」 「不行,太晕,我怕晕。」 「怕晕你还来当保鑣?」 「怎么了,怕晕跟当保鑣什么关係……」 孙夏和于皓俊在这期间对看了一眼,对视眼神交流间,一挑眉一眨眼,顿时明白彼此意思,孙夏问他:「走?」 于皓俊挑眉:「你敢?」 孙夏抱着胳膊踌躇满志:「我可从没怕过什么。」 又是无声相视微笑,槐序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会往自己所期望着方向—— 「那就走!」于皓俊一把将槐序扛到肩上,和孙夏一起转身就跑,保鑣队错愕,几个人立刻将地图扔在地上追上去。 这十一个突然上演这样的追逐战的确诡异,不少人都看过来——一度还以为是游乐园的新花样,末日主题,让游客体验被殭尸追的感觉? 这种莫名其妙的追逐似乎让孩子很高兴,槐序兴奋的举高双手欢呼,一边挑衅孙夏:「阿姨,再跑快一点啊!」 他就是仗着他舅舅腿长唄!孙夏边跑边伸手打他:「槐序你别太嚣张!」 而林寿正在后头追的气喘吁吁:「嗐,两、两位,有话好说,别跑啊——」 孙夏性子调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转头回答林寿:「追得上我们再好好说啊——」 于皓俊把槐序放到地上:「自己跑啊胖胖!舅舅抱不动你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的眼睛虽然都被眼镜遮住,但都笑的弯弯,那样真诚自然的笑,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尽情自在的玩乐。 她高兴的不自觉大笑出声,也引出了他的笑声,而他肩上的小孩,自然笑得比他们更大声了。 游乐园里,满天的彩炮飞舞,落在他们的头顶、肩上、身上,他们奔跑其中,红橙黄绿蓝靛紫,就像彩虹,繽纷绚烂。 保鑣们身体素质当然好,但混进人群后可就没那么好追击,追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仨把这票人给甩开了。 他们小歇一会,孙夏大口灌水一面笑:「不错嘛于老师,我一开始想的剧本可不是这样,你倒好,改编就算了还唱了白脸。」 于皓俊抬起手,孙夏立刻灿笑和他击掌,于皓俊笑了笑:「你没听过软硬兼施?孙夏,你还是太嫩了。」 哼,老狐狸。 孙夏颇不是滋味,这时缓过气的槐序举起了手展示红绳:「我今天也有带,阿姨的呢?」 孙夏马上以红绳碰了下槐序的,挑衅一般朝于皓俊说:「当然有带,只有舅舅没有,好可怜哦。」 她不再理会于皓俊,牵着槐序的手就往售票口走:「我们要比舅舅更快进去,快走。」 槐序一听有理,眼睛骨碌碌转,转眼间已经跟孙夏落下一大段距离,但他刚跟着这两个大人跑了一段路了,正累着,哀号的央求着:「阿姨,我们现在就用走的不好吗……」 真够幼稚。 于皓俊站在原地看着孙夏试图说服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槐序(「槐序,要运动啊,你不是才七岁吗?你这样的体力不行啊!」),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冬季,阳光难得露面,暖融融的并不刺痛,反倒有万物復甦之意,暖阳照在他们一大一小牵着手的身影上,孙夏正拖着槐序往前走,大概是被孙夏槐序脸上的笑所渲染,于皓俊缓缓地露出了笑。 这朵夏天的玫瑰,开在了他心上。 于皓俊走了会神,忽见隐隐红光闪烁,他眉头微蹙,敛起笑容。 槐序背包? 他又定睛一看,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老于!在那发什么呆,快点!」孙夏和槐序已在前头等着他,满脸纳闷地望着。 这称呼一出,迈开半步的于皓俊险些踉蹌——老什么老,他也才31岁! 虽说男人如酒越陈越香,但男明星也会在意老不老的啊。 孙夏也很为难的好吗?她总不能在这人来人往之地直呼他于皓俊大名吧,简直搜索枯肠,才迸出这句老于好吗。 多合适! * 游乐设施清一色都与动画人物相关,乐的槐序央求于皓俊多拍点照,一开始就幸运碰上了花车表演,看的三个人目不转睛,槐序第一次生出了自己也进入了动画世界里的梦幻感。 后来三人搭着小巴探索野生动物区,这对于皓俊孙夏而言也是小菜一碟,三个人欢欢喜喜地看完动物后,这时槐序吵着想玩海盗船。 孙夏上下打量:「你身高够吗?」 槐序气的直嚷:「够了!」接着挺起胸脯:「我可勇敢的,阿姨你要怕,我可以牵你的手哦。」 于皓俊马上将地图捆在手里敲了下槐序脑门:「小鬼头说这些什么。」 这位孙阿姨最经不起激将法,立刻吆喝:「我?你觉得我会怕?槐序,你还不懂我——阿姨什么都没怕过,走起!海盗船!」 于皓俊哑然失笑:「你别他一激就如此。」 「谁说因为他激我的?我想玩,老于,跟上。」 半小时后,孙夏下了海盗船,噁心反胃排山倒海而来,头晕目眩。 于皓俊将夹克披在孙夏身上,蹲下身直视长椅上蜷缩着的孙夏,又拿出薄荷油:「擦点凉的,会舒服些。」 槐序在旁满脸歉疚:「阿姨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阿姨没怕,阿姨是身体扛不住。」孙夏觉得自己怪扫兴的,安抚摩娑槐序脑袋,又看于皓俊:「我能跟你们走,但设施就不陪你们上了。」 于皓俊点头,又对槐序解释:「阿姨这叫动眩症,所以别说阿姨胆小,」他含笑看着孙夏:「现在是她没精神,等她有力气了,一定会找你吵架的。」 于皓俊真是一时不奚落自己不开心。 她白了一眼,拢紧身上于皓俊的夹克,上头有着一贯熟悉的黑雪松香气,深吸轻嗅,一来一往间,晕眩感竟舒缓了些。 槐序走过来伸出小小的手牵孙夏:「不笑阿姨,走吧。」 闻言,孙夏才终于崭露笑容,虽带些疲倦,但看得出已经好多了。 于皓俊腿长,步子总大些,但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落在孙夏和槐序身后。 他们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牵着手并肩时也是不停唧唧喳喳。 他推了下眼镜,觉得自己行为哭笑不得,但看见孙夏披着自己外套的背影,他的视线就挪不开。 不一会,槐序和于皓俊搭上了旋转咖啡杯,下来时,孙夏将薄荷油递给于皓俊。 「擦点凉的,会舒服些。」 「……」于皓俊连看她都无力,一手搭着脑门闔眼接过:「这什么鬼玩意儿,这么痛苦。」 孙夏宽慰他:「认命吧,你看槐序还是精力充沛,我们已经不行了。」 槐序看着已经阵亡的两位大人,不过两个小时,就生出了后悔让保鑣大叔们离去的念头。 舅舅跟阿姨也太弱了吧! 槐序着急:「那谁跟我上去玩呀!」 大叔们在至少还能有人陪他去呢。 于皓俊揉按着太阳穴:「舅舅阿姨会陪你走过去,但上设施你就得一个人了。」 槐序一个人上了云霄飞车,旁边是孙夏在人群中特意相中的路人,身形微胖,是个长相和蔼可亲的大学生:「小朋友别怕,哥哥陪着你。」 孙夏和于皓俊笑着目送他出发,槐序更哀怨了:「我想跟舅舅阿姨玩。」 云霄飞车出发,两人立刻找了张长椅各据一方,身体仍微恙,坐下那刻都觉如释重负。 「薄荷油再给我一下。」于皓俊伸手,啼笑皆非:「不得不认老了,才玩几个设施就没力气了。」 看着面前跑过的小孩子活力充沛,于皓俊更是有感而发,想当年他二十出头熬夜练习,何曾喊过累呢。 反观这个二十出头身体拥有者,才两个小时就已阵亡,难不成心理年龄也会影响身体状态? 孙夏知道他拿眼瞟自己:「你哪有认老——喊你老于从不应的。」 于皓俊喝水:「认老跟接受被喊老是两回事。」 他说的有理,但孙夏如往常没打算认同,她正想着如何一击毙命,有个王子穿着的工作人员来到孙夏面前朝她行了个礼。 孙夏有兴趣:「怎么了?」 王子没说话,只是笑微微的弹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了一朵玫瑰:「送给这位公主。」 「哇,」孙夏眼睛一亮:「好厉害啊,还知道我最喜欢玫瑰……」 正伸手要接,想不到旁人更眼明手快,于皓俊抢先一步夺走玫瑰:「谢谢。」 王子看着于皓俊,又看孙夏,露出了个曖昧神色,按着胸口行礼:「是我打扰二位了。」 然后满脸写着明白,识相地离开,去给其他女孩变玫瑰了。 虽然走前,他还是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不太确定,最后还是走了。 孙夏伸手朝于皓俊要:「玫瑰给我,人家变给我的。」 于皓俊把玩着玫瑰:「什么变,肯定先藏着再拿出来的,真以为这里是魔法世界啊。」 「那也很厉害啊,你变得出来吗?」 于皓俊一噎,却也不想玫瑰交给孙夏,随意放在一旁,支着颐百无聊赖看着人来人往。 孙夏嗤的一声,背着他偷翻了白眼。 曾有人说游乐园是魔法的城堡,进来此处的人都会被施了一种快乐魔法,所以每个人在乐园里,总是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于皓俊悄悄的往身边人的方向看去。 粉白色城堡衬托,孙夏眼角眉梢都带笑,看着熙来攘往,心头漫着欢喜。 从认识以来,她就属今日笑的最开心。 没有无故惨死的阴霾,没有想知真相的执着,今日的她,好像回到从前,只是个在天真单纯傻呵呵的小姑娘。 孙夏驀地转头:「你怎么老盯着我看啊?」 侧边视线烫得很,本不想揭穿他,但一想到于皓俊可能会因此难堪,孙夏就乐的让他下不了台。 想不到视线撞上时,让她不自觉抿起了唇。 于皓俊清俊的眉眼朗若繁星,眼角眉梢带着温柔,如清风,如朗月,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孙夏不由嚥下唾沫,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于皓俊笑声沉沉:「你若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歪理一堆!」孙夏突然不知如何从容不迫,只抿着唇挪开视线,喝水掩饰:「耍耍嘴皮子你最会。」 于皓俊又笑了,笑声像清泉敲石一般好听,似有穿透力,打进她心底。 他调侃:「耍嘴皮子我哪有你厉害。」 孙夏坐不住了。 她腾地站起,看着于皓俊,烙下了句:「我抽菸去。」 // 熟男就很会啊。 夏姐:我才没被撩到! 皓哥:哼,嘴硬。 081. 变了隻小鸟送她 槐序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冷不丁看见孙夏头也不回离开,赶忙跑上去:「舅舅你惹阿姨生气啊?」 否则怎么一脸铁青呢。 于皓俊无语凝噎,去点槐序额门:「你舅是这种人?还有你啊,以前说什么都向着舅舅,认识孙阿姨后胳膊都往她那弯去了。」 他说一句就点一下,槐序本就因高速旋转仍有些晕眩,被他这么戳了几下,当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于皓俊腿上。 槐序摸着额头:「舅舅,头晕。」 于皓俊失笑,双指沾些薄荷油揉按着槐序太阳穴:「爱撒娇。」 槐序鼓着脸颊:「舅舅你在电视里把孙阿姨害的好惨,如果不是你,她就可以跟那个、那个太子在一起了。」 他仰头看于皓俊:「我以为你把阿姨气走了。」 于皓俊笑,目光被不远处所吸引:「这其中一环扣一环的,我很难跟你解释,我剧里不是故意这么对阿姨的,况且阿姨要是真生气,哪可能跟我们出来?」 「可是你如果不搅局,阿姨就不会死了啊。」 槐序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入戏过深,他义愤填膺的表达着对剧情安排的不满,倘若楚君瀟不是舅舅演的,他可能都打算替天行道了。 但这替天行道独角戏可唱不起来,槐序发现那向来他一呼就给百应的舅舅竟一句话也不搭腔。 槐序不乐意了:「舅舅……」 才喊出声,于皓俊就把槐序从腿上抱到长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背光的老人:「看你要跟过来还是在这等,舅舅过去看看。」 什么玩意儿,能让舅舅兴致勃发,槐序好奇,当然也要跟过去瞧。 只见一老人独坐摊边,摊位上有个正煮着的糖浆,老人右手边设置转盘,上头彩绘了不少精緻的动物画像。 于皓俊眼前一亮:「糖画?」 老人闻声抬头,朝他微笑:「小哥想要一支吗?」 于皓俊点头,仔细打量转盘上的动物,槐序凑近一看,多嘴一句:「有龙欸,伯伯你连龙也画得出来吗?」 老人呵呵笑着:「你爸爸转得出来,伯伯就画得出来。」 于皓俊笑着解释他和槐序不是父子,随后蹲下跃跃欲试,槐序兴奋的很,在旁加油打气。 于皓俊搓搓双手,一转,高速旋转的指针停下,还真就指着龙。 槐序喜出望外:「舅舅好厉害!」 老人也大为震惊:「竟说什么就指什么,小哥手气不错啊。」 说罢就舀起糖浆准备开始作画,想不到于皓俊竟大呼一声稍等,俊眉紧蹙着:「老伯,钱给你,我不要龙,我还要转。」 他顿了下:「扫码接受吗?」 …… 这让老人和槐序都傻怔原地,也就于皓俊一人仍兴致勃勃,又转了一次。 不一会,许是因为没看过这样的冤大头,周围开始聚起了人群。 于皓俊已经转第八次了。 隐约听见有人讨论他很眼熟,长的很像于皓俊,他啼笑皆非,调整棒球帽好遮掩容貌。 平心静气,切勿紧张,这会影响结果,于皓俊深吸一口气,但心里已经决定,若第十次还没转出想要的,就放弃吧。 伸向指针的手都有些僵硬,于皓俊咬牙眼一闭,动手去旋。 指针高速旋转,周围人目不转睛,心脏随着这旋转中的指针飞速狂奔,直到它逐渐慢下…… 老人出声:「小哥,看看,是你想要的动物了吗?」 于皓俊睁开了紧闔的眼,先看着老人慈祥的笑,又低头看着转盘,他怔了一下,喜悦才慢一拍的蔓延:「我就要这个,请帮我画这个!」 * 回程的路上孙夏一直心虚的闻着于皓俊夹克。 抽菸前也不知道在心慌意乱什么,也不知道先将外套还他,这下可好,遮上味道了,得拿回家洗吧…… 鼻尖闻到微微辛辣的松树香,是他身上的味道,孙夏脚步一滞,不闻了,沾上就沾上,大不了帮忙拿去洗衣店请专家洗! 刚下定决心,视线中就出现一双运动鞋,孙夏抬头,于皓俊双手背在身后,问︰「抽菸也抽太久了吧?」 槐序跟在于皓俊身旁,闷闷不乐。 孙夏回答:「哪有久,才十分鐘啊。」 原来才十分鐘啊,轮到于皓俊愕然,然后他挑眉一笑:「你刚刚是不是问我变不变的出玫瑰吧?」 一提到此孙夏就莫名藐视他:「你变不出来,还不把玫瑰还我。」 「是变不出来。」于皓俊伸出右手,笑容带着雀跃:「但我变的出其他的。」 他霍然弹指,把孙夏惊的一跳,这时飞速从身后拿出了一幅糖画,语中带着自得:「变出来了。」 孙夏顿了一下,往侧边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糖画小鸟。 孙夏语调明显高起,接过小鸟:「怎么会有这个?」 她笑:「又把我比喻成鸟啊?」 看见她毫不掩饰的喜爱,于皓俊挠挠鼻侧,双手又背到身后,试图让自己看来稳重成熟,却藏不住眼里因她喜爱而產生的喜悦。 于皓俊说:「那里有个做糖画的老人,也是刚好有机会就让槐序看看传统技艺。」 槐序这时嘀咕着:「舅舅转了九次才拿一隻小鸟……」 于皓俊大手一遮:「安静。」 孙夏又不是聋耳的人,当然听见了:「什么舅舅转了九次?」 于皓俊轻咳了声:「槐序,不走吗,你接下来想玩什么?」 槐序噘着嘴:「你们又不陪我玩。」 孙夏嫌事不多一般追问:「舅舅转糖画转盘转了九次吗?」 于皓俊又咳了声,乾脆破罐子破摔:「只能二选一,你要玫瑰还是小鸟?」 哪有这种事呢,孙夏难以置信,握住糖画柄使力:「我都要。」 「二选一。」 孙夏想了下,又使了次劲:「糖画会融,今天先选糖画,玫瑰下次给我。」 于皓俊不甘示弱:「玫瑰还会枯萎呢,哪有下次,仅此一次。」 「槐序,跟阿姨说说,舅舅到底转什么转了九次?」 于皓俊毫不犹豫松手了。 成功得到小鸟糖画的孙夏朝于皓俊淘气一笑,于皓俊把槐序推给孙夏:「换我抽菸去,你顾着槐序。」 槐序眼巴巴的看着孙夏手上的画糖,顿时自己这支棉花糖都不香了。 感觉到他的视线,孙夏将画糖挪远些,指着棉花糖:「你自己也一支啊,干嘛盯着阿姨的看?」 正因槐序的目光带着偌大渴望,孙夏才买了棉花糖安抚,谁知起不了作用,槐序仍旧眼馋不已直盯着小鸟画糖瞅。 槐序既羡慕又委屈:「我想要画糖。」 孙夏藏到了身后:「那叫舅舅也给你转一支吧。」 「舅舅转了九次就是一隻也没画,只想画这隻鸟。」 槐序往孙夏身上蹭,一边伸手一边撒娇,依葫芦画瓢与舅舅使用同样的『软硬兼施』法:「阿姨,我用棉花糖跟你换嘛……」 孙夏立时腾地站起:「哎不行,老于说要给我的,舅舅没教过你不能抢别人东西吗?」 于皓俊菸抽得很快,走回去还兀自心想谁像孙夏那么会磨唧,他浅嚐輒止,尼古丁提提神就够,这玩意可真不能摄取过多。 走过熙来攘往,穿过纷扰人群,即将西下的夕阳直射着眼,落日鎔金,一切顿如拨云见雾,霞色的光照着两个熟悉身影一大一小出现在自己面前。 于皓俊眼睛一亮,心也随这夕阳暖起。 槐序踮着脚直往孙夏身上扑:「阿姨,我要这个画糖!」 那可是不服输的孙夏,何曾让过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将画糖高举过头,笑中带着促狭:「不行,这是你舅舅给我的,我才不给你呢。」 槐序泫然欲泣:「就是因为是舅舅给的才想要啊!」 孙夏笑的狡黠:「正是因为这是你舅给我的,我才不想给你啊。」 暖融融的霞光,暖融融的他们。 于皓俊终究是忍不住,唇边浮现一抹笑靨,如下过雨的夜、如清晨的微风,清俊如玉,朗如星月。 他今天很高兴。 非常高兴。 如重获失而復得的珍宝,难以克制,喜不自胜。 * 到了约定好的晚餐时间,曾寿本担忧他们三人会失约不来,还想着该不该拨通电话提醒于皓俊,就看见他们从远处走向停车场。 曾寿照例问候,看见孙夏手上的画糖,饶有兴致:「这是画糖吧,现在很少见了。」 孙夏约莫是心情好,气焰都收起,没方才的跋扈,和顏悦色回答:「嗯,画的栩栩如生吧,好厉害啊,居然用麦芽糖能画出这样一幅画。」 「好吃欸,怎么不吃?」 孙夏竟有些无措,飞快掠了眼于皓俊,才一脸凛然同曾寿说:「我每天都有卡路里控制,不能吃太多,所以这画糖就先拿着,之后再吃。」 闻言,于皓俊彷彿了然于心,嘴角带着笑,一边给槐序拭汗:「曾先生,我们已经早早订好晚餐餐厅,你们若要一起,可能要麻烦你们在外头候位了。」 孙夏说:「不用候位,那家餐厅有外带便当方案,曾大哥,不然你们就买了在车上吃等我们吧。」 又像是埋怨于皓俊不会做人:「让人站在外面等我们吃晚餐多残忍啊,你有没有心?」 曾寿听了心生感动,做保鑣这途久了,早习惯雇主用餐时背着手挺直腰桿等候,就算眼前菜餚多美味,也不能分神,只能抑制口水分泌肚子咕嚕叫,直到雇主用完餐后才能轮到自己。 想不到竟有人设身处地的想,认为他们乾站在外很可怜,体谅的找了另一个方案让他们用餐。 他们共有八个人,轮流吃饭的话,也不至于疏忽,何必让全体饿肚子看守呢。 眼见曾寿一脸触动,上了车于皓俊立刻调侃:「挺会的啊,一下子你就从黑脸变白脸了。」 槐序疑惑,孙阿姨可白的呢,站在阳光下都会反光,怎么说她黑? 孙夏斜他一眼:「只有你能当白脸啊?我就让你当黑脸一回。」 于皓俊哭笑不得,屈指敲了下孙夏的脑袋才发动引擎。 槐序更云里雾里了:舅舅也很白啊。 「不过这曾寿也挺好说话的,保鑣总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吧……」 孙夏思忖,陡然眼中捕捉到一线红光,愣了一下,但就那倏忽间,她已找不到红光踪跡。 她凝眸注视,视线范围内,唯有槐序的背包。 于皓俊没注意到她戛然而止的话:「曾寿顶多算个小队长,他们上头还有个总队长,叫什么林思格的,这三年来刚窜起,一路直升保鑣总队长,听说那就是个有勇有谋的,面对他就不是像和曾寿这般简单了。」 「林叔叔。」听到熟悉的人名,大口喝水的槐序出声:「我知道林叔叔,他好像很关心妈妈。」 「林叔叔对我很好,常常带一些玩具给我,刘姨也认识他。」 林思格这么关心槐序? 于皓俊留了神,嘴唇半翕还想追问,孙夏却突然说:「槐序,你背包里有什么?」 槐序一脸费解,但乐于和孙夏分享自己带什么宝物,便拉开背包拉鍊一一展示。 都是些什么小汽车、彩色笔、小玩具等等的琐碎玩意儿。 「这个就是林叔叔给我的。」 槐序展示手上的木製小火车,一眼就知是手工製作。现在孩子鲜少有人还玩这古玩,但槐序是未来集团继承人,时不时就得断网学习,因此这些不需网线的古玩,倒成了槐序最好的玩具。 孙夏悻悻,是她灯下黑多心了吗? 于皓俊也同样心不在焉。 林思格关心于皓依他能理解,定是姚鸿下的命令,但在于皓依过世后,他还分外照顾槐序又是为何? 姚家上下对槐序的态度昭然若揭,集体忽视,好像家里没住这个没妈的小少爷似的。 林思格有可能仅仅只是看槐序可爱才多照顾的吗? 082. 窃听器 到达目的地,眼前景色好像水墨一滴,在宣纸上晕染出了整个江南古镇的景致,时间又近农历过年,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啊摇,槐序第一次见到这景色,开心的在灯笼下跟着摇动。 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笑,服务员过来,给他们一人一盏纸灯笼,领着他们穿过门口隧道,沿着餐厅内设的小河走,还真有穿越时空的氛围感——好像回到了春三月的江南,走在远离尘嚣的乌镇,带来了一种时光交替的错觉感。 「中餐厅。」于皓俊偏头看孙夏:「你不是喜欢西餐吗?」 这餐厅是孙夏预定的,于皓俊当时说没意见,孙夏就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以前她就是个西餐主义者,而于皓俊不同,他更喜欢中式餐点,交往时为了不发生争执,便总一回西餐一回中餐这样轮替。 孙夏看也不看他:「谁说的,我也很喜欢中餐。」 于皓俊走近她身边:「这里还真不错,像是一比一復刻江南一样,我很喜欢,你眼光很好。」 片晌,孙夏眼中掠过自得,嘴角高高翘起:「那当然,我可是孙夏,眼光能不好?」 他喜欢就好,就不枉她特地预订了。 于皓俊注视着她的笑,她提着纸灯笼走,小小的微光在她的边上发光,就算她眉眼凛利,但现在带着笑,竟也让于皓俊想起慈眉善目的观音。 虽天寒料峭,却觉春已近。 春天过后,又是夏天了呢。 进了偏角包厢,先上了定胜糕及桂花糖糕,槐序正饿着,便双手拿着埋头吃起。 于皓俊将一些定胜糕分给孙夏:「别让他吃太多,等会吃不下正餐。」 他烟癮又犯了,拿着菸盒就想往吸菸处跑。 孙夏点头,又忍不住说他:「你就不能少抽些?」 此话一出,二人都怔住了。 孙夏那尷尬的老毛病又犯了:这话自然的像是嘮叨男朋友的女孩,分明是自己和于皓俊说要拿捏界线,但不小心过度亲暱的人也还是她。 于皓俊看着她,又看菸盒。 他敲出了一支菸,接着把菸盒扔向孙夏,也幸得孙夏反应快,及时接住了。 「那盒我就只再抽这根就不抽了,你帮我保管着吧。」说完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但可别偷抽我的菸知道?我数过剩多少了。」 孙夏槽多无口,如驱赶苍蝇把于皓俊挥之而去:「去去去,菸我没有吗?还抽你的!」 但当他走了,又拿着菸盒端详——果然又是希尔顿,他真是十年如一日钟爱此牌香菸。 孙夏噗地一笑,不一会服务员上了乌龙茶,她想斟两杯放凉,忽地又看见闪烁红光。 她好看的眉眼染上警惕,仔细搜索了番,然后一颗心渐渐发凉。 「槐序,」她声音带着颤抖:「把背包给阿姨看看。」 槐序本埋头狂吃,闻声抬头,见她一脸严肃,不明就里:「你怎么又要看我的背包?」 他放下定胜糕,又一次打开背包展示:「你想看什么?」 孙夏却一把夺走槐序的背包,她双手微微哆嗦,猛地使劲,扯下了槐序背包上的狐狸别针。 槐序当她喜爱,乐呵呵的和她解释:「这是我画给舅舅的哦,舅舅说可爱,所以帮我拿去做成别针。」 孙夏闷声不吭,就这么瞪着这枚别针——这是一个q版的狐狸,并不栩栩如生,但就对槐序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已经画的很好了。 他觉得胜了孙夏一回:「但这个只有我有,舅舅只做了一个,阿姨如果想要,去跟舅舅要吧……」 岂知话音未落,孙夏竟将别针投进微烫的茶壶里,槐序怔了下,立刻扑过去看着自己的别针。 他不知孙夏用意,立刻大哭:「阿姨你怎么这样,我有弄坏你的画糖吗?你为什么要丢我的别针!」 孙夏一把攥住想徒手去拿别针的槐序:「这别针真是舅舅给的?」 槐序痛哭流涕尖叫:「我讨厌你!你不要碰我——」 孙夏因为激动,声音尖了起来:「除了舅舅和你,还有谁碰过这枚别针?!」 「刘阿姨啊,还有、还有……早上掉了,二叔捡到拿给爸爸,爸爸帮我别的——」 本还当是多想,但听见这两个人物,孙夏如被泼了盆冷水,一颗心当即冷去。 「哭什么哭!」孙夏情绪一时失控,衝着槐序怒喝:「知道这别针会害了你舅舅,甚至你自己吗!」 这俩嗓子大,在不远处的于皓俊听见槐序哭到都要哑了,立刻捻熄了菸回到包厢:「怎么回事?」 槐序哭的眼睛鼻子红,话都说不清了:「舅舅,阿姨、阿姨丢我的别针,你送我的别针……」 见槐序哭,于皓俊本心疼的揪起,但又仔细一想,孙夏是疼爱槐序的,况且以她性格,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蹲下身抱起抽噎着的槐序,凝重地问:「怎么回事?」 孙夏没恼,只眉宇间可见浓浓严肃无力,她将茶壶推向于皓俊:「你看里头那是什么?」 槐序气的哭嚷:「哪有什么,就是我的别针!」 「你先安静,阿姨做事有她的理由。」于皓俊伸手捂住槐序的嘴,低头一瞅,如槐序所言,是他当时为槐序订製的别针。 然后…… 别针沉在乌龙茶壶底,因水波盪漾,放大了红光。 孙夏夹起了别针,翻了过去,别针后边金属面上,安着一个如豆粒大小晶片,正苟延残喘的闪着灯。 他愕然紧盯,因为碰着了水,晶片闪了几下,接着宣告寿终正寝,完全失去光彩。 孙夏放下筷子,啟动了手机萤幕,将自己方才搜寻结果拿给于皓俊看:「槐序告诉我,这别针,除了一个刘阿姨,姚鸿和姚渊也都碰过——你现在看看,这晶片是不是和这很像?」 于皓俊低头去看孙夏的搜寻结果,这一看,胳膊上的疙瘩都起了。 ——监听器。 现在监听器做的很精细,甚至也有装在头发里的,但槐序一向不喜欢让姚家人接近,近不了槐序的身,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是今天早上的事,于皓俊还看了一切。 这短短一瞬,于皓俊已理通,姚渊姚鸿联手演了齣父慈子孝,为了就是让槐序戴上这枚别针,一路掌握他们行踪。 难怪林寿能如此心大,说走就走丝毫不担忧!他还当他好忽悠,跑的多开心,岂知自己才是蠢笨如笑话的人。 顿时心如擂鼓,于皓俊嚥下唾沫,对上孙夏凝重严肃的眸:「于皓俊,我们被监听了。」 * 锦西岭,姚家大宅二楼书房。 姚鸿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山明水秀,灯火稀疏,月牙白的弯月很美。 他从内室走出,看见弟弟就在一旁。 姚渊则在边上喫茶,摘下耳机,伸展筋骨,姚鸿说他:「这种事,让下面的人负责就好了,何必亲力亲为?」 姚渊微笑:「平常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事,只有这个,还能帮点忙。」 「你还觉得自己没帮我忙?」姚鸿笑了,摇了摇头:「阿渊,没有你,这公司怎么可能维持到现在——」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姚鸿头也没回,准了人进门。 来者是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他低头问候,姚渊嗯了声:「思格是来匯报被发现监听器的事吗?」 林思格茫然点头:「是,想不到二少爷早知?」 「也就方才才知,正好有空,也来听听他们舅姪俩做些什么。」 姚鸿回过头:「对方是皓俊,他发现我也不意外。」 「不是呢,不是他发现的——况且这新型监听器,小的跟红豆似的,没那么容易发现。」 姚渊嘴角噙着笑,往后倚着轮椅,撑着额角:「哥,看来于皓俊搭上了一个特别的姑娘啊。」 姚鸿饶有兴致:「哦?等会说说。」他在沙发上坐下,向林思格摆摆手:「那也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今天带的是谁,你去和你下属说说,加强戒备吧。」 这是隐晦的逐客令,林思格能快速一跃而上成为总队长,靠得除了基本武力,更是仰赖他察言观色。 但离去前,姚鸿又想起一事,忽又拦住他:「白夫人最近好吗?」 林思格頷首:「是好,但最近嗜睡了些。」 「继续用药吧。」 「是。」林思格躬身受令,离去后掩上了门。 他一走,姚鸿长叹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忧愁,疲乏闭上了眼。 姚渊明事理的不去提任何有关白夫人的事:「哥,文磊的事,你真的要这么做?」 知他弦外之音,姚鸿倏地睁眼,嗯了声:「lance曾资助过文磊的事藏不住。」 姚鸿冷笑:「lance不敢动作的,阿渊,你不也说过,只要文颖在,lance不敢对我们怎样?」 姚渊意味深长的笑:「是啊,文颖在」 是路卓毅傻,自以为无所不能,却无意间让人发现文颖是他的软肋。 当姚鸿这么说起时,姚渊不发一语——他知道他哥哥也有个软肋,自以为不为人知,他却深知是何物。 而他,没有软肋。 姚渊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姚鸿不知弟弟心中所想,他看着姚渊,想起方才他所说之事:「那你说说吧,于皓俊搭上了什么样特别的姑娘。」 姚渊顿了下,钓他胃口:「哥,知道一个叫孙夏的姑娘吗?」 083. 成团夜 出了机场,海风吹来,还带点咸味,文颖闭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年关将至,文颖单独来到海瀛岛,准备搭上节目组安排的接送车时,一颗心仍怦怦狂跳。 她要去见她弟弟了。 时间太凑巧,回国时文磊已经去参加选秀,姊弟俩至今只通过电话而未见面。 偷藏手机的大热选手文磊也曾经哀怨的说:「怎么什么时候不回来,挑这个时候呢?」 入住的酒店是节目组准备好的——家属也是当天决赛的一大热点,想看看,假设梁权那种追梦多年终于实现,讲着感言时镜头切换到泪流满面的父母,那画面岂不感人? 文颖放好行李后走出大厅准备前往决赛会场时,一台拉风的红色跑车呼啸而过,她看了眼,跑车停下,戴着墨镜的驾驶走下车,来到她的面前。 她只那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身分——左眉的疤实在太醒目了,她便不安的转身要跑。 但对方却是眼明手快,一把攥着她的手拉回,这时,一辆车风驰电掣而过,把文颖吓出一身冷汗。 「颖颖,看路。」路卓毅松开手摘下墨镜:「知道你躲着我,但也看看路再躲。」 文颖尷尬,手蜷在身侧:「卓毅,你怎么在这?」 路卓毅收起墨镜,手插进兜里:「你弟弟成团,我怎么能不来?」 确实,当初他也是资助文磊出国学打碟,若撇开私下关係,路卓毅可是文磊的赞助户。 资助那么久的孩子终于要实现梦想,路卓毅的确会想到现场见证。 文颖垂眸:「原来如此,那就会场见了。」 但是——回国时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而今天,他也同样算准了她抵达海瀛岛的时间,文颖不能不多想。 这一切,是否有个内应,在洩漏自己的行踪给路卓毅,然后——再次上演以前的事情。 「颖颖,你要搭节目组的接送车去?」路卓毅打断她的思绪,看了眼陆续上车的家属们,挑眉:「我也要去,走吗?」 文颖看了跑车,又看路卓毅,茫然摇头:「我不想坐你的车,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这种关係了。」 想不到路卓毅竟也不恼怒,摊手一笑:「行吧,那会场见。」 说完还真就扬长而去,文颖看着他那惹眼的劳斯莱斯开走,竟一时不知所措——他这是在耍自己,还是又有何用意? 她又觉自己在这胡思乱想搞笑,她这一颗心从前就为路卓毅患得患失,但破镜难重圆,她又在这想些什么。 文颖叹气,走往接驳车的方向,就在这时,劳斯莱斯又来到自己眼前。 驾驶座的车窗下降,路卓毅那张俊美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颖颖,别这么见外,就当是——顺路载朋友一程。」 * 穿过人潮,问了几个学员,文颖在角落找到了埋头反覆背诵歌词的文磊。 就算分别了五年,她仍一眼就能认出文磊。 她远远的注视着,一小时后成团之夜就要开始直播,文磊已经穿上节目组为成团夜特製的锻面黑色制服,眉头紧张的蹙起。 文颖才发现,弟弟长大了许多。 不只是身形,五官也长开了,现在身姿挺拔頎长,雋朗如阳,成熟许多,这好皮相自然吸引人们注意。 五年前,他才14岁,而现在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倏地,文磊抬头,对上文颖的目光。 他半翕着唇,直眉瞪眼愣了会,才终于反应过来:「姐?」 文颖的心怦怦狂跳:「小磊,姐来了。」 这一声姐,已经错过五年了。 姊弟俩朝对方大步流星走去,正要上演感人的大重逢时,男人却突然出现在文颖身后:「小磊,好久不见。」 文磊止步,茫然后警惕:「他怎么在这?」 文颖红了脸:「碰巧、碰巧在路上遇到的。」 「怎么那么见外,」路卓毅没把他的态度当一回事,笑了:「你成团,我当然得来看看。」 文磊先是看路卓毅,又看文颖,见她面颊泛红,又见两人状似狎昵,不由嘴角露出讥笑。 「啊,真那么凑巧,在路上也能碰到?其实是庆霖机场一起飞的——」 「小磊,没有!」这些话伤人,文颖反应当然大,她脸不红了,换眼眶红。 脱口而出的讥讽同样让文磊不知所措——他对文颖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但不代表自己能又说出这些伤害姊姊的话。 「姐……」 文颖别过头:「没事。」 姐弟俩这亲密又尷尬的互动全被路卓毅看在眼里,他抿嘴笑了下:「需要给你们点空间吗?」 好像很体贴,但其实是在刺激文磊——彷彿在说,看吧,我比你更珍惜你这个姐姐。 文磊一时面色难看得紧:「我准备登台了,赛后我在跟你说。」 他过去握了握文颖的手,在她耳边悄声低语:「我知道你当年难为,但事到如今,我希望你保持清醒。」 文颖一瞬恍惚,清醒——对,她又是怎么的好似被迷了障,鬼迷心窍了呢。 她愣怔的问:「为什么提醒我这些?」 文磊一脸莫名:「你是我姊啊。」 文磊拍拍文颖的手,一笑,如日月灿星,明亮皎洁:「走了。」 那句姐在文颖耳边回盪,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如擂鼓一般——她没想到五年后姐弟俩感情竟没生变,文磊仍当她是重要的人。 但未来,他还会这么坚定的认自己这个姐吗? 文颖终于后悔,她这次回来,不愧对任何人,唯对不起小磊。 路卓毅没听见文磊的悄悄话,说:「我原以为你们多年没见,感情会生疏。」他伸手要去牵文颖:「走吧,去会场等着他上台……」 文颖巧妙地回避他的动作,不去看路卓毅:「路先生先走,我随后跟上。」 他又从卓毅变成了路先生了。 他轻笑:「行,我先走,会留着位置给你的。」 路卓毅没着急,相反的,他胸有成竹,彷彿一切都在他念想中。 文颖是隻小绵羊,绵羊离了羊圈,她能走到哪儿?没了人圈养,没了人保护,绵羊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文颖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而那边,苏哲璟也来到现场,正与梁权做最后的叮嚀。 梁权本抱着吉他反覆练习和弦,他要表演的是从未公开的自创曲,但苏哲璟一来,他立刻放下吉他。 苏哲璟于他,是将他从深渊拉起的一双手,是他向自己拋了橄欖枝,才让梁权又燃起了追梦的热血,一步一步走到此。 这一步步走的提心吊胆,但却一步比一步稳,他可说平步青云,终于走到了高处前的最后一阶。 梁权知道,这都得感谢苏哲璟。 苏哲璟问他:「准备好感言了吗?」 梁权一惊,压着嗓说:「璟哥,昨天顺位排名我还是第十七呢。」 「那你也知道不过是溜粉催票的吧?节目组跟赞助商心多黑呢,昨天你一跌跌五名,你的粉丝都坐不住了。」 谁不知道,这些学员都是人精,全藏着手机,哪可能不知道网上现在风向呢。 若不是节目组刻意压票,梁权无疑问绝对稳在出道位内,也正因为他讨论度高,节目组才揪着他溜粉,想给他粉丝薅层羊毛。 选秀年年有,粉丝也看透这套路,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边骂边投钱。 梁权总觉隔墙有耳,就算认同苏哲璟所言,但仍不敢大胆回应,靦腆的回答:「能进到决赛,我已经很高兴了。」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相处,苏哲璟早摸透这才二十出头的少年个性,知道他此刻自谦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他说的话,梁权都心有戚戚焉。 ——他们都踌躇满志,对出道位十拿九稳。 苏哲璟笑了:「那就平常心上台吧,开心就好。」 梁权点头,苏哲璟又想起一事:「啊对了,你当时的demo不是因为孙家千金的事被拦了下来吗,你跟她很熟吗?」 梁权问:「怎么问起这事?」 「也不是我想问,是姚总突然拿这事问我。」苏哲璟也疑惑,但这也不失是个机会:「姚二少爷好像想探听孙夏的事,你如果跟她熟,我能安排你跟姚二见个面。」 他摁了下梁权肩膀:「你到时候好好在二少面前表现,你让他满意了,资源一定会给你的。」 * 那一晚,海瀛岛的星光璀璨,少年们拚尽全力,去搏那个仅十一个的位置。 他们跳舞,挥洒的汗水如飞扬的青春,一摆手一旋身,都是对梦想的期待努力。 他们歌唱,他们流泪,握着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泪汩汩落下,对未来既企盼又微怯,但不乏勇气,无畏前行。 那一晚,无论是否有望问鼎出道,每个少年都孤注一掷般,想做到最好,不留遗憾。 这天,《popstar》的线上直播观看突破五十万大关,海内外粉丝都紧盯自家偶像这重要一刻,做最后努力投票。 所有投票赛道全关闭了,环节终于来到成团排名公布。 25位少年战战兢兢杵立台上,主持人刻意吊着大家胃口,磨磨唧唧,一个名次公开就可以花上至少三分鐘。 「第八名。」他打开写着学员姓名的信封,欣慰一笑:「他说他等待这个机会,也等了八年。他以对梦想的坚持感动了无数观眾,也以自己的才华,用自创曲圈了许多粉丝。」 「第八名,让我们恭喜,梁权!」 那瞬间掌声如雷,梁权是赛时就备受期待的选手,就算不是他的粉丝,听了他的故事,也都希望他今年可以顺利出道。 梁权一站上致词台,底下许多粉丝早已哭出声。 梁权走过的路洒满了纸花,他含泪走到麦克风前,终于哭出声来:「我的追梦之路,因为有了你们,终于在路上开满了花。我今年终于出道——」 此话一出,底下哭声更响,不过一会,『梁权出道了』这条词条马上衝到热搜榜第一。 一家公司有可能保两个人出道吗? 底下很多人也都这么想着。 文磊也不知道答案,但心中揣揣,既然梁权成团了,那自己还有望吗? 正胡思乱想,没听清主持人说的话:「第五名,他从一开始,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有他所在之处,没有人能将目光移开,他不只跳唱实力坚强,就连演戏,都非常优秀。」 「第五名,恭喜文磊!」 纸炮又一次喷发,这声巨响把文磊的思绪拉回来,直到金江湛等一群关係特别好的学员都过来抱住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成团了。 金江湛在他耳边说:「好傢伙,没让我失望,把梁权压下去了。」 文磊回不了神:「我出道了?」 方志存大笑:「哥,你第五名呢!」 文磊的人缘很好,几乎所有练习生拥抱他,把他团团包围,好一会他才终于脱困,来到麦克风前致词。 想来也有趣,文磊初到海瀛岛时,不少人都还对他抱有恶意呢。 文磊像尚未回过神般,笑的傻呵,眼眶微湿:「我本来没抱希望的,没想到我真能到这个位置,谢谢你们,让我的人生越来越美好。」 海瀛岛的那一夜,如梦似幻,四个月集中营终于结束,少年终成王,十一位男孩组成了限定男团。 im1正式出道。 * 兰北市,城东区的小麵摊。 一位纤瘦少女点了碗麵,为保持身材,她从不在麵里添加任何调味料。 已近两年未回国,她就想点碗平易近人的汤麵,吃上这碗,才有回到家乡的感觉。 离开的仓促,也没来的及吃上这碗汤麵,一直是她这两年的遗憾。 她呼着气吹凉,耳边听着电视播报着娱乐新闻。 「本届金鸥奖的竞争十分激烈,最佳女配角奖的两大热门,一位是从影将近二十年的江雅亭,另一位则是今年大黑马,以新人之姿入围两项大奖的孙夏。」 少女抬起头。 电视画面里,是孙夏前几天获邀出席时尚品牌发表会后的採访。 孙夏接受採访游刃有馀:「入围即肯定,而且能和江雅亭老师入围同一个奖项,对我而言,比获奖更让人开心。」 少女轻轻一笑。 想不到刚回国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又播到另一则新闻,关于前几日刚成军的男团im1,梁权在画面中哭着感谢粉丝的画面,少女嘴角又露出一线讥笑。 当年的所有人,一个一个,都蓬勃展翅,走的比她还好啊。 这则新闻刚过,主播平直严肃的声音继续播报。 「《popstar》第二季风光落幕,但在几天后,却被爆出疑似作票造假嫌疑,对此,影视播放委员会已下令彻查,昨日已约谈製作人吴某到案说明。」 084. 作弊 就这样,本风风光光,创下电视台收视新纪录的《popstar》才刚结束就蒙上了层灰。 选秀作票,高层内定出道名单其实很常见,一直以来各国对此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想不到这回竟踢到铁板,影视审查委员会竟然做出了彻查的决定。 网友们表示:【其他国家的选秀製作人现在都在瑟瑟发抖了。】 当然,看戏不嫌事大,这种事他们乐见其成。 事关重大,刚成军的男团im1只得取消原先订好的出道记者会,也将筹备首专事宜挪后,静待调查结果。 梁权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熬出头出道,竟然还能遇上这等荒谬事,那也怨不得谁,只能在公司提前准备好的团体别墅里埋头写歌。 他已是出道男团成员之一,公司待im1不错,特许他们一人一间房。 这天梁权刚打发了队内和自己感情不错的桑森逸,正咬着笔桿苦思新作的曲子该填些什么词,手机霍然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苏哲璟,却见对方未显示号码。 若摆在以往,他一概不理会,权当骚扰电话。 他抱着希望——指不定有人看上他的才华,私下找他写歌唱原声带呢。但他和苏哲璟便是这样相识,梁权已不会如此鲁莽不理会。 梁权笑盈盈接起:「你好,哪里找?」 对方是个女子,声音与他想像不同,脆生生的如黄鶯一样:「请问,是im1的梁权吗?」 梁权天生就对声音有极强的敏锐度,他乍一听,脑袋就浮现了一个妙龄女子,身姿绰约,只见背影,但他觉得,女孩转过来时,笑起来一定很甜。 梁权笑了:「我是,请问哪里找?」 谁知对方听见他的答案,冷笑了声。 梁权一哆嗦,笔尖就从桌上掉下。 这声冷呵,梁权心惊胆跳——恐惧随熟悉感攀上心头,脑海里女子的样貌也越来越具体清晰,她缓慢转过头,果真如他所想,笑着,笑意却冷。 这个人……不是早断联了两年,谁也不知踪跡了吗? 「哇,你手机号码都没改耶。」女子笑中带着藐视:「我看到新闻了,你跟孙夏真是出乎我意料,怎么一个个都混得这么好呢?——欸,曼雅呢?孩子也要两岁了吧?」 听着是称讚,实则是捧杀。 那头又想:「唉,真可恶啊。当年我如果没走,我现在,应该也能进国家芭蕾舞团吧,对吧梁权?」 女子又是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竟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梁权,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梁权心乱如麻,对方也不打算让他回话,说完这句,便立刻撳断通话。 他看着没有显示号码的来电,才心生后怕。 她怎么回来了?孙夏的爸妈不是说她在国外好好的学芭蕾,别回国的吗? 她的这通电话很明显,她是挟怨归来——怨他当时推她挡雷。 而如今,她一无所有,自己却混的风生水起。 不,不行,她知晓一切内幕,那自己现在所得一切名气,全会化为泡沫。 可他怎么回拨?她就是不想让自己找到,才刻意用了未显示号码。 梁权突然一瘫,无力的坐在床上,这时桑森逸又来了。 他在门外嚷嚷:「梁权,曹姐说,让我们全部人去客厅,有事跟我们说。」 少年们鱼贯而入,这几天每个人脸色都不大好,好不容易拚到了成团,却因这些鸟事耽搁,只能如困兽困在这别墅中,甚至连安抚粉丝都不被允许(公司当然是他们越安静越好),任谁都不高兴。 今天经纪人召集他们必然和这几天沸沸扬扬的新闻有关,本性子就嘻皮笑脸的男孩都严肃了起来。 经纪人曹小姐看着他们在自己面成围成一圈,面色凝重。 面对一个个恣意飞扬的少年,她真的能说出如此残忍之事吗? 文磊进来时,注意到曹小姐的眼神带着心虚,好奇的笑着问:「怎么啦姐,知道是严肃的事,但也不用看到我就这样吧?」 因他的话,曹小姐笑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復一张难受的脸。 十一个人全员到齐,曹小姐才终于开口:「文磊,你要不要先回去?」 现场静默,其中一位成员周蓝用力过度,洋芋片包装炸开,像天女散花,掉落一地,油炸马铃薯的味道在空中瀰漫着。 所有人看向文磊。 没人去捡薯片,文磊同样也怔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我回去干嘛?」 曹小姐说:「你跟其他人不同,你如果走演员路,应该也能走很顺——你还入围新人奖不是吗?你又有天分……」 她心一横,闭着眼说:「所以你们公司叫你退团回去,在这拖时间,没前途的。」 文磊仍是指着梁权:「那,梁权跟我同公司,就没被叫回去?」 冷不丁被文磊指到,蒲团上梁权一个哆嗦——他才刚结束让人怵头的来电,人生不易,可别在雪上加霜让他退团。 曹小姐点点头,涩声说:「嗯,天悦那边,就只说了你。」 文磊腾地站起,却没动作,他六神无主——这时候喊他回去当演员? 他好不容易成团,终于有个舞台能表现自己,为什么让他爬上顶峰又把他推进谷底? 「凭什么,为什么只有我?」 梦想被迫中止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曹小姐只能将原话转达给他:「你公司说了,待在这团混日子没前途,既然如此,不如回来演戏,至少还赚的到钱。」 「若我不想演呢!」文磊气恼又无力的低吼:「为什么就是要我演戏,我就是想唱跳,我想当个歌手我想要舞台——」 「这跟我无关啊!」曹小姐打断他的话,也生气的说:「文磊你对我生气有什么用?这不是姐的决定啊!」 是啊,他把气撒错人了。 文磊停了会,顿时无力,瘫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公司只叫我……」 梁权忍不住多嘴:「我演戏又没天分——」说了一半嘴就被桑森逸捂住了。 其馀人也没敢动,但都是心中澄明——这种紧要时候,让文磊主动退团,不就表示文磊是他们之中唯一那个作票的? 虽然都觉得不可能,但时间过于赶巧,男孩们自然会这样想。 他们都这样想了,那成天网上衝浪吃瓜的网民们呢? 半晌,文磊终于出声了:「我走了他们就能出道吧?」 眾人俱是一惊——男孩们当然没去撵文磊,这可太无情了,但在心中也真暗暗希望他赶紧走。 或许,只要他走,一切就能正常,照常出道,照常成团,照常唱歌跳舞,有自己的舞台,还有自己的粉丝,能登上颠峰,能名留青史。 他们的梦想,现在全系在文磊一人身上。 文磊不怪他们,这是人之常情,或许换做自己在他们的位置上,也会这样想。 曹小姐赶紧解释:「不是,还是得等调查。」 「这就是结果。」文磊苦笑,起身拍拍灰尘:「我走了,一切都能重回正轨,我知道,被推出去的人是我,以我一个人换十个人的两年半,是挺划算的。」 他行至楼梯边,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看着客厅不发一语怔愣的人们,笑了出来。 文磊头顶正好有个橙色的灯,打在他身上,显得他如杵立在烈火中。 他还在笑,笑起来如眼里有星月,所有人都想,他仍是那个骄矜的少年。 初到海瀛岛,文磊就最吸引人注意,每个练习生都在偷瞧他,而只要看到他,就没人能忘。 而如今,他更是如此。 他如站在火光里,意气风发,毫无颓丧之气。 凤凰经得了火烧才得以涅槃。 他的名字带了一个磊字,所以他这辈子,都光明磊落。 「今天我走,是因为想到大家都是有梦的人,不想因我一人拖累,但我文磊行的正坐的端,今天能得到这个第五名,我问心无愧。」 * 入住时当作是要长住,行李带的不少,文磊也花了一整夜时间收拾——反正也睡不着。 他以为此趟自己要在这住个两年半,想不到才住了两周。 成员们自然来相送,但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他前程似锦,像极了毕业典礼。 因为说什么都不对,他们想。 在路边等了一会,车子开到他的身边,文磊抬头,车窗下降露出了金江湛的脸:「上车,有什么事车上再说。」 他帮文磊把行李提上车,文磊才缓过神:「你的车啊?」 「跟公司前辈借的,要我五点前得还他。」 今早通稿已发,金江湛看到这则消息,竟拨了电话给文磊,自告奋勇载他一程。 一夜没睡的文磊听到这话错愕极了:「我搭计程车就好。」 金江湛啼笑皆非:「搭什么计程车——跟我客气啥,我这趟不收你钱,免费的不搭吗?」 上了车,文磊也满头雾水:「金江湛,我本来以为你说说而已,还真来接我,有什么目的啊?」 他们本来就是因各自目的走到一块,如今比赛已结束,梁权的逆袭剧本走的轰轰烈烈,而他们就成了黯然失色的那方了。 金江湛还真没什么目的:「目的就是,我当你是朋友,想陪陪你不行?」 这话文磊还真感到忸怩:「朋友。」他悵然:「以前可以,但现在跟我当朋友,粉丝们会说你吧?」 金江湛攥着方向盘的驀地手收紧。 他说:「这阵子你先别上网,看了让人窒息。」 这才是金江湛此行目的——怕他真上网翻评,金江湛出发前又看了眼早已满目疮痍的讨论区,黑图、诅咒文磊父母等话都出现,不知道的人还当文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们直指文磊是小偷,偷了别人的人生,一切皆未明朗,他们就赶着替天行道。 但到底是偷了谁的,还说不定,其实文磊的人生才是被替换的那个呢? 「我不信你是那个作票上位的,他们还真当我们没手机吗?比赛的时候你的讨论度那么高,多少流量都是因你而来,哪有可能连个成团位都捞不到。」 文磊索然无味的看着窗外飞驰的车:「金江湛,你被超车了,开真慢,王八乌龟。」 「我说东你给我说西啊?」知道他心情不好,被说王八金江湛也没恼怒,伸手拧了把文磊的腰间肉,二人哈哈大笑,这下气氛才终于缓和。 于是金江湛也不再用原先那无限关爱怜悯的语气,让文磊轻松了些。 文磊双手枕着后脑勺往后一仰:「我没事的,这辈子栽了不知道几跤了,摔了不会爬起来吗?我脚还没断呢。」 说到这,露出了茫然:「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不是梁权那个王八蛋。」胡思乱想着,金江湛忍不住爆笑:「你们公司高层该不会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怎么可能,他区区练习生能拿到什么把柄。」文磊随口应了句,但也因这句话陷入思索。 虽不想承认自己背后有谁,但他们真正不敢动的人,一直是自己才对啊。 * 听说文颖人在天悦,文磊让金江湛送他到公司门口。 离别前,文磊感激地看着他:「欸,谢谢,陪我聊聊天我现在心情好点了。」 「有什么好谢的。」金江湛顿了下,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我下个月要发单曲了。」 文磊惊喜:「真的?」 「真的啊,抒情歌,我很喜欢。」金江湛眼里闪过一丝骄傲,他挑眉:「所以你赶快振作,我十五名都发歌了,你一定也行,到时候赏个脸,跟我合作一首。」 文磊哭笑不得:「我公司当我是弃子呢。」 金江湛只是笑:「棋盘上没有一枚棋子是没用的,若他们真觉得你没用,那你不会证明自己有用吗?」 「下棋的人没眼力把你弃了,那你就去另一盘棋里,争个出头让他们后悔。」 文磊听的心中热血沸腾:「你是不是想让我跳槽啊?还去另一盘棋呢。」 金江湛衝他做了个鬼脸:「给你打气还曲解我意思,不理你了。」 或许金江湛说起这话真的无心,但却已在文磊心中埋下种子。 下这一盘棋的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推他出去,凭什么玩弄他的梦想? 他的人生被下棋者这一步彻底置换了。 接待认得文磊,听他问起文颖,回答文颖现在和姚渊在二十五楼会议室。 她和姚二在一块? 这可真是一个稀奇的组合。 文磊脑袋一突:「姚二少不是几乎不进公司的吗?」 接待点头:「我也很惊讶,但人挺好的。」 虽然坐着轮椅,但简直是如清风玉树般的人,带着金丝眼镜微微一笑,无数女孩的都为之怦然。 但还是可惜啊,那双腿废了。 文颖当文磊是坐计程车回来,却没想到是搭了金江湛的车,加上他言语挑衅之下,金江湛车速飞快,文磊比预定时间还早到半小时。 文磊搭着电梯上楼,二十五楼会议室就几间,他出了电梯一眼就看见唯一那间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给姊姊一个惊喜,看到他提早出现,文颖一定会吓一跳的。 哦不对,她跟姚渊定有要事讨论,文磊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识相点在外边等着好了。 他乖巧的在电梯旁等着,恰在此时,听见文颖怒极暴喝:「这和我要的不同!你把我骗回来却没实现和我的承诺,那我回来做什么!」 文磊脑袋突突狂跳,直觉不对,躡手躡脚走近。 脚步很轻,会议室内一立一坐的都没察觉。 文颖怒不可遏:「这什么狗屁成团位,坐两个礼拜把他叫回来,然后把他置于风顶浪尖?」 「我为什么回来,是因为你说我回来可以帮小磊争取成团位,否则我怎么可能回来?」 文磊脑袋一片空白,忽然听不懂文颖说这什么话。 085. 这天又下起了大雨起了雾 那边,姚渊没搭腔,面对文颖的种种指控也没生气,文磊也看不见他什么神情,他早已六神无主。 这时,文磊破碎的声音清脆,不自觉倒抽一口气,伴着文颖怫然的声音:「姚二你笑什么!」 喊他了,总得回话,姚渊却回答:「文颖,这公司的主事者,不是我。」 「我看过数据跟内部资料了,文磊确实有资格成团,但他挡了道,不得已,得除。」 「给承诺的是我,但真正有权力去操纵结果的人,不是我。」 挡道,挡什么道?文磊满头雾水,他有那么厉害,能阻了谁的路? 听到文颖怒极反笑:「那是你哥。」 「是啊,是我哥哥。」姚渊的语气很淡:「兄弟姐妹就会把所有决定告知对方?你为什么决定回来,你有告诉文磊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文磊的呼吸静止了一瞬,却没听见文颖回答。 姚渊这时又呵了声:「谁知道彼此脑袋打什么主意——文颖,也是这事才让我知道,我哥防我呢。」 她依然沉默,姚渊笑了笑:「我知道你护弟心切,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没事的。」 语毕,他操纵轮椅打算要走,文颖忽地叫住了他:「是不是我跟你们做过什么协议,都会被拋诸脑后?」 姚渊侧过半张脸,语焉不详:「文颖,我说过了,我不是主事者,这件事就算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两人对视,眼中皆浮现复杂神色,但姚渊眨了下眼,嘴角缓慢扬起,文颖知道,那是一个讚赏的笑。 姚渊离开,文颖驀地全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她长叹一气,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 「姊,你到底跟他们做什么协议?」 文颖心脏突突狂跳,倏一抬头,就看见万念俱灰的文磊出现在自己眼前。 该来的还是来了。 文颖嘴唇微微翕动:「你听到了?」 文磊没回答,而转过身闔上门,再次回头,眼里已蕴上怒火:「所以你到底跟他们谈了什么?嗯,只要你回来,我就能出道?」 文颖没吭声,就当是默认了。 文磊冷笑:「文颖,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差吗?」 笑完,这两日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文磊怒不可遏:「所以我前期的好成绩都是买上去的?」 「我本来就是堂堂正正可以出道的那个,什么我挡了道?我挡谁的道,他们——还有你,凭什么拿我的梦想做协议?!」 文磊像是被抽乾了气,像极了失去宝贝的孩子:「我九年来一直都为了这个梦想努力,你们凭什么……」 文颖眼泪落下,抽抽噎噎听不太清:「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一生重要的人只剩小磊你,我知道你多喜欢唱跳表演……」 文磊攥拳用力捶在桌上,暴喝:「我不需要!我再喜欢唱跳,就算没镜头,就算没舞台,甚至没出道,那也没关係,因为我是堂堂正正的那个!」 文颖看着他,早就后悔,现在更是歉疚。 她一步走错,把他也拉入棋局之中,不但断了他的后路,连他的梦想也剥夺了。 见文颖泪如雨下,文磊洩了气,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文颖如此,也是为他。 文磊叹气,踌躇了下,心乱如麻,鬼使神差想起告别金江湛前他说的话。 ——下棋的人没眼力把你弃了,那你就去另一盘棋里,争个出头让他们后悔。 他跟文颖都在这棋局之中,倘若要解,只能离开。 他不需要报仇,也懒得讨个说法,他只想要能继续唱歌跳舞。 「姊。」文磊盘腿坐到文颖面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与他们合盟,可谓与虎谋皮。」 文颖茫茫然望着文磊。 文磊捏着她的手:「我想离开这里。」 「可以,你离的开,你离开吧。」 「那你呢?」文磊却这样反问。 文颖怔了一下,眼眶泛红:「我走不掉,你姐姐是我。他们用我来拿捏路卓毅。」 「但你想走吧?」 文颖没搭腔,没摇头也不想点头,文磊知道,他姐姐或许还需要点时间考虑。 文磊拍了拍掌心里文颖的手,仰望姐姐,眼里少年稚嫩已然全数褪去,短短一天,他已经强迫自己成熟,却始终掩不去眼里坚毅的火光。 「你如果想走,我们就想办法一起走。」 文颖被他触动,又觉意兴阑珊:「我走不了。」 「想办法,我们一起走。」文磊很诚恳,握了握她的手,没等她回答,事情就这么定了。 文颖愣愣地看着他,文磊到底还是年轻人,做事总是热血,才起了个头,他就要把故事都想完了。 ——几分鐘前。 小会议室里摆了面镜子,姚渊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乖巧守在电梯旁的文磊。 他将此事告诉文颖,她大惊失色:「怎么——」 「事情总有变故。」姚渊抿着嘴笑了下:「你的戏得提早上演了。」 文颖也知道,她深呼吸着,姚渊又问她:「你真不后悔?你们的姐弟情就毁了呢。」 听见此话,文颖停顿了下,垂着眼眸看也没看姚渊。 「这孩子衷心的很,不这么做,他不会走的。」 她没想到,这孩子不但要走,还想带她一起走。 * 春节过后的一周,电视圈最大的盛典金鸥奖终于拉开序幕。 天公却不做美,居然下雨了。 化妆师让孙夏把伞撑高些:「走什么露天红毯,下雨就是麻烦——孙夏,我给你补补口红。」 孙夏听话的抬高手上黑伞,让化妆师也躲进伞内。 虽然是大型盛典,但孙夏的咖位不够,各个公司内部分配都是,二三线是没办法拥有一个个人团队的,孙夏带来的这个团队,一部份资源都是和公司共用的。 「都湿了。」余曼雅正在她身后替孙夏整理着裙襬,紧张得很:「瑶姐,这套礼服应该不会让孙夏没面子吧?」 化妆师给孙夏上正红色唇彩:「小余,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些吧。」 余曼雅靦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女明星设计衣服,也是孙夏第一次走红毯,我不想搞砸。」 李素雅也说:「放心吧,这可是孙夏顏值巔峰呢。」 孙夏哭笑不得乜了李素雅一眼,才答:「我不可能因为你是我朋友就穿你设计的礼服,是够好看够适合我才穿的。」 典礼开始前,孙夏本想着从meng的礼服款式中挑选一套,想不到挑来捡去都总觉得缺了点味,这时王安渝抽出了当年余曼雅帮忙设计的新装画稿,称讚余曼雅很有天赋:「不如让余曼雅给你设计一套专属礼服试试?」 但余曼雅这阵子都在准备毕业製作,原先孙夏怕她过劳,只是暗示了下,想不到余曼雅竟欣然应下此事。 果然,这套为孙夏专属设计的礼服衬的她比往日还好看。孙夏五官浓艳明媚,若礼服要素复杂反而多馀,余曼雅选择将礼服简约精緻化,与妆容相搭配,把她本就自带的高级气质完全显露。 粗略估算下大概再两个就轮到自己出场,孙夏看着这漫天丝丝春雨走了神,在这恍惚中,于老师三个字轻飘飘的传进了耳里。 孙夏一怔。 于皓俊身边自然也带着造型团队,他调整着袖扣,又仰起头让造型师打理自己的领带。 造型师深知粉丝想看什么,把衬衫又解了颗釦子。 王润新拿着帕子给于皓俊擦拭被雨微微打溼的发梢,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润新哥!好久不见。」 这耻度可够大的,王润新红了脸看过去,好一会才想起那头朝自己挥手的圆脸女孩。 他啊了声,脱口而出:「是孙夏的助理,素雅对吧?」 于皓俊眉睫不自觉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撑高了伞,毫无抵抗力的往那个方向凝视。 茫茫烟雨的落下,飘飘洒洒,黑伞下的姑娘好像发现他的目光,竟也抬高了伞,回望自己。 条条倾洩的雨线匯聚成雾,而他隔着这朦胧雨雾里,看见了她。 如瀑长发盘成了一个髻,戴上了银色王冠,桃花瓣似的眼尾微微上挑,清冷中又带了些媚,唇边逐渐加深笑意慵懒却又冷寂。 她的礼服相对简单,一袭黑色抹胸拖地礼服,颈上一条贵气的珍珠项鍊,双手带着黑色蕾丝手套,但正是因为这简单不失精緻的礼服,衬出了她肤若凝脂,更衬出她与生俱来的清冷高贵。 于皓俊嘴角不觉弧度上扬。 ——她的右手腕上戴着的平安红绳虽突兀,却也不摘下。 造型团队不止一次劝她摘下,孙夏却罕见的一意孤行:「这能保平安带吉祥呢。」 无可奈何,只能把红绳若隐若现藏于蕾丝手套内了。 那个身着笔挺正蓝色西装的男人凝望着自己,他沉稳冷漠,隔着雨,孙夏看不出他眸中淬了何种情绪,但他虽神色淡淡,唇角却一点一点的上扬。 有顷,于皓俊想起不妥,又收起笑意,冷着张脸,挪开视线。 孙夏知道他故意疏远自己,他担心那日的疏忽,把她捲入危险之中。 心头莫名一空,孙夏叹气,却又发现于皓俊望着自己。 他嘴唇微微翕动,在这淅沥沥的雨中,只有孙夏读懂他说什么。 孙夏愣怔,须臾,嘴角绽出一抹笑,如雨夜里盛放的玫瑰明艳动人。 这下轮到于皓俊怔住了。 已轮到自己出场,孙夏回神,执着黑伞提着裙襬走向前。 于皓俊目送着她往前,这时工作人员已来到身边:「于老师,你的出场在孙夏后面,你可以预备了。」 「嗯。」于皓俊点头,目光却没放在工作人员身上。 他被孙夏肩上那朵蔷薇刺青吸引,顿时心不在焉,挪不开视线。 这是上鄞游乐园后,断联了两个月,二人再次见面。 他说,好久不见。 这意外的雨打乱了原定的程序,却也误打误撞地让这场红毯成为金鸥奖史上最经典的一场。 雨里红毯虽走的艰难,但更添了些许意境,各家明星手持黑伞,濛濛烟雨中款款走来,更有一番风味。 进了室内,就没方才雨中前行困难,化妆师迎上来给孙夏补妆,而于皓俊也在这时进了后台,就站在不远处。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孙夏制止了化妆师,提着裙襬朝于皓俊走去。 于皓俊没来得及反应,孙夏已经走到面前,对自己盈盈一笑:「好久不见呢,于老师。」 那句于老师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于皓俊连忙退了一步,心虚地堆起笑容:「今天加油。」 说了又觉得不对,他心虚什么呢。 他往前一步,刻意显得自己有底气,咳了声:「保持平常心。」 看他装模作样,孙夏哼了声,压着嗓子说:「放心好了,以前经常入围坐冷板凳,早司空见惯了。」 早年冯薇演技还没如此出类拔萃,就算偶尔能得入围奖项的机会,通常也只能在台下坐整晚的板凳拍手鼓掌,还得在镜头扫到自己时,露出真心祝福的笑。 于皓俊顿了下,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喊了王润新:「润新,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糖果饼乾之类的甜食。」 王润新在与工作人员确认流程,听见他喊自己,反应不来啊了声。 幸得一旁工作人员反应快,从随身包中拿出了一盒捲心酥:「于老师,我这里有,给你了。」 于皓俊说:「谢谢,给孙夏吧,她肚子饿。」 王润新立刻心说不好,于老师果然一碰上那个妲己转世就会不对劲。 他一定要告诉苏哲睿,让他不要再作壁上观! 孙夏奇了:「我哪有肚子饿?」 「你第一次参加典礼不知道,但听前辈的——现在不饿,但典礼还得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会结束,先吃垫垫胃。」于皓俊拆开包装:「吃甜食心情会好点,所以吃完你就保持平常心面对,相信我,这次你不会呆坐一晚的。」 那句听前辈的起了作用,本还觉得二人互动微妙的所有人都被于皓俊引走了思绪,也觉他就是个关照后辈的和蔼前辈。 后台所有人跑跑颠颠,忙碌不已,逐渐没人注意他们。 孙夏接过于皓俊递来的捲心酥,笑问:「怎么,为什么要相信你?」 于皓俊哼的一声笑了:「我有自信。」 「最好是。」孙夏切了声,吃掉了那根捲心酥,才问他:「你终于又肯跟我说话了?」 于皓俊的手停在半空中,垂眸:「既然他们知道当天是你和我一起,那你一定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你捲入其中。」 孙夏却不以为意:「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你躲不也没用吗?看着更像欲盖弥彰,反而弄巧成拙。」 于皓俊迟疑:「你不怕吗?」 她却反问:「你决定带回槐序时,怕吗?」 这个问题让于皓俊沉默。 不是没恐惧过,但比起视若无睹后懊悔度日,还不如孤注一掷,把重要的人带回来。 有了决心,便没了胆怯。 于皓俊呢喃:「不怕。」 孙夏双手抱着胳膊,扬起下頜:「我也一样。」 于皓俊沉吟,有顷,轻轻一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勇敢的人?」心结已解,他轻松不少:「还是你比较好,哲睿虽跟我认识很久,但有些时候我们还是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你说他坏话,我想办法让小蕊告诉他。」孙夏微笑,略带歉意:「槐序还生我的气吗?」 当时把槐序的别针扔进热茶里,事后孙夏才感到的亏欠,一直想补偿槐序,却又联络不上于皓俊。 于皓俊说:「他不生气了,回家后他在自己的房里找到了掉在床底的同样的别针,才知道被你扔的那个是山寨品。」 「他一直想跟你道歉,觉得那天自己无理取闹怕被你讨厌。」他停顿了下,看着孙夏:「也很想再和我……还有你,一起去游乐园。」 孙夏仰首看他,于皓俊那双惯来冷漠的眼底竟有含着些许柔煦试探,就如这场毫无预警的春雨,细风和雨,瀟瀟洒洒,落进了她的眼里。 她抿唇,唇角微微上扬:「好啊。」 于皓俊眉睫一颤,握拳抵唇,掩不住笑:「槐序会很高兴的。」 两人都笑了,孙夏又说:「再告诉你一件事。」 于皓俊疑惑:「你说。」 「我讨厌有人突然跟我断联,尤其是你,」孙夏的语气很平,但听起来就是十分不满:「之前那次,你跟我说分手前,就是突然跟我断了联系一个礼拜。」 那个礼拜,于皓俊正在纠结——他要继续这段感情,将她蒙在鼓里;还是分手,一了百了? 后来他选了后者。 于皓俊将将这话听进心里,不知怎地,心底某一块感到既柔和又愧疚。 「我不会……永远不会,再和你突然不联络了。」 此番对话告一段落,后门再度敞开,只见那人湿漉漉一身正装,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帕子,一双丹凤眼清澈如水,朝她望了过来。 孙夏和于皓俊都是一愣。 「孙夏姐姐!」见了她,他久违的露出了灿然笑意——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该说他勇敢还是什么,这风顶浪尖之际,文磊还是出席了这场万眾瞩目的金鸥奖颁奖典礼。 // 红毯那段搭配曲:kina-canwekissforever? 那个氛围感有够适合的你们去听了就知!! 标题来自歌曲大雾,张一乔唱的,我的爱歌,2021歌曲总结出来我整年听最多次就是这首歌-////- 觉得很适合皓哥的爱意,熟男的隐忍,我越爱你你可能就越危险,所以我不能表现出来,但他的爱,是眾所皆知的偏爱。 毕竟夏姐是那种——什么我喜欢你却不想让你知道?哈?让我喜欢你是荣幸好吗! 皓哥:我真有荣幸(自得) 夏姐:……哈??? 086. 没可能? 孙夏迎了上前,热络的招呼他:「文磊,你来了。」 文磊从后门进来的,大概是想低调不张扬,所以也没有红毯。 但哪有不透风的墙呢,等会还是会被爆出来,大家就知道他来了。 孙夏心疼,那个少年曾经天真单纯无比赤诚,身上有掩不了的锋芒毕露的光,现在却被迫谨小慎微。 文磊擦拭着黑色西装上的水渍,笑意很浅,眼中本灼灼燃烧的火渐趋淡然:「来见见大场面。」 也想见见她。 孙夏頜首:「等等就可以入席了,我跟你座位安排在附近,有任何问题都能问我。」 听见此话,文磊一滞:「现在和我太亲近,我怕网友们会说你话。」 孙夏反问:「你有作弊吗?你有买票吗?他们成天说这些也翻不出个什么花样,那还能说我什么?」 文磊愣怔半晌,笑了笑:「这些事都没做,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那就好了,清白的人总有一天洗刷的了冤屈,雪都愿意为竇娥在六月下了,你还怕会一辈子蒙尘?」 她或许只是在为自己打气,但她的话很是动听,文磊的心情稍稍喜悦了些。 几日来文磊都在想着怎么带着姐姐从天悦全身而退,才突然想起金鸥奖上能见到孙夏。 就想见见她。 文颖是不赞成文磊这时候还去出席什么颁奖典礼的,都被推出去顶雷了,还赶着去顶第二次?纳闷了许久,她不认识孙夏,在她看来孙夏就是个大文磊两岁的小女孩,能给他们姊弟指什么路? 但文磊却很篤定。 他信任孙夏。 文磊嗯了声:「我不会甘于一辈子背负什么小偷的名声,被置换的人生,我会想办法换回来。」 正还想说什么,却已到入场时间,既进了场内,那就不方便多说什么了。 文磊拦住了孙夏:「我还想跟你说些话。」 孙夏想想提议:「典礼结束后会有庆功宴,到时候说?」 也只能这样了,文磊同意,让孙夏先走。 颁奖厅的前门敞开,出席入围者可依序进入场中候位,孙夏提起了裙襬走在同样入围最佳女配的江雅亭身后,见到对方,孙夏立刻毕恭毕敬的鞠躬。 两人相谈甚欢,江雅亭事前已将其他对手的作品看过,其中年纪最轻的孙夏最让自己惊艳,让她把孙夏当成了可敬的对手,甚至对她的未来十分期待。 文磊头一次参加大型典礼,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此时走进队伍,还是等着前辈们都走了后才跟上。 和孙夏说斩钉截铁,但在此时,却总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恶意。 文磊很想瑟缩在角落,不想在面对其他人的目光,就怕越接触自己越没自信。 「杵在这做什么?」耳边传来沉沉嗓音,文磊抬起头,于皓俊就在自己右侧。 文磊嚥下唾沫,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往日里总被自己甩了面子的公司前辈。 于皓俊见他茫然,想了想,手往前一摆:「你走前头,我在你后面。」 文磊迟疑了下:「为什么?」 「我们同公司,我提携后辈,本来就很正常。」 倒也是,文磊没多疑,难得接受于皓俊的好意。 这时文磊才发现,于皓俊来到自己身边后,那些不怀好意注视自己的就收歛了许多。 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感觉,原来于皓俊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文磊心中有些复杂,又想起文颖对自己坦白的那些话,更觉得自己往常对于皓俊态度实在欠奉,其实他人不错。 * 除了那场毫无预警的朦朦烟雨打乱的典礼红毯外,典礼开始后,一切顺利。 孙夏的造型被讚为红毯五美之一,一袭黑色拖地长礼服,让网友们讚誉是贵气优雅的黑天鹅公主。 于皓俊不必多说,他的团队一向上心,造型自然也被评为红毯五帅。 而文磊的到场,最令眾人惊讶。 评论马上分为两派,一派是义愤填膺的路人们,忙着给文磊泼脏水,而文磊的死忠粉则忙着净化词条,让文磊的评论区别如此乌烟瘴气。 有这么多话题,金鸥奖不受注目也难。 典礼进程来到了颁发最佳新人奖的阶段。 镜头带到了五位入围者,他们都既紧张又期待,颁奖人特地卖了个关子,笑嘻嘻地让大家把心悬起,才终于公布得奖者:「最佳新人奖,得奖的是——让我们恭喜,《小永乐》,孙夏——」 这个奖项可说毫无悬念,孙夏在典礼前就是囊括两项大奖入围的热门,超龄自然的演技让所有人一致认同。 倒是孙夏本人,因为前世坐过多次冷板凳,听见自己名字时委实愣了一下。 直到被身边几位入围者握手簇拥,她才想起自己该上台领奖。 她抱了文磊一下,途经于皓俊身边时,飞速掠了眼,和他四目相交。 于皓俊鼓掌,势在必得微笑,眼中不乏讚赏,老早就知道这个新人奖会被她收至囊里。 孙夏脚步微微停顿,接着握拳抵唇,嘴角微微上扬,她抬起手的动作,也带起了那个沉清念送给孙夏的平安红绳。 于皓俊愣了下,黑蕾丝下着一抹红,如一簇明火燃烧,他顿感不妙。 这簇小火,迟早会在他的心上烧成燎原大火。 只是下一秒,见到台上神采飞扬的孙夏,又释怀了。 烧吧,烧成大火,将他的心都烧成灰烬,也无所谓。 * 典礼十一点半结束,孙夏和最佳女配角失之交臂,该奖项由江雅亭获得,孙夏对此并无他言,觉得江雅亭实至名归。 她心态很好,现在还没拿到无所谓,之后得奖也行。 于皓俊倒是争气,在《承千歌》中将卧薪尝胆枕戈待旦的楚君瀟演绎得入木三分,无庸置疑值得拿下这个最佳男主角奖,现在可不是三金影帝,而是四金了。 虽已深夜,庆功宴仍得进行。 孙夏一身轻便奶茶色连身洋装登场,就被王润新请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于老师说,有个人很想见见孙老师,让我来请您过去。」 那句孙老师让孙夏头皮一麻:「我的资歷还不够格喊什么老师,叫我孙夏就好。」 「不行,我们在这圈子,最重礼貌。」王润新一滞,礼貌问题其一,其二便是王润新心中一直认为总有一天或许得喊孙夏一声嫂子。 他得和孙夏搞好关係,避免哪天真成嫂子了被她给于皓俊吹耳边风。 苏哲睿曾提点他若想做经纪人,务必要管的住自己的嘴,不能想什么说什么。 但王润新就是管不住。 他有些憋屈,脱口:「孙老师,我们家哥对你态度很不同,你们两个私下是不是……」 他伸出两隻食指,併在一起,意指成为一对。 李素雅明显诧异,拍了下王润新:「你在乱说什么!」 「没有,」孙夏心里发窘,但面上却还是镇定的很:「我们就是关係比较好的前后辈而已,你这样误会,我跟你家哥以后会很尷尬的。」 她将落至腮边碎发勾到耳后:「素雅你跟王先生好好说说,我跟于老师很清白。」 说完快步离去,走至转角还能听见李素雅嚷着:「你到底胡说些什么!」 于皓俊怕落人口实,与孙夏约在角落阳台上,孙夏推开阳台的门,就看见于皓俊拿着手机和谁视讯通话。 颁奖典礼后的庆功宴上与他共处无人角落,这让孙夏想起不好的记忆,脸色顿时难看。 然后于皓俊抬头看见了她,向她招手:「来啦?」 孙夏看见于皓俊头顶那盏橙光和煦温暖,他站在下方,看着手机萤幕笑意渐柔,他被这光罩的温和,孙夏驀地有种事过境迁的错觉。 她缓步过去,于皓俊伸手,又觉不妥,默默地又将手收回腰侧。 他笑:「有个小男孩很想见你。」 语音未落,就听见手机那头脆生生的一句:「孙阿姨!」 顿时什么杂事都拋诸脑后,孙夏接过手机,惊喜地说:「槐序,好久不见。」 槐序见了她开心,开始唧唧喳喳,态度比方才和亲舅通话更加热切愉悦。先是道歉,接着拿腔拿调学大人恭喜孙夏得奖,又夸孙夏今天漂亮,嘴巴像沾了蜜一样的甜,把孙夏逗得合不拢嘴。 于皓俊就倚着阳台,单手支颐看她,颊边笑意飞扬。 突然孙夏掠了他一眼,又与于皓俊目光撞的正着。 他已将西装换下,只穿着黑色衬衫,领口解了几颗釦子,恣意瀟洒,笑如朗星入怀。 于皓俊也没想歛笑,继续望着她。 他一直在笑。 孙夏一默,把手机还给于皓俊,于皓俊虽纳闷,但也和槐序说了再见后撳断通话。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盯着他。 于皓俊被她看的发毛,忍不住问:「请问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不是太亲密了?」 她这么问,于皓俊摸不着头绪,幸好孙夏也不卖关子,坦白的说:「你助理似乎误会我们关係了,你和他好好解释一下吧——你应该也不想被奇怪的緋闻缠上吧?」 孙夏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奇怪緋闻这几个字上,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 于皓俊咀嚼着这几个字:「奇怪的緋闻?」 「嗯,不奇怪吗,我跟你?」她好像心虚了,溜了于皓俊一眼,话啊情绪什么的都梗在喉头:「没可能吧?」 于皓俊又缓缓地重复:「没可能?」 然后就露出了笑。 孙夏恼了:「别我说一句就学一句,復读机啊?」 「公开场合我们都注意一下,我承认有时候我自己大意,但你偶尔也会疏忽,所以以后我们彼此注意。」孙夏一脸云淡风轻:「我知道他只是误会,我不会往心里去,但还是得告诉你,我们之间,顶多就是盟友。」 于皓俊见她如此,嘴角微扬。 孙夏的脸颊有点红,或许是在这暖光下,才让他產生的错觉吧? 于是于皓俊抿嘴,笑中好像带点调侃:「放心,我比你还拎得清——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吗。」 果然一懟,孙夏马上反讽:「哦,是啊,是我拎不清,胡思乱想,但既然于老师这么通透,我就放心了。」 说完,两人对视,默契的笑出声来。 孙夏说:「顶多盟友是我说得太过了,我觉得至少也算得上朋友。」 「当然是朋友。」于皓俊看着她面颊上的緋色有点心醉,难免出了神:「润新那边我会去跟他说说,希望你以后见到我……别躲着我,别有压力也别尷尬。」 「我们之间牵扯太多,我怎么可能躲你?」孙夏笑着摇头,指指室内:「说开了就好,我轻松很多了,我先回去,文磊有事找我。」 于皓俊嗯了声,目送孙夏离开,这才拨给苏哲睿。 苏哲睿正被无数想当面道贺于老师的人团团包围,愁的一个头两个大,这时于皓俊终于来电。 他简直感恩戴德:「于老师,你老人家上哪去呢?」 于皓俊脸色难看:「王润新在哪?」 「我怎么知道,你快回来吧,我快扛不住了……」 馀光瞥见冯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看他窘迫,似乎觉得有趣,笑了一下。 苏哲睿立刻挺直腰桿子:「你找他干嘛,快回现场。」 于皓俊哪知这头事情,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找他算帐!」 * 宴会的角落里,文磊正无措的端着香檳在会场徘徊,他并不喜欢喝酒,只是随波逐流拿了一杯,他正想着要不要把香檳换成白开水也好。 「文磊。」一声清脆如黄鶯的轻唤把他唤回了神,孙夏端着杯红酒,看着他杯中未沾的香檳:「喝不惯酒吗?要不要我请服务员送无酒精的给你?」 文磊望着孙夏,竟如释重负地笑了:「你来了。」 孙夏语焉不详:「刚刚还有要应付的人。」 「没关係。」文磊又停顿了下,说:「我姐姐回来一阵子了,前些日子见到她了。」 孙夏知道他们姊弟俩感情甚篤,替他高兴:「真的吗?那你也能趁这段时间,和姐姐多相处。」 文磊点点头,踌躇了下:「拍戏的时候你说过,曾经很喜欢我姐姐,我也答应过你要是我姐姐回来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记得吗?」 确有此事,孙夏却靦腆:「是有此事,但我已经请我母亲安排了。」她仰首看文磊:「meng的设计总监是我妈妈。」 「那我姐姐的代言……」文磊一惊,顿时什么都理清了。 文磊以为又是路卓毅的安排,闹着让文颖拒绝,文颖却说不行,回答说是总监女儿特别推荐的。 原来那位神龙不见尾的女儿就是孙夏! 孙夏竖起食指摆在唇前:「我是王总监女儿的事很少人知道,你别张扬。当初也只是在我妈妈面前提了一嘴,没想到我妈也认同你姊姊很好,我还要替我妈感谢你姊姊愿意接受担任品牌大使。」 文磊的笑意轻松了许多:「我才要谢谢你,你一句推荐让我姊姊刚回国就有了工作。」 「小事而已,对我而言又不算什么。」孙夏摇头,又把希望放到他身上:「既然有你出面,那她和我妈妈的会面我就不去搅和,让他们谈公事。文磊,能请你安排我跟你姊姊见上一面吗?」 又觉得自己说话太过镇定,实在不像个追星少女,孙夏立刻眨巴着眼,面露无限渴求:「拜託——」 「可以可以!」文磊立时应下,心中像是卸了重担。 这就是他的目的,让孙夏和文颖见一面,为他们姊弟指一条明路。 一条能离开天悦娱乐的路。 能安然无恙离开最好,但若必须负伤见血,那也要走。 王润新跟在于皓俊身后蔫头耷脑的从旁的走廊过来——一看就是早被于皓俊修理一顿,整个人垂头丧气,精气神都没了。 于皓俊不苟言笑,抱着胳膊进了会场,这时有目光朝自己投来,于皓俊看了过去,既诧异又纳罕。 那遥遥望着自己的人是文磊。 隔着熙熙攘攘,二人却谁也没挪开视线,半晌,文磊双手贴住大腿,朝于皓俊鞠躬。 这是对他的敬意,也是为这些年的不敬道歉。 文磊抬头,于皓俊仍注视自己,接着对方微笑,点了点头。 文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 「虽然他做了推我入火坑的最后一双手,但私下也提醒我不少自保的方法。」当时文颖颓唐一笑:「虽然我记恨他多年,但现在回想,若没有于皓俊,我现在可能也真没把柄在手。」 在此处尷尬,文磊索性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席。 于皓俊仍站在原地,目送文磊离开,离去前,文磊注意到他的视线,又再度向他鞠躬。 他以前的行为于皓俊从没放在心上,连受他两鞠躬,反倒不习惯。 文磊态度大变,肯定与选秀那档破事有关。 但是于皓俊怎么看,都看得出强行让文磊退出是错误的一步,走错这一步,接踵而来的,很可能就是文家姊弟双双出走。 但这么明显的错步,天悦却执棋下了。 于皓俊倚着墙啜饮香檳,左手搭着右胳膊,他俊眉微蹙,陷入思忖。 这一局,看似错步,会不会才是正确的一步? 这一棋局里,有双看不见的大手,正俯视着他们这些棋盘里的黑白子,然后将每一子都下在可用之处。 他勘不透。 // 皓哥:好气哦说跟我没可能后还马上跑去找别的男人。 087. 老同学 金鸥奖后两个月后。 一切好像停滞,文磊虽答应要安排孙夏和文颖见面,但文颖主要还是以工作为优先,孙夏作为王安渝的女儿,自然也知道品牌大使上任有许多拍摄宣传行程得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真无法与自己见面。 又说回孙夏,虽然暂时没有拍摄行程,不过从斩获新人奖的那刻起她的知名度便打开了,本来顶多是个四线,现在已经成功躋身到三线小花了。 冯蕊趁胜追击,这阵子给孙夏接了不少代言,从饮料到保养品,都有人找冯蕊洽谈代言。 忙虽然身体累,但心灵充足——不忙,表示没工作,那就是心累了。 「明天还得进公司呢——」做完夜间保养,孙夏一头倒进软绵绵的床,电话突然响起,她摸着了手机,未显示号码。 这几个字一点也不让人喜闻乐见。 孙夏接起了电话:「您好,哪里找?」 对方不明所以的呵了一声。 孙夏莫名头皮一麻。 鸡皮疙瘩浮起,她压根子没听过这个声音,便知道这不是源于自己本身的感觉。 是原主听见这个声音自然而然產生的奇妙反应。 「孙夏,想不到你跟梁权一样,都没换电话呢。对了——」后两个字她是慢悠悠的吐出来的:「还没恭喜你得到新人奖,过了两个月,你不会嫌我太迟吧?毕竟拨出这通电话,我也是得再三考虑呢。」 对方是个女人,她显然很清楚自己来歷,但可恶的是,孙夏对那头是谁是何底细完全不知。 孙夏这个人却是不会让人察觉自己的弱势:「你肯打这通电话就让我很庆幸了。」 她从容轻笑出声:「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好吗?我很想你。」 这下轮到对方沉默了。 随后,对方讥誚一笑:「难怪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果真命大,孙夏。」 「拜你所赐,我这几年在国外过的很不好,终于苟延残喘爬回来了。」 毫无预警,这通电话就被对方撳断。 电话来的摸门不着,连结束也令人莫名奇妙。 孙夏柳眉一蹙,摸出了一张纸,将方才那通匪夷所思通话里的疑点都记了下来。 一、对方与原主和梁权认识,且有过节。 二、她一直生活在国外,而且是被迫出国,所以与他们二人都许久未见。 三、她显然知道当年原主身死的真相。 这些日子来她只顾着找天悦对她痛下杀手的秘密,已经疏忽原主復仇之事许久,这一通电话彷彿是个提醒,让她想起自己不只要找出一个真相。 原以为这事或许便是梁权积恨以久失去理智,来了个激情杀人,但如今一看,好像不如她所想那样简单。 她所见都是冰山一角,所见皆是虚浮表面,看似一切安稳如常,实则动盪不安。 一瞬间思绪乱了套,她抓不住逐渐飘失的神智,手微微颤抖下不了笔,像是身体原本主人对答案不愿面对的逞强。 她稳住手,终于写下人名。 陈思悦。 ——原主当年最好的朋友。 * 「她是不是……恨我?」连开门都省了,睁眼,她就看见原孙夏抽抽噎噎的哭着问她:「我听得出来,她对我很不满……」 这个问题,冯薇不忍回答:「你认识她对吧?」 「是悦悦——思悦,陈思悦。」原孙夏掩面痛哭:「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她为什么恨我?」 就知道,那个声音她一听就知道。 原孙夏痛哭失声:「当时我也没办法,我又不知道爸妈要她出国,我已经死了,我怎么阻止……」 冯薇在她对面坐下,去握原孙夏的手,却不留情的掀开了原孙夏这个始终不愿面对的伤疤:「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恨不是因你被下毒而起?」 原孙夏停止啜泣,茫然地看她。 「我一直觉得奇怪,照你所说,你们把彼此当作最好的朋友,这种程度这种情谊,她为什么不来通电话呢?」冯薇神色渐趋严肃:「和你本是势如水火的曼雅都能想办法来电,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她却事隔两年才来了这通曼名其妙的电话。」 冯薇看着满脸迷惘的原孙夏,又问了一次:「不觉得奇怪吗?」 她显然被说动,但也仍挣扎着想为好友说句话:「因为、因为她去国外是因我……」 「她去国外念的可是法国舞蹈名校。」冯薇打断了她的话:「王女士为她特地设了一个奖学金项目,全额补助她念书甚至留学时的日常开销,这等待遇,比在国内好多了,她恨什么?」 这些年来母女关係修復,一回她询问了王安渝,王安渝念在她多年来仍记掛旧友,终于软了心,和她透露了陈思悦的一些近况。 当时她也没想多,觉得这对陈思悦来说委实因祸得福,还为她高兴。 原孙夏愣愣地看着冯薇——是啊,当时王安渝说起悦悦近况,她不是也听见了,也觉得这对悦悦而言甚好,很替她开心吗? 陈思悦从小和自己一起学芭蕾,陈思悦家境不好,但是她的父母对她学舞这事一直努力栽培,勒紧裤带也想让女儿追求自己的芭蕾梦想。 她也曾叹息过这个环境对陈思悦不好,若陈思悦和自己一样家境,或许实力已经更胜自己。 所以当她听到王安渝全额补助,让陈思悦在国外好好学舞时,当然喜出望外,庆幸没让陈思悦被埋没。 原孙夏双手哆嗦,茫然费解的看着冯薇,脑子一直徘徊着那句恨什么。 比起自己丧命,梁权前途全废,陈思悦在这事件中,可说是受惠者。 那陈思悦恨什么? 冯薇见她不对劲:「哈囉?」 原孙夏没回答她,恍惚中,脑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年她十七岁,还在念乔珈艺校,她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笑的神采飞扬:「我要去俄罗斯交换了!」 陈思悦眼里闪过一缕伤色,驀地又恢復高兴,原孙夏不捨的勾着陈思悦,两人要走回教室,鬼使神差的,她看了眼楼梯。 陈思悦眼中掠过一缕嫉恨。 …… * 「啊!」 原孙夏突然尖叫,冯薇浑身一震,却见她抱着头歇斯底里唸叨:「不想了、不想了、怎么可能、不可能……」 冯薇知道不对:「什么不可能?怎么回事……」 语音未落,忽然失了重心,她翻滚在地,失去意识,突然感觉呼吸一紧,她腾地坐起,猛然惊醒,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 「陈思悦回来了?」电话那头,余曼雅听见这个消息也很是惊讶。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今天得进nuit,孙夏无法与余曼雅相约见面,又着急着想和她讨论此事,便拨了电话给她。 余曼雅说:「你们当时感情真的很好,梁权也跟你们走的很近。」 孙夏失笑:「对不起。」 虽不是自己的错,也证明余曼雅所託非人,但总归是抢了她男朋友,这个歉还是得说。 「不用道歉。」余曼雅试探的问:「你之后会跟她变回朋友吧?」 孙夏这才明白余曼雅担心的是何。 不同于她揣摩不出内幕,余曼雅在意的事很简单,只是担心孙夏这个朋友又被陈思悦抢走,心里揣揣不安。 孙夏沉默一笑:「当年那么多事,我信不过她。现在信任的,也就你跟雨恩了。」 余曼雅这才鬱结顿开,松了口气:「那就好。」 想来当年余曼雅和陈思悦并不熟稔,也问不出个什么,孙夏叹气,转而问起她的近况。 余曼雅以金鸥奖替孙夏设计的那套礼服当作毕业製作报告,已经让多家时装品牌对她抱以厚望,向她拋出了橄欖枝,希望她毕业后能到自己公司当设计师。 余曼雅无比感谢:「当时若不是你给我打气,给我方向,我现在可能还在浑浑噩噩卖衣服,孙夏,真的好谢谢你。」 孙夏本想让她加入自己的服装团队,但终归打消了念头。 何必以朋友名义困住她展翅高飞的路呢。 孙夏笑了笑:「给你打气是一回事,能有现在的成就,要赖你自己争气。」她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问:「你跟小蒋呢?」 一提到蒋胜才余曼雅就羞赧了:「春满楼二店准备开张,就是上次找你去的仁南影视城那里,小蒋也要过去了,以后聚少离多,所以我……跟他说开,在一起了。」 虽然仁南与兰北不过一小时路程,地铁甚至能直通仁南,但往后两人只会更忙,余曼雅毕业入职,蒋胜才升职,怕再犹豫下去没机会,所以余曼雅终于做了选择。 她提起蒋胜才时总带着柔煦笑意:「我鼓起勇气跟小蒋说我堕胎过的事,结果小蒋只是愣了下,然后问我就因为这件事不敢和他在一起吗?」 孙夏撇了撇嘴:「堕胎算什么事——他若因为堕胎嫌弃你,我就找他算帐。」 余曼雅声音都柔了:「他也觉得没什么,而且告诉我,他喜欢我。」 两年前看着验孕棒上两条线的余曼雅手足无措,她崩溃的扔掉了第三支验孕棒,痛哭失声。 她想,她没未来了。 堕胎后逃家,她以为一辈子就要如此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是孙夏给自己点了盏明灯,让余曼雅照亮了前路,终于走回了正途。 她找回了追梦的勇气,距离实现梦想只差一步。 蒋胜才当时握着她的手:「堕胎过又算什么大事,我会因为这种事不喜欢你吗?」 他眼里有疼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余曼雅这小半辈子过的凄惨,迷过路跌过深渊,蒋胜才想,若早点遇见曼雅,他就可以早些日子就护着她。 余曼雅唰的哭了,蒋胜才将她拥进怀里:「从今往后,你儘管追梦,我护着你。」他顿了顿,声音从胸膛沉沉传出:「曼雅,我喜欢你。」 余曼雅埋在他怀里抽噎:「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她曾所託非人,但事过境迁,她终于遇到了蒋胜才。 余曼雅想,她能振作起来,过上这样的生活,都得感谢当时孙夏的指引。 所以若有任何人想陷害孙夏,她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孙夏。 * 即将抵达nuit时,孙夏鬼使神差的让李素雅替她去速食店买了块苹果派。 日常孙夏最在意身材,从不放纵口慾,李素雅丈二金刚:「你怎么突然要吃苹果派?」 孙夏停顿了下,想起那时在前座被苹果派烫得直吁气的于皓俊。 孙夏笑出声来:「因为想吃啊。」 进了nuit,孙夏先见到的不是冯蕊也不是陆祺寒,竟是与赵晴方一道从楼上练习室下来的顾雨恩。 顾雨恩没发现她,正叨叨絮絮和赵晴方说话:「你干嘛当眾骂志雄啊,你看他都快哭了。」 赵晴方也没注意到孙夏:「气息都不稳能不骂吗?骂了才会进步,何况说几句就哭,以后黑粉说的话可比我说的还难听。」 原来nuit练习生在新春过后已经开始集训,冯蕊蓄势待发,对这个男团抱以厚望。 而顾雨恩间着没事,偶尔就上楼关心一下男练习生们的近况。 但顾雨恩只在赵晴方在场时出现,所以想看见女神师姐,就表示得接受魔鬼导师赵晴方的严苛训练,使得练习生们对赵晴方可说又爱又恨。 顾雨恩仍觉得赵晴方说得太过:「他才十五岁。」 「我十二岁就这么被骂到大的。」 顾雨恩无奈:「你就是这样,难怪以前我都觉得你难相处。」 「我管你怎么……」赵晴方顿住,本打算茶水间泡杯茶,手都搭门把上了,却鬼使神差回头:「我很兇吗?」 他停顿的奇怪,顾雨恩满脸费解,点了点头。 赵晴方嚥下唾沫,看着顾雨恩,不知怎么就心虚,闪忽着眼就躲开她的视线。 他哼了一声:「严师出高徒。」突又觉得哪不对,又一问:「你以前真的觉得我兇?」 顾雨恩满脸费解:「很兇啊。」 赵晴方倚着门,凝视着顾雨恩,片晌,莫名其妙哦了声。 顾雨恩不明所以,耸耸肩:「算了,你要怎样训练是你的事,你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孙夏逮住了正在一旁睡觉的陆祺寒,低声说:「起来说话,这俩不是挺不对盘的吗?」 「啊?」陆祺寒睡的懵懂,有顷才回神:「他们最近都这样啊,是你太久没进公司了吧?」 「不对劲啊。」 「是你思想有问题,看什么都不对劲。」 孙夏顿了顿,斜他一眼:「没眼力的傢伙。」 这边,顾雨恩知道赵晴方要上楼回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埋头写歌,不想打扰,转身就拿出手机吃瓜,就这样刚好捕捉到一则快讯:「我擦,佟瑛要结婚了?没公开直接官宣结婚,这波操作也是快狠准。」 赵晴方心中一沉。 孙夏不免俗的也是个爱吃瓜的人,立刻问:「佟瑛,哪个佟瑛?」 「咦?」顾雨恩这才注意到她,喜上眉梢,扑过去抱住她:「我的孙小夏——你来了怎么都没吱声?」 「你以前都能马上发现我的,所以这次,是你的错!」孙夏笑笑,追问:「欸,哪个佟瑛啊,很耳熟,她结婚对象谁啊?」 「对象就那个秋叶餐饮集团小开。」 本就在旁的陆祺寒也加入话题:「还能有哪个佟瑛,桐城那个吧,他们主捧的女歌手。」 他看向赵晴方:「哥,你不是跟她很熟吗……」 「不熟。」赵晴方迅速否认,眼里有一丝黯然:「完全不熟。」 拋下这句话后,赵晴方毫不犹豫搡开门进了茶水间,碰的一声,关门的速度飞快。 三人愣怔。 顾雨恩垂眸,好像方才看见赵晴方脸色不大好?忍不住喃喃:「不熟就不熟啊,反应这么大。」 陆祺寒却嘁了声:「骗人。」他迎着顾雨恩孙夏试探的目光:「佟瑛那几首出圈的歌全是赵晴方写的,这还不熟?」 088. 因为对方是你 「帮忙写歌就得熟吗?」陆祺寒这话顾雨恩听了特不是滋味:「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上他赵晴方的才华,又刚好同个公司,才特邀的啊。」 陆祺寒说:「姐姐啊,不是一首,是很多首啊——不熟也可能,但合作后一定会熟的,就跟拍戏一样,作曲者跟歌手也得长时间讨论磨合啊。」 是吗?顾雨恩不语,她虽没录过歌曲,但陆祺寒说的有理。 凡事都要磨合,录歌肯定也一样,那为什么赵晴方要说谎撇清? 一刻鐘后,赵晴方又从楼上下来开会,nuit全体员工正襟危坐,听着台上冯蕊报告事项。 趁着灯光昏暗,顾雨恩偷偷覷了眼赵晴方,他抿紧了唇,俊朗侧顏线条俐落严肃,一见便知心情受了影响。 为什么方才那瞬,赵晴方的眼里黯然神伤呢? 她目光毫不矫饰,赵晴方自然察觉,满脸狐疑的看向顾雨恩。 偷看被揪个正着,顾雨恩也不怕羞,既然他看来,那就坦率面对,朝他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的傻呵呵。 赵晴方愣了愣,握拳抵唇,扛不住笑意来袭,噗地笑出声来。 他想,都那么多年了,想必她是走出了当年阴霾,才会选择与现在对象结婚的吧。 他也该试着开门,从自己搭建的屏障走出来了。 财务部终于匯报结束,冯蕊又上台:「这件事其实不算公司大事,但我希望大家可以跟她说句恭喜。」 她扬臂摆向孙夏,藏不住眼底的欣喜骄傲:「上个礼拜傅左琳导演亲自给我打了通电话,说非常希望孙夏可以出演她新剧的女主角。」 言毕,先是四周岑寂,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欢呼声就此爆开。 此起彼落的「她值得!」、「她早该演女主角了!」、「傅导有眼光!」等话接踵而来。 顾雨恩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孙夏:「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走到这个地步!」她喜上眉梢:「傅导很好,作为女人,她很懂怎么拍出女性喜欢的戏剧。」 傅左琳便是上回顾雨恩拍摄的电影《故人叹》的导演,那时顾雨恩忤逆赞助方而惨被撤资,傅左琳得知来龙去脉后非但没怪罪,甚至力挺顾雨恩,让顾雨恩对她分外有好感。 陆祺寒乐的好像被钦点演女主角的是自己:「她就值得!」 就连赵晴方这冷面小生也一反往常,带着浅笑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反而是孙夏,愣怔原地,如同在金鸥奖上听见得奖人是自己时一般,她顿了会,才反应到自己要以孙夏的身分出演第一部女主剧了。 上辈子她可是熬了六七年,才终于得到这个机会呢,这辈子是有点过快了。 但,也没关係,谁知道机会是什么时候落到自己头上的呢?或许这辈子,就是会快一点吧。 她被所有人簇拥到冯蕊身边,冯蕊见她傻愣的样子想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进自己办公室:「我和孙夏就自己讨论了,大家就地解散,忙自己工作啊。」 * 一进到冯蕊的执行长办公室,里头早歇着的人起身:「你们员工可真太热情了。」 冯蕊微笑,向孙夏介绍:「这位就是傅左琳,傅导演,我的好朋友。」 孙夏自我介绍:「傅导您好,我叫孙夏,谢谢你的赏识。」 对方俐落的扎了个马尾,随意一件素t加宽松运动裤,简单随兴的毫无一点名导架子。 傅左琳嘖了声,笑:「我才要谢谢你。」又看冯蕊:「要不是我跟冯蕊有私交,孙夏第一部女主剧能轮得我吗?她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气新星呢,长的漂亮演技又好。」 冯蕊嗔她一眼:「看到你的剧本,我大概也会选择你。」 傅左琳想想也是,没想谦虚:「哎,确实。」 演艺圈幕前虽百花齐放,男女比例相当,但幕后却意外的阳盛阴衰,除了幕后大多都是些粗重工作外,也是因不少人固有印象,认为男人才不会将一部剧拘泥于小情小爱,能拍出大格局的戏码。 傅左琳不服,誓要拍出更胜男性导演的作品,这些年也真实现了自己许下的豪言,不仅有情爱更有格局。 她是演艺圈幕后最帅气的人。 能和这样的人合作,是孙夏三生有幸。 孙夏靦腆:「没有,傅导别这样说。」 「客气了你。」傅左琳领着孙夏坐下,突然面上发窘:「但就是,这又是一部古装仙侠,不晓得你会不会不愿意接?」 毕竟孙夏出道至今三部作品,仅有一部《小永乐》是现代剧,剩馀两部皆是古代为背景。 但无奈孙夏就是那现代古装都好看的,不少人看了紫甌和黎悠两角扮相,都喊着让她永久古装,把她摁在影视城里拍古装剧。 而且,近几年来古装剧比起现代剧更容易爆,所以古装偶像剧才会一部接一部,这块大饼,任何人都想吃。 孙夏当然也想吃:「只要是好剧本,不管是现代民国古装,我都愿意演。」 「太好了。」傅左琳将剧本交给孙夏:「这部剧我一看剧本,男女主角就瞬间浮现你们两个的脸,真是其他人都没想到,觉得就该是你们。」 「孙夏你还算好说话,另外那位老师没演过仙侠古偶,我更愁着不知道怎么说服他。」 孙夏抚过写上《花开两生面》五字的剧本。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出自《世说新语》,字面上的意思是事物往往因为人的一个意念而改变,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善恶有两面,有黑就有白,有利也有弊,有光亦有暗。 单从剧名看来就是个寓意极深的古装仙侠剧。 如此戏剧,又有傅左琳这样的导演,她将这一年全押在这齣剧上,自然无比上心,连男女主角都要找自己满意的对象。 孙夏听着搭档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当然好奇:「能请问傅导男主角打算找谁吗?」 * 晴空万里,湛湛蓝天,晴朗的一朵云也没有,正是仲夏五月天。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夏。 于皓俊与苏哲睿错开一步,先后进了天悦娱乐二十五楼的会议室,而候在里头的两位女士马上起身。 于皓俊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礼,立刻也鞠了一躬:「傅导,受不起,太客气了。」 这穿搭与前一日和孙夏见面时几乎如出一輒的女性,松散高马尾加一条宽松运动裤,不是傅左琳还是谁? 「没有没有,我跟你又不熟,又有求于你,礼貌还是该有。」 傅左琳觉得于皓俊真是个礼貌得体的人,抬起头端详,看见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长立于此,就算不发一语,也觉丰姿俊朗,不由叹谓了声:「没错,天帝易司霄就该是这样。」 感叹完毕,傅左琳往身边娇小的女性一比:「这位是我的主编剧,这次的剧本就是由她主笔,她姓罗,罗子慧。」 罗编剧推了下眼镜,往前一步,正要自我介绍,于皓俊却先开口:「原来这样精采的原创剧本是这么年轻的女生写的啊。」 罗编剧才刚毕业两年,按资歷本也不该这个年纪就成为编剧主笔,还是傅左琳惜才,偶然收到了罗编剧的剧本投稿,才发现了这块璞玉。 自己的作品能入于皓俊的眼,罗编剧脸颊微红,到底年纪轻,兴奋毫不掩饰。 双方互动不错,两方也便不再忸怩,不再说那些客套话,傅左琳又是个直肠子性格,完全不迂回:「那我们就直接谈吧,苏先生,于老师的档期有碰到吗?」 「没有,但他很挑剧本,现在还没挑出个所以然。」苏哲睿摇头,他讚赏的看着罗编剧:「罗小姐,你这本是他认真看完的。」 罗编剧羞涩一笑:「能得到各位前辈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这剧本我也喜欢,不然我怎么会拍呢?」傅左琳笑得好像被称讚的是自己,话锋一转:「于老师,既然喜欢,愿意赏个脸,来演我的剧吗?」 早有耳闻傅左琳性子爽朗直接不拖沓,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长驱直入。 于皓俊迟疑:「我还想再考虑考虑,毕竟我就出道前几年演过偶像剧,实在……」 当时过于想转型,拚了命想撕掉自己奶油小生的标籤,因此后来演的不是权谋悬疑就是警匪题材,走的都是正剧路线。 虽然说罗编剧这剧本并不是单纯的小情小爱,这剧的格局很大,男女主角都不止甘愿为对方付出的双向奔赴,更愿意以苍生为优先的大义。 男主角易司霄的人设他很喜欢,是个心系天下的天帝,情愿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也要拯救苍生流民的好帝君。 光这一点,于皓俊就觉得这剧胜出往常套路化、动不动要苍生陪葬的仙侠剧许多。 但已经30多岁,还有大奖肯定的他回去演偶像剧,就好像在和那些流量小生抢机会,这肯定会在之后开播被嘲讽一波的。 见于皓俊略有动摇,傅左琳趁胜追击,指着罗编剧:「我今天可是把编剧都带来了,整部剧就你有子慧出山这种待遇哦。」 苏哲睿哭笑不得:「若不答应的话,傅导和罗小姐该不会打算三顾茅庐吧?」 「大概就再来个两次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也懂得。」她装模作样叹气:「但就是纵观演艺圈大概没有哪个这么适合演易司霄的吧。」 于皓俊也失笑:「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所以就我见到编剧庐山真面目?女主角也没有?」 傅左琳眼中掠过自得:「没有,最好的待遇都给你——毕竟女主角经纪人是我的好朋友,给我特别开的后门。」 奉承这话谁不喜欢,于皓俊开心的哈哈大笑:「那是谁这么适合黎华这个角色,让傅导不惜动用关係也要争取呢?」 「孙夏。」 笑声顿止,于皓俊怔了一怔。 傅左琳当他忘记孙夏是谁,咋舌:「不是吧,忘了?你们合作过《承千歌》啊。」 苏哲睿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所以你朋友是冯蕊?」 「嗯,很好的朋友。」傅左琳点头,顿了下:「是这样的,我也有看《承千歌》——毕竟李导算是我师父。总而言之,我很喜欢你们两个之间的火花,不仅接的住彼此的戏,而且只要一对戏就是名场面,我非常喜欢你们之间一来一往的碰撞,重点是,光外型看cp感就很强——」 「那就接吧。」 「——所以当子慧给我看《花开两生面》的剧本时,我就觉得易司霄黎华该由你们来演……」傅左琳止住了话音,愣怔看着桌面,又茫然抬头:「你要接?」 于皓俊轻描淡写:「嗯,既然是孙夏,我就接吧。」 苏哲睿同样错愕:「这么轻率?」 「我深思熟虑了,哪门子轻率?」于皓俊支颐微笑:「我外甥才说我演的剧他都看不懂,也是该演演偶像剧了。」 见傅左琳瞠目结舌,于皓俊啼笑皆非:「傅导,我考虑时你殷切恳求,我答应后又不敢置信,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挑起眉梢:「别我答应了才告诉我,其实孙夏还没打算接这剧哦。」 「不是,我……」傅左琳回神,笑中带些微妙:「我昨天去找孙夏时,她也是这样,听见我想找你演男主,就二话不说答应了。」 听完此话,于皓俊一顿,在脑中反覆捋过几次这话,驀地一笑,眼底如有烟花绽放,分外璀璨耀眼。 他分明欣喜,却又尽可能保持气定神间:「是吗?」 但哪有可能藏的住呢,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眼里心里,都放起了烟火啦。 傅左琳觉得自己像个大傻蛋,早知搬出对方名头他们就应允,那她又何必苦口婆心这么久? 情况与今天差不多,傅左琳答出了于皓俊三字,孙夏也是一瞬怔神。 傅左琳唯恐她听见这个咖位高她好几倍的人要与自己搭档紧张,连忙吹捧了孙夏实力,也就因此她今天在于皓俊面前才能称讚孙夏称讚的如此顺畅。 孙夏仍是愕然,但倏忽间,她笑了,好似那春天盛开的花一样,明艳大方。 黎华原身是易司霄养在院子里的梨花,在易司霄最后准备慷慨赴义时,黎华意外化形,让易司霄对这世界又有了渴望。 傅左琳想,梨花仙子就该是眼前人。 孙夏颊边一抹浅笑:「既然要找他演,那我也演吧。」 定下心仪男主后,傅导欢天喜地的离开,这时苏哲睿八卦心起,立刻揶揄:「你不正常啊。」 于皓俊掠他一眼。 这更不寻常了,倘若搁在往日,于皓俊不挤兑他一两句哪肯罢休。 苏哲睿笑弯了眼,意味深长:「哎,现在好像是,夏天对吧?」 一句夏至,两种含意。 于皓俊无奈抿嘴一弯,答非所问:「苏哲睿,你会对一个曾经打晕你的人动心吗?」 苏哲睿登时露出了几分鄙视:「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于皓俊若有所思:「是啊,应该是有病吧。」 入目所及,满城火伞高张,植栽都已鬱鬱苍苍,百花齐放,急着争奇斗艷。 晴空湛蓝,万里无云,这是夏日。 夏日就该带点红,比如带刺却鲜艳明媚的红玫瑰,又比如她纤纤腕间的一抹红。 于皓俊托着腮看窗外,温柔一笑:「有病就有病吧。」 * 文磊甫跳下计程车,就立刻拔腿急奔,幸得年轻力壮,连爬三层楼也脸不红气不喘。 「老姊!」他推开摄影棚的门,里头所有人纷纷朝他看过去。 今天文颖的行程是拍摄meng新一期的高定礼服宣传照,他这霍然闯入,自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幸好文颖也告一段落,正在休息,赶紧按着文磊的脑袋道歉:「对不起,我弟弟不懂礼貌,也不知道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广告大使新上任,第一张宣传画报拍摄,这么重大的事,王安渝自然也在场。 「没关係,这么急想必有什么要事。」王安渝端详着文磊面庞:「我记得你跟我女儿孙夏合作过吧。」 刚刚是他莽撞,文磊反省,便也不着急说事,先回答王安渝:「是,曾和姐姐一起拍过戏。」 王安渝说:「原来,但要真不说,我还看不出你们是姐弟,长的不怎么像。」 文磊长的朝气还带有赤诚,丹凤眼明亮,笑如清风拂过,文颖却是典型超模脸,纵使本人性格偏软,但不笑时却总自带骄傲贵气。 王安渝笑笑:「看来演艺圈还有多位隐藏的家人呢,很多人也都不知道孙夏是我女儿。」 她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知道文磊火急火燎赶来必有要事,寒暄几句就让他们姊弟到一旁说话。 一到角落,文颖立刻问:「怎么回事啊?」 文磊顺顺吸吐,才低声说:「我听说于老师要接新戏了。」 这阵子他们俩虽未正式和于皓俊和解,但私下也都份外关注这位前辈的一举一动。 文颖不明所以:「然后呢?」 他是演员,接戏不是挺正常的吗? 文磊恨铁不成钢:「姐,你是不是傻啊,接戏会长时间不进公司,那到时候那对兄弟或路卓毅要对你做什么,你分得出什么是对是错吗?」 「我已经是弃子,但你还有用,到时候他们拿你牵制路卓毅,你不就更离不开了?」 文颖神色一僵,这才想起文磊说的一起走。 其实她并没有这个打算,她自己很清楚,能够送走一个文磊已经够呛的了,自己要走,或许很难了。 但文磊却已经说了:「姐,跟过去。」 「啊?」 文磊眉头微蹙,攥着她胳膊:「不可能只需要一个女性角色,所以你争取试镜机会看看,只要跟过去,那就能换几个月的远走高飞,而在于老师身边,你也相对安全的多。」 089. 终于见到文颖了 文颖瞠目结舌:「你这什么法子?我是模特不是演员,我怎么可能争取的上角色?」 确实,这也是一大问题。 文磊长眉一蹙,这些日子里那本赤诚的双目中的光逐渐灭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日成长后的沉着稳重。 见此,文颖心疼。 她的弟弟本是最意气轩昂的少年郎。 已被逼到绝境,文磊不得不反抗,他早忘记曾经恣意妄为的自己。 文磊说:「姐,倘若我们反其道而行呢?」 文颖满头雾水:「什么?」 「若我们让路卓毅或天悦去和导演谈呢?当初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演了承千歌,安插你一个角色能换资方几千万的投资,我相信没有一个剧组会拒绝。」 他拍过戏,自然也知道拍戏多烧钱,而且他事先调查过了,该剧导演傅左琳,和李裕飞在业内齐名的两大实拍狂魔。 各个场景都想实景拍摄,那要花的钱可不少,傅左琳虽热爱导演这份工作,但总不至于亏钱也要拍完这部戏。 他目光炯炯,久违的燃起了火:「你主动提,路卓毅肯定会给天悦压力,到时候你就能被安排进去。」 「这还有个好处,你五年前离开就像在宣示自己要独立不再仰仗路卓毅的势力,天悦可怕你独立了,而你现在又想重新依靠路卓毅得到这个机会,于他们而言……」 文颖心跳如擂鼓:「他们会对我卸下戒备,认为我没有反心,万无一失。」 文磊唇边浮现一抹笑:「对。」 文颖点头:「好,我尽可能自然的暗示路卓毅,但我先前对他态度不怎么好,可能得多花些时间。」 言毕,又忽一悵然:「小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文磊说:「姐,我十九岁了,人不可能永远单纯,我得长大。」 于别人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天悦玩弄在鼓掌的,是他十岁就怀抱着的梦想。 他们让自己背负骂名,而这被强加在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可能就此让他翻不了身。 文颖迟疑:「其实你也可以自己一走了之,毕竟如今让你沦落到这个地步,还得归咎于我……」 若她没去过那场餐会,没遇见路卓毅,没爱上lance,便成不了路卓毅的掣肘,文磊这条追梦路,或许就不会如此坎坷。 文磊一默,没看她,只是轻笑一声:「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天悦主捧多年,被称一句天悦太子。」 他望着天花板,唏嘘一叹:「我也是既得利益者,怨不得他们什么。」 文磊其实也不是想要復仇什么,他只是想拚个离开出走,想再努力试试让他们承认自己的恶行,让自己重获清白之身,能再次登上舞台唱歌跳舞。 文磊宽慰一笑,将文颖的手握在掌心拍了拍:「不要再说什么我自己一走了之的话了,你是我姊姊,从我出生就在,我怎么可能拋下你?」 * 两周后,文颖果真说动了路卓毅,并安排天悦赞助,将文颖安插进《花开两生面》中演女二号朱殷。 第一次演戏就能高攀到女二号,文颖确实受宠若惊。 只要文颖敢提,路卓毅就敢替她完成。 那时,路卓毅喜出望外,又问了文颖:「想让小磊再次出道吗?」他冷笑怒骂:「姚鸿那个言行不一的垃圾,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拿我小舅子开刀。」 文颖踌躇,但想起文磊叮嘱的,摇了摇头。 路卓毅疑惑:「你不是很想看他出道吗?」 文颖又摇了次头:「现在再出道,风险太大了,小磊也想通了,不想当歌手了,想要安安稳稳的念完大学,毕业后找份幕后工作就好了。」 她又按着路卓毅的手,柔声说:「也不要对天悦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我们姐弟也是恩尽义至了。」 她嚥下唾沫,怕自己演技差,让路卓毅发现破绽。 路卓毅却很吃这套,把文颖的手握在掌心里拍了拍:「就你善良,都听你的。」又是惋惜:「但还是觉得可惜,练习那么多年了。」 文颖扑闪着眼:「人各有命吧。」 文颖这个角色虽说是女二号,却不是套路般的女主情敌,她原是天帝易司霄手下的花界上神,知道易司霄的计画后慷慨赴死,转世后成为名闻遐邇的女将军,最后被女主角黎华唤醒记忆,加入了她的復活易司霄小队。 傅左琳就非常不高兴了,好不容易争取到自己满意不已的男女主演,做梦都要笑时,想不到自己仍得为钱将这一身傲骨折了。 不过在亲眼见到文颖后发现她身上气质与女二相似,傅左琳也就释怀了。 她确实五官都带英气,很适合这位难辩雌雄的女将军朱殷。 傅左琳烦躁又无奈:「算了,至少外型和我想像的挺像的,但要求很高,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文颖连忙鞠躬应下了。 她只好找文磊补课,虽文磊也只是出演过一部戏的半瓶醋,但还是能分享不少经验,他将孙夏此前曾教授过的方法告诉文颖,让她提早做好人物小传,尽早进入角色状态。 待一切准备稳妥,一个月后,《花开两生面》在仁南影视城正式开机,文颖终于在片场见到这位让弟弟另眼相看的女子。 孙夏已经换上古装,一身玄黑劲装,马尾高束,腰侧还佩了把剑,微风带起她红色发带,不苟言笑,分外英姿颯爽。 文颖愣了一下。 角色需要,孙夏那张白净脸上不仅点了麻子,还画了道红色的疤,从下頜延伸快到耳垂。 就连粉底,也特地上了黑了不只一个色号的粉底液,文颖见过孙夏的照片,此时见到本人,真觉得判若两人。 她赶紧翻翻拍摄时程表,原来这场戏是易司霄转世后,黎华痛失所爱黑化成当世魔头,两人在经歷大变后的初见。 天帝座下的最珍爱的小梨花仙甚少人知,但独闯魔界禁域从魔尊手上夺纳灵珠的混世女魔头黎华可是大名鼎鼎,因此黎华易容,给自己画成了个其貌不扬的。 虽说如此,孙夏本身底子强,画成这副德性,还是看得出容貌姣好。 文颖忍不住和身边工作人员说:「她也真豁的出去。」 所幸黎华为试探眼前凡人是否真是易司霄转世后立刻将这妆卸去以真容相见,所以这判若云泥的装束孙夏也不必顶着太久。 纵使如此,几分鐘时间就够让人震撼了。 工作人员笑:「是啊,一开始罗编也很担心她不答应,想不到孙夏什么也没说,二话不说应了。」 「这算哪门子豁出去?」 一个男声从后边响起,文颖错愕了下,回头去看,忽又一阵南风而来,吹落了洋洋洒洒的柳絮,文颖一时迷了眼,就只能见一个身姿挺拔影影绰绰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 恍惚间,好似穿梭岁月,她回到了古时,而面前站的,是那年少赤诚,气宇轩昂的小王爷。 工作人员才喊:「江霈。」 他发冠高束,一身蓝色晋制交领古装,向工作人员鞠躬,又和文颖问好:「你好,我叫江霈,饰演蓝采和。」 想起来了,这位是男二号蓝采和的饰演者江霈,和孙夏同年出道,虽发展不如孙夏平步青云,但也是一步一脚印,已经走到能让傅左琳钦点出演的程度了。 文颖一米七三,但看江霈却还需仰头,如此挺拔身板,剑眉星目,确实很适合演出战神蓝采和。 文颖答非所问:「为什么这不算豁出去呢?」 江霈想了下才知她问是方才自己所言,笑了下:「这叫敬业。」 他比着正在暖身,练习盘腕剑的孙夏:「要是连扮个丑都不肯,那算什么演员。平日要多漂亮包袱多重都无所谓,但演戏,是在演角色,而不是你自己。」 文颖听了深有同感,正想说什么,又想起自己尚未自我介绍:「我还没介绍自己,我是文颖,饰演朱殷。」 文颖垂目一笑:「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你这席话让我受益匪浅,我是第一次演戏,所以之后也希望你能多关照些。」 江霈愣了下,原来被资方强硬安插进组的就是她。 和他想像不太一样,在他想像里,文颖应该是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却想不到文颖竟是个和顏悦色,平易近人的。 她不笑时气质可说高冷不近人情,但偶然一笑,清致的眉眼舒展开来,显得娇憨可爱。 江霈一时反应不来,忽一忸怩,挠挠鼻侧:「你看,于老师来了,文……文小姐,在敬业这事上,可不能不提于老师。」 文颖饶有兴致的看去,只见于皓俊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破旧小廝装束,走近孙夏身后。 他陡然一改往常的贵气,如今像个布衣异样,让文颖目瞪口呆。 文颖咋舌:「我还没见过皓哥这副样子。」她自来熟般和江霈说:「不晓得你知不知道,皓哥刚出道的时候,还总被大家称作天悦太子爷。」 然一提到这个称号就让文颖唏嘘,先是于皓俊,后是文磊,显然被称作太子爷的最后下场都不好。 孙夏浑然不知,还在练点剑刺剑,于皓俊突然一个空手接白刃,拽着剑刃,使力将孙夏往自己方向一拽。 孙夏这几个月在程家班可不是练假的,她当即扎好步子,竟也没被于皓俊扯了过去。 孙夏嘴角上扬:「你无不无聊?」 「听说你没拍戏就去练武术,哥来试试你的实力。」于皓俊挑起眉梢,俯身去看她,见她特地化的麻子伤疤,竟也没被吓着,反倒哈哈大笑:「还好,还看得出你是谁。」 孙夏没搭这话,忽扬起左手一劈,于皓俊眼明手快挌住,孙夏顺势挣脱,收剑又刺剑,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于皓俊惊住却也没分神,偏头闪过,谁知孙夏不依不饶,盘腕剑一转,此势挟风朝他刺来,她的动作快的让人措手不及,闪过一招又来一招,于皓俊避无可避,剑锋已经指着他的脖颈。 虽知道这只是道具,没办法伤人,但阳光下剑锋闪耀着锋利的光,还是让于皓俊额间浮起薄汗。 孙夏是真有两把刷子。 于皓俊嚥下唾沫:「行了。」 孙夏收剑,挑眉问他:「怎么样?」 于皓俊真觉得松了口气:「知道你很厉害了。」 孙夏哈哈大笑。 这些举动让边上的文颖愣了愣:她在天悦这么多年,也就看过皓哥和冯薇一个女人关係好些,便从没看过他主动亲近哪个女子了。 于皓俊说:「你太认真了,都没注意到场边谁在盯着你看。」 孙夏闪忽着眼,顺着于皓俊的手看过去,就看见丈许处并肩而立的文颖和江霈。 见他们目光看来,文颖和江霈靦腆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孙夏确认:「文颖?」 当她得知文颖进了《花开两生面》剧组时惊诧不已,她从二月就盼着见面却总盼不到机会,想不到最后文颖却误打误撞和她出演同一部戏,两人终于见到彼此。 五六年的时间,文颖已比自己记忆中成熟许多。 于皓俊嗯了声:「我起初听说文颖也要进这剧组也吓了一跳,后来哲睿告诉我,表面上是天悦出资,但实际上是vargas药业出的钱。」 孙夏蹙眉:「文颖总不可能这么拎不清,仍选择接受那票人的帮助。」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文颖此举,可能是障眼法,装做自己认清了归顺了,不再想着逃,乖乖留下了。」 于皓俊陷入思忖:「可是我想不通,倘若他们当时没动文磊,那文颖可能真仍是那低眉顺目乖顺不已的,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文磊是文颖的软肋,动他便是触了文颖的逆鳞。」 于皓俊不是会将自己参不透之事说出的人,因为他也真没几件想不通的事,兴许也是身边没几个可信之人可与自己讨论,所以他亦鲜少将自己所思所想说出。 而今他说出口,那必是真搜索枯肠,却想不透。 他苦思了许久,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却不敢确定。 孙夏将剑收进剑鞘里,抱着胳膊看着文颖。 她转头看于皓俊,他亦正看着自己,难得面露茫然。 俄顷,孙夏垂眸:「我知道,你其实早想通了。」她深呼吸,看着柳絮空中飘,纷乱迷眼,她眼神倏地一沉:「这一切都有人推波助澜,蓄意想让天悦乱。」 于皓俊眉睫一颤。 孙夏注视着他:「你怕的是,我们会不会其实也是这个幕后者的谋划之一。」 于皓俊默了默:「是。」 090. 文磊难过 自己多年来调查之事,竟是某人幕后有意为之,这对于皓俊来说打击不亚于天崩地裂。 假设没有这个人的推波助澜,那就可以实践于皓依的委託,带槐序回家,甚至就不会失去姊姊? 这表示他这些年的沉浮,卧薪尝胆,忍气吞声,其实都是某人计画之一,这个人在棋盘外,笑看他的所作所为。 那他的努力,只是为他人作嫁衣吗? 孙夏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棋盘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不可能有顺着你意的棋,定会有一两枚不听令的棋,甚至可能出现变数,将你的军。」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而我,是这盘棋的变数。」 于皓俊愣了下:「什么意思?」 孙夏拔出了剑,在地上作画:「现在明面上两盘局,你和槐序,文磊文颖路卓毅。而我的出现,看似与这些局无关,又都息息相关,所以那个人看不透了。」 于皓俊认同:「确实,若不是认出你,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你要搅和进这事。」 他突然醍醐灌顶:「我若是下棋者,你出现在这盘局里,我肯定会急,因为我怕自己被你将军,怕你让这棋局天翻地覆。」 「嗯,我是他没算到的那点。」孙夏伸腿将地上的两个圈抹去,冷笑一声:「他当下棋这么容易,就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砲翻山吗?老娘就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于皓俊噗地一笑:「被当棋子的是我,你倒是咬牙切齿了。」 孙夏掠他一眼:「于皓俊,你是他想不到的棋子。」 于皓俊怔然。 「他错估了你的想法,没想到你会向外求援,更想不到我们会遇到对方,在我们达成同盟时,他谋划多年的局便已岌岌可危。」 孙夏将剑收进腰侧剑鞘,偏头看他,眼里踌躇满志:「于皓俊,还有一点,我们和他要的都一样,让天悦乱。」 于皓俊舒心的笑了:「使它倒台秘密一定和你身死的真相有关,而天悦倒台,我就能带槐序回家。」 孙夏頷首:「所以你别想太多,他要下,我们就推波作浪,说不定鷸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经此番对话,于皓俊顿时心结已开,他点点头,眼里已无方才茫然。 说来也奇,他独自鬱结了两个多月,但孙夏却能用几句话就让他舒舒坦坦。 见他眉眼都舒展开来,笑起来像此刻暖风和煦,孙夏心情也好上许多:「好点了吗?」 于皓俊说:「好多了。」他顿了下,恍然抬头:「你说这些话只是想让我别想太多?」 又一阵风来,吹起了孙夏束发的发带,也吹起了于皓俊披在肩上的几缕碎发。 孙夏脸上莫名多了抹緋红,她很快的溜他一眼:「我没那间工夫。」 是吗? 于皓俊偏头,看见她那张特地画丑的脸,却觉得清丽,眉眼轮廓都出色。于皓俊抿嘴一笑,不多问,却心已明瞭。 于皓俊的声音从身后沉沉响起:「虽然你无心,但确实让我好一些,谢了。」 风带来他身上独有的黑雪松淡香,孙夏倏地恍惚,转头看他,见他唇边那抹未散淡笑,她紧抿着唇,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孙夏偏过头的同时,于皓俊的笑缓缓地收回了。 分析出孙夏是棋局变数后,于皓俊省了一句话没说——假设他是下棋之人,下一步,定是将她这个变数除了,以防万一。 他到底是做错事,误打误撞将她捲进此局,让她陷于危险之中。 于皓俊哑然一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孙夏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见他眼里星辰顿失光芒,但着一缕悲。 「终究还是让你陷于危境。」 孙夏默然,半晌,她摇摇头:「我问过你,决定带槐序回去时怕吗?你当时说不怕,而我那时也将这个答案回送给你。」 她分明比于皓俊矮,但此刻挺直腰桿,下頜微扬,却像个能顶天立地的巨人,毫无畏惧:「所以不管如何,什么困难都阻不了我想找的真相,任何危险我都不怕。」 「于皓俊,你没按着我让我和你结盟,我是自愿的。所以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此事和我道歉,我们没也没欠谁。」 于皓俊盯着孙夏的眼看,此刻的她没了倾国姿容,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丝毫不惧怯,如有簇火,熊熊燃烧,火光烈焰,好比春日胜放的玫瑰,万花之王,自然红的张扬明艳。 赤红的焰火肆无忌惮的烧在他心上,鲜红的玫瑰烂漫炫丽的开在他心底。 一个女子,胆识才智却更胜男人,于皓俊想,难怪自己当年会爱上她。 「好,以后不道歉了。」于皓俊笑了,他瞬即歛笑,神色添了一丝勇猛果敢:「你不怕,我也不怕。」 孙夏无声一笑,望着落英繽纷,忽地想起什么,转头问他:「不过你怎么说是认出我?分明是我告诉你的啊。」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于皓俊顿了下,随即一笑:「是我认出来的。」 孙夏问:「怎么认得?」 他却语焉不详:「猜吧。」 「你——!」 * 文磊大抵知道天悦现在对他採取的策略,以不变应万变。他仍每日孜孜不倦到公司练习,指导老师们也对他态度如常,他正心生纳罕,便试探了一回。 六月初旬,他翘了一天练习,瞒过所有人,直奔仁南找文颖。 他让文颖别告诉任何人这事,文颖虽费解,还是先给他酒店房卡,让他到房里躲着。 那一整天,公司没个人找他。 文磊有些唏嘘,当时还是被取个太子爷绰号的时候,正值叛逆期,也曾翘过课翘过练习,每隔几分鐘就有电话问他下落,他当时还嫌烦,将手机关机。 现如今看,可真是今非昔比。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终于看懂天悦的意思,现在,公司有他无他,都无所谓了。 他悵然一笑,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期间他开了电视,看到im1上音乐节目打歌的片段,看着梁权在台上载歌载舞,心生鬱结,又关了电视,倒回床上。 什么狗屁天悦太子爷,谁家太子爷落的这种下场。 思及此,想起自己的练习生合约,又是发愁。 为保障双方权益,就算只是练习生也得签约,七年一约,三年前的文磊还正是备受瞩目的天悦太子,何曾想过自己会虎落平阳,傻呼呼地又与公司签了五年合约。 这下好了,就算想走,还得面对违约金的问题,想着想着文磊头又大了。 忽而听见门閂开啟,约莫是文颖,文磊便没坐起身,但想想又觉太早,文颖见到他时,还告诉自己今天有场夜戏,让他累了就自己休息的。 「今天我的戏排到凌晨,所以你不用等我,我还有一张房卡。」文颖说到此,忽露一丝忸怩:「小磊,你急着回去吗?」 文磊摇头,来此前打包了两天份的行李。 文颖哦了声,迟疑了会,才怯声怯气的问:「我明天有空,还有些演戏上的问题想请教你,你多留一晚行吗?」 文磊失笑:「我也才演过一部戏。」 「不是科班第一次演戏就能入围新人奖?你少谦虚了。」 文磊沉默了下,驀地一笑:「我的演技也是孙夏姊姊教我的,你不如去请教她。」 文颖不自在:「我跟她不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我跟她的戏几乎是错开的,所以剧组里,我也就跟江霈熟些。」 提到孙夏,文颖又想起一事:「孙夏跟皓哥关係很好呢。」 文磊听了怔神:「他们关係好?」 演《承千歌》时文磊亲眼目睹于皓俊惹哭孙夏,还是他一股脑热带着孙夏离开的,当时气氛如此的僵,他们没反目就算好事,居然还能关係好? 想起这事,又是满腹疑团,文磊望着天花板发愣,突然,一双顾盼生辉的狐狸桃花眼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孙夏抱着胳膊,低头看文磊:「你可真不当我是外人,我都进门了,你还躺着?」 文磊眨了眨眼,心跳慢了拍,才如擂鼓狂跳不止。 他腾地坐起,用力眨眼,确认眼前真是孙夏,更加诧异:「你、你怎么在这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他刚才是怎么躺的,得不得体,好不好看? 孙夏没看出他的少年心思:「我刚拍完一段,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就想说先洗个澡再回片场。」 时值六月,天气已经迈入夏季气候,一天比一天炎热,孙夏最不能忍的便是浑身黏腻,既然有时间有机会,便想冲个凉解黏腻。 文磊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不是我姐的房间吗?你怎么能进来?」 孙夏笑笑,拉了张椅子坐下,将手中房卡放在文磊面前。 上头写的数字,正是文颖的房号。 「从哪说起呢,下午我刚结束一场戏,你姐姐突然出现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满脸忸怩的跟我说你来了。」 文磊扶额,不早告诉她谁也别讲的吗。 「她说你好像有心事,又说你常跟她提起我,就想让我过来关心你,所以给了我房卡。」 孙夏托着腮问他:「怎么了,什么心事?」 刚才还想着的人,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文磊耳尖如火燃烧,訥訥:「其实没什么心事。」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和她说反而显得自己好笑。 孙夏笑了:「那你等等要和文颖说清楚,别让她担心。」她一顿,说:「她很关心你,我也看出她应该是个怕生的,但却愿意为了你特地来找根本不熟的我。所以你也得懂事些,别让姊姊多操心。」 文磊蔫蔫的嗯了声。 孙夏想了想,挑眉一笑:「对了,好像有人在二月答应过我,说要让我和他姐姐见上一面,现在都六月了,不晓得他是不是忘了。」 文磊眉宇有一瞬愕然:「我没忘,但我想说……你们在片场就能见面,还需要我吗?」 孙夏眸色一凝:「文磊,其实我大概猜的到你们姐弟为什么想和我、于皓俊打好关係。我们想和你们姐弟交好也是为同样的目的。」 「既然我们都猜的到,那别人想不到吗?所以他们只好暂时错开我们和文颖的时程,让我们凑不到一起。」 文磊心中一凛:「对,我姊姊想过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 「除了有人为因素外,还有一点,你姐姐其实不信任我。」孙夏苦笑:「我大概也能料到,我只大你两岁,你无比相信我,但不代表她就得信任我,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也都未曾深交过。」 「同样的,她对于皓俊的态度也是如此。」 「我不怪她,毕竟她经歷太多,有防备也自然。」孙夏说:「所以我们得靠你,你是她如今唯一信任的人,得麻烦你说服她,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和你们姐弟见上一面。」 文磊嗯了声,陷入思考。 这半年歷经了诸多事情,就想通了单枪独马难成事。 这时孙夏又说:「但是,还有一点,我想来也必须和你好好说清楚。」 她语气转为严肃,文磊抬头,见她正言厉色,不由心中微惊,当即挺直了背脊。 孙夏沉吟片刻,说:「应该是有人正在盯着我们,所以虽然我们已经格外小心了,也难保不会出差错,所以单独四人见面时,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知道。」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拋给你们,见了,可能被发现反意,但指不定能有突破;不见,你们自然还是安全的,但也只能原地踏步。」 文磊不自觉攥起了拳头。 是,文颖若真有去意,在天悦肯定掀起天翻地覆,也正是知道这点,姐弟俩才会如此举棋不定。 但也如孙夏所说,这么下去,也只是原地踏步。 那还不如赌一把。 说及此,孙夏认为已无要事,看了眼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便起身想离去回房。 「我先走了,至于这些事情,我跟于皓俊都不急,你跟姊姊好好讨论,我们可以等。」 文磊起身要送,猛然发现,她的好多句话,都带着一个人。 文颖说过,他们现在关係很好。 文磊艰涩一笑:「姐姐,你现在跟于老师……好像关係不错。」 听见此话,孙夏愣了下,竟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她忍不住掩嘴轻笑:「是啊,我们现在关係好像真的挺不错的。」 文磊看的走了神,顿时心中一阵酸涩泛起,这酸劲漫成了无意义的醋,像洪水猛兽,来势汹汹难以抵御。 这么好看的笑,却不是为他而笑。 091. 吃烧烤 说起这《花开两生面》剧组,真是好玩的要紧。 该剧的导演,就是业界那位赫赫有名的傅左琳,有趣的却是,这部剧的副导演,竟恰好就名叫郑佑杰。 日常在片场也早已习惯,但一回,隔壁片场有明星探班,听见眾人一口一个傅导,又一口一个郑副导,满头雾水的问:「副导就副导,还有正的?那正导演又是谁?」 傅左琳在场,没听懂他话中意思,只是老实的举手:「就是我,敝姓傅。」 该明星眨了眨眼。 而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到场,傅左琳见又因他耽误了些时间,本就和他有些嫌隙,如今看他更觉面目可憎,便拧着笑奉承:「郑副导,用餐完毕了?那我们现在可以拍戏了吧?毕竟缺了你一个,咱们这戏可拍不下去呢。」 那位提出疑惑的明星又是诧异,定睛一看他身上的名牌,就写着副导演郑佑杰。 此番他真觉得开眼界了,《花开两生面》有个姓傅的导演,还有个姓郑的副导,正副都有,还一左一右。 郑佑杰这人不是傅左琳钦点的,而是投资方天悦的影视公司硬塞给她,让他做自己的副导演。 郑佑杰刚结束休息时间,挺着一个大腹便便肚子大摇大摆登场,人也不傻,当然听得出傅左琳的捧杀。 郑佑杰挠挠耳朵:「傅导,我可没迟到。」 是没迟到,傅左琳腹诽,但掐着点到,整个剧组,男一女一男二女二全就定位等着他,还不能说两句? 他一个副导演还真是架子架的比她还高啊。 郑佑杰年纪资歷都比傅左琳多,但最高也只在一个副导演的位置徘徊,一来是因他没傅左琳有才华,二来也没傅左琳有魄力,为了拍好戏,什么人都敢得罪。 而郑佑杰不同,起初或许真抱着热诚,但入行多年沉沉浮浮,只成了个钱为重色为次的人了。 但他年纪比傅左琳大,资歷又比傅左琳长,所以郑佑杰私下,其实也挺瞧不上傅左琳,怎么看都觉不顺眼,自然越看越生厌。 傅左琳深吸一口气,点了孙夏于皓俊文颖三人:「今天这三个晚上都请假,时间就到五点,现在已经两点了,早排定了三个小时我们得拍完五场戏,郑佑杰,你不会忘了吧?」 看见郑佑杰这德性,傅左琳望了文颖一眼,真觉得同是资方硬塞,与之相比,文颖不但努力上进,实力也一天天进度,每天克己復礼,实在优秀太多。 郑佑杰说:「哎呀没忘。」然后伸手想揽孙夏的腰:「怎么晚上还有事呢,什么事啊?」 孙夏扮丑的戏份已经拍完,现在她又恢復倾城倾国色,一身红衣动人绝美,看的郑佑杰天天心头发热,盘算着怎么以职位谋福利。 孙夏不着痕跡的侧身躲避,与此同时,于皓俊跨了一步,横在孙夏和郑佑杰之间。 于皓俊也一改初登场时的寒酸,现在衣裳一件比一件好看,一身玄墨劲装,束着发冠,宽袖收进前臂带着的银製护腕,与郑佑杰对视时,狐狸眼上扬,一张俊俏容貌冷峻异常。 于皓俊转瞬一笑:「郑副导,我晚上也有事,你好不好奇?」 郑佑杰当即背脊生凉。 孙夏从于皓俊身后探出头,嫣然一笑:「晚上是私事,郑副导,抱歉无可奉告。」 这儿吃了鱉,郑佑杰转而和文颖说话:「文颖呢,你晚上又有什么事?」 还是那管不住的手,他朝文颖伸手,文颖还没反应来,江霈已经拎着她往自己身后站。 文颖愣了下,望着江霈挺拔背影,才答:「郑副导,我也是私事,不方便告知。」 她探头偷覷,江霈的唇已经抿成一线,仔细一看,像是咬紧了后槽牙。 那边,傅左琳已经受不了了,拿起扬声器朝郑佑杰怒喝:「搞什么东西,我不说话你就准备在那嘮一下午了是不是?赶紧给老娘滚,今天这五场戏没拍完,谁也别想走!」 那可不行。 孙夏于皓俊文颖三人交换了眼神,提早请假定下这日要见面相谈,怎能因此耽误? * 正是日落斜阳时分,仁南车站,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孩拦了辆计程车往吴当家烧烤前进。 司机大哥问他:「一个人来旅行啊?」 他没摘下口罩:「来找我姊姊,她在这拍戏。」 闻言,大哥从后照镜多覷了一眼,虽只露一双眼,但丹凤眼清澈沉稳,这样长相说有个明星姊姊,确实也信。 像是看出司机心中所想,他笑了一下:「我姐姐和我长的不像」 司机面上发窘,便也没再问,只是偶尔偷看几眼。 看久了,突然就觉眼熟的很。 像是他女儿半年多前迷的要死要活的选秀偶像。 他还记得成团夜那日,年仅十八,该是准备大考的女儿竟守着电视一夜,他气急败坏,准备揪着女儿头发让她回房间念书时,主持人宣布第五名,女儿竟当场痛哭流涕。 他这才知道女儿原来这么喜欢这名小爱豆。 但后来传出这位偶像疑似作票,他女儿觉得小爱豆是被污衊的,消沉了几天,竟不知怎地奋发图强,决心努力准备考试,竟还真让她考上了第一学府。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位小爱豆在粉丝群发了句安抚的话。 ——不要伤心,我们在各自的时空努力吧,我虽迷了路身处黑暗,但你们只要闪闪发光,我就找的到你们。 他女儿心想,那她一定要努力发光,小爱豆才找的到她。 那一刻,他才知道偶像的力量竟如此伟大。 司机又忍不度偷覷了后座之人。 真的像,又不敢确定。 到目的地了。 男孩看了计价的跳表器,扫码付款后下车要取行李,司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只觉得现下不问,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脱口:「你是不是文磊?」 准备下车的男孩动作停滞,回头惊诧的看着司机。 若是认错,通常会直接否认,司机就当他是默认了。 司机一股脑热:「没事,就是我很感激你!」 男孩满脸懵逼。 司机激昂继续:「我女儿很喜欢你,那时候你被抹黑时消沉好几天,直到你发了一段话后她突然发愤图强,现在、现在成了我们社区第一个考上第一学府的!」 男孩听了这话,眼睛逐渐有光:「不是我的功劳,是她自己争气。」 司机说:「但你鼓舞了她,若没有你,她可能还不知道要赖死赖活多久。」 他顿了下,虽觉得说这话忸怩,也想替文磊打气:「我……对你不太了解,但觉得你是个好偶像,虽然现在被抹黑,前途好像一片黑暗,但希望你也别因此消沉,很多人都在等你回来。」 男孩没吭声,司机越发扭捏,但话已出,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顷,男孩弯了眼:「我正努力着,大哥,谢谢。」 * 半晌,男孩提着行李离了视线,司机却仍驻足原地,从后照镜端详他。 这个男孩,确实就是文磊。 文磊没停下脚步,只是按着心口,感觉到心跳飞快。 起初以为司机问起他,是打算奚落两句作票或者小偷,当下心中微惧,谁知道竟是来鼓励他,让他心头微暖。 这大半年来,文磊已经学会与恶评共处,穿上一身坚硬鎧甲保护自己。 但一句鼓励,就能让他卸去偽装,让他知道,原来还有人支持自己。 所以他也要努力,也如他所说,正在试图离开,试图再次发光发热。 文磊这次正是为了这事,才来仁南影视城赴这晚餐之约。 吴当家烧烤店门口,文磊看见文颖从一辆黑色日產车上下来。 文磊茫然,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他与驾驶座上的男人对视,岂知对方竟露出复杂神色,文磊诧异之馀,听见文颖解释:「这是我弟弟文磊。」又同文磊说:「这是和我同个剧组的演员江霈。」 江霈听了弟弟二字,才慢半拍的惘然:「你弟弟?」 「嗯。」 江霈迟疑了下,才笑:「长得很帅。」 文磊先看江霈,又看文颖:「这位前辈也是。」 文颖笑笑:「别互相奉承了,江霈,谢谢你送我过来,之后我再请你吃东西。」 江霈说:「不用,是我自己硬要送你的……」 「客气什么。」文颖喜上眉梢:「你回去吧,晚上你不是还有戏要拍吗?」 话以至此,江霈也不好意思多留,只是多看了文磊一眼,礼貌的点了个头,才发动引擎往片场驶去。 姊弟俩目送他离开,文磊莫名其妙地说:「不错。」 文颖这才摘下墨镜:「他人确实不错,我说要打车过来,就自告奋勇载我。」她和文磊一同进了烧烤店:「这剧组里和我最好的就是江霈。」 文磊哭笑不得。 他的不错可不只是人品的意思呢。 文颖向接待报了李素雅的名字,就被引到二楼的一间包厢。 当时他把前因后果都和文颖说了,也将这趟见面局势或许就没现在平和这事说出,谁知文颖沉默片刻,目光坚定异常。 「那也要见。」她自嘲一笑,轻声说:「我今年二十八了,明年我就和路卓毅纠缠十年了,十年多长啊,平均寿命八十岁,表示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八分之一了。」 「你也是,今年是你进天悦的第十年了,多少人二十岁都已经出道,你却还是个练习生,他们甚至这样对你,你甘心吗?」 文颖说:「以前是我拎不清,以为逃走就能远走高飞,但是我太天真,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当逃兵。」 文磊第一次感到佩服,倘若搁往日,文颖肯定犹豫,甚至拒绝,想不到这次,文颖却决定鼓起勇气不再逃跑。 文磊嗯了声:「我们一起面对,不当逃兵了。」 岂知文颖脸色一瞬茫然,文磊心头费解,就听她喃喃:「离开后,我们就当普通人,我不当模特儿,你也别当歌手,好不好?」 文磊腾地起身:「不可能!你明知我人生的一半都为此努力,就连现在想和你离开,也是为了成为歌手,你是最知道我多想成为歌手的人,怎么可以叫我放弃!」 文颖脸色苍白,囁嚅听来带着几分心虚:「可是……大家都在骂你,我捨不得。」她拉着文磊的手:「小磊,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选择,你不需要在这条路死磕到底。」 「骂就骂,我清清白白,总有一天总会洗刷冤屈。」文磊赌气,撇头不愿看文颖:「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说这种话,但我也把话说清楚了,就这件事,我不可能放弃。」 * 敲了门听见孙夏轻飘飘一句请进,姊弟俩推门而入,然后愣怔原地。 孙夏和店家借了梯子,正跨坐在上,拿着手电筒检查天花板。 文磊怕她掉下来,急忙过去扶:「你坐那么高做什么。」 孙夏回答:「检查有没有被人安监视器或窃听器。」 文颖看愣了:「有必要如此草木皆兵的吗?」 「当然有必要。」于皓俊沉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姊弟俩回头,只见他戴着棒球帽几乎看不见双眼,若不是听见声音,还真不知道是他。 他与孙夏非同时到场,于皓俊押后,特地请人开了厨房后门,从防火巷进来的。 于皓俊说:「抱歉,你们身上的东西我也要检查一下,不是怀疑你们,但以防万一。」 孙夏补充:「我们两个吃过一次亏,所以格外小心。文磊,你让一下。老于,你有没有办法将我和梯子一起挪过去一点?」 于皓俊闔上门,摘下棒球帽:「别懒惰,你下来。」 「我就懒,你奈我何?我这样上下来回五趟了,这一间包厢还没检查完,我看检查完,我的膝盖就废了!」 文磊自告奋勇:「我可以我可以,我应该搬得动……」 于皓俊制止:「太危险了,她摔下来怎么办,你也不顾自己的腰吗?」他仰头对孙夏说:「你下来,换我检查。」 实际上,孙夏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按捺不住嘴角上扬,嘴上说着那就麻烦你了,立刻就从梯子上爬下。 文磊微微走神。 当时于皓俊伸手搀扶她,孙夏也自然的将手放在他掌心上。 孙夏扶着梯子仰望一阶阶爬上的于皓俊:「小心点。」 于皓俊没理睬她:「放心,摔下去还有你这肉垫。」 嘴上虽这么说,但文颖却看见他眼底带着笑意。 「你这傢伙!」孙夏气恼的晃了下梯子,但又懊悔,赶紧扶好。 这两个关係可真好,文颖想,往弟弟的方向看了一眼。 文磊沉默,垂下眼眸,略显黯然神伤。 092. 文颖看到了什么 一切检查完毕,为保万一,四人将手机全集中收在一个储物柜里,生怕谁的手机也被安了窃听器。 做完一切,孙夏忍不住想笑:「我们也真是灯下黑。」 于皓俊看着菜单:「小心驶得万年船。」 文颖左顾右盼,见于皓俊竟真在点餐,不由得心生愕然:「我们……还要吃东西啊?」 孙夏笑了笑:「要不然我们来餐厅做什么,都来这趟了,当然得吃点什么,这家烧烤很有名,东西随便点都好吃,文颖姐你第一次来不晓得……」 话说到这,她尷尬的嚥下剩馀的话。 在场也真除了文颖以外三人都来过这。 那回,于皓俊点破了她就是自己口中的金丝雀,孙夏以假哭反将他一军,紧接着文磊热血上头,毫不留情面的把孙夏从于皓俊身边拽走。 回忆起这档往事,三人顿刻间还真都忸怩起来。 只文颖一人不在状况内:「怎么了?东西好吃就好吃,为什么都这副表情?」 于皓俊握拳掩鼻咳了声:「没事,边吃边说也有乐趣,你们也点餐吧。」 服务员一道道餐点送上,桌中央架起了个火炉,就如店名及店内装潢的侠客风一般,颇有几分游侠快意江湖于荒山野岭用餐的趣味。 于皓俊盯着火盆,看着孙夏将霜降松阪牛放置烤网上,覷了孙夏一眼。 孙夏看他,见于皓俊食指中指一夹,于是笑瞇瞇地问:「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谁,你管好自己就好。」 于皓俊掠她一眼,拿起海盐撒在甫烤好的牛肉上,殷勤地将其放置于孙夏的盘中:「这样刚刚好,正好吃,鸡肉要不要也来点?」 又替她拉开了啤酒的易拉罐:「烧烤配啤酒,人间一大美味,我知道你能喝,来一杯不?」怕显得过于殷勤,又问对面文家姊弟:「牛肉,你们也要吗?」 文颖赶忙回避,见这血淋淋生肉竟脸色微微发白:「皓哥谢谢,但我吃素。」 孙夏衝于皓俊喜笑顏开:「我要啤酒,谢谢你。」 应话了,于皓俊松了口气,把啤酒摆到她面前:「请。」 想不到皓哥还有这面,文颖啼笑皆非,就听见孙夏说:「文颖姐和文磊没意见就可以。」然后促狭一笑:「我自然是完全没意见囉。」 于皓俊头皮一麻。 于是他烤完鸡肉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菸盒:「行吗?」 文磊也看的一愣一愣,除了莫名悵然若失外,当然是因看见于皓俊另一面而大为震惊。 孙夏是怎么把一年前那个于皓俊,制成现在这样服服贴贴的? 文磊点头:「没关係。」 于皓俊又偷覷了孙夏一眼,见她面无波澜,才从菸盒倒出了根菸,然后将菸盒递给孙夏保管。 他咳了声:「我就抽几口。」 孙夏语焉不详:「多浪费啊,抽完吧。」 「不了,所谓浅尝輒止。」 孙夏看于皓俊,后者讨好的眨眨眼,孙夏终于受不了,噗地一笑:「你这样真的有一天只抽一支吗?」 于皓俊难得乖顺:「有的。」 孙夏哼了声,眉梢眼角都带笑,顿时春意盎然:「暂且信你一回。」 于皓俊舒畅的抽了口菸,同样在笑,文颖却了然于心,知道他并不是因为终于抽到菸而心满意足。 鬼使神差的,文颖覷了眼弟弟的表情,文磊怔然,惘然若失,又自我解嘲一笑,拿起夹子翻烤着烤网上肉片。 她好似看穿了什么,却又顾及三人想法,将这件事藏进心里。 孙夏还笑着,陡然间注意到文磊落寞神情,愣了愣,若有所思。 几杯黄汤下肚,饜足了菸也抽了,又对彼此的近况都瞭若指掌,那也该提正事了。 孙夏撒了把孜然在鸡肉串上,看着文颖:「文颖姐,我想得先感谢你愿意见我们一面。」 文颖正襟危坐:「别这么说,我才要感谢你们。」 「这是我人生中做过最危险的决定,但自古华山一条道,除了这个法子,我跟小磊也真想不出怎么办了。」 她抬起头,隔着薄烟看向孙夏和于皓俊:「我会……把这些年的事都说出来。」 「但这些事,事关重大,我希望若非得已,这些事不要外传。」 「我信小磊,小磊信你们,我便就相信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 当时还太小,尚不知何谓危险,只知眼前人噬血暴虐,只记他那双含情脉脉眼,只觉他风流倜儻,世间无如此男子。 那一年,文颖十九岁。 知道自己被挑中的那刻,她本不想赴约,但公司大前辈于皓俊告诉自己,若不去,公司可能就会因此遭罪。 文颖害怕:「遭什么罪啊,顶多我遭殃,怎么还会牵扯到公司?」 于皓俊摇头:「牵一发动全身,文颖,这些话也是高层让我转达给你的,你不去,或许整个天悦就没了……」 文颖眼眶一红,抖嗦着居然落泪了。 于皓俊怔了下,竟无所适从,叹了气递卫生纸给文颖:「我们都很无奈啊。」 谁知文颖抬头瞪了他一眼,拍开于皓俊手上的纸巾,意气用事般腾地起身:「你助紂为虐,哪里无奈!」 但年纪轻,到底还是怕因自己任性害了公司,文颖还是去赴约了。 一个掌握国际经济命脉集团的小开,年纪肯定超过三十多岁,指不定早结婚了,肥脑大耳大腹便便,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得委身于此人,文颖就越感委屈。 她到了酒店,被人带到了高层的一间房间,大抵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就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呢?」 他的中文很标准,没半点口音,约莫与拥有华人血统有关,文颖抽抽噎噎回头,模糊视线里,就见一仅穿着浴泡的混血男子,俯下身温柔地看着她。 如此柔和的声线,惹得文颖哭到打嗝,男子略显无措,蹲在她面前,拿着纸巾擦擦她的泪:「会怕对吧?」 文颖哭着点头,那男子无奈一笑:「是我太心急了,但我很想要早点和你见面,对不起,吓到你了。」 文颖茫然:「你是lance?」 她镇定了些,迷惘看着眼前人,他眼眸深邃,一双碧蓝色眼睛既像地中海,又像晶莹剔透的蓝水晶,文颖看怔了。 那双漂亮眼睛里,倒映着自己。 男子点头:「我就是lance,你也可以叫我路卓毅,这是我的中文名字。」 文颖不由愣神儿,眼前这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怎么和自己想像中的不同? 她问:「你没骗我?」 路卓毅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看多了那种代替好友相亲的偶像剧?我没骗你,我真的是lancevargas,真的是路卓毅。」 说罢,还掏出了护照给文颖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他长得很秀气,就只眉毛处有道疤,倒是添了几分硬气。 文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磕绊说:「我、我是文颖。」 「我知道,我早知道了。」路卓毅微微一笑。 他那天藏在帷幕之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场中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一饮威士忌,却在放下酒杯时,一抹洁白倩影闯进眼里。 她像是草原里的小绵羊,无害又可爱。 他和姚鸿说:「那一个,穿全白的女孩子,叫什么?」 姚鸿吩咐助理翻阅,才答:「叫文颖。」 文颖仰头,就对上路卓毅嘴角那抹淡笑。 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这么温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岂知路卓毅退开一步,绅士的保持着距离:「我不会强迫你,今晚约你到此,也只是想和你正式见一面而已。」 当晚路卓毅真如自己所言,连根毛都没碰到她,还体贴的让她睡大床,自己则紆尊降贵蜷缩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那天,文颖比路卓毅早起,看着路卓毅紧闭的双眼,未拉严的窗帘透了一线光,撒在路卓毅身上,估摸是和西方人血统有关,那线光照的他睫毛越发修长,文颖恍惚,只觉像有蝴蝶歇在他的眼梢眉角。 那一刻,如有烟花绽开,怦然心动,就此沦陷。 正是想恋爱的年纪,情竇初开,本想要欲擒故纵,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少女心思,推拉了半年多就一股脑儿红着脸和路卓毅告白了。 有了路卓毅的关係,文颖的人生平步青云,初入模特儿这行不过一年,却以斩获各大品牌赞助,甚至能走上无数模特儿梦寐以求的欧若拉天使伸展台。 「我那时的人生,真的很顺遂。」文颖自嘲一笑,抱歉的看着于皓俊:「但都忘记皓哥说的,这个人和天悦的关係。」 于皓俊理解:「那也正常。」 他姐姐不也一样吗,自己也没资格说文颖傻。 但如文颖所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她所想的单纯? 文颖思考了下:「小磊,你记得五年多前,我们去了趟米兰参加时装周的事吧?」 文磊頷首:「我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一起去义大利玩。」 文颖微笑,却慢慢地收起笑容,眼中竟带着些许怯意:「那你记得,我提早回来对吧?」 文磊埋怨:「是啊,我那时候还在逛outlet,你倒好,就派人丢了一句话给我,我赶回去时他们说你已经登机了。」 这句抱怨的可爱得很,把在场所有人都逗笑。 笑一笑,孙夏嚥下唾沫:「是不是在那时,你发现了什么?」 文颖苦笑:「就是那个时候。」 * 获邀参加米兰时装周可不是只要是个模特儿就能参加的,那是一个身分地位的象徵,表示自己已经够格参加这些国际知名时装秀,在国内便远超其他同期一截。 文颖得知这个消息时开心地扑进路卓毅怀里:「要去两个礼拜,你会不会很想我?」 路卓毅在她发旋留下一吻:「当然想,但你好好玩,别急着回来。」他笑了笑:「说起来,米兰可算我的后花园呢,要不要我派人陪你?」 文颖哪好意思:「不用不用,公司也很多人要和我去,不需要你再派人的。」 都说到如此,路卓毅也不勉强她,登机那天,送她到了海关口,目送她直到消失在视线内,才折返离去。 米兰光鲜亮丽,看什么都绚烂繽纷,虽文颖遗憾这时错过了威尼斯嘉年华,但来这趟义大利,也已经让她大开眼界,开怀满足了。 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身边少了路卓毅。 思及此,便稍觉落寞,满腔相思无处宣洩,那便盼着归期。 行程来到第十一天,文颖终于按捺不住,让人告知还在外间逛旅游的文磊,二话不说订了四小时后起飞的班机直奔兰北。 文颖没告诉路卓毅,她想,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这惊喜,最后却成了她的惊吓,永远留在她记忆里,成了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阴影。 停歇转机,途中又遇乱流,文颖落地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半天。 文颖一心无二,就想回到她和路卓毅同居的小屋,替他准备一桌丰盛晚餐,看着他见到本该仍在义大利的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惊讶表情。 她欣喜难耐,想着路卓毅这当头大抵也在工作,并没打算躡手躡脚,她随意将行李放在客厅,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打算准备料理,却听见一声厉喝。 文颖受了惊吓,低头一看,声源是由地下室而来。 地下室不就一间储藏室,而一道堵死的门吗? 这处算是一个农庄,因规定农舍地面只能两层,所以路卓毅当时便打起了地下的主意,挖了地下室做日后使用。 文颖鲜少去地下室,但陡然出现一声男子暴喝,自然害怕,想一探究竟。 她一步步走到昏暗的地下室,刚搬进来时,路卓毅曾带她参观过,文颖还问他这堵死的墙有何作用。 路卓毅说:「我想挖个地道。」 文颖笑:「挖地道?怎么了,对家会来到这暗算你?」 路卓毅把她拥进怀里,浅浅一笑:「说不定啊,要是真有这个时候,颖颖,你就从地道跑,知道吗?」 文颖偎在他怀里:「要走一起走,谁也不能丢下谁。」 这谁还受的了,路卓毅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往地面上走,嗯了声:「谁也别丢下谁。」 而今,那本堵死的门后,竟已被打通。 093. 密道 文颖囁嚅着唇,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蓝鬍子的故事。 ——蓝鬍子远行前给了妻子一把黄金钥匙,告诉她,古堡里的房间你都能参观,唯独这一把黄金钥匙房间,你绝对不能打开。 她该走,文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前进,却又有个声音躁动着:这条地道又到底通往何处?那声暴喝又从何而来? 文颖承认,她很好奇。 她扶着墙,深呼吸一口,往前走去。 路很长,她经常在这,也不知道是何时让人来打通这条地道,文颖也还算机灵,撳掉了手电筒,也幸好夜视能力不错,尚不成问题。 走了约莫五分鐘,眼前出现了楼梯,楼梯口处有光源,又听见了和方才相似的打骂声。 文颖踌躇了下,生怕自己动作过大,轻手躡脚爬上梯子。 她只敢探出一双眼睛偷覷。 橙色暖光是因此处没安装线路,只能以烛火代替照明。 人不少,路卓毅不在,其馀几人都是文颖认识的,路卓毅特别信任的几位心腹。 而墙边,看不太清,人种复杂,有黑有白有黄,个个身形乾瘪,身上都脏乱带伤,满身血污。 坐于主位的那位文颖认识,是路卓毅的贴身保鑣,极得信赖,叫jason,他托腮:「把人送回去给姚大,就说剩下的都是服从的,就任他宰割了。」 说的是中文,但他们大致也猜的到是在交代他们命运。 虽然虚弱,但人总要为自己再拚一次,一个黑人女孩嘴里嚷着英文脏话,试图挣脱束缚,为自己,位这里所有人争取逃脱。 阿猫阿狗都不想任人宰割了,更何况他们是人,就算是过的艰苦了些,也想活下去。 jason嘖了声,从腰间掏出了四驱手枪,安了消声器连声音都没,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黑人女孩双腿中了两枪,一个踉蹌倒地。 一阵譁然,文颖后知后觉的哆嗦起来。 jason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面无波澜,黑人女孩不罢休,嘴上仍不饶人的怒骂jason,他却只是漫不经心一笑,当她是个笑话。 在他眼里,这个黑妹就是隻手无寸铁的螻蚁,拚了命的骂他有什么用,他伸手就能拧死这傢伙。 这时,黑妹说到了一个词,jason竟陡然色变,勃然大怒。 他以英文咆哮:「闭嘴,婊子。」 然后又以中文厉喝:「拿天悦开发的那东西来!架住这婊子!谁架不住她,你们谁就和她一起死!」 一同落难的伙伴无人敢上前搭救,只能眼睁睁看黑人女孩都被人架住,中了两弹,她早疼的要失去意识,jason掐着她下巴轻轻松松就将手上胶囊塞进她嘴里,接着灌水,静待。 俄顷,黑人女孩眼眸陡睁,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哪来的力气挣脱,她跌在地上,嘶哑痛呼却只剩嗯啊哦几声。 然后,从她腿间中弹处先开始,伤口迸裂,血浆如火山喷涌,深可见骨,接着腹部,接着胳膊,肉身无一处迸裂,十指紧扒着地,紧接着,连脸上也开始出现伤口,喷涌着鲜血。 这就是血流成河。 黑人女人痛极呻吟,最后什么也发不出来,她放弃了求生,脑袋终于耷拉垂地。 从头到尾,jason面无波澜,眼也没眨,血喷渐至脸也无动静。 他就冷眼旁观的看着一切,然后森然一笑。 一时落针可闻,无人敢再挑衅这在世恶鬼。 jason才说:「告诉姚大,剩下的都已经服从了。」 心腹低头:「是。」 又多提了句:「别告诉路先生。」 文颖哆嗦如筛糠,心乱如麻,脑袋一片空白。 若她没因一时好奇下了楼走进地道,那是不是永远被瞒在鼓里?还做着甜蜜幸福的梦,不知自己实则早已身在危险中。 文颖垂下眼眸,无数念头涌上,却纷乱杂沓,她不知哪个是要紧,只觉得头晕目眩,方才景象让她噁心反胃…… 不对。 她怎么还在这偷看? 文颖低头看着自己双足,大概福至心灵,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危险之中。 她得走,她该马上就走,但双腿就像定在原处,文颖怒自己不争,她咬破了下舌头,血腥味在唇中蔓延,才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梯,然后快步行走,头也不回。 文颖一直在发抖,跑的太急,一度趔趄,摔倒在地。 她一定要走,不只是离开这里,不只是离开这里,她要逃,逃到天高皇帝远,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 文颖不忘报警,但报警又有什么用,有天悦撑腰有心隐瞒,当然什么也搜不到。 她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天悦,横衝直撞般闯进总裁办公室,泪如泉涌的求着姚鸿让自己离开,却不晓得这事实际上是姚鸿属意。 谁知姚鸿虽没敢对文颖下手,但反手却将她囚禁在公司里。 反正他是天悦的实权者,一手遮天,公司里多的是无人使用的练习室,只要他一声令下,没人会接近也没人敢多问。 期间文磊自然坐不住,他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文颖,找上了姚鸿,却被他搪塞了句文颖和路卓毅去了南法一带度假。 文磊年纪是小,但又不是痴傻,立刻起疑:「度假?只是度假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姚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请人转告文颖,让她传讯息给你告知去向,也让你放心。」 在那之后文颖果然来讯息,但始终只以文字交流,没拨过一通电话,文磊事后回想,那时文颖的手机应当不在自己身上,这些讯息都是他人代写。 这样无天无日的生活,文颖过了一个月,神智已近恍惚,甚至曾经偷藏了把用餐的叉子,打算一了百了。 但她不服气,凭什么她要这么一走了之?视人命为无物的是她吗?罪孽深重的是她吗?都不是她文颖,那为什么她要成全他们而牺牲自己? 不甘心。 于是文颖做了一个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每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文颖被囚禁的暗室门口,却听见文颖轻声说:「徐姨,你能来一下吗?我好像扭到脚了。」 徐姨是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妇人,这一个月来都是由她照料着文颖,她对内情毫无所知,对文颖一直心生悲悯,觉得她可怜,虽不敢真放行,但文颖要求什么,就尽可能满足她。 徐姨走近,柔声的问:「脚怎么扭了?严不严重?」 阴暗空间中,只见文颖嘴唇微翕,徐姨听不清,又走近了些:「小颖……」 迅雷不及掩耳,一阵凛风挟带杀意而来,文颖暴起,左手紧掐徐姨脖颈,右手银叉抵着她的动脉。 文颖低喝:「让我走。」 文颖刻意又压了下银叉,虽只是进食用的叉子,但她此刻卯足了劲,或许真能划破颈动脉。 徐姨抖如筛糠,轻点了下头,文颖挟持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不露一丝破绽。 终于离了这间暗室,来到四下无人处,文颖终于松开徐姨,而她早已吓的软脚,昏倒在地。 文颖终于哭了。 对不起,不是故意利用你的同情,但不这么做,我离不开。 她咬着下唇,朝瘫软在地的徐姨跪地道歉,才连滚带爬的奔跑起来。 她要逃,往哪逃都好,揪着一个人带着她走,因为要是被逮回来,她只会比现在更惨绝。 文颖跌跌撞撞,哭的眼前视线都模糊,陡然间看见一个曼妙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立刻急扑过去跪在那人面前。 「救救我,拜託救救我……」 文颖紧紧揪着对方衣袂,哭得肝肠寸断,对方好像愣了一下,才认出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谁:「你是……文颖?」 文颖用力点头,哭的都上气不接下气,才认出对方是谁。 模糊的视线里,她终于看清这个人,她温温柔柔的问,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她此刻只能仰仗这人。 文颖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几个头:「前辈、前辈拜託,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怎么回事,但求你帮帮我,否则我必死无疑,冯薇老师,拜託你……」 她正是冯薇。 * 「冯薇老师人很好,她兴许也知道有危险,但看我害怕成那样,什么也没问,就牵着我的手带我逃离了公司。」 想起往事,文颖唏嘘:「她过世那时候我不敢回来,现在还是很后悔,应该回来送送她的。」 于皓俊掠了眼孙夏,但后者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二。 她现在也是如此,顾雨恩有难,她也没什么都没问,就义气相挺帮忙到底。 想来也是感叹,冯薇事恍如昨日死,但于她而言,却是被迫戛然而止的一生。 现如今一想,当年华月宅邸一遇,她大概也是去和过往的自己道别。 她本是一个柔心弱骨的姑娘,而今变成这样睿智坚强的女孩,也不知她当时是如何调适自己心态,于皓俊不由心疼。 文颖继续说:「有了冯老师的帮助,我顺利逃脱,她特地载我一程,那时候路卓毅真的在南法,所以我赶紧回家也没带多少行李,定了张去美国的机票就飞了。」 五年多前那惊心动魄的经歷,文颖将其浓缩在短短半小时内。 文颖笑着自嘲:「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说完又觉得自己拽文弄字,红了脸:「这是京剧《锁麟囊》的戏词,我去美国后曾经研究过一阵子戏曲,看到这句时,觉得很符合我自己的经歷,便记了下来。」 「那你应该也知道,薛湘灵最后得了大团圆的好结局。」一直安静着的孙夏终于出声:「你也会的。」 文潁沉默一笑:「但愿如此。我的故事就说到这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也不知道这些事能不能帮上你们,但有这个机会让我把这些藏着多年的事说出,也是一种抒发。」 文磊早在旁红了眼眶:「你怎么从没想过跟我说?」 文颖柔声说:「你当时才十五。」 「十五也不小,是可以给你分担解忧的年纪了。」文磊以手背抹掉眼泪:「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撑着,什么都不讲,连我当时去美国找你,你也什么都不说。」 文磊当时得知文颖不辞而别,怒气衝天的拿出积累许久的压岁钱飞到美国质问文颖,偏文颖有心隐瞒,故才有让此后文磊都后悔不已的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文颖摩娑他的头发,反倒摸了一手发蜡,她啼笑皆非:「的确是我的错,只想着要逃,还想着你被矇在鼓里就能天真过日,但事情也确实没我所想那么简单。」 她停顿,终于叹气:「从我和路卓毅开始牵扯时,你大概就注定不得安生了。」 顿时一片岑寂,只馀文磊的低声啜泣。 何止是文磊,在场所有人,哪个能得安生呢? 文颖突然起身,迎着孙夏于皓俊诧异的神情,向他们深深一鞠躬:「我承认,我今天说出这些事,无非是因为我想藉二位之力带小磊一起天悦,我有利用之心在先,一直心有愧对,但我已经无可奈何,也请二位原谅我。」 于皓俊摇摇头:「要这么说,我和孙夏也是想利用你们姐弟。」 他说的堂而皇之,孙夏实在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才附和:「是啊,所以不必要愧对,我们都一样。」她停顿了下,坚定的注视着文颖:「我和你承诺,我会尽自己所能,让你能成功带着弟弟离开。」 她说的是『我』,从没擅作主张把于皓俊也牵扯进去。 但怎么能让她自己面对? 于皓俊说:「我也和你承诺。」 闻言,孙夏怔了下,转过头就迎上他的目光。 他眸色温润,望着自己,颊边带笑。 孙夏无措的眨了下眼,赶忙收回视线。 文颖缓慢直起腰桿,嘴唇微翕,凤眼微睁,得他们重诺,似乎吃了一惊。 但当她看着孙夏那双狐狸桃花眼时,恍然一愣,神思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从她泪如雨下的眼里看到了那抹温柔婉约的倩影。 她轻声问自己:「你是文颖?」 文颖扯了下嘴角,眼圈微微酸涩:「谢谢你们。」 孙夏笑了下,却注意到文颖注视自己的双眼带着伤色及歉意。 她心中疑惑,按常理说,向人道谢时不会露出这般负疚神情。 孙夏虽觉古怪,但仍说:「你别多想。」 文颖沉默一笑,点点头,又坐下来继续用餐。 席间人人各有所思,无声的用餐,文颖刚才一瞬的愧色,却在孙夏心上记下了一笔。 094. 要不要跳槽 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席间四人总算平復心情,一旦放松,顿时又飢肠轆轆。 曾经目睹鲜血生骨的文颖生了阴影,不敢吃肉,文磊想起菜单上好像有几道素菜,然而菜单已被服务生收去,不得已他只好离席去索要。 文磊说:「我顺便去外面自助区夹些肉,你们有想吃什么吗?」 文颖吃素,于皓俊没意见,孙夏却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孙夏走至他身侧,一笑:「一个人拿菜单又端肉,太费劲了。」她低声:「我也有些话要得单独告诉你。」 文磊怔愣的说了句好,两人旋即离开包厢。 少了两人,包厢竟也有些萧索冷清,文颖怪彆扭的,便忍不住笑着揶揄:「他们单独离开,皓哥,你不在意吗?」 于皓俊喝着乌龙茶:「在意什么?」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单独相处,可别告诉我,你真觉得没什么啊。」 自己的事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别人的事文颖倒是看得透彻。 见于皓俊仍淡然,文颖还真站着说话腰不疼:「我先说好,虽然你是前辈,但你们两人之间,我还是会站小磊那。」 「随你。」 还真没点反应,话不超过四字,文颖满脸费解:「皓哥,我现在不是说笑,你真的不在意吗?」 于皓俊放下茶盅:「我不是她的什么人,所以她喜欢谁,我没资格干涉。」 文颖纳闷:「喜欢……理所当然的就会生出佔有慾啊。有次路卓毅看到我跟男模合拍的画报就气的头顶生烟,后来我就不太敢再和男模合作了。」 于皓俊笑出声来:「你太年轻的时候遇到路卓毅,不知道喜欢不只是佔有,更是尊重和成全。」 「喜欢一个人确实会想佔有,将她视为珍宝,不愿任何人侵犯抢夺。但这样对她就是好的吗?若她真的欣悦他人,却因我而踌躇,那是好事吗?」 文颖又问:「那要是她真的选择了别人,你也无所谓?」 这个问题让于皓俊迟疑,想了半会,终究轻笑:「心里当然会难受,但必不会让她瞧出来。」 于皓俊托腮,看着茶盅里乌龙茶盈盈盪出的水纹,会心一笑:「我愿意给她所有的自由,她可以选择和任何人相恋,而在她做出抉择之前,我也会尽全力争取她的青睞。」 「只是,她若没选择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我知道,能得她垂青的,一定也是个待她极好的人。」 这段话说的诚恳深情,文颖竟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訥訥:「你说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继续站小磊那边了。」 于皓俊哭笑不得:「你这个姐姐,别因他人三两句就动摇好吗?」 * 拿了菜单,孙夏亦步亦趋跟着文磊,这让文磊浑身不对劲,搁平日里步趋的那人可是自己,然今换了孙夏,就觉哪儿都有疙瘩。 只见他一边夹着生肉,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孙夏笑出声来:「身上长蛆了是不是?哎,鸡胸肉,我要鸡胸肉。」 文磊扭捏瞟她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孙夏抿嘴,风牛马不相及一句:「我想和你道歉。」 正夹着鸡胸肉的手一顿,文磊突然不敢去看她。 孙夏垂眸:「我起初亲近你,其实就是为了利用你,接近你姐姐。」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回吗?我认出了你是文颖的弟弟,觉得文颖姊和这事有千丝万缕相干,所以才开始和你套近乎。」 文磊身子僵硬,一语不发,孙夏犹豫,却仍没打算住嘴:「我知道这一年你过的不好,但总觉得有些事不在萌芽时说清就迟了,所以还是决定和你把话说开。」 孙夏轻声说:「文磊,对不起。」 文磊仍不吭声。 他方才哭过,现在眼眶仍是红的,乍听这话估计也是一大打击,让文磊不但闷声不吭,甚至撇开了脸。 孙夏试探的看他:「从今往后,你若生气怨我,不理我也没关係,这是我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你。」 他还年轻,快二十岁的年纪,以后他还会遇到很多好女孩,不该将心思全赔在她这样一个人身上。 她不能因一念之仁耽误这个还有大好未来的男孩。 俄顷,文磊才闷闷地问了句:「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什么?」 孙夏愧疚:「对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文磊匆忙回过头,情绪已经收敛不少,见她满脸歉疚,心情竟不是痛快。 文磊摇摇头:「我不是怪你,我是认真的问,一直以来,你当我是什么?朋友、晚辈、同事……」 孙夏没多犹豫:「弟弟。」 文磊微讶。 孙夏说起这事,露出了浅浅笑意:「当然也当你是朋友,但更多的是当成个弟弟。你一开始对我态度不好,觉得你半大不小还想装大人可爱。后来教你演戏,看你学的眼睛发亮,又进步飞快,自然也感到很有成就感,就想,这个弟弟大概只能算天赋异稟,又觉得自己收了个好学生。」 文磊听了也微笑,思绪回到一年多前,他们还在这拍摄《承千歌》的事。 在那之后,一切就像是有人在后头推了一把,把所有事都提上来,让他不自觉忘记,其实也才经过一年。 这一年,风云诡譎,事情可多呢。 文磊回答:「那我当然也只当你是姐姐啊。」 这回轮到孙夏露出不解神情。 文磊一笑,一扫阴霾,又是他那惯有的明朗:「我不只当你是姐姐,还当你是老师,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孙夏哑然失笑:「还当我是你爹吧?」 文磊爽朗的嗯了声。 孙夏终于哈哈大笑,没了方才的尷尬,文磊也自在不少。 这才说:「要说利用,我跟我姊不也是吗?那就扯平了。」 文磊注视孙夏,把满腔温柔藏在爽直眼色后:「所以别说什么怨不怨不理你什么的,都一样,以后还是朋友,还是能当异姓姊弟。」 孙夏补充:「还有父子?」 文磊啼笑皆非:「好的,老爸。」 孙夏无语,无奈又好笑,笑的直不起腰:「我真无言,我……」险些忘了自己重生身分,赶紧改口:「老于都生不出你这么大个儿子,我倒好,平白捡了个便宜儿子。」 她瀟洒一摆手,拿腔拿调:「好大儿,看你想吃什么,老爸我都付得起。」 文磊本想扯一扯嘴角,却没办法忽视心中在意:「老于是于老师吗?」 孙夏理所当然:「不然还能有哪个老于?」 这么一问,文磊还真想不出来,莫名糟心,还刻意云淡风轻:「上一回问你们关係好还不太相信,今天亲眼所见,你们还真是蛮熟的。」 这轻悠悠语气孙夏听着竟误会他仍不待见于皓俊,怔了下,脱口而出:「其实老于……不是,总之于老师人很好,其实也很关心你,你退团那时他也觉得很可惜,所以你也别老遇见他就像刺蝟一样。」 文磊听了一懵,心说他已经和于皓俊关係改善许多,孙夏这话又从何而来? 他苦涩一笑:「我才没有。」 孙夏却说上头了:「就算没有现在这层关係,以后还是同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老这样不是挺……」 说到一半,不自觉噤声。 她撇头盯着柜中饮料,脑袋像卡壳了般,忽然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在这因于皓俊的事同文磊说教了呢? 于皓俊是她谁了吗?文磊又是她谁?他俩关係不好,这事于皓俊和文磊得自己解决,与她何干。 低头看着自己七八分饱的肚子,孙夏想,她还真是吃饱太间在这和稀泥。 想不到文磊却突然说:「或许不会是同个公司了。」 孙夏还没回过神:「什么?」 文磊说:「我姊建议我要不跳槽吧,她自己走不了,但我现在却算无事一身轻,意外没了练习生合约,是自由之身呢。」 他笑了笑:「你那同学不就是跳槽后混的更好吗?」他心有些凉:「而且待了十年,公司说弃就弃,怎么不让人唏嘘呢。」 果然唯有被天悦当弃子捨弃,被迫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一事,最令文磊在意苦涩。 文磊眼神转凉:「既然公司捨了我,那我就要拚出一番成就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 孙夏和他同仇敌愾:「嗯,让他们追悔莫及。」 文磊挑眉问:「那我还得对于老师礼貌吗?」 孙夏咋舌:「这一码归一码。」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谁也扛不住谁,没用多久时间就都噗地一笑。 并肩走上台阶,行至二楼时,间话家常,孙夏突然话锋一转:「既然要跳槽,要不要来当我师弟?」 文磊猝然止步,回过神时,孙夏已经走出两步,她在两步外停下等他,明眸挑起,眼梢好似有隻翩翩蛺蝶,文磊竟一时不敢走出半步。 他怕自己一动,就惊扰这蛺蝶展翅而飞。 他知道孙夏这眼神的意思,她并不是在说笑,是真的邀请他成为自己师弟。 文磊迟疑:「nuit?」 他只知道里头男艺人目前就陆祺寒一人,剩下两位女演员也就孙夏和顾雨恩,与其他公司规模相比,实在小了许多。 在文磊心里,实在很难给nuit定位,说它是演员公司吗,实际上三人里演技真经得起考验的也就孙夏;说它是培养唱跳偶像公司,好像也不,陆祺寒本身自带韩国热度,说是nuit培养好像也提不上。 所以面对孙夏拋出的橄欖枝,文磊一时惘然失措。 孙夏也猜出他想什么,一步步走近:「现在我们公司有一群男孩女孩正在接受训练,冯总监也正在筹备一个偶像歌手部门。」 文磊看着她走来,又想,哪是眼梢有蝶,这赤蛺蝶,其实是孙夏。 孙夏停在他边上,不轻不重的摁了下他的肩膀,轻声说:「我看的出来她对这件事很有野心,甚至以重金约聘了赵晴方来做指导老师。」 陡然听见这个名字,文磊眼睛发亮了。 他激动难耐,囁嚅地问:「他不是退圈了?」 「就是退圈了,才转来当幕后啊。」 文磊声音微颤:「没骗我?」 孙夏点头:「绝对没骗,骗人的话我是小狗。」 文磊心跳如擂鼓,想起梁权曾经和赵晴方同属桐城音乐,虽不喜爱梁权,却不得不承认他的音乐做的好。 而赵晴方,当时脱颖而出,就表示他的实力定更胜梁权一筹。 文磊从未对外人说过,有好长一阵子,他都以赵晴方为自己的目标努力,认为作为歌手就该如他这般,坚定做自己的音乐。 所以赵晴方宣布退圈时,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他以为就算路上无鲜花掌声,踽踽独行,赵晴方也要坚持走下去的。 文磊此刻,真的动摇了。 或许今次遭弃并非大劫,于他而言,反是大幸。 因为如此,他才有了正当理由,离开这间待了十多年,曾经当作是家,如今却让他心凉不已的公司。 文磊抿嘴,终于下了决定:「我三天内给你答案,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络冯总监。」 095. 我也间着啊 回了包厢后,文磊明显因为这事而显得心不在焉,几人也没什么馀话好说,把端上的餐点用完后就决定原地解散。 孙夏问文磊:「你这趟住哪?」 演员房间是剧组拨了经费补助的,总不能老是和姐姐住在一起,文磊大抵也知这道理:「我在你们酒店附近订了一间背包客栈,想要待久一点,这种开销较小。」 文颖说:「我还是不放心,我陪着小磊过去一趟,回去就不和你们一道了。」想了想又问:「不过我要叫车,孙夏,要不要帮你叫一台?」 孙夏笑笑:「不用,吃太多了,我想走走消化。」 所住酒店不是多远,今夜气温也不是如白日高温,孙夏突然就心生这间情逸致,想要一个人悠哉的步行回去。 于皓俊溜她一眼:「你也是间着。」 孙夏不甘示弱:「就是间着啊。」 各自付款后,原地解散,文家姊弟上了计程车,于皓俊从后门走出防火巷开车,孙夏则如自己所言独自往酒店漫步。 仁南影视城属丘陵地,白日炎热,但到了夜里,气候是怡人沁心的,夏夜的风徐徐拂过发丝,心爽神怡。 今日信息量过大,总觉得脑袋得如此吹吹风才能缓过神来思考。 孙夏若有所思,步子也慢,但仍旧机警,当她意识到有车辆一路跟着自己时,飞速就从兜里掏出瑞士刀预备。 找死呢,偏要跟一个在武打班练武的姑娘,老娘今天就让你吃点苦头…… 「孙夏,收刀,是我。」陡然听见这温沉润玉般的声音,孙夏心头一惊,抬头去看,果真看见于皓俊那辆宝蓝色汽车,他撳下副驾车窗,慢吞吞地跟在自己身侧。 她霍然昂首,眼神凛厉未收,看的于皓俊也心头揣揣,不禁佩服起自己往日里怎么敢那般招惹她。 孙夏面露些许诧异,总算停下脚步:「你不是老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 瞅了眼时间,都已过半刻鐘,按理说于皓俊应该早就回到酒店才是。 于皓俊答非所问:「晚上了,我载你一趟吧。」 孙夏摆了摆瑞士刀,噗地一笑:「我会怕吗?」 于皓俊啼笑皆非:「你不怕坏人,坏人怕你,为避免发生衝突,我想想既然顺路,还是载你一程吧。」 孙夏拍了三下手,嗤的一笑:「哇,于老师,不给你颁个感动全人类匾额都说不过去呢,你等我,我立刻安排人做。」 但也正巧,自己也想和他讨论方才之事,她张望了下,压低了帽沿:「我在这上车,被拍到麻烦。」 其实于皓俊选在这带和孙夏搭话,也是早一步到这,观察了四周确认无狗仔盯场,才在此跟着孙夏的。 于皓俊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阴暗:「那边光线差,我先到那去等你,你在那上车。」 孙夏笑了下:「这么清楚啊,常在这载女孩子?」 于皓俊对她任何调侃都始终带笑:「第一次,但或许还有机会,你记住那,到时候我就在那等你上车。」 「不怕别的女孩看到我想多啊?」 于皓俊理所当然:「又不载别人。」 这话说的,好像以后就专载她一人似的。 她愣呼呼的问:「为什么啊?」 于皓俊解开安全带,撑着身子往副驾车窗倚去:「因为……我也间着啊。」 夜里,夏蝉鸣叫,一轮明月高掛在天,月白风清,微风和煦,吹拂起孙夏的发梢,她脑袋一顿,一时如被点了哑穴沉默。 这么巧啊,她难得间来无事,他也罕见的优哉游哉。 孙夏上了于皓俊的车,就抱着双腿蜷缩在后座,深怕有狗仔在附近拍下她的五官。 于皓俊见她戴了口罩又按低帽沿,无声一笑,孙夏突然问:「你相信文颖说吗?」 于皓俊二话不说:「不相信。」 孙夏饶有兴致的抬起头。 于皓俊回答:「疑点太多了,但倘若换成我在她的位置,我也不会实话实说,而且对方还是我,」他嘴角扯了下:「她和文磊认为助紂为虐害的他们姊弟分离五年的我。」 文颖守口如瓶了五年之久,连亲生弟弟也不愿透露一二,有此可见她对此事防备心甚重,那有可能只因文磊几句话,就转而信任起他们?信任只见过几次面,甚至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孙夏?相信这么多年总让她怨懟的于皓俊? 若换作是自己,他也不说。 说起这事,孙夏勾起了些回忆:「确实,当时在牛肉麵馆,你同样打死不说。」 那回两人寸步不让,都守口如瓶,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她抄筷子刀子,还用上了麻醉针放倒于皓俊,现在回想,假使有一方扯谎圆过去,指不定连动手都不必呢。 又觉得那时各不相让,争锋相对,现如今却能和平与对方商议相处,甚至无条件的信任眼前这人,也是神奇。 孙夏觉得好笑:「你也真傻,和她一样说的谎忽悠我,说不定我还会信你呢。」 于皓俊反问:「那你信文颖吗?」 「不信啊。」 「那就对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知道说谎瞒不过你,乾脆打死不讲。」 孙夏笑了笑:「我当时也是一样想法。」 于皓俊问:「那你不相信文颖的原因是什么?」 孙夏向后一倚,感慨的说:「如你所说,疑点重重。」 她掰着手指数:「既然是秘密通道,肯定会加强隔音,甚至从屋子走到地道得走五分鐘,那得多大声响才能让文颖听见?」 于皓俊补充:「而且他们正在严刑拷打无辜之人。」 「是,这是第一个不合理处。」孙夏比了个二:「第二,我再蠢,也不可能让手下心腹到我和女朋友同居的家中杀人。」 于皓俊说:「这点我也想到了,若要凌虐杀人,谁不找个荒山野岭,毫无人跡又能原地毁尸灭跡,路卓毅从小被当成vargas药业唯一继承人培养,绝对不可能蠢成这个地步。」 孙夏嗯了声:「然后我结合这一年来所有事情回想,文颖选择将此事和盘托出是因为文磊被欺负,但牺牲文磊使文颖背叛本就是不明智的选择。」 于皓俊明白她所言:「你是说有可能他们以文磊退团此事混淆我们视听,使我们认为文颖必有反心,让我们相信文颖所说的每一句话?」 孙夏一默:「于皓俊,这事很不对劲。我刚刚想了一路,倘若今日文颖的谎说的毫无破绽,那我们便会无条件相信她所言。」 于皓俊陡然脑袋一突:「我们之所以会相信文颖,是因为有文磊的事在前,在我们眼里他们姊弟感情甚篤,所以才会认为她说的全是实话。」 「就是这个理。」孙夏秀眉紧蹙,又说:「可是关于我的事,她没说谎。」 于皓俊抬起头,见她锁着眉垂着眸,沿途路灯照在她的脸上,分明是孙夏的五官,于皓俊却觉得好像隐隐看到了冯薇的影子。 孙夏说:「五年多前,她哭着跪地求我,我觉得很可怜,问也没问想也没想,就带着她往地下室逃,连她出国的点子都是我出的。」 那时文颖坐在她的副驾情绪迟迟无法平復,她便提了一嘴:「要是真这么害怕,就逃出国吧,出了境他们能对你怎么样?」 孙夏费解:「我是已死之人,此事又只有我和她知道,她大可说谎,为什么要实话实说?」 出乎预料的,前座之人竟没搭腔。 他只是默默将车行驶到路边暂停,思忖了会:「可能也是因为我。」 孙夏不解抬头。 往常这时,于皓俊都会在后照镜与她对视,想不到这次,于皓俊却忸怩的闪避了她的视线。 孙夏笑着奚落:「你好大面子啊,她说谎是因为你,她讲实话也是因为你,你乾脆说全世界都绕着你转算了。」 于皓俊心中发窘,似乎正自行做着思想争斗,不知该不该给孙夏解惑,盼着她自己想通,又担心她想通后未来与自己相处会添了几分扭捏。 孙夏平生就讨厌别人卖她关子,而且这人又是她平常最爱的斗嘴对象,果然没了耐心:「说啊,卖关子什么意思?拖拖拉拉要说不说,能不能乾脆点?」 于皓俊无声一叹,心想往常两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懂对方意思,但怎么今天这话题,孙夏就偏理不清其中意义? 于皓俊握拳掩嘴乾咳:「因为你是我前女友。」 孙夏愣了下,瞬即瞪大眼睛。 她诧异:「这和那什么关係?」 于皓俊不好意思看她,左胳膊撑着车门,反手掩住了唇,闷声回答:「交往过,现在又过世了,他们心里自然认为你是我心中白月光,你搭救文颖又是一桩善事,所以没必要隐瞒,甚至可能让我想起你进而相信此话,自然百利无一害。」 说完这话,于皓俊便觉得耳尖像有火在烧,满脸难堪,不敢多看孙夏一眼。 他说:「你别往心里去。」 孙夏掠他一眼,彆扭又不服气:「我凡事都往心里去,吃饱太撑了吗。」 这不服输的倔强语气,于皓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别多提一嘴,孙夏肯定要往心里去了。 而若孙夏只是个普通姑娘而非冯薇重生之驱,今日他听见文颖提起这事,大概也真会他们设想,想起她的美好,勾起他深埋于心的眷恋,定会因这事相信文颖所言吧。 一想到这,于皓俊便坦然许多,往后照镜端详着孙夏。 虽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促成重生一事,但于皓俊非常感谢,感谢她重生,也感谢自己能凭她的惯性动作认出。 让他的思念,还不至于无处安放。 孙夏就没他想的多,只想转移话题,搜索枯肠半晌说:「从我和文磊提出想见她时至今,她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已经足够她塑造一个若不加以思考,定会让人信服的谎。」 文磊就深信不疑。 循着他们猜测,如今思绪皆对,但孙夏眉头却拧成了疙瘩,总觉得何处不通。 于皓俊歛起满腔温柔,点头:「文颖知道谎言一定会有破绽,所以乾脆演戏,一改平日优柔寡断,演的诚恳坚毅。让我们相信她是真想和弟弟走。」 他呵的一笑:「她不简单。也是我大意了,一直以为她还是十九岁时歇斯底里嚎啕大哭的那个文颖。」 见她不语,于皓俊内心担忧,往后照镜看了一眼,却听见孙夏抽了口凉气,惊的于皓俊急踩剎车,急忙转身:「怎么了?」 孙夏喃喃:「弟弟走。」 于皓俊如坠五里云雾。 剎那间文磊不久前所言浮现在孙夏脑里。 ——我姊建议我要不跳槽吧,她自己走不了,但我现在却算无事一身轻,意外没了练习生合约,是自由之身呢。 然后她说什么?建议文磊来成为自己师弟。 孙夏将这话告诉于皓俊,他果然觉得不对劲:「据我所知,公司的练习生也有合约,採七年制,为的就是保障公司权益,这段期间里,不能被其他公司挖角离开。」 于皓俊忖度着说:「七年后若觉得出道无望,大可不续约,但文磊已经待满十年,那他定是续了一次约。」他顿了下,语速渐缓:「我记得不清,但印象中,续约通常是签五年。」 孙夏说:「文磊续约后才待了三年,还是意外没了练习生合约。」 她猛地抬头:「文颖知道天悦必有大事,所以已经设法让文磊离开了。」 「而文磊现在只差一步就全身而退了。」于皓俊嚥下唾沫:「但现在,我和你彻底暴露了。」 为引他们自曝,便利用与孙夏关係甚好的文磊。 以对任何一方都没实质伤害的文磊为饵,安排了一齣退团事件,障了他们的目,让他们二人认为把文磊当软勒的文颖决心出走,便对她的说词毫不怀疑。 还有一点要命的是,孙夏至始至终都觉得文磊单纯天真,连带也认为他的姊姊必是如此,便没了戒心。 设了一个局,请君入瓮,不费多少功夫,他们有心追查此事就已暴露了。 他们太单纯了,竟直到今日,才发现那人一直将他们算计在内。 意识到此事,孙夏胳膊浮起阵阵疙瘩。 于皓俊同样覆起砭骨之寒。 他想起不久前,文颖还和他在包厢里独处,言笑晏晏的说他和文磊间,她会选站文磊那边。 原来此话还有更里层的意思。 「暴露倒是事小。」孙夏想不通,顿时头疼的很:「但文颖到底是谁的人?我们调查此事,是会挡到谁的财路吗?为什么要查我们?」 于皓俊停顿,哑着声回答:「我们被监听过。」 孙夏心一跳,终于将事情完整串起。 那回监听后,与文颖同盟者便对他们心生疑竇,便以文颖为饵,设了一个局,请君入瓮,不费多少功夫,他们有心查此事就已暴露了。 孙夏茫然地看着于皓俊:「早在你提出不对劲时我就该想通了……」 「我也没想到。」于皓俊宽慰她,又蹙眉:「至于文颖是谁的人,我刚刚就认为有一点很奇怪:她特地提了一嘴虐杀药是天悦要做vargas的,又提了手下心腹叮嘱别告诉路卓毅的事。」 孙夏说:「她有意袒护路卓毅?」 于皓俊点头:「她替路卓毅洗清嫌疑,好像在告诉我们他毫不知情,又把错全推到姚鸿身上,但路卓毅有可能不知道这毒药的残忍性吗?」 路卓毅虽是紈絝少爷,标准的公子哥,但毕竟是药业独子,集团唯一继承人,应不至于对药理一无所知。 孙夏瞬间想通了一件事,身子朝前接近前座:「于皓俊,这是障眼法,他们想让我们去查vargas药业。」 刻意到不自然,那便会令人生疑。 既然生了疑心,那他们便可能调查起vargas药业内部。 那委託vargas药业製作这杀人毒药的天悦,就没有嫌疑吗? 于皓俊眼神转冷:「哲睿说,天悦早对vargas家族插手公司事务不满,倘若我们真掀了vargas的皮,天悦既解决心头一大忧患,又能因此全身而退。」 若他们查到vargas的底,vargas和他们两败俱伤,天悦将是此局最大受益者。 于皓俊轻声一笑,声线却毫无往日温柔:「但倒也不必太过操心。拿个饵钓你我上鉤,但却没料到钓起的可能是江中鱘海中鯊,咬的用力指不定就翻了他船了。不到最后,谁知是他船上手劲强,还是我们水下用力猛。」 096. 他们有点不对劲 此话说的孙夏大悦:「我就喜欢你这态度。」 脱口而出,二人俱是一怔,默契的飞快掠对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只得都故作镇定,若有所思,孙夏突然发现打从自己上车,已经过了半小时,竟还未抵达酒店,彷彿还在遥遥百里之外。 这下好了,深夜山区,她可能就这么被于皓俊载去卖掉都不知道。 后又想,老于有这肥胆?不怕她手上瑞士刀在他脸上划几刀是吧。 反倒看见熟悉的速食店招牌,于皓俊轻车熟路驶进得来速车道,顺手就点了个苹果派。 孙夏啼笑皆非:「我吃不下。」 「所以一人一半。」说罢,于皓俊又再次自讨苦吃的吁着气将苹果派分半。 孙夏心中鬱结因他这滑稽举止紓解开,终于咯咯笑出声来,于皓俊无奈的睨她一眼,眼神里毫无哀怨,反而还带几分温柔。 于皓俊说:「你别因自己没察觉此事自责,我也没想出其中缘由,咱们半斤八两。」 苹果派仍蒸腾热气,孙夏呼气:「半斤八两可不好,这不表示我们一样笨吗?」 现在这种四面楚歌的状况,跟个憨球一样傻呼呼的有什么用,难不成要随波逐流,他指哪走哪吗? 孙夏只叹自己敏锐度仍不够,心中已生疑竇,却搁置了一个月,如今茅塞顿开,实在过慢。 于皓俊却说:「哪算一样,我想了三四个月,你却只想一个月就通呢。」 难得听见他自贬,孙夏觉得新鲜,凑近前座:「真心觉得自己比我笨吗?」 「你少得瑟了,是看你心情不好才这么说的,仅此一日。」 孙夏哈哈大笑,总算喜上眉梢,低头品尝苹果派。 也是有意思,适才还觉满腹食物,饱的什么也吃不下,但看他笨拙地将苹果派分半时,竟也垂涎三尺,不由嚥下唾沫。 于皓俊也是有趣,费劲的剥半了苹果派,却只搁在一旁,又继续行驶。 行驶了半刻鐘,于皓俊突然说:「孙夏,往窗外看。」 孙夏一时反应不来,俄顷才回了神。 只见四周皆树,将大湖圈在其中,银白色月光洒在黑夜里的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似一颗颗璀璨耀眼的鑽石浮于湖面。 孙夏忘记掩饰自己,整个身子前倚到窗上:「这里竟还有这种地方。」 于皓俊说:「我下戏后就喜欢开车放松,有一回找到这个秘境的。」 此刻良辰美景,月白星清,美的好像一个仙境。 孙夏嘴角不自觉上扬:「真美。」 于皓俊看了车窗外一眼,又看着后照镜的她,见她眉宇间忧愁尽散,柔声的说:「是啊,真美。」 车内拨放香颂,是<l'heureexquise>,女歌手声音曼妙,真可称一句馀音绕樑,空气中又漫着苹果派的清甜香,一时两人都忘记方才的沉重话题,安安静静地沉浸在此刻难得的幽静。 片刻沉默,孙夏想通了一事:「文磊非常信任我。」 在他心里,自己是可以给他指出一条明路的人,所以当事发时,他第一个想到的竟不是依赖姐姐,而是希望自己给他支招。 孙夏踌躇,眸色渐沉。 于皓俊点头:「你和文颖都是很得文磊信任的人,文颖也知道这点,所以就算文磊和你交好可能导致危险,她也没试着离间你们二人。」 孙夏说:「但他身分所致,文颖的弟弟,就如她自己所言,哪能得安生?」 既然早已暴露,文颖也已将她和于皓俊归于一类,未来,孙夏和于皓俊定也不能安藏于幕后窥看一切。 孙夏双手紧攥,看着湖面上的波光,下了决心。 「我会推波助澜,让文磊选择nuit,nuit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这事我有八成信心会成。而文颖千方百计想让文磊全身而退,但文磊选择了nuit,那便是向她和那人昭示自己偏向我这边。」她无声一叹:「但终究血浓于水,他们是同胞姐弟,做到这一步,我就猜不出文磊的选择了。」 反正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文磊因此厌恶敌视她,那她也无话可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身处乱局,她不为自己,该当为谁。 「你虽说是利用他,但却仍是给他指了一条好路,nuit不错,综观整个演艺圈,大概也就冯蕊有那个胆识收他,未来发展可期。」于皓俊沉吟,看了眸色深沉的孙夏一眼:「我已经让哲睿去查查关于练习生合约的事,但幕后者手眼遮天,不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到。」 孙夏疲惫的向后倚进椅背:「没关係,我们也只能尽力保全自己。」 这时,于皓俊突然说:「孙夏,我刚刚想到,文颖这故事,结合小奕说的锦西岭鬼故事,逻辑好像顺了。」 孙夏想了下才回忆起小奕是谁。 是上回陪着于皓俊去接槐序放学时,乘了便车的槐序好友。 于皓俊继续:「你想想,突兀诡异的焚化炉、鬼哭神号的凄厉惨叫、看不见光的游览车、长年发生的失踪悬案。」 经于皓俊提点,孙夏茅塞顿开:「照文颖的说法,那些出现在路卓毅家的人应是经非法人口买卖入境,既是违法,为掩人耳目,接送他们的游览车自然不能让人看的清。」 「以前人口交易还没现在发达,那些失踪的人,约莫都是姚家下的手。」 「遭受那样的凌虐,谁能不发出惨叫?放在以前这些人大概都是拋尸荒野,但现在建了焚化炉,可以理所当然的烧了尸体毁灭证据。」 于皓俊頷首:「唯一对不上的,就是文颖故事发生的地点。」 他眉宇间起了浓浓肃色:「我猜,当时文颖是在锦西岭的姚家大宅撞见这事。」 语罢,车窗上滴了水渍,于皓俊怔愣,瞬即大雨纷至沓来,在这黑夜中影响了视线,他只得将车速放慢,仔细小心路况。 孙夏同样看着窗外暴雨发愣。 骤雨伴着雷打而来,这一夜大概任谁也睡不安稳了。 * 「nuit?陆祺寒那个nuit?那不是个演员公司吗?你为什么去那啊?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歌手,歌手!」 面对电话那头金江湛一连拋出三个问题,文磊不堪负荷,他按着额门一一解释:「是nuit,但它不单单只是演员公司,陆祺寒又不是演员,至今也演过三部戏而已。」 金江湛哼了声:「我看你就是为了你那个紫甌姐姐去的。」 戳中一条心事,文磊立刻红了脸:「我是那么草率的人吗?我、我当然是深思熟虑过后觉得不错,才选择去的。」 「哪不错?」 文磊没回答。 据孙夏所言,赵晴方退圈后行事极其低调,就连参与电影《故人叹》的配乐製作用的都是化名,显然不想再拋头露面,因此他也不该未经赵晴方同意就擅自将他在nuit担任音乐指导的事说出。 他没搭腔,金江湛便以为他是说不出优点,藐视的说:「怎么不来桐城,我们组个双人组合也强啊。」 瞧他说的简单,文磊哑然失笑:「你当我没试过桐城吗?我现在这情况,也就nuit的冯总监敢见我一面了。」 金江湛闻言一默。 在外人看来他像是进了冷冻库,被公司冷藏,看上去无所事事,但实际是打从练习生合约意外解约后,他没伤心,而是想着到底下一家该往哪走。 任何公司他都毛遂自荐递了demo,尽量配合对方时间,但总事与愿违,就算已过将近半年,网上骂声仍旧不断,他们仍责骂他偷了别人的人生,喊他是小偷。 这情况下,哪家公司敢接盘? 只有冯蕊,听了孙夏的推荐,竟答了句好啊,然后和他约了时间见面。 他与冯蕊此前先透过电话联系过一次,是他主动要求的。 电话那头,冯蕊语气自然平和:「孙夏向我推荐了你,既然你想试试我公司,那就来吧。」 文磊起先没料到这么顺利,难免错愕:「您愿意跟我见面?」 「你有这诚意我当然愿意啊。」 文磊惊讶:「这么帅气吗?」 不愧是慧眼识珠,在旁观场就决定签下了孙夏的冯总监。 冯蕊一笑:「见个面而已,难不成其他人连这机会都不给的?」 他当时没答,但事实上确实任何人都不给,他所投履歷demo全石沉大海,文磊只道流年不顺,人生短短二十载,头一回过得这么不顺利。 所以冯蕊没犹豫提出的会面,让文磊在这跌跌撞撞的追梦路上又一次感到温暖。 计程车停下,文磊举头看车窗外,付了钱后和金江湛道别:「我到nuit了,不跟你聊了,祝我好运。」 金江湛知道这是文磊难得的机会,便不再逼问奚落他:「这一次,一定要加油。」 文磊说:「我每一次都卯足全力。」 * 门前接待接了对讲机,立刻告知冯蕊:「总监,文磊人已经在楼下了。」 「让他等五分鐘,你等会下楼接他上来。」冯蕊起身,使了个眼色给赵晴方:「就按我们说的。」 赵晴方頷首,起身正要走进会议室,坐在一旁的顾雨恩就也腾地起身:「为什么他就能去!」 顾雨恩这大半年都在接代言拍画报,暂无戏约,相比孙夏没多久休息期不停拍戏,她倒是间着,也不着急,日日往公司跑,无聊就招惹赵晴方。 起初公司一眾员工也当看八卦的瞧,以为公司要出第一对情侣了,然而八卦到最后,发现他们俩就是欢喜冤家,纯粹见到对方就止不住嘴懟,单纯拌嘴一两句罢了。 顾雨恩几天前就知道文磊和冯蕊有约,虽私下不算熟识,但好歹合作过,便也想赶趟儿凑这热闹。 冯蕊哭笑不得:「你凑什么热闹?」 顾雨恩指着赵晴方:「那为什么他就能去。」 赵晴方面无表情,眼神倒没初见时漠然,看着顾雨恩,也添了几分温度:「我是公司音乐指导。」 顾雨恩没懂他意思,理直气壮:「我是公司的演员。」 「我是公司的音乐指导,而文磊未来进了公司,也会朝歌手的路线发展。」 冯蕊点头:「就是这个理,所以我才让晴方一起的。」 顾雨恩听完也觉有理,但又觉得不能就此服输,忽然灵机一动:「哎,谁说他就要走歌手路线,他还演过戏,演得不错呢,说不定他以后想朝演员发展啊。 她挺直了腰桿拍着胸脯:「我演过他姊姊,算是旧识,我可以在一旁帮忙蕊姐鑑定文磊演技。」 冯蕊本要告诉她,文磊已经挑明不打算走演员路线,却冷不丁听见赵晴方说:「还鑑定演技,你实力到那个程度了吗?」 顾雨恩恼羞成怒,立刻追着赵晴方打:「我知道我不够格,但我就不能评比一二吗!我也正在努力了啊——」 冯蕊头疼:「别打了……」 赵晴方不甘示弱,转了个身面对顾雨恩退着逃:「那你还是先去精进自己吧,别赶凑这热闹。」 两个眼看要三十岁的人,还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你追我打的嬉闹,看的冯蕊头疼外加劳神,越看越烦躁:「打够了没啊!」 这二人压根子没听见冯蕊气急败坏的怒吼,顾雨恩背对着冯蕊,拼命了要捶打赵晴方,无奈赵晴方占尽身高优势,轻松躲闪,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日常里,赵晴方情绪不露于言表,说公事是一号表情,与好友陆祺寒相处也同样那副德性,能透露一二的,大概就是开心时,他的眉宇会完全舒展,放松且愜意。 而这时与顾雨恩打闹,不但眉宇舒展,甚至难得露出笑容,眼神和煦,笑起来还温柔。 冯蕊愣了愣,又心想不对,正事要紧,马上又恼又怒:「别吵别打听见没!现在可是上班时间,老闆在这你们当我摆饰是吧!」 这一声中气十足,不止赵顾二人,连其他围观员工也全心虚低头继续办事。 顾雨恩哀求:「我就不能一起吗?」 赵晴方说:「今天你不凑这热闹是不肯罢休了是吧?」 「这段时间又发生这么多事,觉得他可怜啊,想关心关心他……」 「这是面试,你当儿戏?」 柜台接待这时推门而入:「总监,文磊来了。」 这边还僵持不下,那边人已经到了,冯蕊拿不定主意,乾脆破罐子破摔:「那看他是要走歌手还是演员路线,两个在场,可行了吧?」 赵晴方一听,失声脱口不行,顾雨恩却乐不可支,抢先一步就往会议室去。 正当她拉开了张椅子要坐下,冯蕊却攥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会议室边角一间狭小储藏室拽。 顾雨恩满脸费解。 赵晴方站在冯蕊身边,神色极其复杂。 「我原本打算让晴方在这偷偷观察文磊实力,但你说的也有理,说不定文磊真想走演员路线。既然你也想一起,就麻烦你跟晴方一起待着了。」 顾雨恩愕然的啊了声。 赵晴方好歹是个一米八四的男儿,而她也有一米六五,两个人挤在这逼仄空间,岂不得…… 顾雨恩终于理解为何赵晴方死活不想让她跟来了。 接待又探头过来问:「总监,文磊先生已经等很久了,能让他进来了吗?」 架子总不能摆得太高,冯蕊点头,就不理会他俩这边。 顾雨恩不可能打退堂鼓,但又觉得扭捏尷尬,一时乾杵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手腕一温,就如那日赵晴方反手握着她逃一般。 她抬头看他,赵晴方握拳掩鼻:「快点,人都要进来了。」 顾雨恩哦了声,遇到赵晴方就伶牙俐齿的她竟难得语塞。 玻璃门外,眼见冯蕊已领着文磊要往会议室走,不容赵晴方继续犹豫,他立刻攥着顾雨恩手腕往狭小储藏间躲,赶在冯文二人进门前关起储藏室的门。 097. 暗夜者 储藏室门闔上,空间狭小逼仄,都尽可能缩小自己的身子,但真是万不得已,两人只能挨着对方坐,谁也不看谁。 夏天炎热,都穿着短袖,眼下紧挨着彼此,胳膊自然也避无可避的碰在一起。 大抵是夏天,不约而同都觉得热,顾雨恩脸颊像是火燃般腾地烧起,赵晴方挪开了视线,耳尖也像有火燎原那般快受不住。 又听见门閂开啟的声音,文磊和冯蕊终于进了会议室。 他们二人对看一眼,点了下头,又飞速挪开视线。 进了门,文磊尚还有些侷促,自我介绍听来有些尷尬:「冯总监您好,我是文磊,很谢谢你今天愿意见我一面。」 冯蕊比了个请姿让文磊坐下:「坐下吧,站的谈太累人了。」她完全不虚与委蛇,单刀直入:「我曾经也是天悦的,所以你的经歷我全都知道,就不必多提。」 文磊怔愣,冯蕊知道他心中疑惑,笑了一下:「是的,不用怀疑,我全都清楚。你十岁成为天悦练习生,有着多年唱跳经验,天悦曾经非常栽培你,所以有一段时间,大家都私下喊你太子。」 「虽然我和姐姐在五年前离开了天悦,但我还是有朋友在里头,所以你的经歷,我都很清楚。」 这话里说的朋友便是苏哲睿。 苏哲睿是经于皓俊吩咐,得知文磊打算转投nuit时,特意致电冯蕊解释文磊的状况。 苏哲睿说:「冯蕊,文磊其实没做错什么事,但他有这个姐姐,注定不得安稳。这年纪就经歷这些事,也是难啊。」 冯蕊那时踌躇了片刻:「哲睿哥,我虽然同情他,但我不确定我接下他后,自己能不能扭转情势,甚至我也担心我选择接他,公司其他艺人会遭受连坐。」 文磊风评如此糟糕,保不准推他出道后,网友们齐声谩骂,把自己现在手头上三个发展不错的艺人全骂进去。 她为了这个文磊,赔了三个人进去,值吗? 苏哲睿知道她与自己不同,她现在背着的是整间公司,举步维艰,要是走错一步,赔上的是整个公司,自己是不该多说多干涉。 这不也是此前其他经纪公司不敢收留文磊的原因吗? 苏哲睿没立刻回答她,彼此在电话那端沉默,若有所思。 好半晌,苏哲睿才说:「你先见他一面,和他好好谈谈,再做打算,就算最后不愿意接他也无所谓,我知道你的决定都是对的。」 * 她的决定都是对的。 冯蕊在心中默念了一次,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不能因这是苏哲睿致电委託的人就收这个烫手山竽。 但她也怕因自己一念之差错失璞玉,所以她才特地安排赵晴方一起观察。 若他真有实力,真有热诚,那冯蕊很愿意接纳他。但倘若文磊只是虚有其表,那冯蕊或许也不敢接这困难。 冯蕊回神,问文磊:「很喜欢唱跳吗?」 面前文磊虽眸色带着几分黯然,但一听到冯蕊的问题,眼睛顿时一亮,就好比淬了日月星辰:「我很喜欢。」 「我五岁就开始学跳舞了,那时候我觉得唱歌跳舞是最快乐的事,所以一直把这件事当梦想,后来我进了公司……前公司,也一直努力精进自己实力。」 五岁那年,文磊因缘际会看了一场偶像舞台表演,他已经不记得他们是谁,但记得那时台下观眾不多,那些大男孩却仍奋力在舞台上挥洒青春载歌载舞。 他那一瞬就想,以后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央求着父母让自己去学舞,十岁进了天悦成为练习生,每一天起早贪黑的练习,从鱼肚白的天,看到满天霞色,他从不怠惰训练,只因想成为站上舞台唱歌跳舞的人。 就连十二岁时父母因车祸离世,他也没停下脚步,满腔悲戚就以舞紓解,就此这成为他最喜欢的事。 人生能做成一件事就很厉害了,文磊想,那这就是他这辈子要做好的事。 「就算经歷了这么多事,背上这么多黑锅,我也没想过要放弃。」文磊目光灼灼:「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冯蕊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始终没出言打断,直到这时,才终于頷首。 她说:「我看出你的热爱,也很佩服你不过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想走什么路,经歷这些也不打退堂鼓。」 文磊靦腆一笑。 此时,冯蕊却话锋一转:「但你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你空喊着梦想,就能扭转局势的。」 「文磊,你知道吗,你现在出走,并没有公司敢收你,因为你现在正是在风头浪尖,他们喊你小偷喊你作弊,就算你实力数据全在线又怎样,网友们只看到自己想看的。」 「包括我,其实这次会面我也考虑很久,因为我不想给现在的你希望又让你失望,这样对你而言太残忍。」 冯蕊喝了口咖啡:「而以后他们看你,都会戴着有色眼镜,你实力再好,你粉丝量多大,在他们眼里,你都是曾经作弊,偷窃过梦想的小偷。」 文磊明白:「这些我都知道,但如果继续待在天悦,我连用实力洗刷这些冤屈还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我虽讨厌梁权,但他说的也是对的,努力不一定得到,但不努力一定得不到。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努力下去,就会是我的。」 他目光炯炯,经歷如此多的事,仍不减对梦想的喜爱。 少年眼里仍有光,只要跑起来人就能飞,他的翅膀没被现实折断。 冯蕊对这个才要二十的孩子另眼相看:「很好,有不怕失败的野心,这样的人我很喜欢,唱个一两句让我听听看。」 储藏室里,顾雨恩和赵晴方也听的一清二楚,他们说也心知肚明,但又觉得冯蕊说的过于直白,兴许会伤到文磊。 怀着担忧,两人对视一眼,又听见文磊说的话,觉得他不简单。 顾雨恩倚近赵晴方,低声说:「那时候拍戏孙夏和他比较熟,我跟他倒还好,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单纯孩子。」 赵晴方頜首,却一低头,看见顾雨恩几乎要靠上自己胸膛,立马脑袋一顿。 没得回应,顾雨恩不怎么高兴,眉头一拧正想懟赵晴方几句,脑袋一扭,却突然感觉一股温热鼻息喷在自己发顶。 她愣了愣,忽然发现赵晴方微敞的衣领近在眼前。 他今天穿了短袖格纹衬衫,天气热,解了头几颗釦子,顾雨恩这距离,甚至能清楚看见他的脖颈有颗朱色的痣。 顾雨恩更慌张了,抬头看赵晴方,想不到他也在这时低首,猝不及防对视,两人都慌了神,顾雨恩受了一惊,紧急往后一退,却不料意外碰着铁架上物品。 二人唯恐碰撞声响让文磊发现此处藏了人,赵晴方更担心那物品掉下来直接砸在顾雨恩头上,顿时慌作一团,猛地腾起,伸手要接,想不到顾雨恩反应也快,同时接住了那东西。 东西在手上,终于看仔细了,不过是个斟水的塑胶杓。 赵晴方大手覆在顾雨恩手背上,两人对视,距离更近,姿势又更曖昧,只得神色张皇的望着对方。 心跳好似擂鼓,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里隆隆咚咚,响彻云霄。 不约而同想的,就是对方的手,可真热啊。 在外,文磊听见声音,张望着找寻声源:「有东西掉了吗?」 冯蕊眼角抽了抽,知道声音来源,想恶狠狠瞪一眼,又生怕文磊循着找去。 当是顾雨恩抗议只让文磊唱歌,她赶紧说:「那除了唱歌跳舞,演戏有兴趣吗?」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文磊啊了声:「我还是主要想唱跳,演戏的话……看未来发展吧。」 冯蕊故作镇定一笑,心想:我可问了啊,再吵吵闹闹,等会两个就扣薪水。 文磊又说:「那个,冯总监,我还没唱歌呢。」 冯蕊这才想起,刚才那声响打断了他们,本要唱歌的文磊注意力当即被吸引,导致耽搁到现在他还没开口。 冯蕊咳了声:「好,那准备好你就唱吧。」 文磊纳闷的很,他分明刚才就说过准备好了啊。 储藏室内,顾雨恩一把夺走杓子:「他要唱歌了。」 赵晴方嗯了声,总算提起几分认真:「仔细听。」 文磊起身,清了清喉咙,赵晴方乍听几句歌词耳熟,才恍然发现这是自己的歌。 是他在最低潮时写下的《暗夜者》。 这并不是一首悲伤的抒情歌,而是一首重节拍的激励燃曲。 他塑造了一个黑夜中的英雄,身染泥泞仍不畏艰难,虽孤身一人,仍奋勇往前。 就算一路艰难举步难行,他也不屈膝不服输。 他要走他心中的正道,找他心中的正义。 暗夜里,也有孤身奋战的勇者。 文磊歌声清亮,较为稚嫩,与他的磁性低沉不同,赵晴方唱出的是坚韧不拔,文磊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顽强。 身旁人呼吸渐粗,顾雨恩看了一眼,阴暗空间里,赵晴方不自觉前倚,眼眸逐渐带光,半翕着唇,他专注地听着文磊唱歌,显然为之触动。 他从这个少年身上看见了那个自己。 那个曾经一身是胆,满怀热诚的赵晴方。 送走了文磊,冯蕊见他二人竟还未从储藏室出来,突然一阵慍怒,一把拽开了储藏室:「还躲上癮了是不是,刚才在那碰碰撞撞什么!」 语音未落,只见两人紧挨着对方,顾雨恩竖起食指置在唇前,迟疑了下,拍了拍赵晴方的胳膊。 赵晴方从巨大震盪中回了神,回忆的浪将他衝的恍神,此刻陡然返神,他望进顾雨恩眸中,她眼里没有忧心,反而带着鼓励,煽动他的心。 赵晴方也点了点头。 她懂自己在想什么。 但冯蕊不懂:「无声交流吗?说句话吧,这儿有个不懂你们眼神的人。」 赵晴方看向冯蕊:「蕊姐,这个孩子很有潜力,我很喜欢。」 冯蕊问:「你这么觉得?」 看来是真喜欢,真想留下文磊,否则平常赵晴方可都恭敬的喊冯总监,从不套近乎般的喊蕊姐。 赵晴方点头。 冯蕊略微担忧:「但我没信心可以扭转他现在的风评,你们也听见我说的,我不知道收了他未来公司发展会如何,雨恩,甚至你和祺寒孙夏都可能被牵连,这真的无所谓吗?」 顾雨恩没想到问题会到她这,原地一懵。 赵晴方的目光一下子又从冯蕊转到顾雨恩身上。 迎着赵晴方视线,顾雨恩想了想,露出了淡淡一抹微笑:「赵晴方都这么说了,我也相信他有实力。我认为有潜力的人就此蒙尘才可惜,所以我无所谓,收他吧,蕊姐。」 冯蕊採纳了他们意见,但此事还是得公司几位高层好好讨论,她决定找个空间时间和简数好好商议此事,就先离开会议室了。 顾雨恩拍拍麻了的腿起身,向赵晴方伸手:「走吧,坐麻了。」 赵晴方迟疑了下,将手搭在顾雨恩掌心中,抬头看她:「为什么?」 顾雨恩疑惑,俄顷懂了他意思,微笑回答:「因为我看的出来,你是真的看好这个孩子。」 赵晴方抬头看着她颊边的笑,好看的像是鲜黄明朗的向日葵,那只向着阳光的向日葵。 // 暗夜者灵感来源于孤勇者,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歌词也很爱,至于它为什么后来成为小学生之歌,我也蛮好奇的(小黄脸汗珠) 不过去公园跟小学生对孤勇者暗号的影片我都看的津津有味xdd小朋友们太可爱了~ 098. 姚渊 v.s 孙夏 一个月后,文磊正式成为nuit未公开练习生。 得知这消息时,孙夏面无表情,心里竟一点愧疚懊悔也没有。 她将本该全身而退的文磊又拉进这棋局了。 这是他不可避免的宿命。 时入七月,意味着酷暑炎热的气候来临。 这一晚孙夏没夜戏,李素雅想吃仁南夜市的小吃,孙夏便放行让她提早下班去。 夏季型雷雨也就如此,便没下多久,孙夏淋浴过后,这场滂沱大雨就停了。 反正间着没事,孙夏晚餐打算就下楼用酒店的自助吧,随意披了件外套就往大厅去,于柜台购买了晚餐卷,转身要走时,看见落在脚边的袖扣。 那是枚圆形黑金袖扣,孙夏对这玩意不甚了解,只知用的上袖扣的大抵都是上流社会的绅士。 仔细一想,老于穿西装时好像也会别。 孙夏拾起这枚袖扣:「你好,我捡到了颗袖扣,交给你们行吗?」 柜檯接待员看了袖扣,又看她了,瞬即一笑:「这正是我们一位贵客遗失的袖扣,多谢孙小姐。」 孙夏应了句不客气,岂料接待员竟转头吩咐:「赶紧通知姚先生。」然后向孙夏解释:「我们这位贵客千万叮嘱,这是他父亲送的成年礼,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所以务必要当面向拾获者致谢,若孙小姐不忙,可否在此稍等?」 孙夏愣了下:「不用,我也就是举手之劳捡个东西罢了,谈什么致谢?」 接待员是个女孩,大概脑补了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笑得很曖昧:「毕竟是父亲给的珍贵遗物,孙小姐认为没什么,但对那位先生来说,可是意义深重啊。」 她又说:「那位先生知道找到袖扣后立即下楼了。他也是我们酒店的住客,刚上楼而已,不会耽误孙小姐多少时间的。」 孙夏心想捡个东西而已也能给自己招出这么多事来,得了个偶尔热心还是不妥的结论,心道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赶紧走人才是上道时,面前接待员突然喜出望外:「姚先生,你要找的……袖扣在这,正是这位孙小姐捡到的。」 她停顿的诡异,孙夏却被前头那个姓氏吸引了注意。 一个温和如微风的声音响起,他徐徐说道:「那可真是多谢孙小姐了。」 孙夏陡然转过身,距离约两步外,那人身后跟了两个人,而他带着金丝眼镜,朗目疏眉,分明坐在电动轮椅上,却仍让人觉得气度非凡。 天悦的二少爷,姚渊。 多少人感叹他才智无双,气宇轩昂,那时多少财阀千金想嫁姚二公子,但偏偏多年前一场车祸导致下半身瘫痪,人人嗟叹一句可惜,从此姚二公子便再无那些緋色传闻。 连着他曾经意欲争夺家业的消息也被掐灭了般,现在的姚渊专注于大学教授金融学,从风流倜儻的姚二少爷,成为学识渊博的姚教授。 孙夏心有防备,不往前站,只是原地向他鞠躬:「姚先生不必客气,我也是随手捡起罢了,能找到你父亲遗物真是太好了。」 姚渊出现在这,他珍贵的袖扣还碰巧被自己捡到,孙夏知到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你太客气。」姚渊操纵着电动轮椅往前一些,仰头看着孙夏:「这是成年那时,家父特地委託瑞典知名男装品牌给我订製的袖扣,他说袖扣领带夹都是男人的地位象徵,我是姚家二少爷,那必不可缺了这些东西。」 他接过袖扣,感慨的说:「这也是他唯一给过我的礼物。」 孙夏退了一步:「这么珍贵的东西能找到真是太好了,姚先生以后也小心些,可别再丢三落四。」 姚渊笑着点头:「是啊,我会小心,但该有的感谢还是得有。」他停顿了下:「不说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单就说这袖扣,也是价值连城,所以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么荣幸,今晚能请孙小姐用一顿餐?」 孙夏婉拒:「我还有事……」 岂知接待员格外好心的说:「孙小姐方才才买了今晚的自助吧晚餐卷呢,机会难得,孙小姐,不如今晚和姚先生一同用餐吧。」 孙夏眉头紧拧,回头乜了接待员一眼。 接待员不过也才刚出社会,她当自己是促成了一段佳缘兀自兴奋,谁知孙夏竟特别不悦的瞪了她,把她吓了一跳。 她记得孙夏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怎知方才那一眼,凛冽无人情,她吓得不轻,动也不敢动,生怕等会孙夏发难于自己。 礼多必有诈,孙夏顿时看透了一切,这枚袖扣出现在她脚边绝非偶然。 姚渊早串通接待们安排这场戏,也不知他筹画了几天,这枚袖扣只能由她捡到,就如姚渊邀请她用的这顿餐,只能赴约,不容她拒绝。 姚渊就是衝着自己来的,孙夏将碎发勾至耳后:「那也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姚先生也有空,那就今天吧。」 丈许边上,王润新刚将自己打理好,准备回片场,碰巧看见跟在姚渊身边的孙夏。 她低眉顺目,丝毫无平日自己眼中在世妲己的模样,王润新又定睛一看,她怎么跟着个看来就非富即贵的人呢。 他不认得姚渊就是自家老闆弟弟,除了自己在公司实是微不足道外,也是因为姚渊鲜少出现。 王润新顿时勃然大怒:我当你是未来嫂子,你竟背着我哥在外头钓凯子! 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一定要把这件事通报给于皓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姚渊请的是酒店内附设的米其林等级高级西餐,但孙夏心中暗自决定等会一定要自己付款,两人素昧平生,又知他带着目的而来,这顿饭是绝对不能让他请,免得落下话柄。 姚渊领着孙夏来到窗边的一席双人座,他笑着说:「很抱歉,按理说应该由我为女士拉开座椅,但我腿脚不便,请恕这位女士原谅。」 孙夏一笑:「这有什么。」说完就笑着自行拉开座椅施施然落座。 姚渊只问了几句有什么禁忌,孙夏答无,他便熟练的点了两客鹅肝佐大龙虾,孙夏没多言,至始至终保持安之若素的神态,等着姚渊下一步动作。 前菜很快就上桌了,姚渊这时终于问:「据我所知,孙小姐是nuit的艺人?」 「是。」 「你曾经和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于皓俊文磊合作过呢。」姚渊笑了笑:「《承千歌》是个大製作,你刚出道就能拿到这样的资源,确实是不错。」 孙夏放下叉子:「那也要感谢李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参与承千歌的演出确实让我受益良多。」 「你太谦虚了。」姚渊又说:「刚才忘记说了,文磊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是我说得太习惯了。」 他眼神陡然一利,声音却还是柔柔和和的:「我听说他是去了nuit,是吗?」 孙夏露出了疑惑表情:「我确实有听说他离开了贵司,姚先生不知道他去了哪吗?」 此时浓汤上桌,姚渊拿起汤匙:「连孙小姐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晓得呢?」他漫不经心,言语中绵里藏针:「孙小姐也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就连公司进了那些新人也都不关心吗?」 孙夏一直都保持着礼貌微笑,带着生疏:「姚先生有所不知,我这阵子都忙着拍戏,很少进公司,练习生也和我不熟,我又怎么会知道近期新进了哪些人呢?」 「关于这个问题,您不妨去问问他姐姐,她现在和我同个剧组,也住这个酒店,指不定能遇上呢。」 她还真是想办法要让他找到答案,这句话说得格外真诚。 姚渊只是一直在笑,半晌,意味不明说了句:「罢了,这又不是什么要事。」 若不是什么要事,那他何苦搬弄如此阵仗? 他好奇,但又不和文颖问,以他权势逼问文颖可说轻而易举,那是不是代表文颖有事相瞒,和文颖合盟的人并非天悦? 这时,姚渊驀地话锋一转:「那么这次,是和我们公司的皓俊二搭了,关係应该还算不错吧。」 碰巧这时主菜上了桌,孙夏藉此装作没听清,疑惑的嗯了声。 姚渊笑的如沐春风,推了下鼻樑上的金丝眼镜,并不恼怒:「你和皓俊,关係不错对吧?」 听不出他是疑问还是肯定,孙夏打马虎回答:「哪有姚先生和他熟,他在贵司待了那么久,想必你们俩一定更熟识。」 姚渊摇摇头:「你知道的,我腿这样,平日也鲜少进公司,自然和他也没多熟。他想了想:「顶多就是,偶尔在大宅会见到面,但他通常也不温不热,所以肯定没有你们熟。」 真谦虚,你俩可算是姻亲关係,他姐和你哥可有个孩子呢。 孙夏始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大宅?哪儿的大宅,为什么会见到面?」 姚渊优雅地使刀:「他没告诉过你,他每半年来一次姚家大宅吗?来见一个孩子。」 「你说的孩子是他外甥吗?」孙夏迟疑了下,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落寞的很:「但我不知道他常到姚家大宅,说起来,我们俩到底也没熟成这样。」 姚渊反问:「他说是外甥,你就相信是外甥?」 孙夏虚弱的笑了笑:「当然啊,他说是,我就信。」 「女孩子不能这样,他说什么就无条件相信。」 这话倒把孙夏激怒了,她重重的放下刀叉,怒目看着姚渊:「你不可以这么说他!」 姚渊起了兴致——这是因为说了她男神,所以生气了? 「这还分男孩子女孩子啊?」孙夏语中隐约带着讥讽,一双眼顾盼生辉此刻盈满着怒气:「那我也会说啊,男孩子啊,不能随便说话挑拨离间;女孩子啊,要懂得察言观色,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姚渊的确吃惊,不免也感叹——恋爱脑没救,但嘴巴厉害的恋爱脑,也挺新鲜的。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那位,何曾被人如此抢白?身旁保鑣看不下去,向前一步:「孙小姐,你这话……」 姚渊却是毫无慍色,哎了声抬手制止:「她又没说错。」 「可是……」 「算了。」 孙夏将碎发勾至耳后,笑了笑:「让他说嘛,男孩子啊,可不能一直打断人说话呀。」 顿时席上谁也没说话,只都言笑晏晏看着对方,不久,姚渊轻笑一声,甘拜下风:「孙小姐这嘴厉害的很,难怪能得皓俊的青睞。」 孙夏举止优雅大气,用完主餐后,小心的拭着唇边酱汁:「不敢当,他哪曾青睞过我呢。」 这会子还又演起了谦虚戏码就是,姚渊同样用完餐,按着餐桌礼仪摆好刀叉,候着服务员收盘上餐,正多说几句,却听见西餐厅入口处的喧闹声。 孙夏同样听见,两人看去,只见一位手拿霜淇淋的短发女孩站门口吵着要见人。 「我事出有因嘛,她手机没接啊,这可是仁南夜市里超难排的霜淇淋欸,没办法我只好就自己过来,不赶快吃会融化啊。拜託嘛,帮我看看,有没有个孙小姐,就是今年拿金鸥奖新人的那个孙夏……」 孙夏扬手:「素雅,我在这里。」她和姚渊解释:「我助理。」 姚渊总不能拦着:「请便。」 李素雅和她挥手,心下费解:这哪门子危险的情况? 「多谢姚先生,服务员,这里多一客晚餐,方便的话,替我把这个双人桌成四人座。」 李素雅肖想这米其林高级西餐久矣,听孙夏言下之意,今日好像要请她吃?立刻屁颠颠过来,奉承的献上手上香草霜淇淋:「女王,请吃。」 孙夏翻了个白眼:「有吃的才喊我女王是吧。」 服务员正要照孙夏吩咐併桌,姚渊却制止:「不必,我吃饱了,这位置就让给你助理吧。」 孙夏仍然礼貌:「才刚用完主餐呢,还有甜品饮料,姚先生不用吗?」她似乎冷静了,带着歉意还有怯色;「我刚才出言不逊,还想请姚先生吃个甜点致歉。」 「不用,食量不大。」姚渊微微一笑,让孙夏留在原地,自己则驶着电动轮椅离去,最后一刻,他又转过头,对着孙夏露出温润的笑:「有机会,或许还会见面?」 孙夏抿嘴,低下头鞠躬,没有答覆。 送走了姚渊,孙夏回到位置边,李素雅还拿着那霜淇淋,但尷尬的是,一路紧赶慢赶,快不过这炎夏高温,孙夏又同姚渊说话,李素雅心想戏得演到底,说好给孙夏的霜淇淋是一口也不敢吃。 就这样,手上的霜淇淋已融成奶昔,李素雅憋屈着一张脸看她:「你真暴殄天物。」 孙夏拿了湿纸巾给她:「这餐还赔不了你吗?你血赚不亏呢,急着过来,哪可能是真排了名店霜淇淋?」 李素雅没吭声,孙夏就当默认了。 孙夏想了想,在桌巾上写了个字:「他让你过来的?」 李素雅点头如捣蒜:「他说要请我吃大餐。」 孙夏哭笑不得,钱能使鬼推磨,食物又何尝没有此等魔力?孙夏又问:「他怎么知道的?」 李素雅吃掉手上饼乾,擦拭了双手,才忿忿不平:「你被王润新告黑状了!」 099. 他想看月亮 当时,王润新撞见孙夏和姚渊一起进了西餐厅后,当即拍照留证,回了片场立马和于皓俊告黑状。 于皓俊正在与江霈拍摄游侠江湖时的片段,馀光瞥见王润新欲言有止,嘖了一声,勾了勾手让他过来:「有话直说。」 江霈见他有话同于皓俊说,识相的回避了。 他一走,王润新就没了束缚,当即义愤填膺:「哥,你今天得信我,孙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于皓俊心想他可从没把孙夏当成简单的人,但仍兴致勃发的问他:「怎么个不简单法?」 王润新立刻调出了手机照片,将证据置在于皓俊眼前:「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就像她今天接近这个有钱大佬一样!」 于皓俊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忽觉不对劲,俊眉微蹙,又凑近看了些——姚渊? 王润新当他是不敢置信,胳膊向内弯:「认清了也好,你们应该还没发展到什么地步吧?哥,女人还很多,不用太伤心……」 「孙夏身边那个姓李的助理,你跟她很熟对吧?把她电话给我。」 他突然严肃的发问,把王润新吓了一跳,当他要直接兴师问罪去了,赶忙劝退:「皓哥,我们手头上也有这张证据,现在就衝去质问,未免站不住脚……」 于皓俊冷眼看他:「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熟是不至于,但圈子里最重人脉,联络方式倒是有互留。」 于皓俊立刻伸手:「手机给我。」 当时李素雅正和几个同为助理的小姊妹在夜市大快朵颐,看到王润新来电,难免错愕,犹豫着是接不接,友人们还在旁奚落她有曖昧对象是不,这让李素雅更为难。 她跟任何人曖昧,都不会跟王润新曖昧的好吗。 她当下没接,想不到王润新竟不放弃,又拨了第二通。 就有人说,连续两通,那应该是有正事,劝李素雅还是接了吧。 李素雅心想也是,揭起后只听见与王润新截然不同的沉稳男声:「李小姐你好,我是于皓俊。」 李素雅心一跳,赶紧回避按住话筒:「于老师好,怎么回事?」 于皓俊尽可能长话短说:「我知道现在你没和孙夏在一块,但她现在情况很为难,所以得麻烦你照我的话做,因为现在也只有你能最理所当然的解救她。」 李素雅紧张得很,本想问怎么回事,又觉这些话只会耽误时间,便于皓俊吩咐一句就应一声好。 于皓俊最后说:「我知道你在休息,抱歉,为了补偿,看你想吃什么大餐都行,之后把收据交给孙夏让她交给我报销就好。」 她作为助理,本就该替孙夏分担解忧,想不到于皓俊如此客气,竟还要请她吃大餐:「我帮孙夏是应该的,那……大餐有金额上限吗?」 于皓俊很乾脆:「没有。」 ——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帮呢! 李素雅嘴里已经开始分泌唾沫,想着到底该吃大龙虾好还是点个上等鱼子酱。 找了藉口开脱,照于皓俊说的买了根霜淇淋,跳上了计程车:「师傅!用最快的速度,十分鐘内我要到水木明瑟酒店!」 * 夜阑人静,万籟俱寂时分,于皓俊才结束这一天戏份。 没如往常夜深兜风放松,心里终归有事,一下戏就回了酒店,但又想现在凌晨,贸然叨扰孙夏,只会给人添堵。 孙夏的机灵他是知道的,他又请李素雅前去捣乱,肯定能化险为夷。 所以满腔关怀担忧,全化作了一句看不出情绪的还行吗。 孙夏大概睡了吧,但也没事,明天就见得到她,顶楼处于皓俊掏出了菸盒,笑了一下,举头望明月,此时岑寂,所以那声响便特别清晰。 「呦,于老师,总算等到你了。」 于皓俊愣了下,抬头往更高处看去,水塔台上,孙夏正撑着栏杆俯身,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想看月亮,于是抬起头,就看见了月亮。 孙夏身姿轻盈,三两下就麻利的从台上跳了下来,于皓俊本担心她摔着伸手要接,却发现她身手非凡,稳稳落地,压根不需要他相救。 她搭着薄外套,胭脂未施,比起往日明艳,此刻显得清透纯净。 寻常时,是鲜艳带刺的玫瑰,而现在,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孙夏问:「最后一场戏不是最迟三点就拍完吗?这都要四点了你才回来。」 与此同时,于皓俊也问:「你一直在等我?」 问完,两个人都愕然了会,随即相视一笑,孙夏点头:「说一直吗,好像也不算,我从昨晚八点睡到三点,然后就想说你拍完戏应该会想抽根菸,所以上来守株待兔。」 她穿着短裤,等待时被蚊子叮了几包,说话间一直难耐搔痒的抓着大腿。 于皓俊回答:「本来应该是拍到三点就好,但文颖的部分傅导不怎么满意,我也只能陪着一起re。」 「辛苦了,毕竟她第一次演戏。哎,给一根抽。」孙夏接过于皓俊递来的菸,倚墙盘腿而坐,点了菸又开始抓痒:「这算今日份的。」 于皓俊脸色一下凝重:「我昨天没抽。」 孙夏没想要退让:「那是你自己要浪费的,关我什么事。」 说不过她,于皓俊摇摇头,也盘腿坐在她身边吞云吐雾。 这一晚的不安稳,都因她的出现,而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还在这,还能与自己浅笑嫣然,于皓俊就觉心神安寧。 「昨天谢谢你,虽然我自己就快把他懟的受不了离开了。」孙夏突然开口道谢。 她绘声绘影地说了与姚渊那顿饭的经过,于皓俊听着有趣,忍不住大笑:「按霸总小说套路,他现在应该要带着几分薄凉的笑说,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孙夏看他:「演一次看看。」 他长着这张霸总脸却没演过霸总,也是暴殄天物浪费的很啊。 于皓俊酝酿了下,执着菸露出了三分薄凉七分讥誚的笑:「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孙夏止不住哈哈大笑,笑的腰桿子都要直不起了,突然猛一凑近于皓俊脸庞,嫵媚一笑:「男人,你也引起我的兴趣,不妨我们来试试,是你先得到我的心,还是我先拿到你所有的钱。」 她凑得很近,说话时,于皓俊可以感觉她鼻息喷在自己面颊上,吐气如兰,还带淡淡菸草味,他面上无波澜,心跳却乱了一拍。 他声音若有似无的低哑:「孙夏,太近……」 「不玩了,台词好尷尬。」孙夏大笑着退开,又抽了口菸,完全没发现于皓俊异样:「说回正事吧,我觉得文颖不是姚渊的人。」 于皓俊虽仍觉心如擂鼓,但语气听来如常:「应该是,毕竟文磊转投哪家公司这种事,若真是一伙,他大可去问文颖,不必大费周章地来问你。」 他倚着墙,抬头望月:「虽然不必我说,你也知道,他真正想试探的是我和你的关係。」 姚渊以槐序做文章,藉此打探孙夏态度,若她犹豫模稜两可,那就表示她和于皓俊之间并非坚不可摧,甚至彼此都保留一些,那对姚渊来说是好办。 但今天孙夏的态度昭示了,她完全相信于皓俊的所有说法,甚至可能也知道他和姚家的那些齷齪嫌隙,他们的关係可说无懈可击。 那于姚渊而言,是多了个对手,并非好事。 况且,姚渊和孙夏并不熟识,他不知该如何打击这个对手。 于皓俊长叹:「你太衝动了,应该知道他到底要问什么,他挑拨就挑拨,你怎么就不演一下。」 孙夏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怎么就觉得,我不是在演呢?」 那个尾音特别上扬,听起来特别调皮,于皓俊不明所以,嗯了声——是疑惑的上扬。 「我问你,一个知道男神可能隐婚生子骗了她却还是爱着男神的恋爱脑,和一个听出暗示合作伙伴隐瞒却还不动声色的人,谁看起来更蠢?」 「自然是恋爱脑。」 毕竟满脑子只有恋爱,爱情比天高,这种人很好对付,摧毁她的信仰就好。 想到这,于皓俊恍然大悟:「你刻意让他认为你是个恋爱脑,让他觉得你没有威胁,而且要摧毁我们的同盟,只要把我的形象搞坏就好。」 「嗯啊。」孙夏吐雾,笑咪咪的,心情大悦:「今天他就在挑拨我们的关係不是吗?那我当然得顺他的意被挑拨一番嘛。你猜他可能在想什么——一定在想孙夏真是个蠢货。或许还在期待,我是不是来找你无理取闹,我们是不是要就此切割,然后他就坐收渔翁之利。」 「怎么办呢,让他白期待了,好像有点愧疚呢,尤其我还吃了人家请的晚餐。」 这种拿腔拿调语气特别作,于皓俊忍不住笑出声来,附和一句:「没事,他不知道,目前还不会被气死。」 孙夏大笑,于皓俊看着她,突然有感,轻声地问她:「可是起初,你怎么就没怀疑过槐序是我的孩子?」 「因为你不是这种人不是吗?」孙夏偏过头,挑起眉看他,菸在她手上像成了装饰,别有一番美感:「分的虽然不愉快,但至少我们在一起时,你确实很专一。」 以槐序的年纪推算,他出生时他们两人还是恋人关係,甚至正处热恋期,所以怀疑槐序身世这件事,根本是荒唐之举。 于皓俊有点感动,把一天禁止抽两根菸这条几乎要他命的规定都给忘了,他说不出话,只是一直这么动容的看着孙夏。 「谢谢你。」 无条件的信任,都是令人感动的。 孙夏心情很轻松:「不过他们兄弟感情可真好,为了替他哥问我事,特别跑来仁南来找我啊?」 只见于皓俊轻抿着唇,玩味的笑着:「两个富家大少爷,没争家產,感情好?这你信吗?」 已经发生过太多创始人过世后家庭争產的事情了,孙夏迟疑:「……确实不信。」 「兄友弟恭是表面上,私下……」于皓俊思考了下:「这也是我听哲睿说的,很多重大决策上,姚鸿对姚渊唯命是从。」 「为什么?」 于皓俊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 孙夏思忖:「那今天他来试探我这事,到底是谁的想法,就很有意思了。」 倘若是姚鸿的嘱咐,那倒正常,天悦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做为公司总裁,发现于皓俊有心调查,目的还是为了带走儿子,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 但假使是姚渊自己的主意,那表示这几年他那副温文儒雅的学者形象全是假的,他私底下其实是个运筹帷幄的野心家。 但为什么姚鸿俯首听命呢,分明他是哥哥,坐着总裁位置的是他。 豪门兄弟,本来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若有所思,于皓俊想到了有趣的事:「所以我是你——男神啊?」 「……」孙夏的笑容凝滞,立刻转头反驳:「比喻好吗!比喻!」 也不知道这解释来不来得及,于皓俊也好笑,在姚渊面前承认的那么爽快,怎么到他面前,就又彆扭了。 后来孙夏花了好长的时间解释,于皓俊表面是放过她了——但真的信或不信呢,那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100. 早餐吃麵 遥遥望去,天已泛熹光,应是夏季,白天来的早,于皓俊尽可能长话短说,却也说到一根菸将要燃尽之时。 故事自然是精彩的,孙夏听的眼睛都不眨,于皓俊望着她:「所以,哲睿和你对我而言,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 孙夏嗯了声,半晌,才微愕着抬头:「我也是?」 问什么傻话呢,于皓俊笑了笑:「你当然是。」 孙夏挠挠鼻翼,捻熄了菸,嘴角微微上扬。 于她来说,于皓俊也是个可以令自己无限信赖的人,所以他说的一切孙夏都信,因此姚渊的离间,对她而言才会毫无作用。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彼此信任的地步了。 说故事时专注的忘记了疲倦,说完后无事分心,于皓俊才掩着嘴打了哈欠。 孙夏这才想起,于皓俊连夜拍戏,整夜目不交睫,顿时自责:「我都忘了你累,还找你聊天。」 都说哈欠是会传染的,说完这句,孙夏也被影响,张大嘴打了呵欠。 于皓俊见状,轻声一笑:「没什么,拍戏这么久又不是第一天通霄。」 他看了时间,快五点了,八点的戏,六点就得起床做妆造,时间如此紧凑,乾脆决定别睡了。 孙夏作为女主角,这一天行程与他几乎重叠,也没时间休息了。 于皓俊索性问她:「一起吃早饭吗?」 孙夏反问:「不睡吗?」 「哪有时间?」于皓俊笑:「清晨空气好,与其睡个半小时就醒,不如别浪费,去吃顿营养的早饭更好。」 孙夏颇有兴致:「开车去吗?你整夜没睡,算危险驾驶。」 「徒步走去就行,就在我们酒店后方,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古早味清汤麵,很好吃,我以前彻夜拍戏后就常吃那里的早饭。」 于皓俊补充:「不会有狗仔,那里太隐密了。」 孙夏顿时放下一切不安,笑靨如花:「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两人起身,自然又亲暱,孙夏要了地址先自行前往,于皓俊则沐浴过后,也姍姍来迟抵达。 于皓俊到时,孙夏已经坐在店内,清晨阳光照进店里。 她嚥下口中的麵,拍拍身边椅子要他坐下,却在又一次抬头时,看着于皓俊走了神。 他逆着光站,一手拿着杯装咖啡一手则插在夹克口袋里,看见她时,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倾斜阳光如金线洒在他的身上,平日里眉眼都冷漠的于皓俊此刻站在光下微笑,那清致的笑好看的简直如天人一般,孙夏看愣了眼,一时说不出话。 「孙夏。」于皓俊走到她的面前,见她发愣,挥了挥手:「怎么呆住了?」 孙夏倏地回了神:「我、我就……看到你头发翘起来了!好蠢!」 说着说着,胳膊一阵发痒,大抵也因心急,抓挠的速度竟也快上许多。 于皓俊伸手抚了下头顶:「是吗?」他不甚在意,反正等会也得戴头套做造型,随后坐下,也点了碗清汤麵。 孙夏往碗里添醋,觉得大腿蚊子包又热又痒,想去挠又怕留痕跡,却在将醋放回桌边那刻,瞥见小罐薄荷油。 上回在游乐园,于皓俊就是拿这品牌的薄荷油给她擦凉提神。 她顿了下,掠了于皓俊一眼,见他泰然自若,往碗里添醋添辣,孙夏虽摸不着头绪,但她急需这罐薄荷油舒缓热痒。 趁着于皓俊低头吃麵,孙夏伸手快如闪电拿到了那罐薄荷油。 鼻尖嗅到薄荷香,带点辛辣的清凉,孙夏满足的呼了声,她只顾自己快意,因此没注意到,于皓俊低头进食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 * 《花开两生面》剧组正副导演不合也是眾所皆知,郑佑杰纯粹就是看不顺眼傅左琳,凡事都要出言懟个几句,但傅左琳做事惯有自己的想法,郑佑杰和自己唱反调,这一点也不会让她改变自己的决策。 就如今日,有一场主要角色打算潜进璇璣阁窃取神物的戏,郑佑杰就觉请几个漂亮临演做做样子就好,傅左琳却偏要特地邀请国家级的琵琶老师许瀞雅客串亲自弹奏,还要邀请着名古典舞大师伍莎现场指导。 郑佑杰翻了个白眼,但事实证明,许瀞雅客串亲自弹了一曲,与伍莎现场指导舞者,拍摄起来画面及质感都更上了一层。 用了心的戏,观眾都看的出来的。 一段拍摄完毕,稍稍歇息,伍莎见到孙夏,哎呀了声:「好久不见呢。」 孙夏疑惑,伍莎觉得她见外:「你忘了吗?我之前在乔珈教过一阵子中国舞,那时候你才高二呢。」 这是她没经歷过的过去,孙夏保留的回话,就怕哪说错话露了馅:「想起来了,是我没礼貌,伍老师好久不见。」 伍莎性子本就耿直,没放心上:「也正常,你都大学毕业了吧?」她叹气:「真是可惜,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应该能进个国际芭蕾舞团,但后来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也是没办法。」 伍莎看她:「但现在你演戏也混得很好啊,还没恭喜你拿了新人奖。」 「谢谢老师。」孙夏看了眼伍莎,唏嘘一笑:「这都怪我当时走路不小心,才从楼梯上摔下来。」 伍莎费解的嗯了声,纳闷:「不小心的吗?我怎么记得不是?」 孙夏心一跳,果然如她所想,伍莎当时作为在校老师,出了那么大事件,她不可能没有耳闻。 孙夏偏头思忖:「我记忆中就是这样呀,伍老师记成什么了?」 问起这问题时,孙夏胸口闷滞,她嚥下唾沫,但那股反胃感却徘徊不去。 「是吗?」伍莎扶着额角思考,孙夏这话让她起了疑问,怎么与她记忆中全然不同,难不成真是自己上了年纪,记忆力逐渐衰退? 孙夏又问了次:「老师记成什么呀?」 伍莎也开始对自己将信将疑:「我记忆中,明明是有个同学把推你推下楼梯,当时以为会闹很大结果没有,好像就处分后那位同学就没事了……」 孙夏脑袋一突,循循善诱:「那老师记得那同学是谁吗?」 额间冷汗直冒,甚至背脊已经被汗水打溼了一片,孙夏知道自己或许不兴继续追问,但既然自己成了这具身体的宿主,那她的过去,自己也该知晓。 「谁?」伍莎思忖,眉心紧蹙,想的头疼:「哎,想不起来,我是教中国舞的,你们芭蕾舞的我不熟,只记得你,毕竟当时你最优秀。」 也是全校家世背景最好的。 孙夏按捺住身体不适,深呼吸一口,不肯罢休:「就没点印象吗?那时候应该也是闹得很大,所以老师才会记得这件事对不……」 遽然一个闪神,孙夏倒抽一口气颤抖,反胃噁心感随之而来,分明是大热天,她却觉浑身发冷。 恍惚间从自己的眼看见滚落的那刻,高处站着个长发女孩,她冷眼看着自己,甚至嘴角蕴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对原主有如此大的恨意,看见她跌落,居然笑得称心快意。 她顿感力不从心,一个踉蹌跌坐在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孙夏——」 101. 我要你平安就好 孙夏猛地抬头,就看见他大步流星,坚定地朝自己跑来,他几乎跌跪在自己面前,孙夏终于望进了那双狐狸眼里。 驀地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于皓俊单膝跪在孙夏面前,平视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焦虑,全化作一句句心焦火燎的呼喊。 「怎么了?」又念在她或许现在不愿提,于皓俊柔声说:「没事了,孙夏,现在很安全,没事。」 孙夏狼狈地低下头,于皓俊知道她想法,尽可能地以身子抵挡在她的面前。 她一时忘记此刻正在片场,骇惧的紧攥着于皓俊前臂,不停哆嗦。 于皓俊踌躇,想摩娑她发丝安抚,又担心唐突。 最后他的手落在孙夏的手背上,轻轻拍打着:「没事了,孙夏,我在这。」 他的外套上有抹黑雪松香,孙夏深吸了几口,听到这句他在,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孙夏頷首着喃喃:「嗯,没事,没事了……」 这是她的避风港,可为她遮风避雨,更能给她安稳,接纳她的一切恐惧不安。 这恐惧与失望并不是来源于她,而是原主的感受,她事发之时强制抹除了记忆,又在这刻被自己唤醒,所以本能的排斥反应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光看那女孩爽快解气的笑,别说原主,饶是冯薇,也会觉得心头发怵。 孙夏垂着眸,气息仍是紊乱,四周却罕见的落针可闻,她纳闷了下,才想起自己正在片场。 她抽了口气,文颖江霈、傅左琳郑佑杰等一眾剧组成员全往他们这看来。 孙夏才挪了些位置:「老于,我们在片场。」 于皓俊闻言,知她意思,又担忧她而踌躇着该不该与她保持些距离。 他原先在旁补妆,淡淡朝孙夏望了一眼,却见她脸色发白,心生疑惑,看见她抽了口气狼狈跌倒那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顾,就朝她奔去。 于皓俊说:「你状况很不好。」 现在脸色仍是苍白,依旧按着胸口,气怎么也匀不上来,于皓俊不放心。 孙夏勉强一笑:「已经好多了。」 于皓俊摇了摇头,起身将孙夏护在身后:「傅导,孙夏身体不舒服,能让她休息一会吗?」 待傅左琳点头,又吩咐李素雅:「李助理,麻烦你照顾会孙夏。」 本还想提句自己等会过去,孙夏这状况让他心无法安定,但念在此刻多人,他克制不了自己的那幕肯定已引人遐想,若再多说这句,事情都不知道要传到什么地步了。 他太衝动了,于皓俊慢一拍的懊悔,他不该因事关孙夏就失了理智,他应该先想清孙夏尚在上升期,若在这时传出和自己的緋闻,事业会大伤元气。 李素雅扶着孙夏离开,离去前,孙夏鬼使神差的看了于皓俊一眼。 于皓俊不自觉脚步朝前挪了半吋,又顿住脚步,孙夏似乎想令他心安,便虚弱一笑。 于皓俊看着她疲弱的笑容,无声一笑,但却怎样也没办法安心。 他也常自矜自己是个清醒冷静的人,却在那刻,他失了所有理性,一门心思全掛在孙夏身上,心慌意乱的只想到她身边。 她对自己而言,真的很重要吧。 这时,伍莎当自己做错事了,心惊胆跳的来于皓俊身边辩解:「于、于老师,我刚才没做什么,就她自己提到了以前她念乔珈摔下楼梯后不能跳舞的事,我才和她多说几句的……」 适才那幕太明显,但凡有双眼睛,都能看出孙夏对于皓俊而言非常不同。 于皓俊脑袋一顿:「她不能跳舞?」 * 火伞高张,孙夏被李素雅搀扶到树荫下休息,出了一身汗,但无奈还身着古装,穿脱本就不便,孙夏只能暂时忍忍。 李素雅替她倒了杯运动饮:「你刚才怎么了?」 孙夏摇着扇子,含糊带过:「有点噁心反胃,可能中暑吧。」 所以李素雅才会开了瓶运动饮给她,补充些电解质。 孙夏此刻并不想多言:「你给我点空间休息,我赶快恢復才不会耽误拍摄。」 李素雅本有些担心,不愿离去,但馀光一扫,看见丈许处踌躇的身影,便识相起身离开。 因在树下,有微风吹拂,扇子就置于腿上,孙夏倚着小椅子闭目养神,闔上眼却还能看见那女孩嘴边的笑。 只可惜五官不清,她看不出来是谁。 她按着心口,喃喃自语:「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实际上你也很辛苦。」 眼眶一酸,又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侧扇风,孙夏捺住了泪,收拾情绪,以为是李素雅:「素雅,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了。」 风停滞了一瞬,却又再次扇起,轻轻吹拂在自己脸上,孙夏觉得舒适宜人,一把捉住了搧风的手,与此同时睁开了眼:「我都说了不用……」 睁眼的倏忽间,孙夏的笑凝滞在颊边,于皓俊因她伸手一握也错愕。 孙夏诧异:「怎么是你?」 还替她搧风,今天要下红雨了吗? 于皓俊抽不出手,孙夏也忘记自己还握着他,于是他只好就这姿势反问:「怎么不能是我?」 但他哪是抽不开手呢,他力气本就大,更何况孙夏只是盈盈一握,若他有心,绝对可以挣脱。 孙夏满脸懵逼:「你给我搧风啊?」 于皓俊哑然失笑:「否则呢,我乾坐在这等你睁开眼吗?」 孙夏答的理所当然:「你可以叫我啊。」 于皓俊没吭声。 哪捨得呢,光见她闭目养神,眉宇间仍蹙着,他就捨不得把她喊醒。 适才她力不从心的模样宛如一块将癒未癒的伤,此刻是不疼了,但想起她那跌坐在地的模样,就又隐隐作痛。 孙夏偏头看他:「你不会没想到吧?」又惊觉自己还握着于皓俊的手,迅速收手,作贼心虚的左顾右盼:「没被看到吧?」 这儿毕竟是片场,太多双眼睛注视,就算私下关係再好,这公眾场合明目张胆也不好。 孙夏压低声音:「你给我搧风成何体统啊,被看到了谁不说我不尊重前辈啊。」 她说的皆有理,于皓俊神思凝滞,无奈一笑:「真是头一回感受到身为公眾人物的不方便。」 让他想对谁好都不能随心所欲。 于皓俊执着扇子指了指四周:「你助理挑的位置很好,这里没外人,我来时也没人见着。」 刚才孙夏状况不好,也是歇了会气色才好了些,担心有人打扰孙夏,李素雅入行将近两年,早没了初时的懵懂,现在已经非常机灵了,找的位置十分隐蔽。 「那是,你不看看是谁家助理?」孙夏与有荣焉,又好奇问:「那你来干嘛?」 于皓俊默不作声。 孙夏笑着调侃:「不会真关心我吧?我受不起啊。」 于皓俊仍不搭腔,只是轻轻摇起扇子,一手支着下頜望着孙夏。 他一旦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孙夏就觉得紧张侷促,她挪了寸许:「你别老这样盯着我不说话。」 于皓俊许真是搧风好手,他轻轻摇着,恰到好处,风徐徐拂过孙夏面颊,虽是舒适,但被这样看着,孙夏却只觉得面颊如火焚烧。 他低声一笑,声音轻的好像山林间的潺潺流水那样好听:「你不看我,就不会知道我在看你啊。」 「你每次都这么说,能不能换个说法!」 上回在游乐园也是这句,孙夏既窝火又窘迫,直觉他就是打趣自己,哼了声就撇开视线不看于皓俊。 不看他就不知,好啊,那她就真这么做。 于皓俊见她同自己慪气,当真哭笑不得:「倒是真的有事。」 孙夏乜他:「什么事啊?」 语落,就见一张票夹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孙夏定睛一看,标题以宋金体写着『花好月圆夜』。 于皓俊说:「许瀞雅老师给的公关票。」 《花好月圆》乃是一首经典的民乐合奏曲,曲风满满欢庆气氛,故而经常于佳节或者演奏会上作为压轴或是安可曲演奏。 下周许瀞雅将与国乐团一同来到仁南市的大型音乐厅演奏,这周才到达仁南市场勘,这也是为何这场璇璣阁的戏得安排在今日拍摄的原因。 孙夏对民乐本就饶有兴致:「我早想去了。」又是疑惑:「老师给你的吗?」 「否则是我去要的吗,我脸皮不至于这么厚吧?」 孙夏纳罕:「怎么把我的也给你呢。」 于皓俊一默,犹记不久前他准备来找孙夏时被许瀞雅拦住的场景。 许瀞雅也没多问,彷彿早知他是要去见孙夏,二话不说就将两个票夹交给他:「我这次公演的公关票,一张于老师你的,一张麻烦你转交给孙夏,多谢。」 于皓俊頷首,又是一愣,欲盖弥彰:「谢谢许老师,但您应该交给她助理会比较好。」 许瀞雅年纪大他不少,早看出于皓俊心思,意义不明的嘖了声:「我找不到她助理,我等会也得赶回去练习,我瞧你和她挺熟的,就帮我个忙吧。」 …… 这插曲倒可免去不说,省得孙夏多想忸怩,于皓俊咳了声笼统回答:「碰巧路上遇见了,我热心,顺手拿来的。」 孙夏将信将疑:「这不颁个感动全人类匾额给你真说不过去了啊。」她详阅了票上资讯,微微一笑:「花好月圆,是首好曲子。」 于皓俊问:「你想去吗?」 那天全剧组得了个休,于皓俊料想应是傅左琳想捧捧许瀞雅的场,以公徇私让剧组得空去观看演出。 孙夏说:「想啊,而且有空,刚好在我放假前。」 「你连休?」 于皓俊手又再次摇起扇子,孙夏倒没注意,只觉得微风愜意,顿时昏昏欲睡,眼睛半闔半掩,说的含糊:「一个月一次,我放假都要回兰北陪孙先生王女士。」 分明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既然承接了这副身子,孙夏也想以自己所能替原主尽该尽的孝顺。 现下亲子家庭关係修復,所以王安渝希望她能至少一个月能回兰北,一天能全家聚在一起,孙夏当然也应了此事。 于皓俊说:「当天来回?」 「当然啊,又不能耽误拍摄进度。」 于皓俊扇子微滞,然后一笑:「你几点会回仁南?我那天晚上也有空,要陪厂商去那家春满楼二店,我尽量早点离开,顺路就能去车站载你。」 孙夏倏地睁开了眼,见着他淡淡地笑,竟一瞬恍惚:「不、不用……」 于皓俊将扇子放回她腿上:「我没那么好心,是想找个理由早点脱身离开罢了。」 孙夏愣怔,这确实是个挺合理的由头,但他又该如何和厂商那交代呢,总不能明目张胆直说是要接她吧? 算了,他既然敢寻这个理由,那想必早已想出说词。 但就是不甘心,怎么没经她同意就想利用自己呢,孙夏立刻黑着脸,收起折扇轻敲了下于皓俊的头:「你拿我当理由问过我了吗?我为什么得帮你啊?」 于皓俊笑着哀嚎了声。 「装什么可怜,我力气收着呢!」 于皓俊自知没用,歛起了笑:「要不是我让你助理过去,那天你不知道要被姚渊缠到几点呢。」 这倒也是,还是得礼尚往来。 「不能提到我。」孙夏退让,又挑起眉梢:「那我当天有什么需要先准备的吗?比如到角落处和你会合,扮成小男生之类的,或者让我直接去二店捣乱也行,这我拿手的呢。」 于皓俊哭笑不得,也不知这有何好自得的,况且在捣蛋这事上孙夏可不算是好手。 平日在他人面前,总是温柔又疏离,笑看人间烟火,不染一丝红尘。 只有在自己眼前,孙夏才有如此调皮促狭的一面,彷彿不给他添点堵不快似的。 这样很好,在他的面前,她能忘记那些琐碎窝心的事,不能跳舞也好,无故惨死也罢,至少在自己身边时,她能一概忘却,笑的如从前一样纯粹。 于皓俊真的觉得,这样很好。 孙夏不自在:「你笑什么啊,不说我就照自己意思了!」 于皓俊想了想,半晌,笑着摇摇头,语音和微风一般柔煦,轻轻的拂过她的耳边,轻而易举的在她心上燃起燎原大火。 「我要你平安就好。」 * 春满楼二店新建成,蒋胜才在兰北市的旗舰店待了足要九年,现在实力经歷都已胜过身边同事伙伴,因此,他才有这个机会来到二店。 现在虽说仍不达高层,但其实许多人都心知肚明,这回让蒋胜才来到二店就是做个实习,指不定等到他经歷更广,年岁更大时,春满楼拓展个三店,就轮到他当店长了。 开幕至今,他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月多,余曼雅得知孙夏同样在仁南时,曾在电话里欣羡的和他说起:「那你如果有空,帮我去看看孙夏嘛,这是她第一部女主剧,我居然没空去探班,我很难过。」 从贺盛艺大毕业后,余曼雅最终选择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meng,继续为成为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努力着。 她说起这话还带着撒娇语气,蒋胜才失笑,虽不想扫她兴,但事实就是忙:「如果我有空,我会尽量帮你去看看孙夏,顺便带一盒我亲手炒的炒饭去,好吗?」 余曼雅瞬即开心了:「好啊!」 「但孙夏也忙,她不一定能见到我,要是真要见,你替我和她约个时间吧。」 的确,孙夏初次担纲女主,戏份吃重,余曼雅终究是圈外人,不懂演艺圈的行规及行事作业方式,经蒋胜才提醒,她才恍然想起确有此事。 余曼雅嗯了声,还想说和男友多说几句,蒋胜才迅速掠了眼门口,早有客人在排队等待开门,他只好匆匆和余曼雅道别,又要迎来新一天的晚餐战场时间。 约莫七点多,落日斜阳已过,天已擦黑,正是仁南美食街万家灯火齐点之时。 蒋胜才刚送了一批,又来了另一批。 他从容俐落,带着得体笑容迎上前:「欢迎来到春满楼,我为您带位——」 蒋胜才忽觉客人直盯着自己,抬目一看,竟是于皓俊。 他一身白色条纹衬衫搭配燕麦色西装长裤,为不显过于正式,特地内里搭了件白t,这样一个人,仅仅只是站在那,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于皓俊外表自然夺目,但其身上淡漠疏冷的气质,更是使他不容易泯然于他人之中。 谁能轻易将视线从这样一个人身上移开? 蒋胜才立刻想起尚在兰北时,见到于皓俊和孙夏独自包了个包厢的事。 于皓俊还盯着自己看,被这样一张脸凝视,蒋胜才略显侷促,飞快的掠了于皓俊一眼,这才让于皓俊想起了他。 他啊了声:「你是……那位的朋友。」孙夏交代过不能提及自己,于皓俊想了下:「和我同剧的女演员。」 蒋胜才受宠若惊:「是,想不到您还记得。」 「倒也不是什么都记。」于皓俊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觉心中堵的慌。 只是当时她把自己当成了这位服务员,补唇妆时喊了声小蒋,亲暱又自然,不知怎地就被于皓俊记在心上。 蒋胜才仍觉靦腆:「认真说起来,我也不算她朋友,我其实是她朋友的男友。」 于皓俊脚步一顿。 蒋胜才停在前头:「先生,怎么了吗?」 于皓俊握拳抵唇,乾咳了声:「没事。」 两人走出电梯,来到六楼的vip云华房前,蒋胜才说:「几位贵客都已经在里头了,餐点也都点了,若还有需要加点什么,可以直接按房内对讲机。」 于皓俊称好,蒋胜才踌躇了下,还是把话嚥去不说。 毕竟这回与他共餐的是合作多年的酒类代言厂商,难得对方高层来趟仁南,自己自然也礼貌陪着应酬。 而于皓俊一推开门,瞬即愣怔。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代言厂商高层,这一票人个个刺青在身,形骸脱略,全是生面孔。 102. 春满楼鸿门宴 云华房内约有七八个人,那些一身痞气的男人齐唰唰看着他,于皓俊这清致如月的人在这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人,他全没见过。 于皓俊面上仍保持安之若素,微笑说:「我是于皓俊,抱歉我来迟了。」 主位上那个男人却不同,他年约50岁,手臂没有任何刺青,反而是白皙光亮的,只是他坐在主位上,自然而然生出的压迫,就能让底下人信服。 「没事,那个总经理说了,您拍戏忙,坐吧坐吧,我们菜也刚上而已。」 于皓俊依言而坐,问:「总经理没来吗?」 「视察什么的,哪需要他们亲自出动,我们几个来就行了。」那男子给于皓俊拿了个酒盅斟酒:「我叫乔贵鱼。」 于皓俊笑了笑,表面装着泰然自若,心中思绪却飞速运转着。 乔贵鱼定不是本名,这是个諢名,若是正儿八经的人谁取什么諢名? 再一看这包厢里的所有人,皆不是一般人,又不似他印象中的不良少年吊儿啷噹,他们个个金饰名錶在身,喝的也是高级名酒,却也隐隐带了浪当轻浮。 于皓俊垂着眸,乔贵鱼见他不动自己斟的酒:「于……老师,我手拿着痠,你不接,很是不给我面子啊。」 男人和男人之间就像雄狮的对决,是生物本能,他们自然的会想压对方一头,乔贵鱼更会想如此——因为他面前的于皓俊,有钱有势,是大眾眼里的成功人士。 和他一样。 于皓俊眼眸驀然收紧。 他接过酒盅,扯了嘴角:「确实是我不对,我就以这酒自罚一杯。」 他知道怎么保身,乔贵鱼要压他一头,那就让他压吧,暂时躲着了就行。 看他豪迈牛饮,眾人哈哈大笑,乔贵鱼兴致起了,又是给于皓俊斟了杯酒,又是替他夹菜,热络的很。 于皓俊始终微笑,喝酒吃菜全不落下,但已经有个定论了。 苏哲睿这个乌鸦嘴,他曾警告过的事还真的发生了——上世纪末的港娱多有黑社会操手,他们权势极大,想要哪个明星拍戏,就把人拐到小房间,至于里头发生什么,不让说,不知道。 这是一场鸿门宴,但就是不知道为何有此安排,他到底安什么心。 毕竟本业演员,又是年纪轻轻就拿了好几个大奖的满贯影帝,于皓俊有意为之,乔贵鱼等人见他如此,竟也觉得他萤幕前端着的样子只是做做秀,实则和他们一样浪当。 相谈甚欢,黄汤下肚,这铁定是无法自行驾驶,于皓俊按着眉心,步子趔趄:「乔爷,我去趟洗手间。」 乔贵鱼听这声爷就开心,拉着于皓俊的手腕,悄悄的从衬衫内袋拿出了张房卡放进于皓俊西装裤口袋里:「都喝成这样了,等会也没办法开车回去,附近湘泉饭店我多订了间房,你今晚就到那休息吧。」 于皓俊推諉:「不必了哥,我不好意思。」 乔贵鱼嘖了声:「不好意思什么,你喊我哥,老子开心,给你开间房算什么。」 盛情难却,于皓俊先将此事搁着,内急要紧,这些琐事等会再说了。 * 于皓俊按着眉心,步子摇摇晃晃,但逐渐的,他的步伐越来越稳,越来越急,推开门进了洗手间,照着镜子时,眼里已恢復清明。 他泼了水洗了把脸,于皓俊知道他只有这些方法可以暂时逃离云华房,这些人的目的他很清楚,既然君已入瓮,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行。 这一次,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甚至没命,都是有可能的。 曾经的于皓俊自然也不会往如此程度的方向想,但他亲眼目睹冯薇中毒,在自己面前痛不欲生后,就知道世间不择手段的人多的是。 而那些人,此刻不仍逍遥法外? 他难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得想方设法离开,并且做最坏的打算。他拿出那部鲜少使用的手机,这阵子与孙夏在同个剧组,就算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便很少使用这手机联系。 他得把事情交代清楚,倘他真遭遇不测……孙夏也可有个方向继续追查。 通话很快就接通,大抵因为在高铁上,孙夏嗓子压得很低:「老于,怎么了?」 心跳逐渐加快,面颊更如火烧般发烫。 于皓俊心道不好,那些吃食不知被掺了什么,他得咬紧牙关才能保持气息平稳不让孙夏发现。 若她知晓自己眼下状况,肯定火急火燎的赶往此处。 绝对不可以。 他要她平平安安。 于皓俊深吸了口气,摁着洗手台的手逐渐用力:「我喝了酒,没法开车,所以不能去车站接你了,抱歉。」 「这算什么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应酬本来就可能沾点酒,我也早有预料,没事,那我打车回去就好。」 「嗯。」于皓俊顺了顺呼吸,他渐渐开始觉得身体反应古怪:「春满楼二店的菜餚很好吃,有机会你可以来试试。」 孙夏笑了下:「好啊。」 于皓俊又说:「突然拨电话给你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件事,跟哲睿有关,苏哲睿。」 风牛马不相及来了句苏哲睿,孙夏心一跳,隐约觉得不对劲。 「哲睿曾经跟我暗示过一件事,他其实很喜欢你妹妹,若有机会,你就和他亲近些吧,他跟我关係很好,很聪明,爸爸又是我们公司高层,我一直很信任他,我想你和他相处后一定也会这样想……」 「你怎么了?」孙夏不待他说完,急急逼问:「于皓俊,你怎么了?」 孙夏觉得这些话像在交代后事,让她少了自己还能和苏哲睿同盟,但什么情形能让她和于皓俊非自愿性拆伙? 唯独他陷入危机。 不是说和代言厂商吃个饭吗,怎成了这局面? 于皓俊心一沉,终归瞒不了她。 他担心自己手机也被安了窃听器,也担心隔墙有耳,说得很隐讳,但她太聪明,凭些蛛丝马跡,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于皓俊支撑着自己:「没事,东西好吃,吃撑了。」 他能想到这些,孙夏自然也是,她如往常奚落一笑:「注意身材,男明星。」 二人都笑了,笑了会,又默契的沉默,直到孙夏开口:「我都记下了,我会努力。对了,你不是说,槐序很想再和你,还有我三个人一起去游乐园吗?」 于皓俊应了声嗯。 孙夏轻声说:「三个人,有我有你还有槐序,缺一不可,所以你也努力试试,一个也不能落下。」 于皓俊的心脏猛地像被什么击中,缺一不可,孙夏的意思他懂,她要他别束手待毙。 「好。」于皓俊哑着声回答:「三个人,绝对一个也不会少,我跟你保证。」 撳断通话,于皓俊拔出了sim卡,将其冲水后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若真出了什么事,只要有心,他们就能找出这部手机,循着通话纪录,迟早会查到孙夏那。 于皓俊顺了呼吸,泼水抹了把脸,盯着镜中的自己,发梢水珠顺着滴落,滑至他眉心处,他眉宇间有不肯服输的坚毅,眸中坚毅,炯炯有神,似有火光燃烧。 于皓俊步出了洗手间,他答应了孙夏,就会尽全力做到。 三个人,缺一不可。 * 结束通话,孙夏看了高铁的行经路线,下一站她就要到仁南了。 孙夏紧抿着唇,心乱如麻,无意识地开始三下五下的敲点着手机,头一次在这紧要关头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孙夏猛摇了下头,拧了自己大腿一下,让自己沉静下来。 她现在乱了阵脚就是害了老于,所以她得沉着冷静,如此,才能在紧要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孙夏咬破了下唇,拨通了电话,听了段语音留言,对方爽朗的与自己招呼:「春满楼您好!」 孙夏没那耐心,直接打断:「你好,我找你们店的蒋胜才,跟他说我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姓孙的那位。」 对方愕然:「可是小蒋现在……」他迟疑了下,意外看到远处走来的蒋胜才:「我请他听。」 他急奔至蒋胜才面前,一脸古怪:「小蒋,电话那边有个怪人找你。」 蒋胜才做服务业多年,早见怪不怪了:「怎样?」 「说是你女朋友的朋友,姓孙……」 闻言,蒋胜才一溜烟的急奔到电话边,留下一脸懵的接待员。 蒋胜才急急接起:「孙夏?」 「小蒋!」现下事态紧急,孙夏不与蒋胜才多招呼,单刀直入:「于老师那怎么回事?」 蒋胜才也因这事整晚都心下不安,正要解释,孙夏又猛地制止:「不不不,不用说,他没那时间了。」 孙夏呼了口气:「小蒋,我知道我们的关係只是建立在曼雅身上,我突然有求于你一定唐突了,但这次,真的只有你帮的了我。」 蒋胜才愣愣:「你别这么说。」 「帮我个忙,他现在很危险,我拜託你,帮我传话给他,就几句话就行,你不会被牵连的。」 孙夏说得非常诚恳,在蒋胜才心里,孙夏终归和自己不同,她出身好,现在又事业有成,他瞧她就像是高高在上,虽然她待人平和,不至于摆着架子,蒋胜才仍觉她终究与凡夫俗子不同。 她何曾如今这般低下到尘埃里般的请求? 蒋胜才一默,问:「他对你很重要吧?」 孙夏顿了下,轻声回答:「非常重要。」又说:「这次人情欠着,以后你儘管来找我讨这份情。」 蒋胜才迟疑了会,下定决心:「好,我帮你。」 * 于皓俊回了云华房,一进门,乔贵鱼又想给他餵酒。 乔贵鱼可不高兴了,以为他不给自己面子呢:「走了那么久,你是掉进马桶是不是,差点老子都要叫人去化粪池捞你了。」 云华房一时哄堂大笑,于皓俊不在意:「差点,差点。」 他们说话粗鄙难听,于皓俊眉头却连皱都没皱。 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呼吸越发的急,他暂时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导致,但他不能因此沉沦,他若屈服,便离不开。 乔贵鱼又斟了酒:「来来来,罚酒!」 「是该罚。」于皓俊接过酒盅,那是壶烧刀子,特别烈口,他却毫无异样的倒头一饮,在场所有弟兄全看呆。 于皓俊像头没有战意的雄狮,乔贵鱼叫他吃就吃,叫他喝就喝,顺从的样子好像他的第11个小弟,这使乔贵鱼有点扫兴。 没有战意的对手,会使人兴致缺缺。 乔贵鱼已经没有起初压他一头的快乐,称讚都很敷衍:「厉害。」 语音才刚落,突然听见敲门声,随后服务员开了门,靠近门口的兄弟一看,亲切招呼:「哎,小蒋,你手上端这什么,怪可爱的。」 竟是蒋胜才。 于皓俊看了过去,两人对视了眼,蒋胜才回答:「这是甜点,我知道几位都贵不可言,所以特地安排招待各位。」 他一样样端上桌:「这是荷花酥、桃花酥、栗子糕、牛乳糕还有燕窝红枣糕。」 乔贵鱼大笑:「你怎么尽送些甜腻腻的糕点,咱几个大男人不吃甜的,不如多送些酒!」 蒋胜才愣了下:「若真吃不下,等会也能替各位打包。」 看他年轻单纯,乔贵鱼被他的反应逗得乐,哈哈大笑。 接着蒋胜才将目光放到于皓俊身上,笑了笑:「于老师,我帮你问过了。」 问过什么?于皓俊疑惑,但看蒋胜才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又与孙夏是旧识,暂且一听。 蒋胜才说:「那位糖画老师傅通常在靠近忠勇路那扇门边摆摊。」 于皓俊不动声色,只眨了下眼告诉蒋胜才自己懂了。 「我帮你跟师傅说了,他说你有间他有空,欢迎你来,转个九次他都奉陪。这位老师傅也是有趣的人,据说他只在花好月圆夜出摊呢,你真是好运。」 一位兄弟无语:「什么鬼,只在花好月圆夜出摊,这么嚣张啊。」 「就是,还转九次,给他转一次就很给面子了。」 蒋胜才面上发窘:「那位、那位老人家毕竟也上了年纪……」 「谢谢你。」于皓俊温和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又解释:「我很喜欢糖画这种传统技艺,刚才来的路上听见有孩子提到那位老人家,才请小蒋帮我问问。」 蒋胜才就坡下驴:「正是如此。」 于皓俊又问:「所以……她要来?」 蒋胜才脑子没转那么快,剎地想不到于皓俊问的是谁,半晌才故作镇定:「是、是,她在路上了。」 心急火燎下,总算到达仁南车站,孙夏随意拦了辆计程车:「师傅,我要去春满楼,越快越好!最好十分鐘内到!」 计程车司机水喝到一半突然跳上了一个姑娘,吓了一跳,险些呛着:「那么快!罚单你帮我付啊!」 「付!全付!」孙夏怒喝,她停滞了下,态度一软,眼泪夺眶而出:「师傅,真对不起,但没办法,我老公他爱赌,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被人掳到那严刑拷打,我现在分秒必争,要不然他可能就要死了……」 * 春满楼能屹立不摇三十年,甚至拓展二店,必有其道理,送上桌的虽都是些茶点,但却让一票不嗜甜的糙汉们讚声连连。 「我去,想不到真的好吃。」 「留几个我要打包,别全吃完!」 「乔爷,于先生,吃啊。」 于皓俊手里也拿了个牛乳糕:「是真的好吃。」 他轻咬了一口,就听见梆笛空灵高亢的音调,乐曲节奏轻快,满满喜庆氛围。 于皓俊一口吞下了牛乳糕,接着倒饮了杯水,又再起身:「不好意思各位小哥,喝太多了,再去趟洗手间。」 靠近门边的兄弟笑他:「这样不行啊于老师,你还是我们之中年纪最轻的呢。」 于皓俊笑:「是真不行,抱歉啊各位。」 他按着眉心摇摇晃晃地离开,仔细一瞧额间布满密密汗珠,呼吸也不似平日那么平稳,直到门闔上了,那位兄弟才说:「可真会装,我当药失效了,仔细一看才知道起作用了。」 乔贵鱼却一发不语,脸上也没了笑,他喝着酒盅里的酒,对那位兄弟吩咐:「杨大海,你跟上去。」 杨大海错愕:「老大,他内急我跟去干嘛,帮他扶着是不是?」 乔贵鱼眉心一跳,想到他领着一帮大傻蛋做事就烦,反之,也因为对手又暴露隐藏的战意而兴奋着:「花好月圆个屁!外头乌云密佈哪来的月!他要跑了还不快去盯!」 103. 他终于见到了她 一走出云华房于皓俊步履便不蹣跚,跟着《花好月圆》曲子的节奏越发得快,他浑身燥热,解开了头几颗釦子,想克制自己微喘的呼吸,却压抑不住。 今日吃食绝对有鬼。 外人或许一头雾水,但蒋胜才那席话,皆是孙夏和于皓俊才懂得一些小琐事,游乐园他转了九次的糖画,前几天刚一起听完的《花好月圆》,于是便他凭着直觉猜到了孙夏的意思。 压根没有糖画师,今日来的,是孙夏。 循着蒋胜才话中所提,老师傅只在花好月圆夜于忠勇路的门边出摊,这意味着播放《花好月圆》曲时,孙夏人已到了忠勇路准备接应他,让他见机行事。 于皓俊心中复杂,他不想把她捲进此事,但她毫不犹豫前来,当真没让他动摇吗?于皓俊觉得心头有涓涓暖流淌过,理智告诉他不能,但感性却让他此刻分外欣喜。 既然她奋不顾身,那他也得孤注一掷。 于皓俊思索着对策,他三两步来到楼梯边的洗手间,这儿最靠近忠勇路之门,甫要推开,却听见有人遥遥喊他:「于老师!于皓俊老师!」 于皓俊知名度可不低,这么一喊,果真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喊他的那五大三粗才缓慢踱步过来:「我看你走路摇摇晃晃,老大也不放心,叫我过来陪着,于皓俊老师,你没事吧?」 于皓俊看他:「你……」 「我大海啊,杨大海,门边那个,于皓俊老师,你这样可伤我的心啊。」 杨大海三两句就要连名带姓喊一次他的名字,这哪能不让人好奇,眾人窃窃私语,几个胆子大点的姑娘上前来,一见真是他,兴奋的嘰嘰喳喳。 女孩央求:「那个、那个,于皓俊先生,我很喜欢你的所有作品,我刚二刷完《承千歌》,不晓得能不能与你合个影?」 杨大海惟恐天下不乱:「我帮你们拍,哎,想拍都来,难得有这个机会,今天海爷替你们大家拍。」 于皓俊为难,只得回以一笑:「大家一起吧。」他看着与他搭话的女孩:「麻烦你再把照片传给所有人。」 女孩红了脸,声如蚊蝇:「可以。」 杨大海又说:「没这样的,一人一张才有意义,她那么喜欢你,你捨得伤小女孩的心啊?」 于皓俊冷冷瞟他一眼:「我内急。」 女孩当即说:「大哥没关係,今天能和于先生合照我就很满足了。」 话说到此,杨大海抿嘴,偶像包袱都拋了,这安排得宜,人家路人女孩也没意见,他实在没资格继续攛掇。 几个人合影完毕,于皓俊瞬即转身,杨大海又上来一拦:「你要上哪?」 于皓俊又气又好笑:「洗手间。」他挑眉:「难不成,海爷您要屈尊在我如厕时服侍?若海爷你愿意,那就一起,我乐意的。」 杨大海傻眼:「谁要帮你,小爷我在家,可是被服侍的那个。」 于皓俊凑近一步:「我在我家也是被服侍的那位,海爷,有没有兴趣体验看看服侍人的感觉。」 「滚!」杨大海搡了他一下,当真怒不可遏:「你海爷爷没说话还瞪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赶紧滚进去上厕所!」 于皓俊轻轻一笑:「是。」 然后洗手间的门倏地就被掩上,杨大海正在气头上,过了好半晌他才想起乔贵鱼让他盯着于皓俊的事,发现自己着了他的道。 罢了,能出这洗手间也就这扇门,于皓俊能做什么妖? 于皓俊一进了洗手间,泼了几把水在脸上试图降温,却只觉得全身血液往下身衝,他喘着气,若不是一直紧咬牙关,他现在脑袋早已乱成团粥。 杨大海来到此就表示乔贵鱼起了疑,但幸好孙夏和他对的是暗号,没几个人听得懂意思。 就怕那句忠勇路让他们起了疑,提早到那门边去拦截孙夏。 他现在争分夺秒,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于皓俊掏出了菸盒及打火机,点燃了手中一大把的菸,他从没一次性点过这么多的菸,浓烟呛得他直咳嗽。 这捆菸像火把似的,浓烟瀰漫整个洗手间,于皓俊贪嘴吸了口,然后将手里菸把举高。 拜託,快点起反应。 过了约两分鐘,春满楼警铃大响,于皓俊头顶消防系统撒下了水,浇在他冷冽的脸上,伴在耳边的是如雷贯耳的警报:「火灾发生、火灾发生——」 倏地风平浪静的春满楼乱成一团,所有宾客蜂拥要出建筑,每个人都被水浇的狼狈又惊慌。 蒋胜才在门边指引着客人,却放心不下孙夏交代的事。 那位先生,务必要没事啊。 乔贵鱼被簇拥着要出云华房,眸色一凛:「大海怎么还没回来?」 底下人当他担心杨大海,宽慰说:「杨大海自己会逃的。」 「妈的,扶不上墙的烂泥。」乔贵鱼愤然作色,转身要走:「你们先走,老子去逮人!」 目的达成,于皓俊开了水龙头浇熄了手上菸蒂,全熄灭后将其扔进马桶里冲掉,就在此时,他听见杨大海在门边喊他的声音。 想必杨大海也是做了会思想斗争,他可想自己落跑,小命要紧,但这又是乔贵鱼派的任务,又不敢怠慢。 他心中纳闷的紧,奇了,撒泡尿而已怎么能那么久,况且外头警铃大作,怎么还不出来? 杨大海心想这是六楼,于皓俊总不可能爬墙开溜,这摔下去必死无疑,加上他现在身子状况肯定不好—— 「海爷、海爷啊……」 才想到一半,就听见虚弱又沙哑的呼喊,杨大海心慌:「怎了大爷,火灾了啊,快出来,你还要不要命啊!」 于皓俊声音听来可怜的紧,既无力又乾涩:「我摔倒了,爬不起来,没力气……」 杨大海心一跳,要命了。 肯定是他们手重下的太多的缘故。 该死,总不能丢着于皓俊在这,但他动弹不得,难不成杨大海得背着他逃出火海? 杨大海左右为难,只好先说:「你等等,扭到脚啊?我看看……」 就是这一刻! 推搡开门的剎那,杨大海忽觉有掌风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已被人揪住,都没搞清状况,就被于皓俊按着脑袋往玻璃门上狠狠一撞。 玻璃粉碎一地,杨大海只觉眼冒金星,于皓俊这时迅雷不及掩耳,卯足了劲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的风池穴,杨大海眼冒白光,一个踉蹌摔倒在地。 操,看他人如天仙下凡一样好看,想不到使绊子招数这么…… 杨大海只记得就要失去记忆前,他看到于皓俊额间细密的汗,嘴角噙着笑容,好似坠入地狱的撒旦,好看是好看,却让人莫名不寒而慄。 于皓俊踹了杨大海一脚:「老子早想这么对你了。」 解决了杨大海,于皓俊支撑着自己意识急奔出洗手间,正要转身入楼梯间时,远处一个身影指着他。 「你——!」 竟是乔贵鱼! 于皓俊故意製造出火灾假象,藉此刻混乱逃走,想不到乔贵鱼竟不怕死追来。 于皓俊咋舌,不免好奇,他究竟为谁办事。 事不宜迟,于皓俊想也没想,立时转身奔跑下楼,乔贵鱼理所当然地追上前来。 于皓俊的呼吸渐沉,心跳加快,四肢也越发无力,而这时他身处六楼,这样的身体状况,他不知道跑不跑得过乔贵鱼。 乔贵鱼不愧是混道上的,想必平日没少追人,猛一个急蹿,向前一扑将于皓俊压制在地,双双滚下楼梯,于皓俊疼的闷哼,乔贵鱼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于老师,往哪走呢?我护送你吧。」 于皓俊眸色一紧,乔贵鱼知道此时于皓俊吃硬不吃软,见他欲反抗,先往他腹部重重一槌:「我知道男明星最宝贝这张脸,你安分点,乔爷不打你脸……」 于皓俊忍着疼痛,以肘重击乔贵鱼肋骨,他痛得说不出话,藉此机会,于皓俊卯足了劲逃脱,乔贵鱼见此状,哪还能蜷缩在此,当即按捺着追过去。 要说这肘击肋骨,还是当初孙夏在华月宅邸给自己上了一课呢。 乔贵鱼已怒不可遏,想到上面的说今日就是要找这男明星算帐,捉得到活的最好,捉不到的话就—— 于皓俊没回头,否则他就会看见乔贵鱼眼中闪过杀机的光。 已经不知道跑到几楼,于皓俊只觉力不从心,但他一定得跑,若不跑,定会被乔贵鱼逮住,跑已成了他的无意识动作,他只要逃得出这里,就能有一线生机! 岂知乔贵鱼故技重施,再度一个暴跳,打算体型压制于皓俊,于皓俊虽背对着他,但早有预备,却因身体不适,没来的及躲开,摔倒在地。 但幸好于皓俊的机警,他这回并未被乔贵鱼压制,他迅速站起身,乔贵鱼以一拳衝他脸揍,于皓俊却接住了他强而有力的这一拳。 倏地于皓俊使劲将乔贵鱼摁在墙上,乔贵鱼闷哼,这时于皓俊右手急骤而来,乔贵鱼已屏住了呼吸。 就差一点,于皓俊手里的筷子就会捅了自己眼珠子。 不知道于皓俊何时从桌上顺了这支筷子,乔贵鱼怒气衝天,猛地抬眼,对上于皓俊的眼,他眸中尽是冷厉阴凄,乔贵鱼顿时愣怔。 他从没见过如此的人。 一股森冷涌上心头,乔贵鱼自恃场面见的多,十几岁开始混道上,想不到今日面对这小了自己二十多岁的男人,见了如此景况,竟头皮直发怵。 这时的于皓俊与方才席间截然不同,他眼里有森森杀意,嘴角的伤口带着骇人血跡,此刻一身白衣身在黑暗,不像渡世人悲苦的菩萨,反像从无间地狱爬出的修罗。 「乔爷,」于皓俊扼住乔贵鱼的拳头,筷子又逼近了些,低沉一笑:「您可别乱动,再一点,您以后在道上可得自称独眼乔爷了。」 乔贵鱼背脊发冷,却在此时福至心灵,意外发现手臂上的力道渐渐削弱。 于皓俊双臂渐渐无力,呼吸越发的喘,额间脖颈皆是汗。 紧攥他胳膊的手掌越来越烫。 于皓俊只是虚张声势。 乔贵鱼心想,他能不能逮到人回去覆命,就看这一刻了。 然后,他卯足了劲,伸手一搡,竟将于皓俊推的一把踉蹌倒地—— 忠勇路上,春满楼对面的街边,一辆计程车在不远处,也不知是等着谁,春满楼失火如此大事,竟也不离去。 往春满楼外看,宾客服务员都已逃生,孙夏激活了手机,距离她告知蒋胜才播放《花好月圆》已过了十五分鐘,于皓俊怎么还没出来。 司机姓江,陪着她焦急等候:「小姐,你老公没逃出来吗?」 这话正好戳中孙夏心事,她不敢如此想,但无法否认,这么久了于皓俊还未出现,真可能遭遇什么…… 孙夏猛地摇头,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舔舔嘴唇:「不会的。」 但这三个字她说着哑涩又心虚。 孙夏紧闭着眼想,于皓俊就算没听懂她的话往忠勇路跑,但假使逃离了春满楼,也定会给她打个电话传封讯息报声平安。 他知道自己担心,不会任由她心急。 这一刻她不能慌神,更不能抱着一丝侥倖。 老江往后照镜看,见后头女子眉宇浓浓忧色,紧闔着眼,有些心疼,一句节哀都要说出口,就见孙夏忽地睁开眼。 这时的孙夏,与她刚上车哭着求自己加快车速时完全不同。 她满眼的坚定毅然,老江怔了怔,突然听见叮的一声,是孙夏拿着手机往自己付款码扫。 「大哥,你往前一直开,正常车速就好,之后我会联络你。但一小时后若我没打电话,你别回头开,在外县市住一晚,然后删了我的交易纪录,把我东西也都丢了,否则你会遭殃。」 老江嚥下唾沫,不安问:「遭殃?不对,你连络我?丢你东西?你现在……」 「我去找他。」孙夏将手机收进兜里,不待老江反应,她已经推门下车。 一踏到地面,孙夏当即大步流星的,起初疾走,后来成了奔跑,但復又一想,她不能这么上去找人,手里毫无寸铁,自己若真和人硬拚,根本没胜算。 孙夏猝然止步,目光一扫,看见街边准备打烊拖地的阿姨。 孙夏眼睛一亮,急奔而去:「阿姨——」 那位阿姨吓了一跳,孙夏已经来到面前:「一千元跟你手上买那把拖把——」然后顿了下,掏出手机:「扫码行吗!」 * 本就无力,遽然被乔贵鱼奋力一推,于皓俊竟重心不稳,直往后栽,摔倒在地。 耳边听见关节清脆一响,脚大概真崴了。 乔贵鱼见他弱不经风,冷冷一笑:「切,虚张声势。」 他揪起于皓俊衣领,立刻朝着脸痛殴了一拳:「差点就让你骗过去,敢戏弄你乔爷,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乔贵鱼是真满肚子窝火,完全不手软,吃了这一拳,于皓俊疼的闷哼,只觉嘴里血腥蔓延。 于皓俊支着模糊意识,却没防备乔贵鱼的手已摁着他的后脑将他往墙上撞,于皓俊眼冒金星,只道风水轮流转,方才他才如此对付杨大海。 他勾起腿想踹乔贵鱼小腿,但早已恍惚,动作早被乔贵鱼看穿,他马上一拳揍向于皓俊的腹部:「认命吧你。」 挨了如此一拳,于皓俊吐出一口黑血,乔贵鱼此时已失了理智,扼住于皓俊咽喉将他往墙上抵:「你以为今天进了春满楼真的走的了?我告诉你,上头的人说,逮到活的最好,但若逮不到,死的也行。」 乔贵鱼掐得太紧,于皓俊缺氧就要窒息,仍将这席话听得清楚。 果然,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大有人在,今天就是有人使绊子,要挖坑给自己跳,他半脚都进坑了,没成功推他一把怎么行? 这么就死了,哪能甘心? 他还没查清于皓依死亡的真相,还没带槐序回家,更不知道天悦背地里到底搞些什么骯脏事。 唯一庆幸的,大抵就是孙夏没入局太深,还能全身而退…… 他无端想起那一日上鄞。 冬末那一天,难得的暖阳照在孙夏身上,她和槐序一大一小追逐奔跑,他心中贫瘠的土地忽然久逢甘霖,这难得的雨下在心口,万物復甦,一朵明艳动人的玫瑰开在了他心上。 于皓俊试着挣脱,却四肢无力,只能双臂胡乱挥舞。 乔贵鱼眼里尽是杀意:「垂死挣扎,省省力吧……」 后脑忽遭一击,乔贵鱼吃痛,还来不及往后看来者何人,对方似乎极擅长使棍,转了个手法长棍便连番重敲后颈,乔贵鱼手上卸了力,不得已放开于皓俊,回身一挌,终于让于皓俊得了空大口呼吸。 恍惚间,于皓俊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垄罩月亮的乌云终于散去,皎洁明亮的光如水,透过窗户,照亮她的面容。 一双狐狸桃花眼,眸中尽是肃然凛冽,肩膀微微起伏,执着长棍的手越发得紧。 于皓俊不合时宜的想,这就是花好月圆夜啊。 他终于见到了她。 104. 他中药了 孙夏沉着声说:「愣着做什么,不会跑吗?」 就差一点,孙夏不敢想若她脚程再慢些,手上没这柄长棍,于皓俊可能就真生生被人掐着脖子窒息。 孙夏没手软,每一下都使足了劲,乔贵鱼步子虽摇晃,但硬生生吃了这几棍自当怒火中烧,一时忘记牵制于皓俊,回身一掌带风打算攫取孙夏手上的长棍。 一根拖把在她手里使的跟红缨枪似的,但也幸得这柄棍长,孙夏和乔贵鱼始终保持着距离,孙夏早知道自己的优势,她速度快过寻常人,所以乔贵鱼连番几次都没成功,反倒挨了孙夏好几棍。 乔贵鱼轻蔑冷笑:「还得靠个婆娘救,你这男人当得可真没面子。」 孙夏最不经激,虽仍拚搏中,但言语争执可不能输,马上讥誚反笑:「至少他还有人帮呢,你呢?你那些兄弟呢?」 一连几招都落于下风,乔贵鱼怒目圆睁,一个右鉤拳挥向孙夏,孙夏以棍一挌,矮身闪过,紧接着扫堂腿横扫,此举猝不及防,乔贵鱼又因失了理智一时不备,真就被孙夏扫到踉蹌倒地。 他道上混了几十年,吃过不少亏,却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乔贵鱼当真生气,招数已开始乱无章法,只是眼前就看见孙夏扎稳马步的脚踝,便伸手要攫。 孙夏早有防备,虽乔贵鱼快,但孙夏能比他更疾,她侧身一闪,一脚踩在乔贵鱼的右手上,长棍转了个花,一棍痛击乔贵鱼后颈。 人的后颈最是脆弱,此处靠近脑干及风池穴,若不当心,真有可能要了乔贵鱼的命,孙夏也是念及此,力道才稍稍收敛,但已够乔贵鱼受的了。 乔贵鱼眼冒金星,险些当自己将命绝于此,心有不甘,不拖着于皓俊和孙夏一同下地狱不快,便硬撑着自己意识,竟还真就此暴起直扑孙夏。 「要死一起死,你俩一个都不能少!」 孙夏虽愕然,但不至于愣神,她立时长棍朝他腹部一刺,乔贵鱼许是怒极,虽痛却无碍,连挡了孙夏好几招,孙夏节节败退,局势竟一时反转,自己竟落了下风。 孙夏退到墙角,但她最是不放弃的性格,不到该死之时,她不会服输。 她手上的长棍耍成了花,快的几乎闪人眼,乔贵鱼找不到空隙攻击,真是怒气衝天。 乔贵鱼眼眶佈满红丝,忽然得逞一笑:「哦,是你啊,我看过你,上头说要是你也来了,就一併解决,你俩既然是亡命鸳鸯,乔爷爷我就成全你们,一起——」 一声巨大闷响,乔贵鱼眼白一翻,径直往前就要栽倒在孙夏身上,事发突然,孙夏愣怔,然后就见乔贵鱼被拎着滚下了楼梯。 徐徐月白色的光照在于皓俊疏淡的脸上,他右手提着一罐灭火器,虽面无表情,但孙夏仍从他眼里看出了些许疲乏。 还有凛冽恨意,就如灼烧的火,在他眸中焚烧着。 于皓俊在旁焦急想着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馀光中看见了角落一罐灭火器,趁着乔贵鱼与孙夏缠斗时,偷偷摸摸靠近重重敲击乔贵鱼。 这招也是跟孙夏学的,就地取材。 孙夏怔了下,低头看了眼被扔下楼的乔贵鱼,他已动也不动,孙夏紧张,要真出了人命会很麻烦的,立刻下楼要探他鼻息,却被于皓俊一把攥住手腕。 「你忘了上一次你要看人死活却被抓住的事吗?」 孙夏抿嘴,确有此事,华月宅邸那次,抓住她的人还就是于皓俊。 孙夏为难:「你打的是重还不重?」 于皓俊回答:「我不知道,但他刚才要杀我,情急之下我有可能手下留情?」 「糟糕,要是死了,我们事情会很难办……」 孙夏困窘,忽然一顿,看见乔贵鱼隐约动了下,然后才发现,事态如此,他们两个居然还在此间话家常? 她没时间愣怔,抽了口凉气,反手牵住了于皓俊的手就往楼下疾驰奔跑:「什么情况了我们还在这聊天!走了!」 于皓俊被下了药,脑袋比她浑沌的多,他愣怔了下,才发现孙夏紧紧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跑。 他手心很热,孙夏的手却偏凉,这丝丝凉意让他感到舒服,贪恋着想要更多,反手更紧的握住了孙夏的手。 他看着她背影,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在这花好月圆的夜,脑袋似有烟花绽放。 于皓俊从没想过,会有人在他危险之时不顾一切奔赴而来。 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孙夏。 本该尘埃落定的时刻,他的心却兵荒马乱。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于皓俊当时和乔贵鱼在三楼扭打,所以此刻孙夏与他并没耗多少时间就跑出春满楼,外头人多,孙夏拢起帽子遮掩五官,似乎是看出于皓俊状况不好,所以手也没松开,一直握着。 孙夏不敢停一刻,只得将拖把扔在原地,牵着于皓俊一面跑一面联络老江。 又打又跑的,孙夏右脚踝有旧伤,哪能任她这么折腾,果真这时脚踝发酸生疼。 孙夏吁了几口气,叫苦不迭,哪时不发作,为什么偏偏这时? 察觉孙夏脚步虚浮,于皓俊恍惚着,陡然想起一事。 原主不能跳舞,是因为脚踝受伤,过于严重只能放弃。 这左来右去,哪受得了? 但这种紧要时刻,她哪有可能直说? 于皓俊握紧她的手,声音孱弱:「孙夏,能不能歇一下。」 于皓俊听起来真有些虚弱,孙夏思忖片刻,把他带进了一个昏暗小巷,狭隘逼仄,两人只得紧靠在一块。 此刻缓了缓,果真脚踝的热灼感减轻了些。 孙夏背对着于皓俊,免得正眼相对彆扭尷尬。 「老江,你往回开,我找到……总之我找到人了。」 她语气中带着保留,于皓俊抬眼,孙夏今天穿了件宽松外套,他望着她的背影,走了神,只觉荡漾无法自抑。 于皓俊心头悸动,但又后怕,若一切没那么刚好,孙夏没点功夫在身上,手上没常使的长棍,他没正好在一旁看见灭火器,那眼下又是什么景况? 差一步,可能他俩都万劫不復。 于皓俊泛起砭骨之寒,他自个儿无所谓,但攸关孙夏,他便什么险也不敢犯。 她没事,是万幸之幸。 老江在那头说:「我现在快到上海滩这,你们在哪?我过去。」 上海滩影视区离这有段路,但孙夏不敢赌,虽然他们已跑了一段距离,也确定四下无人,但假设他们之中有人鍥而不捨,真追上来呢? 她亲眼见到乔贵鱼是真想要于皓俊的命。 孙夏沉吟:「没差,你回头往春满楼这个方向开,我尽量跑……」 腰间有隻手环着自己,把她往怀里带,孙夏怔了怔,于皓俊已经抱住了她,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这是场下在他心上久违的甘霖,开在他心间的明艳玫瑰。 孙夏浑身僵硬,只觉心如擂鼓:「老于?」 于皓俊自知唐突,但实在难捺悸动,他低着声说:「对不起,一下就好。」 老江在电话那没听见孙夏回应:「所以我现在回头走吗?」 孙夏一个激灵,竟莫名心虚:「回、回头,我们就在路边……」 结束通话,孙夏脑子一片空白,于皓俊也没吭声,就这样继续抱着她。 他平日不是这样的,但约莫是因今天情况不同吧。 靠得很近,孙夏能闻到他身上酒气及淡淡的雪松味,她只觉得耳根像有火在烧似的,心跳飞快,背后的他似乎也是,温度很高,呼吸紊乱,孙夏偏头一看,于皓俊正紧闭着双眼,眉心微拧。 她不由心疼:「于皓俊,已经没事了。」 于皓俊嗯了声:「再一会,行吗?」 孙夏低低的说:「没关係,我等你缓过来。」 听了这句话,于皓俊将孙夏抱得更紧,他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微哑的轻唤:「孙夏……」 这声低哑呼喊让孙夏心都软了,只觉手臂酥麻一路延伸至心口,心跳如擂鼓般飞快。 她没见过示弱的于皓俊,他一直都以疏离寡淡当作鎧甲,将自己完全偽装。 定是因为今天生死交睫的关係,他又不是铁打的,总会怕死,现在小命尚在,一时软弱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身边正好是她罢了。 别自作多情。 于皓俊好像终于缓过来了,但却没松开她:「你今天不该来的。」 孙夏一默:「你有危险。」 「就算我有危险也不关你的事,你这不是把自己置于险境吗?孙夏,你怎么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 孙夏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质疑自己,顿时火上心头:「你这什么话?难道要我置之不管?于皓俊,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个衝动的人,来之前我没想过吗?还用你说——」 手机震动,低头一看又是老江,孙夏被惊着想起自己和于皓俊就在路边相拥,她抬头一看,幸好不是他人,是计程车司机老江。 虽周遭无人,也不该如此胡作非为。 孙夏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于皓俊上车。 老江回头问:「王小姐,这就是您老公啊?」 为避免被认出,孙夏自称姓王。 他迎着于皓俊诧异的眼神,忍不住叨念:「冯先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赌什么呢,还得老婆来救你,听我老江一句,戒了,你老婆在车上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要是换我家那个,她哪可能管我?」 于皓俊满脸懵逼,他老婆谁?谁又是冯先生?他? 车内光线昏暗,老江看不清后座何人,没认出这是于皓俊也无可厚非。 孙夏面上发窘:「江大哥,往兰北端和医院开,他身上好像有伤。」 「好咧。」但老江开了话匣子,哪那么容易停的:「冯先生,听我的劝,你老婆不简单,没嫌弃你就算了,还负起责任帮忙养你这个家,你能遇上她,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吗?」 「也不晓得你知不知道,王小姐从小就喜欢你,知道你今天被掳来这,明知有危险也要赶来,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你若真要继续辜负她,我告诉你,这趟钱大哥也不赚了,你就马上给我下车,我就算把钱都还给王小姐也不救你。」 …… 上了老江的车,赶路至春满楼的路上,孙夏索性编了套故事唬唬老江。 于皓俊也大概听懂了,大抵就是她是高薪白领,而自己从小和她相熟的邻居大哥『冯先生』,长大后青梅竹马顺理成章结婚,原本冯先生也是年少有为的青年,岂知他一朝碰了赌博,就此不务正业,只能靠妻子『王小姐』一人咬牙苦撑。 而今天他欠了一屁股债,而被债家盯上,强掳到仁南的春满楼二店,王小姐本人得知此事,义不容辞千里迢迢只为救夫于水火之中。 「我知道人都有个赌性,但赌博真的得戒,别辜负这么好的太太,长的好高学歷高薪水,还敢单枪匹马杀进去救你。我告诉你,刚才她哭的,真是用声泪俱下一词也不为过……」 叮的一声,孙夏收起刚扫码的手机,故作安之若素:「事不宜迟,江大哥,开快一点……」 于皓俊按住孙夏的手:「江大哥说的是,经此一劫,我已幡然悔悟,刚才我就是在路边和我妻子道歉。」 「赌是该戒,怎么让我的如花美眷为了我天天操心。」 他一顿,目光缓缓移向孙夏,然后一笑,一双狐狸眼深情款款:「以前的我真是太颓废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辜负我太太。」 孙夏顿时头皮发麻,脸如被火灼烧般腾地发热。 老江无比欣慰:「其实这算你们家务事,也不关我这个路人的事,但我就是心疼你太太所以才忍不住多说几句啊。还好小冯你听得进我的话,也不枉我在这苦口婆心。」 还小冯呢!孙夏窘迫:「江大哥,他身上有伤,请你赶紧送我们到端和医院吧。」 老江总算闭上嘴,孙夏联络了端和医院的医生景禕,确定他此刻就在院内夜间值班,车上三人终于安静,孙夏方想起上车前于皓俊的那席话。 孙夏顿时怒火丛生,语气不善:「你刚那什么意思?」 于皓俊睁眼,想了下她应不是在计较如花美眷,而是在说上车前他抱着她时说的话。 他看向孙夏,无奈一声叹息:「你不该来的。」 老江脖子一缩,怎么,方才不还好好的,现在是要秋后算帐了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还是安静别插嘴好了。 孙夏怒极:「我不该来?接到你那通电话,你觉得我可能不来吗?」 这么一说,于皓俊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竟也上了火,一时口不择言:「你本来就不该来,你就没想过今天如此有多危险?我就算了,你呢,你呢?」 「我真后悔当时拨那通电话给你,我不是为了找你求救,我巴不得你丢下我就跑,而不是千里迢迢跑来营救,这不是把你自己也放在枪口前吗!」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可能没听出我那些话的意思,以为今天从兰北跑回仁南救我很帅是吧?觉得这是场儿戏是不是?你能不能谨慎点,我们现在对付的不是什么小虾米,我的今天可能就是你的明天知道吗?」 孙夏听了怫然作色:「你难道我要乾坐等着你消息吗?这种事我做不到,更何况今天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逃?任凭他们欺负你,身败名裂甚至死亡吗?」 「我做不到,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过来救你,就算我做不到,但我也要做!」 「要是我慢到一步,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气头上的于皓俊怒叱:「比起身败名裂甚至死亡,我更怕你有危险懂吗?!」 同样愤怒的孙夏也说:「我也是啊,比起我有危险,我更怕你有事受伤甚至死亡!」 此话一出,两人的怒气顿时一歇。 争吵中无意显露真心,两人都是一怔,望进对方的眼,才意识到原来都为彼此着想。 她怕他因此受伤害,又岂知他不是? 前头老江胆战心惊:「那个二位,不好意思打扰,我看你们都挺为对方着想了,就别吵得脸红脖子粗了……」 老江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孙夏于皓俊二人皆是扭捏,异口同声:「闭嘴!」 * 吵了一架,虽知他是担心自己,但孙夏仍觉得忿恨不平,自己不辞辛劳而来被他如此质疑实在心凉,便赌气着不愿和于皓俊多说一句。 她抱着胳膊别开脸不去看他,只往车窗看,夜深了,高速公路的车辆少了许多,加上老江赶路,疾驰在公路上,孙夏也看不出什么,反倒目光皆落在车窗倒映的于皓俊身上。 今晚真让于皓俊精疲力竭,他紧闭着眼不发一语,眉头紧锁,虽然老江拨放了广播电台,但孙夏仍听的见于皓俊粗重的呼吸。 奇怪了,若说方才打斗又奔跑,他呼吸缓不过来也就罢了,现在他们上老江的车也一段时间了,怎么他仍气喘吁吁? 孙夏当即转过头问他:「你怎么了?」 这一看,才发现他额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于皓俊倏地睁眼,眼里满是血丝,他气息紊乱,孙夏一急,直觉伸手过去碰他额间,惊觉他现在体温极高。 「怎么回事?」孙夏眼里浓浓忧色,她瞬即明瞭:「该不会是席上……」 她手是凉的,捂在他额间让于皓俊短暂舒缓:「我猜食物有问题。」 关于吃食下毒之事孙夏早有了阴影,听见此事,稍稍慌了阵脚:「那会不会死?江大哥,再开快……」 「不用,江大哥,就这个速度,不会死。」于皓俊摇摇头,方才稍一忖度,大概已猜出他们用的是什么药。 「我第一次去洗手间前乔贵鱼给我张房卡,要我今天务必到那过夜。然后我的症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四肢疲软,还有……」 于皓俊难以啟齿,只是往自己下身掠了眼,含蓄的说:「他们下的应该是催情药。」 催情药是非常含蓄的说法,就是俗称的春药。 孙夏顿时理解,压低了声音:「他们该不会想给你仙人跳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于皓俊虚弱一笑:「但他们没成功。」 因她搏命赶来,所以于皓俊此时才安然无恙,没中了他们的计。 只不过暂时有些难熬,但也只是一些,他咬着牙就能忍过去了。 孙夏问:「我能帮些什么吗?」 这于皓俊也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他只怕自己现在理智所剩无极,在衝动下伤害了孙夏。 于皓俊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藉此让自己放松些,但这哪是他自己说没事就行的?身体状况明摆着如此,他说几次可以都是自欺欺人。 孙夏也知晓这点。 她看着于皓俊紧锁的眉,紧抿着唇,心中莫名抽痛,他的神情挥之不去,就像有根针不停地戳痛自己。 催情药该当何解?孙夏两世为人都选择成为演员,这个问题,她当然没有答案。 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想不到他还得遭此大罪,孙夏直骂幕后黑手没良心,但仍束手无策。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古早影视剧里关于催情药的缓解方式。 孙夏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于皓俊的手:「很难受吗?」 于皓俊闔眼恍惚着,也没注意到她牵了自己,听见这个问题,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倏忽间,一隻赤蛺蝶从百花丛中过,翩躚而至,最后停在于皓俊的唇边。 105. 吻 孙夏这赤蝶停上来时,于皓俊尚在愣怔,直到她轻轻地开始摩娑他的唇瓣时,脑中似有烟花绽放,他用力将孙夏拥进怀里,唇上力道逐渐增强。 他理智尽碎,稍稍用了点力,惹的孙夏发出呜的声音,这让于皓俊兴致更甚,环着她腰的手及唇上力道都多用了几分力。 孙夏捧着他的脸,不甘示弱的迎合着他,双眼紧闔,隐去了视线,其他感官更甚,便听见他的杂乱喘息,还能闻到他身上总能令自己心安的黑雪松味。 还有自己不断升高的体温及如雷的心跳声。 不知道这土法子有没有用…… 但这并非一般药物,此乃催情药,孙夏的吻非但没舒缓,反而加剧,于皓俊只觉浑身燥热,想更进一步。 他摩娑着孙夏后腰,没多迟疑,探进她的衣襬,于皓俊的手碰到后腰时,孙夏只微抽了气,却没排斥。 但这声微抽凉气,却把于皓俊所有的理智都拽了回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故作病态佔孙夏便宜? 他陡然推开了孙夏,仍是喘息未定,但眸光已清明。 于皓俊喘着气,哑声问:「你做什么?」 事发突然,孙夏也一时无法反应:「你说难受。」 距离近,所以虽处昏暗,于皓俊仍看的见孙夏颊边那抹动人的緋红,还有接吻过后瀲灩的唇,想起适才就是这赤蝶翩然而来吻住自己,不由嚥下唾沫。 于皓俊挪开视线,就怕再次情不自禁:「从哪学来的法子?」 经他这么说,孙夏也认为自己是病急乱投医。 孙夏面上发窘:「我就是想说影视剧都这样演,或许有办法让你缓解……」 于皓俊说:「这没用的。」 这是饮鳩止渴,孙夏于他而言,是容易上癮难戒的毒。 孙夏垂眸,神色怏怏:「嗯,我看出来了。」 非但没让他好些,好像还更糟了。 孙夏真是懊悔又尷尬,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被食物下药这句话吓着,竟一时失了理智懊恼不已。 但孙夏是自愿的,而且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和他有接吻这般的亲密举动。 关于这点,孙夏没有丝毫后悔。 一时静默,老江已下了交流道,于皓俊掠了孙夏一眼,嘴角有抹他自个儿都没发现的浅笑:「到兰北了。」 孙夏没应声,大抵仍觉难堪。 于皓俊笑了笑:「我没怪你,也不是说讨厌,但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像是藉病佔你便宜的。」 孙夏闷声回答:「我是自愿的,哪来佔便宜?」 「但你衝动行事,只是想帮我,并不是喜欢我不是吗?」 孙夏真是气笑:「你还在意这种小事?」 「我在意。」出乎意料,黑暗中他的眼神已无方才恍惚,现在的他凝视着孙夏,意外的坚定:「你觉得是小事,但我就是会在意这种小事。」 在意她是因为喜欢才吻他,还是纯粹只是想帮他缓缓。 这两者对于皓俊而言是不同的。 孙夏一时语塞,双膝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我、我就是想帮帮你……」 于皓俊愣了下,难得她也会露出这无措委屈的神色。 一个总是明媚飞扬的人忽然表露出了仓皇委屈,如此反差,直叫人难以招架。 于皓俊别过脑袋,握拳抵唇咳了声,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觉得再看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 「若你真想帮我,」沉默了半晌,于皓俊向孙夏伸出了手:「让我牵着一会就好。」 孙夏怔神,于皓俊没看自己,左手仍握拳抵着唇,但右手却向着她展开,像是邀请,也像是询问。 她狐疑:「这样就够吗?」 「这样就够了。」 言讫,于皓俊觉得掌心一热,是孙夏的手搭了上来。 他瞬即握住:「我记得在仁南时你手还是凉的,现在怎么这么热?」 一听就知他在奚落,孙夏恼羞成怒横他一眼,手上用力一握:「关你什么事啊!」 孙夏是攥足了劲去握,于皓俊当即笑着叫屈喊疼,孙夏冷哼了声,握得更紧。 一路急驰抵达端和医院,他们始终都牵着彼此。 * 抵达端和医院时,景禕提前得了消息,老早就在急诊室外候着。 孙夏撳下车窗:「景医师,麻烦你了。」 此时已是夜半,景禕脸上却没点熬夜的疲倦,他一笑:「为人医者,这是应该的。」他和于皓俊说:「于先生,行动方便吗?」 「脚稍微崴了,但还能走。」 孙夏正在和老江结清这次酬劳,听见此话瞪圆了眼:「你怎么都没说?」 她还拽着他跑了好长一段路,他是怎么一路忍耐过来? 这一夜对他来说可真是受罪之夜。 语气里添了些许嗔怪,于皓俊回头一看,孙夏果然忿忿瞪着他。 于皓俊都已下了车,但看见她这副神情,实在忍不住笑,左手撑着车身,向前俯身屈指轻刮了下孙夏鼻头:「那种情况不逃我们两个小命都不保了,我还可怜兮兮跟你说我脚崴了,让你要背我走吗?」 孙夏还想唸叨两句,但看一旁景禕识相的背对他们,顿时忸怩,扬声说:「景医师,麻烦一下了。」 景禕立刻说:「没问题,于先生,这边请。」他偏头一看,看见于皓俊衬衫衣袂的血渍,这血量可不一般,景禕担心:「割伤?」 于皓俊嘘了声:「是我自己动的手,没划太深,别让她知道。」 他打晕了杨大海后敲碎了玻璃,便顺走了一片玻璃并用力划伤自己,好几次在自己要失去理智陷入无意识状态时,于皓俊便轻按左前臂的伤,以疼痛使自己清醒。 为了使自己清楚,他只能在自己身上下手。 至从到了端和医院,老江除了和孙夏结帐时说过一句,就始终不发一语。 适才昏昏暗暗,他又专心驾驶也没分神去看一眼,而如今到了医院灯火通明,他才开始觉得这个男人眼熟。 那疏淡清冷的气质,演艺圈独一色。 且别说那男人了,后座的女人也是,明艳动人如朵盛开的花儿,一顰一笑皆绝色,越看是越面熟。 老江虽是影视城的排班计程车司机,但平日并不关注演艺圈,所以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这趟大概载了两个不得了的人物。 老江磕磕绊绊的问:「王、王小姐,那位医生怎么喊他于先生呢?」 又叮了声,老江不用看也知道,『王小姐』给自己打钱了。 出手如此阔绰,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个高薪白领? 「就是你想的那样。」孙夏收起手机,扬唇一笑:「我比照之前遇到狗仔时给的封口费打了钱给你,这笔钱换算下来你几个月都不用跑车了,所以江大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倏地变脸,言笑晏晏却让人不寒而慄,老江笑容顿时一凝:「知道、知道。」 「若让我看到网上有什么奇怪的小道消息,江大哥,这笔钱,就麻烦你加倍还我囉。」 老江一声不吭,只面上凝重的用力頷首。 * 于皓俊先一步跟着景禕来到急诊室,吞了消炎药,脚踝暂时无损伤,脸上伤痕无大碍,最让于皓俊在意的,便是他身上中的药。 景禕粗略判断,确实如他所想,是中了迷情药。 景禕请护理师替于皓俊抽了管血,想送到实验室研究他到底服用了什么药物,能在短时间内生效,让他如此狼狈。 这药物最可怕的是无色无味,让人是何时服用的也不晓得。 「但你放心,这种药物不会要命,若真要命,你大概也撑不到这了。」 支走了护理师,景禕问他:「于先生,日后想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药吗?等结果出来,我可以给你送去一份。」 「麻烦你了。」于皓俊点了点头:「那景医师,我今天这情况,又该怎么办?」 却见景禕踌躇片刻,略显尷尬:「于先生,实话实说,这种药通常是闺房助兴,所以若真要缓解,大概只有……」 这倒也是在设想之中。 景禕当于皓俊神色会有变化,想不到他面无波澜,像是早知如此。 于皓俊不愿如此,这种事他不想随意找个人做,也不想勉强自己心中所属的那个人。 于皓俊想了想,对景禕说:「这件事你别跟孙小姐说。」 景禕点头。 接着于皓俊挽起袖子:「给我打双倍的强效镇定剂或是肌肉松弛剂,甚至麻醉药也没问题,我能自费。」 他露出了手臂上几道伤疤,于皓俊到医院血已凝固,但景禕还是吩咐护理师谨慎包扎,就怕留下疤痕。 景禕愕然:「这些药物都有一定剂量的限制,若打多了,可能要你的命。」他低声:「况且这种急火强硬压下,对你身子不好。」 「我的命本来就是孙夏捡回来的。」于皓俊不肯退让:「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景禕自然也有自己得达成的目的,他知道若不心狠,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但他没想到,于皓俊能对自己如此心狠手辣。 「于先生,我是第一次见到如你这般对自己狠毒的人。」 于皓俊轻声一笑:「唯有对自己也下得了手,你才能在面对仇人时眼也不眨。」 景禕说:「于先生,恕我直言,今天是谁害你,你可有头绪?毕竟这非同小可……」他比划着于皓俊项颈:「我看的出来,这种痕跡绝非跌打损伤,是有外力掐着你吧?」 于皓俊不置可否:「景医师,看你也是有故事的人,所以给你个忠告,陷局已深,若不对多些心眼,那便会像我今天这样,任人宰割。」 景禕没多说,但将此话记在心里。 在日后他见遇到了个比于皓俊还狠的女人,心眼更多,更不怕往自己身上捅出伤口,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时,他又想起了于皓俊这席话。 因为他们已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若不想沦为鱼肉,那自己就得先成为利刃。 于皓俊还等着景禕给自己注射镇定剂:「景医师,我还在等你。」 他想了下,扬起眉梢:「今天你给我打这两针,我自然会铭记在心,日后你的目标,不管是升为住院总,或主治医,还是……」他环顾四周,倏地向景禕倾近:「端和医院院长这个位置,只要我帮得上忙,我都会两肋插刀。」 于皓俊其实也是推测,毕竟景禕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六七,按年纪资歷来看,顶多仍是个r2的住院医师,不过是被某个他不知道的原因成为张东乔的大弟子,否则他可能连住院总医师都还没当上。 家里有个医学出身的姐姐,所以关于医院的医生升迁制度他还会多少了解。 所幸他想得没错,确实仍是住院医,但一门心思往上爬的景禕眸光微歛:「你很清楚如何说动人。」 「再多给你上一课,我姐姐也是医生,我知道你们医者慈悲,但该利用人时,景医师,千万别太仁慈。」 景禕无声一笑,召来了位护理师,说了串英文名后和于皓俊解释:「我给你试试这剂较强效的镇定剂,它效力很强,大概一剂就能起作用,若不行的话再考虑两剂。」 听见景禕终于妥协,于皓俊松了口气,但又疑惑:「既然有这种镇静剂,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讨价还价?」 只见景禕一脸无辜:「总是会希望能不用尽量别用,但你都说了,愿意两肋插刀。」 …… 原来他就是在套自己话,让自己丢出更多筹码,再考虑要不要帮忙。 是他想多了,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医者仁慈,更不可能心软不去利用他人。 于皓俊无言以对,但又觉得两人相似,和景禕对视后笑出声来,又说:「我问一下,接吻无法缓解吧?」 「当然无法。」 「好。」镇定剂注射进体内,于皓俊泰然自若,景禕甚至从他眼中看见浅浅笑意。 于皓俊好像心情不错? 景禕纳闷,都这种境地了,他还能自得其乐,也真有他的。 于皓俊叮嘱:「若孙夏也问起这个问题,你就告诉她……有点功用,但效用不大。」 * 「我跟小蒋说你们平安无事了,他也松了口气,好险火灾是假的!」 深夜医院安静,电话那头余曼雅的声音便显得过大。 到了端和医院孙夏才想起该和蒋胜才报个平安,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因着自己的缘故,指不定现在还焦急不安地等着消息。 孙夏调整了音量:「今天真的很感谢他。」 余曼雅哎了声:「谢什么,你的忙他很愿意帮的,况且他说,老早就觉得那间房的客人不正常。」 那些人确实不对,照于皓俊行前所说,今日宴请他的是合作多年的代言厂商,但来的却是这些牛鬼蛇神,光是这点,就够令人狐疑了。 孙夏又问:「小蒋有办法帮我查查那房的订房人是谁吗?」 「这得等明天了,今天有火警,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小蒋也得留下,说什么得全体员工重新来一次消防训练。」 分明这火警也不是自己给惹的,孙夏却听得莫名愧疚:「对不起啊。」 余曼雅笑出来:「又不是你干的,况且逼不得已嘛,还有,消防演练本来就有必要,没什么好道歉的。」 余曼雅爽朗大笑,孙夏哑然失笑,两人又说了几句近况,知道彼此安好就结束通话。 正巧这时,景禕从急诊室走出,孙夏向他鞠了个躬:「今天真的很谢谢景医师。」 「不用谢,我这不也是有利可图吗?」 景禕意有所指,孙夏明白,立刻頷首:「知道,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为帮。」 景禕笑了下,拇指倒指向急诊室内:「我给他打了镇静剂,症状缓解不少,但那是强效的,或许等会就睡着了。」 睡着? 这让孙夏想起于皓俊所说,乔贵鱼给了他一张房卡,让他宴席之后别急着回去,安排他到那间房休息。 若打算给于皓俊製造一场桃色纠纷,那间房里定会有女人,就等着他喝的昏沉沉意识不清回来下手。 她不是苦恼着该如何找出幕后黑手是谁吗? 孙夏如醍醐灌顶,告别了景禕:「我去看看他,谢谢景医师。」 只是她大步流星跑了几步,又猝然止步,景禕正纳闷着,就看见孙夏扭捏的问:「我问一下,只是好奇……他那种药,药效发作时,接吻是有用的吗?」 景禕顿了下,笑着回答:「是有点用,但认真说起来,只是杯水车薪。」 孙夏不自然的将碎发勾到耳后:「有点用也好。」 * 半个鐘头后,体内的邪火确实压制,但此乃反药性作为,燥热退去,身子立刻反扑,于皓俊竟觉彻骨之寒,空调冷风扑面,反倒头疼了起来。 于是孙夏兴致勃勃进了急诊室,看到的就是于皓俊冷的将自己裹成了团棉球的模样。 孙夏诧异:「怎啦?」 听见她的声音,于皓俊马上掀开被子腾地坐起,觉得自己方才既狼狈又好笑,实在难堪到家。 孙夏低头一看:「手怎么綑成这样?也有伤吗?」 于皓俊含糊:「摔的,没事。」 方才要求景禕给自己注射镇静剂时多帅气,怎么此刻她来到面前,给她看的尽是些狼狈样? 倒也听出他有意隐瞒,孙夏瞇着眼,逼近于皓俊,于皓俊扑闪着眼,孙夏无可奈何,只得逞逞嘴上功夫要胁:「等会再找你算帐。」 她伸手:「那乔什么给你的房卡还在吗?」 于皓俊从口袋掏出:「在这,怎了?」 孙夏接过,上下左右翻转检视,然后对于皓俊崭露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大抵是空调温度真的低,于皓俊现在只觉得更冷了。 「我听说你打了强效镇静剂,你还有精神吗?没有的话我自己来。」 于皓俊说:「还行,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今天他们的目的就是给你下春药,让你到这间房,先不说他们让你去那做什么,但现在你知道有危险,你还会去吗?」 「不会。」 「好,那若你是那票人之一,现在发现形跡败露,接下来的计画你还会继续进行下去吗?」 于皓俊回答:「当然也不会,而且我应该会开始思考怎么解释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应该已经急得焦头烂额。」 「没错,所以现在,他们不会管到这间房的事。」孙夏扬了扬下頜:「我们反其道而行,到这间房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106. 威吓 已过午夜十二点,又是新的一日轮替,朱子曦懒洋洋躺在酒店蓬松的床上,无聊的转着遥控器。 一旁的叶励说:「公子明明说最晚不超过十二点的,怎么现在人还没来呢?」 朱子曦翻过手机:「没消息,我们就等吧。」 叶励翻了白眼:「就你最愜意,连澡都还没洗。」 朱子曦嘿嘿一笑:「是啊,你最紧张,其实很期待他挑你对吧?」 叶励头一次和朱子曦搭配,他年纪很轻,她又说的如此直白,立刻红透了脸:「朱子曦!」然后一默,抱着枕头:「有这个机会,我能将他拉下神坛看看,那不挺有意思?」 朱子曦翻身坐起,哈哈大笑:「那都人设,说不定他玩的把戏变态呢,有得你受!」 叶励一噎,最后囁嚅:「总、总之,我都接下这任务了,那也得完成。」 「都这样了,还没打动公子,他可真无情。」朱子曦没来由丢了这句,叶励想干大事那他去,反正她还怕自己紧张搞砸,既然他们不放人,那难得有机会歇在这五星级高级渡假村,怎么说也是她赚了。 这么一想,朱子曦鬱结顿舒,伸展了筋骨快活的仰躺在床上:「不来最好——」 这时房内电话冷不丁铃声大作,朱子曦和叶励都吓得不轻,愣神了会,才手忙脚乱赶紧接起。 来电说他们有访客外找。 朱子曦问:「请问是谁?」 叶励全程目睹,朱子曦的神情从原先的淡漠无趣,到后来逐渐收紧,神色渐渐惶惶,不安的往他的方向瞥来视线,叶励腾地从床上坐起,若还看不出端倪,那就着实过于粗线条了。 「对方自称姓乔……哦,您叫乔贵鱼是吗?」 朱子曦和叶励都心知这位『乔先生』在这件事中是多重要的角色,而现在已经午夜12点,目标人物未到,却先是这位先生拜访,那事情肯定严重了。 应了句马上下楼后,为了礼貌,他二人收起了方才的放肆愜意,将带来的正装又重新穿上,惶恐不安的偕手奔进电梯要赴约。 电梯门闔上,下到六楼时,有人刷开了他们所在的726房。 * 「咦?那位刚刚确实还在这没错啊。」 接待员东张西望,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朱子曦脾气本就不好,和叶励胆战心惊跑了这趟,结果压根没看到人,怎么能不生气。 她没好气:「你耍我们呢!」 接待员满脸无辜委屈,她真没忽悠,人适才真的在呢。 叶励赶紧勾住朱子曦的胳膊缓缓她的气:「算了算了,只是误会一场。」但该摆的架子还是得摆:「也晚了,我们就不追究了,但要是再一次,我就投诉你们经理了。」 接待员连连点头,脸上还残点被误会的难受,只是当他二人一走,她立刻如获大赦一般,拉开抽屉将方才拿到手的那张支票收进皮包里。 真是一场闹剧,回到七楼,朱子曦仍内心鬱闷:「刚才就该马上投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真不会想。」 叶励腾出一隻手刷了房卡开门,他退着走进了房里,突然听见朱子曦惊愕的啊了声,他回过头,就看见房里立着一位身形頎长,气质绝佳的男子。 他单手撑在桌边,听见声响,朝他们扫了一眼,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微微上翘,虽狼狈,却又带点慵懒。 他眼尾泛红,懒懒看过来时,脸色苍白,肩膀微微起伏,没了往日不可冒犯的天人样,异常妖冶,像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张扬撩人。 叶励愣怔向前走了步:「于老师……」 有这般气质身材,不是于皓俊还是谁? 初打照面,于皓俊略显茫然,瞇起眼看着叶励:「你们是谁?」 叶励一步步往前:「我叫叶励,励志的励,这位不重要……」 朱子曦恼怒:「喂!」 叶励手心冒汗,缓步朝前,他得办好这事,只要办好,小白公子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他不会只看着那个跳舞出身的陈思悦,就会分点目光给自己的…… 「上头说了,今晚老师您酒喝多了,需要人照顾,所以才安排我们过来。」 于皓俊嗯了声,向叶励招招手:「走近一点。」 叶励大气也不敢喘,一步一顿的往前,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于皓俊拉了自己手腕,用力拽过自己,叶励脑子一片空白,接着…… 「上一个想暗算我的人——乔贵鱼,已经被我拎着摔下楼梯了,你有兴趣听听详情吗?」 他几乎快附着叶励的耳边说,这分明是极为曖昧的姿势,叶励背脊生寒,颤巍巍地转过头,于皓俊回以温润一笑,哪有方才狼狈样。 叶励脑袋轰的一炸,哆嗦:「老师,我们没恶意。」 他说的很小声,朱子曦没听清,以为自己就这么错过这攀上枝头的机会,着急自我介绍:「老师,我也在这,我叫子曦,也是来照顾你的……」 碰的一声,衣橱乍地敞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朱子曦肩膀被人勾住,那女子声音带笑:「别急,这里还有个我呢,忙了一晚,我也需要被照顾一下。」 她分明声音轻松带着笑意,却无端让人感到压迫,其实这隻扼着她的手其实只是轻轻搭着,但朱子曦知道,倘若她擅动甚至挣脱,自己一定会被掐在这纤纤玉指之中。 她只敢略微偏头,看见那女子长眉如黛,眼似桃花,若说于皓俊是大白狐,那这女子定是剧毒赤蝶,眉目如画,顾盼流转,而当你被她的绝色迷惑时,她已趁其不备下了毒手。 她认出来了,这是出道短短一年多,就已到达三线的实力派小花孙夏。 这画面和谐美好,若不说,看起来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姊妹。 朱子曦抖如筛糠,但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立刻逞起了嘴上功夫:「偷袭算什么,太卑鄙了。」 孙夏不以为忤:「嗯,你说的都对。」 于皓俊声线清冽,同样在笑:「你小心点,你身后这个可是眼明手快心狠手辣的——乔爷在她手上可吃了不少亏呢。」又对叶励说:「你也要小心点。」 孙夏看了于皓俊一眼,将视线放到一旁小茶几:「有些事要问问你们,方便吗?」 方不方便可不是威胁过后问的,这种情况,几人说得出一句不方便? 反正叶励和朱子曦绝对说不出。 朱子曦心存一丝侥倖:这刀莫不是假的吧?况且他们是演员,又不是杀人如麻,说不定她和励仔反了他们也不敢动手呢。 抱着这个想法,朱子曦突然扬手:「让你欺负我姑奶奶——」 孙夏动作极快,她一扬掌就退开闪避,迅雷不及掩耳,她抓住朱子曦的食指并使劲一掰,咖搭清脆一声,顿时落针可闻。 朱子曦难以置信,失声尖叫,孙夏凑近看她:「真当我不敢吗?」 于皓俊说:「我早说了,她眼明手快心狠手辣,你怎么就不信呢?」又看叶励:「叶励相信吗?」 叶励颤抖:「信。」 「我不小心的,但其实也没折啊,抱歉啊子曦,你动手指看看,要是受伤可不好——你还要照顾于老师呢。」孙夏满脸无辜委屈,这时的在意就显得虚偽。 简直修罗在世,叶朱二人再怎么傻,也知道现在自己只能任凭拿捏了。 朱子曦动了动食指,虽仍旧疼痛,但还真没折断,只能说孙夏手下留情了。 孙夏拿出了纸笔,一人一张,随后倚进椅子里,双腿交叉,慵懒又优雅:「写下来,谁让你们来的?不许让对方看见。」 「对了,倘若答案不同,我就视为两个人都说谎。」 孙夏不想让他们二人有任何机会作偽证,若两人答案不同,到时再施以威胁,必会为了存活相争。 朱子曦被吓得不轻,孙夏拋出这问题时,她立刻提笔急急写下。 孙夏倒还有间情逸致,甚至拿出了早前买好的拉菲红酒,悠哉的拿了马克杯斟酒——房内没高脚杯,只能将就。 做为一个红酒收藏爱好者,于皓俊看了自然俊眉微蹙——暴殄天物。 他拿着孙夏随身的那把瑞士刀玩:「我们大概也猜出是谁,而且不出八九,倘若你们想说谎忽悠,这招是没用的。」 于皓俊拋出这句话时机正好,其实他们压根不知可能人物,朱叶二人若扯谎打算掩护幕后黑手也可能将他们骗过去,但于皓俊这话一出,就摆明着要是他俩说出与自己所想不同的人物,这刀子可能就过去几个口子了。 于皓俊偏头:「叶励?」 叶励始终未动笔,朱子曦见他优柔寡断着急得很:「励仔!这时候你还在想什么,快写啊!」 她未来可还想靠这张脸混个集团少奶奶当呢,可不想毁容啊。 叶励顿了顿,提起笔又放下。 他做不到。 这两人显然是心辣手狠的,若他真写了,那公子的命运…… 虽然公子负他伤他,甚至让他到其他男人床上,但他们也曾有过快乐,那是他人生中少数的欢喜,他不愿这么出卖公子。 孙夏和于皓俊对看一眼,接着哼了声:「不写是吧?」 叶励缓缓抬头,几乎与此同时,他听见孙夏说:「那就永远别写吧。」 短匕挟着一阵凛风而来,叶励一震,回神时就见孙夏执着瑞士刀飞速往自己的手背捅,叶励来不及躲,倒抽凉气,朱子曦也惊骇瞪眼,尖叫出声。 只有于皓俊,泰然自若,笑盈盈地看着一切。 落针可闻。 叶励一哆嗦,缓慢低头,瑞士刀就卡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中指缝间。 孙夏由上而下睥睨,冷声问:「写不写啊?」 107. 打一掌给一枣 叶励马上提笔,他用力过度,写三个字却整张桌子都在摇动。 于皓俊收了两张纸,俊眉一蹙,俄顷,哎呀了声,却没接话。 听见这声,孙夏拔起了瑞士刀,一记凛冽眼刀立刻直射他俩。 朱子曦和叶励对望,不约而同地想该不会对方还想着保公子吧?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还保那远在天边的人做什么! 半晌,于皓俊摊开了两张纸:「写的是同个人,跟我们猜的也一样。」 纸上笔记扭曲,大概是因为害怕,但确如于皓俊所说,两人答案一致。 ——白荣枢。 这人是谁,孙夏掠了于皓俊一眼,他也正巧看过来,只看眼神,孙夏就知他也和自己一个问题。 虽然他觉得这姓名还挺耳熟的。 孙夏问:「既然你们肯为他做事,好处一定很多吧?比如给套房子,给个几百万什么的?」 朱子曦本有所保留,但闻言,下意识轻蔑一笑:「怎么可能?对我跟励仔,哪需要做到这份上?小白公子说,办妥这事,就会捧我跟励仔。」 人们不会轻易透露什么,但会下意识对错误进行反驳。 「捧?」孙夏疑惑:「你们是艺人?」 …… 于皓俊轻咳了声:「你这问题很伤人。」 二人果然满脸难堪,见了他们反应,孙夏面上发窘,满心歉意:「真对不起。」 她方才不还嚣张跋扈的吗,竟还会道歉,但这句道歉的确让两人防备稍稍松动,叶励回答:「我们的确是艺人,但是是……十八线。」 朱子曦神色微黯:「孙小姐,我们不如你们有天赋还有机运,人生的机运大概就是成功进了个大公司,但这也不代表平步青云,资源多但内部还得撕几轮才抢的到。」 大公司,姓白,孙夏心中有了个答案:「白玉传娱?」 这是老字号的经纪公司了,白玉一词,还是源于李白《洛阳陌》中一句:『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 虽近几年白玉传娱渐走下坡,被天悦这后起辗压,但还是业内前五的娱乐公司,和天悦一样,资源好的都快垄断市场了。 朱子曦点了点头。 于皓俊和孙夏都待过大公司,知晓内部资源难抢,若背靠不给力的经纪人,或者没找到个糖爹或地方妈妈,没势力支持,很难在里头混出头。 当年的于皓俊若不是沾了于皓依的光,想必现在也没这成就,所以他对今日朱叶二人行动,又多了几分理解。 「所以挖坑给我跳,只要成功了,你们的白公子就会捧你们?」 又是得到了两人都頷首的答案。 两人虽都长得不错,但若搁演艺圈这俊男美女云集之地,确实很难出头。 他们既然想成功,的确得把握机会一搏,就算是这么低贱的差事也愿意接。 但他打从出道,就在天悦娱乐当个努力干活的男艺人,他也想不明白,白玉传娱做什么淌这滩混水,联合他代言多年的保养品厂牌yeboyo给自己使绊子? 仔细想,这其中定有什么关联。 孙夏确实悠间,已经喝完一杯酒了,又给自己倒了杯,万分感同身受的说:「确实不容易啊,你们以为我在nuit就这么好混吗?若不是我父母的身分在那,我今天肯定也没办法有这地位。所以你们两个的处境,我能明白。」 说着又让他们自在点,喝点酒,朱子曦半信半疑,但还是浅酌着杯中纯净的葡萄红酒。 「我平常都喝澳洲的penfolds,不过木桐也不让我失望就是。」孙夏说:「你们觉得呢?」 于皓俊也有收藏红酒的喜好,这个话题他当然饶有兴致:「penfolds的确是澳洲堪称国宝级的酒庄,但木桐也是法国五大酒庄之一,你可别小瞧你手上这杯了。」 这话就是在炫,红酒对朱叶二人而言无疑是奢侈生活的象徵,更别提什么penfolds还是木桐了,澳洲还法国的都一样,都是喝不起的东西。 看他们的表情,孙夏低低的哎了声,却又不明说,只是捂着嘴一脸歉疚的和于皓俊对视,显然就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感觉很不好,若轻视,直说一句他们还能懟;若同情,他们也能苦笑一声说没办法,但这个要说不说,只是亏欠的表情,欲言又止,真让人不知如何反应。 「总之,反正有机会,就喝吧,别跟我客气。」方才还如杀神在世的人突然和顏悦色,真叫人不知如何反应,但有美酒在前,不喝白不喝,朱叶二人果然还是装模作样地品尝了起来。 于皓俊嘴角又抽了抽,他二人大口牛饮的模样让他看了极不顺眼,太浪费了!奢侈品之所以奢侈有一部份也是和使用者的优雅表现有关,但他们像是在灌汽水一样的猛喝,若不说是红酒,还当他们是在喝白开水呢! 那可是木桐! 看出他的烦躁,孙夏在桌底伸手摩娑了他的拇指,两人对视一眼,于皓俊回以一个眼神——意旨算了。 孙夏哭笑不得。 几杯下来,适才敌对的情绪总算缓和,朱叶开始放松,有些飘然了。 孙夏趁胜追击:「木桐本是二级酒庄,在1973年的时候法国破例让他升为一级,你们喝了应该也有感,是不是挺顺口的?」 孙夏笑了笑:「白公子可真吝嗇,好酒也不肯给你们这两个得力助手嚐一口,若以后走红了,或者你们谁当上枝头凤凰,结果聊天一问三不知,不是不好吗?」 飞上枝头,嫁个豪门——不,也不必多豪,国内中小型上市企业的少奶奶就让朱子曦满足了,孙夏这些话,确实切中她的痛点。 她早早就进了公司,以为能飞黄腾达,甚至大学都没读完,没靠事业一跃成为人上人,那就只能嫁的好,但这样的学歷,能和哪个公司的小公子谈得来呢? 朱子曦难掩自卑,出言也尖锐了点:「或许不是他不给我们喝,是他自己也喝不起。」 「哦?」于皓俊挑起了眉,连他都有一个酒柜的收藏了,白玉娱乐的公子不至于买不起高级红酒吧?「孰我直言,以他家身世,是不可能买不起的。」 朱子曦忿忿:「他不是嫡系,是旁系,是白总弟弟的儿子,前几年他们家内部闹了件事,谁知道什么事,反正白董——就是白公子的父亲好像有意疏远白总,甚至打算金盆洗手,所以这个背景下,白荣枢他根本没实权。」 「没实权?」孙夏声音拔高,万分惊愕:「没实权他怎么保证能给你们红的机会,你们怎么这么单纯啊?」 朱子曦酒品不好,显然是喝飘了:「他有个可靠哥哥——」 叶励却还清醒:「子曦!」 朱子曦不是很高兴,拨开叶励攥住自己的手,不耐烦说:「说就说了,有什么啊!是我们太傻,我清醒了你还没?他都在为陈思悦神魂颠倒了,你是在执迷不悟什么啊,傻瓜!」 孙夏眼睛眨了下,奇妙的偏了下头。 于皓俊突然问:「叶励,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小白公子?」 见叶励红了耳朵,于皓俊温声说:「现在这个年代,喜欢什么性别都很正常,我不会觉得你奇怪。但叶励,你看看他对你做的事。」 叶励茫然抬头,于皓俊惋惜一叹:「他肯定清楚今天任务,却指派了你,他不知道你心意倒也只能说他迟钝,但倘若他知道你喜欢他,你都不会觉得他无情吗?」 叶励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于皓俊如此动之以情,果然让他红了眼眶,顿时像隻受委屈的小狗抽着鼻子。 然后,当着方才还温言暖语的于皓俊面前,吨吨吨的把一杯红酒喝完。 于皓俊一脸铁青:「真的很浪费。」 叶励不管,他今天伤心,不醉不归,拔开软木塞又给自己倒酒:「我也知道他很无情,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啊。」 「那个跳舞的不知道哪来的,陈、陈什么?啊陈思悦,从外国回来了不起,漂亮点了不起,为什么他就那么喜欢她?他曾经也很喜欢我啊!」 说完,竟哇哇大哭起来,又咕嚕咕嚕地把酒喝光。 于皓俊放弃了。 叶励回想过去时光,一腔真心被人视若无睹,抽泣着答,:「背景,小白公子是没实权。但他还有个流放在外的堂哥在大公司当董事,他说他堂哥可以给他点小资源让我们上。」 朱子曦推了叶励脑袋一下:「什么大公司,你直接一点吧,天悦两个字说不出口啊?还爱他啊?还是佔了个悦字你就说不出口啊?哈?悦悦悦悦悦——」 这两人明显喝醉了,已经吵起架来,但那句话孙于二人都听得很清楚。 白荣枢有个流放在外的堂哥,在天悦当董事。 叶励还在哭:「我们没办成任务,回去就没资源了啦呜呜呜——要不于老师,能什么——」 瑞士刀当即横在自己脖子前,方才还同情着温言软语的孙夏又再次如杀神附体,凶神恶煞:「能什么?我告诉你们,敢碰他根寒毛试试。」 完全没点预兆,她突然作此反应,于皓俊纳罕,但见她如此兇狠,思来想去,竟心中泛起了些甜。 这两人是被安排来给他仙人跳的,能回去交代必也得与此事有关,而孙夏竟因此勃然大怒,该不会是……醋了? 听见他轻笑,孙夏微慍:「你笑什么!」又衝叶励喝:「说啊,能什么?」 「你别那么兇啊!」叶励今日被她吓了好几回,嚎啕大哭:「就拍个照而已,没有要真干嘛——」 朱子曦赶紧捂住他嘴,欲哭无泪:「他脑袋不清晰,大姐,我们今天绝对不对您的于老师干嘛,放心!」 总之朱子曦现在非常后悔,起初当是什么简单差事接的,谁知能遇上这两尊大佛?现在怎么请走啊。 孙夏仍在气头上,嘴角一扯,看着朱子曦:「我干嘛信你们?」 「信吧。」于皓俊拍拍孙夏手背,嘴角一抹浅笑,如繁星朗月,好看至极。 孙夏没好气:「为什么?」 「子曦说话好听。」 …… 孙夏正打算就此原地解散时,于皓俊突然举手:「不好意思,我再问个问题,想仙人跳我,为什么需要派个男人?」 叶励和朱子曦对看了眼,剎时有些难以啟齿。 于皓俊温声说:「你们老实说不要紧。」 叶励瑟缩看着孙夏,她瞪了一眼:「看什么看,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朱子曦舔舔乾涩嘴唇:「于老师,圈内很多人都觉得你是gay。」 …… 于皓俊:「啊?」 叶励说:「因为你唯一传过的緋闻就是和冯薇老师,也没证实过。而且你还是个品行端正不塌房的,别的哥哥嫂子一把抓都四五个起跳,你一个都抓不出来,加上你大概不知道,你自己会无意识地与合作女艺人保持适当距离。」 于皓俊难以置信:「所以圈内传我是同性恋?」 他二人点头。 于皓俊真是槽多无口,而见他这窘态,孙夏终于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玩笑话说完了,酒也被这两个醉鬼喝光了,该处理最后一件事了。 孙夏终于再次接到正题,她衝朱子曦一笑,笑的她毛骨悚然背脊生寒。 「好了,事情都说了,也喝了我的酒,明天出去,我希望不会看到什么……不太好看的黑料。」 说出这话时还得把玩把玩匕首,此言一出,二人醉意顿醒。 「当然,我相信你们不是格局这么小的人。」孙夏放下瑞士刀,托腮望着他们。 他们都低下脑袋,躲避孙夏视线。 这两个人好操控,白荣枢也明白这点,否则这样不合理的请求,许了一个如此虚幻的承诺,他们俩不也信了吗? 她似笑非笑,就是非要拉好这界线,于皓俊看出她在做什么,笑了笑,配合演出。 这两人,她是三隻手指捏田螺了。 孙夏终于放过他们,不再吊着胃口,而是叫出了qr码,置于他们二人面前。 「白荣枢能给你们的,我也给的了。」 108. 赵晴方生病了 无事可问了,孙夏和于皓俊也不恋栈,拋下这可怜的两人就上了八楼——景禕提早就替他们订好的房间休息。 这么折腾了一整晚,往窗外看去,天边已浮白,竟已近早晨。 景禕体贴的订了间双床房,简单沐浴过后,孙夏吹头发时,施打了强效镇定剂的于皓俊已经睡着了。 他今天怎么可能不累,孙夏莫名心疼,多看了于皓俊一眼。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睡着的于皓俊了。 这时候的他,最没偽装,看着看着,心中有暖流淌过,顿时这张脸看着也觉柔和。 让他好好睡吧,孙夏吹乾头发,正躡手躡脚收起吹风机时,却在镜中和于皓俊四目相交。 于皓俊乍醒,思绪还未跟上,怔然地看着她:「孙夏。」 「嗯。」 于皓俊恍惚:「你还在。」 孙夏笑了下,走到自己床边:「我还在啊。」 于皓俊半倚着身子,卸了鎧甲,此刻眼神像个丢了宝物的孩子:「我梦到你不告而别。」 孙夏哭笑不得:「没有我你又不会怎样。」 指不定还更快乐呢,少了个人老和他作对,日子大概能清净许多吧。 「会怎样。」于皓俊抬起头,凝视着孙夏眼睛,眼里带着伤色及偌大委屈,孙夏看着,就觉得他像在指控自己。 「孙夏,未来,你若要走我不会拦你,但至少,别不告而别,好不好?」 他是绿野上的狐,而她是蓝天中的鹰。 待目的达成,他们总有一天分道扬鑣。 但至少走时,别什么也不说。 孙夏纳闷,坐在他的床边,笑了下:「你这样的人,我说或不说,对你而言不也都没什么吗?」 于皓俊听了怔神,瞬时露出难以置信:「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不是吗?你生命中那么多人来来去去,难道每一个人你都要在意他一句『我走了』?」 这话显然伤着于皓俊了,孙夏疑惑,但看他现在如此,难得的示弱果然打动了她。 她欲言又止:「我……」 这时,于皓俊也低低开口:「的确不会在意每一个人,但总有一个,会特别在乎。」 孙夏听了嚥下唾沫,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只能看着他,见他也望着自己,便又无措的挪了眼。 于皓俊无声一叹,脑子睡不清醒了,他在这同她说这些什么呢? 便话锋一转,收起方才姿态,肃然一凝:「我想到白荣枢这公子哥在天悦的堂哥是谁了。」 孙夏总算自在些,一凛:「谁?」 「白以旭。」 白以旭,天悦如今最年轻的董事。 此话一出,孙夏的思绪飘回了六年前。 她当时不知缘由的被分手,心中难堪不已,担心同个公司又遇上于皓俊,深思熟虑后,决定自立门户。 六年前时局与现在不同,天悦那时当家的艺人便是她和于皓俊,她要走,等同一个实力派女流量离去,这对公司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而那时几乎上下都劝留——和婚姻一样,通常都是劝和不劝离嘛,只有白以旭说:「冯薇,要走就走吧,你定有自己的考量,我就不慰留了。」 那时的她便记住了白以旭这个人,没为什么,因为特别。 孙夏说:「难怪他不过快四十就能权势滔天,是因为他爸是白晟海。」 她思考着,突然心念一动,按着他放在腿上的手,挑起了眉:「我们就这么单方面被压着打啊?」 于皓俊眨了下眼,顿时了解她所思所想——他和孙夏交流实在简单,只要一个眼神,小小提示,就都能懂对方想些什么。 「好。」于皓俊仅回应了个字,然后垂眸,看见她的手轻放在自己手背上,心神荡漾,一个反手,便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 那隔天,于皓俊委託苏哲睿正式和代言多年的保养品厂商yeboyo解除合约。 这事发突然,引起了议论,毕竟于皓俊在一年前刚续了代言约,没点预兆就解约,所有人便猜测起一定是内部什么没协调好。 但外行人也就看个热闹,猜不出个所以然,总之这忘恩负义的锅就揹到于皓俊身上了——几日后yeboyo上法院提告于皓俊违约,全案进入法律诉讼。 孙夏近期唯一的假期,便是腾了个下午回兰北参加nuit新一个月的全体会议。 期间火车稍稍误点,孙夏压点,最后一个到场,得了眾人吹嘘揶揄,也幸得她本就没什么架子,听了这些戏謔之言也不会往心里去。 她如往常坐到顾雨恩身边,而文磊正在那头和自己打招呼。 孙夏挥挥手,招呼着文磊过来:「还习惯吗?」 「很习惯。」 这么说其实稍嫌笼统,他加入nuit这一个月来,并不是没付出心力,努力加入大家的行列。 他无预警退出im1,至今半年多,普罗大眾皆认为他就是那个靠公司买了出道位,偷了其他练习生人生的存在。 这样一个争议人物加入,公司里自然也有异声。 若是从前的文磊,大概会上前争个脸红脖子粗,但他已经歷种种,知道自己拿不出证据,那无论自己如何气急败坏,在对方眼里那就是恼羞成怒。 文磊已学会默默隐忍,等着时机还自己清白。 文磊垂眸,却是一笑:「晴哥对我很好。」 孙夏还来不及诧异,顾雨恩就低声和自己说:「赵晴方很看好文磊。」 孙夏纳闷:「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说的啊。」 她这语气理所当然,孙夏噗哧一笑:「你们如今感情可真好。」 顾雨恩愣了下,罕见地浮现赧色,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明显孙夏也不打算让她解释,又说文磊:「那也不能只跟晴哥好啊。」 「我跟祺寒哥也不错。」文磊知道陆祺寒和自己交好是得了赵晴方的关係,但在公司内又多了个朋友,还是这位值得崇拜学习的前辈,文磊十分感激。 文磊笑了下:「晴哥这个人,真的很帅,非常有个性的才子。」 顾雨恩前头什么话也没听见,但一听此言,立刻竖起耳朵。 孙夏意有所指:「展开说说,这里有个人很想听。」 她又笑话自己,顾雨恩面颊一红:「我、我才……」话才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顿时闭上嘴,祈求孙夏没听见。 文磊瞄了顾雨恩一眼,识相故作置若罔闻回答孙夏:「晴方哥特地给了我个机会,让我在大家面前表演,这才让大家对我改观。」 赵晴方身为老师,除了培养练习生们的表演技能,也在意这群人的感情,他也经歷过练习生时期,知道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摩擦,朝夕相处,这也正常。 但他又担心,文磊这样一个跌过深渊的人,若再被大家排挤,会不会就此在谷底不前? 他不敢表现出对文磊的期许,但寻了个机会安排了小组审核,让文磊做了队长。 而文磊也不负所望,展现出超群的领导能力,又有多年经验打底,成功带着小组成为当月审核第一,也洗刷了大家对他无实力靠背景的想法。 其他人看不出,文磊却是明白,这是赵晴方给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他在练习结束,偷偷敲了赵晴方工作室的门,只为询问一句为什么。 赵晴方摘下单边耳机,反问:「你觉得你不值得吗?」 文磊顿时落寞:「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用说的。」 这居然让他用说的,会不会太强人所难,简直像是掀了他伤疤还撒上盐。 赵晴方坐在旋转椅上,转过来看着鬱鬱寡欢的文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过分?然后还想着,我这人个性真差,难怪在公司没朋友。」 文磊窘迫:「没没没,老师,我没这么想。」 「这么想也没关係。」 毕竟顾雨恩也都讲过了。 想起她,赵晴方轻轻一笑,都不知道该说她是直肠子还是不懂察言观色,更不清楚她这性子是怎么在演艺圈里生存下来。 他莫名一笑,笑的文磊头皮发麻,直觉他笑里藏刀。 赵晴方继续:「但我要告诉你,你伤口没好全更没结痂,你不过就是用个ok绷遮掩,实则底下仍在淌血。」 「所以你才会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你仍没信心,伤口还是痛,但你这个伤口若想痊癒,就得拆了绷带,重新上药。」 「现在我问你,你觉得自己不值得是吗?别嗯来嗯去,我讨厌这种回答。」 这席话说中了文磊心底深处,半年多了,他确实想起仍觉难过,仍觉有根针刺着自己伤处,每回想起就越往里扎,他逐渐觉得自己可有可无,是因为自己实力不足。 但也如赵晴方说的,他想痊癒。 文磊眼眶一酸,用力頷首:「我觉得自己不值得老师这样。」 「好。」赵晴方终于摘下另一边耳机,站起身来端详文磊。 这个人双眼如凤,清润疏淡,但更好的是他的声音,如清泉如溪,坚定的告诉他:「你有领导能力,更有多年经验实力,甚至参加过选秀节目,虽然事件我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但我也觉得,你若因为这些事就放弃梦想,非常可惜。」 「文磊,我今天就告诉你,你是个值得我特别关照,世间难得的璞玉。」 * 孙夏听完这个故事,脱口一句:「真的挺帅气的。」 并不是想打趣顾雨恩,是真觉得在这种时候,他这样一个圈内曾经声名籍籍的人说出这段话,对文磊而言,可谓寒冬送暖,将他早冰冷到谷底的心重新烧起了对梦想渴望的火。 顾雨恩不发一语,嘴角却也噙着一抹笑。 的确是他会说出来的话,的确像他会做的事。 是还挺帅气的。 文磊认同:「也是在那之后,我多少又有了点信心。」 「那太好了。」孙夏四处张望:「但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还没看见他呢。」 她又想了下,顿时气愤:「这样我就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啊,大家笑什么!」 顾雨恩也有此疑惑,刚发了讯息,但赵晴方未读,也不知是被什么耽误。 文磊回答:「老师今天会议请假,他连几天熬夜做音乐,结果感冒了,现在躺在工作室休息。」 赵晴方再次应陆祺寒邀请,又一次担纲他新单曲的製作人,这几天都连夜写歌作曲,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免疫力一低,自然着凉风寒。 左侧,顾雨恩不知所措的动了下身子。 她这两周都在山里录实境节目,鲜少进公司,山中讯号差也没连络上他人,赵晴方的近况她浑然不知。 况且,以赵晴方的拧巴性格,他病了怎么可能主动告诉她? 孙夏问:「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家?」 文磊无奈一笑:「老师早就把工作室当作自己家了,一件事没做完,他不会回去的。」 说到此,孙夏瞟了顾雨恩一眼,见她满眼无措担忧,意味深长哦了声:「晚上公司都没人,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顾雨恩垂眸:「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会看着办的。」 * 会议结束,顾雨恩挽着孙夏胳膊,却略显心不在焉。 孙夏叹息带着笑:「如果担心就去看他,在这勾着我手什么情况?」 顾雨恩急急反驳:「谁担心他了?他还大我一岁,自己身体不会照顾?」 孙夏典型站着说话腰不疼:「赵顾还是你们俩的姓呢,真巧。」 …… 说的这么急,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顾雨恩又撇了撇嘴:「我不担心,谁没感冒过,况且夏天还能感冒,那不是傻瓜吗?」 她拉着孙夏的手:「你晚上有空吗?你去仁南拍戏后就很少见面了,想跟你一起吃饭。」 孙夏摇了摇头,略带歉意:「我要去个地方打听些事,抱歉。」 顾雨恩更为失落,但虽好奇,此前孙夏给了她偌大的尊重,从未问过她去美国干些什么,所以看出孙夏不想透露打听何事,她便不问了。 她转念一想,笑了下:「没关係,我下个月也要去仁南拍戏,应该档期遇的到吧?」 这是顾雨恩拍完《故人叹》,歇息了半年后又一部新戏,久违的又是古装剧,但和《承千歌》不同,不再是严谨正剧,而是女主经商的古装轻喜剧。 「绝对碰的到。」孙夏回答,又有些忧虑:「但女二是那一位……」 女二号竟是天悦千金姚采莹。 孙夏因《承千歌》爆火,甚至入围得奖后,业内就开始有个古怪的都市传说,说顾雨恩演女二时锋头可以超过女主角,但当她演女主角时,此番运势会带给女二演员,顾雨恩则会被压制得死死,女二号则会因此爆红。 就这样,剧方确定由顾雨恩出演女主角时,女二号那角色成了兵家争夺之物,简直得之可得天下,眾人使出浑身解数廝杀,最后皆不敌钞能力,此角变成了姚采莹的囊中之物。 这个传言顾雨恩也知,轻蔑的很:「你能红是因为你有实力,其他人想靠我?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吧。」 她抱住了孙夏,一瞬又变回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而且我也只想捧你。」 她这么可爱,孙夏看了忍不住笑:「那我真该感谢我们雨恩姐带好运给我,成就我的今天。」 * 上回来此还是近两年前的秋,那时和如今不同,风吹落了满地枫叶。 那时的她也和如今不同,她在属于她的季节前到来,而这时,她在属于自己的炎热夏日,再次到访。 她走近店面,伸手撳了下门铃,就听见里头人声音如鶯啼婉转:「请进吧,门没锁。」 她依言推门而近,举目望去,一屋子红棕色调显得古色古香,一曼妙女子身着连身黑洋装坐在古董墙前,执着菸斗的手纤长,她看了来人一眼,笑着含住了烟嘴。 当真举手投足皆是优雅,谁看的出,这女子已年过半百? 她一笑:「稀客,真是好久不见,孙夏。」 孙夏微笑,将手里提着的礼盒奉上:「真的好久不见,仍抽万宝路吗,梅姐?」 109. 豪门狗血故事 落亭古董店就如两年前一般,陈设未有过多改变,而那风姿绰约的老闆娘也如昔一样,举手投足皆是风韵。 「我猜猜,头儿就先问我还抽不抽万宝路,这礼盒里该不会装的是菸草吧?」梅冰清起身,来到桌前,腰靠着桌子,抽了口菸,挑眉一笑:「先坐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做什么?」 孙夏依言坐下,将礼盒放在桌上:「梅姐还是如此直接。」她扬头看梅冰清,俏皮微笑:「我若说只是来找梅姐一起抽个菸,是不是太不坦率?」 梅冰清咯咯笑起,从桌上摸了个打火机扔给孙夏:「那就便抽边说吧,我这儿呢,想用菸斗有菸草,想直接点根菸,我也有。」 「菸斗菸草我今天都有自备,但还是第一次抽菸斗,还请梅姐教导。」 孙夏拆封了礼盒,确如梅冰清所说,是她方才绕至udjat酒吧取的一盒万宝路礼盒。 孙夏含住了菸斗吸了一口,当真飘飘欲仙,她欢畅愜意的呼出馀烟,才看着梅冰清:「梅姐,确实有件事找你打探。」 梅冰清失笑,腾出隻手端起红茶杯:「总算肯说了?」又疑惑:「既然去了udjat,怎么不找何老闆打探呢?」 「因为这个人,梅姐更了解。」孙夏回答:「我听说,白晟海董事长,也是个好抽菸斗的性情中人。」 白晟海?孙夏这个年纪的女孩,居然知道这号人物? 梅冰清一默:「想打听白晟海,你确实找对人了。」 白玉传娱也曾引领了一阵子演艺圈的风潮,而眼前风韵犹存的梅冰清就是旗下艺人之一。 梅冰清坐回原位:「想问我们老总什么?」 白晟海今年刚过七十五大寿,退休许久,孙夏一个年轻女孩,到底好奇他什么。 更让梅冰清觉得惊讶的是,她居然能精准地找到自己这来。 「与其说打听他消息,不如说,对他儿子挺感兴趣的。」 此话一出,梅冰清笑的了然:「他儿子可多的啊,哪个儿子入了你的眼呢,我想想……」 白晟海做为一个娱乐公司的创办人,开创了八九零年代的演艺盛世,他的私生活同样精彩无比,他和糟糠妻结婚多年,达成成就后,就与其他成功男人一般,有了钱心就不定,白家多了好几位夫人,甚至外室。 所以梅冰清才会说一句,他儿子可多了。 她已经可以想像白晟海离世时,白玉娱乐会上演多么精彩的财產争夺战了。 「老大老二白以昭和白以旻年纪都快五十,肯定不是他们。白以明白以晋久居国外,你上哪见过他们?白以曄白以畅都还在念书,但年龄和你差不多,倒可列入考虑。」 说到这,梅冰清挑起眉一笑:「总不是大了你十多岁的老五白以旭吧?」 一路听到这,孙夏始终微微一笑不发一语,直到这个名字一出,终于表现出些微惊愕。 孙夏笑了笑,既点头,又摇头。 梅冰清疑惑:「点头摇头又是怎么回事?」 孙夏说:「想问的是白以旭没错,但不是梅姐所想的那种感情。」 「那就好,白以旭老有传言说几年前结婚了,但从未带过夫人出席任何场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还是别这样,你这条件,不该甘于当人第三者的。」 梅冰清本身便是被第三者横插一脚导致婚姻破灭的受害者,从此之后对婚姻早没了兴致,若孙夏真想成为白以旭婚姻的第三者,那梅冰清是真当要劝她一劝。 孙夏说:「那是当然,抢别人男人多无聊,男人多的是,我何必只专注那一株草?」 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想攀龙附凤,打算傍白以旭这个大金主,毕竟说真的,他是帅的——你别说不晓得这事啊,我可不听,你在圈子里一段时间也看过不少抱金主大腿的吧?」 孙夏啼笑皆非:「梅姐,我何必抱大腿?我的背景条件完全可以当个靠爸靠妈族啊。」 又是好奇:「他既然是白晟海的儿子,怎么不留在白玉,反而到对家天悦娱乐做董事呢?」 梅冰清吸了口菸说:「你刚才也听了一轮,他上上下下那么多兄弟,甚至还有姊妹,哪里轮的到他?最关键的是,这老五啊,是不伦生下的。」 孙夏好奇:「不伦?」 梅冰清斟了茶:「这也是传闻,你在这听听就行,听说当时老白董和老五的亲妈好上了,但她可是他的弟媳啊。」 …… 行,豪门总有些见不得光的桃色狗血传闻,见怪不怪了。 「那时候,两人背叛了他弟弟白晟川,瞒天过海生下了老五,那时的他,不能从以字日部,得从荣字木部,叫白荣栩。」 「白晟川被老婆戴绿帽了多年,把白荣栩当作最疼爱的亲儿子养大,将无数资源投注在白荣栩身上,所以他长成了三个儿子中最优秀的那位。谁知此时其母竟在外出路上出了意外,发生严重车祸,当时你还没出生,新闻报的可大了。」 「大概是自知生命已到最后,她奄奄一息终于自知亏欠老公老五,但想瞒着白晟川,却不想瞒着老五,死前特地让老五拨电话给老白董,亲口告诉他白荣栩身世,要他在自己死后,务必善待荣栩。」 孙夏难以置信,但不免俗地也听得津津有味:「那该不会说这话时被白晟川听见了吧?」 梅冰清摆手:「接下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但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可以验dna啊,这还不简单?反正若不是白晟川本人,也会有心人把身世祕密塞到白晟川面前的,总之结局他就是变成了白以旭。」 孙夏嗯了声,其实难免有些丧气,听了一串豪门狗血八卦,却觉得毫无帮助。 而且故事还断在最精采处,梅姐也太不地道了。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既然知道白以旭从小和白晟川的儿子们一起长大,他能利用白荣枢佈下此局也是情由可原。 孙夏又问:「那梅姐对白晟川的两个儿子可熟悉吗?」 这孙夏今天是想把白家所有男性都摸个透了吧?莫不是看白以旭已无望,所以打算对他的其他兄弟下手? 梅冰清笑出声来:「哪两个哪比得过白以旭?白以旭不但沉稳冷静,还一表人才,当时多少女人想嫁他,到现在也有许多人猜测他结婚一事只是个幌子,谁让他从没带过自己夫人出席任何场合,让无数少女都还怀抱希望呢。」 孙夏没兴趣,只又一次强调:「我问的是白晟川的另外两个儿子。」 她笑容未收,眼神却一凝,梅冰清这才想起他们并非正在谈论八卦,孙夏是真有意从她这打听白家男人们的消息。 她想做什么? 知道这姑娘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自己也算从她籍籍无名看到如今她即将问鼎二线,自然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孩。 所以,白家的男人这是哪儿惹了她呢? 孙夏见她不语,从皮包里拿出了张收据置于桌上:「这是我买的另一批万宝路菸草,就放在udjat酒吧。我不怎么爱抽菸斗,所以这些,就给梅姐了。」 梅冰清看着那张收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落亭古董店和udjat酒吧一样,都是个给钱做事的地方。 梅冰清收起那张单据:「拜白晟川所赐,只养出了白以旭这个优秀的。白荣樺虽想努力直追,但终归比不上老五,当然,他们这辈人都不如这个老五,你也看出来了,白玉是渐渐不行了。」 「白荣枢,那就更上不了台面了。空有张好看皮相,却成日不务正业,白晟川迫不得已,正巧白晟海也有意弥补,就把白荣枢打发到一个子公司当董事了。」 这样正好,白荣枢显然是个不难对付的。 梅冰清问:「关于白家的男人,还有问题吗?」 孙夏摇了摇头:「都问完了,谢谢梅姐。」她自得一笑,支着下頜:「但还想和姐做个请求,可以吗?」 * 时至七月下旬,《花开两生面》终于要进入高潮片段,男女主角黎华和易司霄的第一场吻戏,这个片段傅左琳从开拍就期待至近今,简直开心得好像今天结婚的人是自己。 这场戏是转世后的易司霄想起前世,想起自己实为天帝降生转世,更认出女主角就是他庭园那株梨花化仙的黎华仙子。 反派一方为了强迫易司霄想起,强硬夺走了当年易司霄为助黎华成人所注入之力,黎华因此陷入昏迷,而易司霄想起过往,情绪澎派高涨,为救黎华,以吻渡了魂珠唤醒黎华。 拍摄吻戏保持唇齿清新是对彼此的礼貌,于皓俊刷着牙,鬼使神差的竟有些期待。 接吻也不是第一次,他这么期待成何体统。 想起两周前昏暗的车后座,覆在自己唇上的柔软,她在自己唇边摩娑,熟练的撬开他的唇齿,他不觉紧搂着孙夏的腰,直要把她揉进身子里…… 她怎么能那么熟练,除了他还亲过谁?文磊?——《承千歌》里有一场比蜻蜓点水还清水的吻戏,可以接受,她是演员,不可能不拍吻戏,那不尊重职业也不尊重对手演员,他自己还不是因戏必要亲过不少女演员?但文磊和孙夏……私下没有了吧? 想多了,铁定没有的,一看就是清清白白的哥俩好,他担心什么呢。 是啊,他在担心。 他和文颖说的冠冕堂皇,说希望她能不受自己影响选择自己所爱之人,但关于她最后钟情于谁,于皓俊想,他确实会在意。 爱一个人的确会患得患失,但于皓俊没想到,他到了31岁,竟还像个21岁出谈恋爱的小伙子一样,怕得不到喜欢女孩的芳心。 于皓俊哑然失笑,他清楚知道自己爱用的是清凉薄荷口味,但怎么这个时候牙膏像是柠檬味的? 「你怎么刷个牙也能发呆啊?」 陡然间,孙夏的声音近在耳边,于皓俊眨了下眼,就在镜中看见孙夏倒影。 于皓俊含着牙刷,才惊觉不是幻影,人就真在自己面前。 孙夏拿着漱口杯,显然和他一样,是为了让口齿清新来刷牙的。 于皓俊吐掉泡沫,刻意沉着声问:「刷牙啊?」 孙夏满脸写着对这问题的鄙夷:「不然呢?」 此时两人都已换上古装,这意味着只要两人都准备完毕,就要提刀上阵。 于皓俊哦了声:「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多馀,但待会放轻松演就好。」 「我戏份都昏着呢,不轻松还能怎么演?放心,又不是第一次。」孙夏顿了顿,驀地瞪大眼睛,又赶紧收敛,一副泰然:「我是指,拍吻戏不是第一次。」 她如此欲盖弥彰,于皓俊嘴角蕴了抹了然的笑:「你急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他嘴角那笑就像在嘲讽,孙夏看了微慍:「笑什么笑啊。」又不甘示弱:「嗯对,我说的就是指不是第一次,怎样!」 想来是认为此事不宜被他人听见,说这话时孙夏刻意压着嗓,让本来的不甘示弱效果减半,反倒有些心虚尷尬。 于皓俊回答:「哪有怎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你这傢伙真的……」孙夏一时气结,简直被他奚落的话都堵在喉头,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怎的全派不上用场。 她到底当时是哪根筋不对,会觉得接吻有助缓解? 最后只得搬出救兵:「景医师说有用!」 虽然他原话是说杯水车薪。 于皓俊笑得眉眼都带着柔和之意:「我也没说没用啊。」 「你该相信专业的,既然医生都说……」孙夏愣神了下,又回了神:「你说有用?那你在笑我什么?」 孙夏气急败坏,推了于皓俊一把,拿起漱口杯转身就走,于皓俊才知自己过头,但止不住觉得有趣,想要挽回,跟着转身时,却发现孙夏仍杵立原地。 孙夏顿了下:「有人找你。」 语气极为冷漠,丝毫无方才与他打闹的间致俏皮。 于皓俊觉得古怪,顺着她视线看去,姚采莹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眉眼略带悵惘,大概适才他们打闹的画面全看完了。 于皓俊抿嘴,再无方才愜意自然:「姚小姐,你怎么在这?」 两年前,于皓俊还愿意喊她一声采莹,那曾让姚采莹很开心,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在他心中自己或许有一席之地。 但这时,她在于皓俊口中,又成了生疏不失礼貌的姚小姐。 「我今天进旁边片场的剧组,所以来给皓哥探个班。」姚采莹勉强一笑,试探的看着孙夏:「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于皓俊说:「确实……」 孙夏却说:「不会,正是时候,我要走了。」 于皓俊诧异,谁知孙夏连声再见也不说,拿着漱口杯大步流星就走。 甚至经过姚采莹身边时,看也不愿多看。 姚采莹看的出来,孙夏扬长而去,于皓俊眼里的温柔全随之消散,留在原处的,只剩下生疏与拘谨。 那是给她的。 太阳那么大,但怎么那点和煦微光,从来吝嗇,不肯落在自己身上? 于皓俊眼中的光也淡了下去:「拍戏得认真点。」 姚采莹有些委屈:「我就是觉得,很久没见,所以才来看看你。」 他有什么好看的呢。 于皓俊没问,但自知姚采莹这行为是出于何种原因。 姚采莹听见于皓俊轻轻一叹息。 他一身白衣,高束发冠,恣意的江湖少年郎,方才和一身朱衣的孙夏并肩而立自然嬉闹,当真意气风发,好看不已。 但怎么一见自己,那少年郎就逃的无影无踪,变回平日疏淡冷漠的于皓俊呢? 于皓俊沉吟,半晌,终于问:「姚小姐,赶着回去吗?我想和你说些事。」 110. 都没戏拍啦 其实姚采莹大致猜得出他要同自己说些什么,心有排斥,但又深知如此下去又只是僵持,所幸说开,不如别继续纠葛。 她眼里略有惘然,点了点头,跟着于皓俊到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许是不希望造成误会,于皓俊光明正大地将她带到这人多之处,便有几分避嫌之意。 避谁的嫌,不想成为间话家常的对象入了谁的耳? 拉了两把椅子,隔着些许距离,盛夏艳阳高照,于皓俊不是个怕热性子,却也难挡这火伞高张,执着把摺扇轻摇。 他一袭白衣如此,仪态姿容皆是绝佳,倒真能恍惚间让人以为是话本中的画中仙。 于皓俊没思索过久,俄顷开口:「采莹,有些事我想跟你说开。」 姚采莹没制止他,但眼眶已红,不必他多言,就已知他要说什么了。 于皓俊温声说:「对不起,以前是顾念你是姚总的妹妹,又在同个公司,总想着要给你点面子才没当面拒绝你,但我现在想想,这样的行为非常不对。」 「我不该因为我的愧疚,还自作主张想给你留面子,而耽误你这么多年。采莹,抱歉,我对你真的没有男女之情,而耽搁你这些年,真的很对不起。」 话都说到此,姚采莹还有什么话能回应呢? 她红了眼眶,睫上有滴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她想说若真愧歉,那就馀生都交给自己,好好陪在自己身边弥补,也想摑一巴掌过去,骂他为什么无心却总不说,让她心怀希望,甚至铸下大错。 但这怎是于皓俊的错?姚采莹知道,一直以来,于皓俊的态度昭示了一切,他始终告诉自己,对她无意。 何况,他说过的。 当年他和冯薇在一起后,就曾明确和自己表示过:「我有女朋友了,我很喜欢那个人。采莹,你也该去找找自己喜欢的了。」 可是她喜欢的,只有他啊。 自始至终,都是姚采莹自作多情,自以为等久了,于皓俊就会回头看她一眼。 但感情岂是等着就能得到呢,姚采莹知道,却从不愿认清。 直到于皓俊终于说清此事,才强迫她从自己的幻想中挣脱。 原来没了冯薇,自己仍无法住进他心里。 这么突然和自己划清界线,那定是…… 姚采莹悵然垂眸:「皓哥,是有心上人了吧?」 于皓俊闻言一愣,忽地觉得有人往自己的方向看,不知怎的心虚起来,扫了一眼,不曾想竟是孙夏站在角落往自己的方向看。 她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那样子滑稽又有几分可爱,于皓俊虽知时候不对,但忍俊不禁,嘴角湛出了浅笑。 孙夏凝视着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笑了,一恼,撇过头扬长而去。 而姚采莹见他始终不语,跟着看去,也看见恼羞成怒掉头而走的孙夏。 然后,亦看见他注意到那人时,眼里温柔和煦的笑意,不似盛夏让人晒的皮疼的艷阳,反倒像冬日里柔煦的暖阳。 这才听见于皓俊带着笑意承认:「是。」 姚采莹勉强一笑:「那她一定很好。」 是很好,但人无完人,她也有小缺点,只是人怎能控制自己的心?直到某一天怦然,才知情根早已深种。 无论她成了谁,只要壳子里仍是她,他就注定会被她吸引。 于皓俊却没说出内心之话,只问:「采莹,你是真心想听我说我爱她什么吗?」 姚采莹一怔,凄惘的摇了摇头。 今日他清楚表达了对自己无意,若还听他说着有多爱那个人,那对自己而言真是残忍至极。 说他无情,但于皓俊却仍愿意给自己最后一丝尊重,让姚采莹甚是感激。 于皓俊轻轻叹息:「这些年的时间,我不知该怎么弥补,但未来你若恨上我,也没关係,若换成是我,大概也会和你一样。」 「皓哥别这么说。」姚采莹艰涩一笑:「你表现的很明显了,但都是我一厢情愿,怎么会是你的错?」 多说无益,于皓俊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姚采莹,不如给她些空间,他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姚采莹想起身送他,于皓俊却摇摇头,沉默一笑,独自转身离开。 他说,未来若恨上他也是无怨无悔。 但于皓俊不知道,姚采莹永远都对他生不出恨意。 看着于皓俊那白衣如仙的身影,迷离惝恍间,姚采莹想起十八岁那年,她第一次以老姚总的女儿,流落在外的千金身分踏进天悦大楼时的景况。 她幼时姓阮,叫阮采莹,或许是这个姓氏,才让她性子比两位兄长更加软弱几分。 直到母亲逝世,交给她一只耳环,让她去天悦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天悦的创始人老姚总。 她的出生是一晌贪欢的意外,老姚总得知自己竟有个女儿流落在外,甚是惊喜,也想起了当年与她母亲交心的时候。 大概是怀念加上新鲜,老姚总对她很好,让她改回了父姓,要姚鸿姚渊这两位兄长好好对她,甚至让正妻周韵茹将她当亲女儿善待。 岂知此举,成了压垮身子本就不硬朗的周韵茹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月后,周韵茹选择自杀。 老姚总浑然不知,只知道要弥补和女儿错失的父女时光,某天召集了所有员工在大厅集合,要让她风风光光在所有员工面前亮相。 18岁的姚采莹没经歷过大场面,性子又怯弱,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自然双腿哆嗦,笑也笑不出,是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前走的。 她没穿过根鞋,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路也走不好,猛地一个踉蹌,竟当眾摔倒。 一时落针可闻。 尽头的老姚总没去搀扶,两位兄长亦冷眼旁观,其他人更是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姚采莹红了眼眶,觉得难堪至极,只能靠自己撑起,这时一双手伸向了她。 姚采莹惊愕,抬起头,就看见一双淡漠疏离的狐狸眼。 那是22岁的于皓俊。 他轻声说:「我扶你,起来吧。」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只有于皓俊走来,扶她一把。 现在回想,于皓俊扶起她后,就又退回群眾之中,并无出脱行径,但姚采莹却在那刻记上了他,渐渐的,便动了心,喜欢上他。 后来仗着自己的身分做了许多荒腔走板之事,派人盯着他,甚至被人煽动,竟对冯薇下药陷害。 姚采莹终于悔悟,没了冯薇,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他的心里,也从未腾出个位置给自己。 姚采莹咬唇,于皓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内,而她晶莹眼泪夺眶而出,模糊看不清眼前事物。 于皓俊从未停留,但她却永远记着、甚至留在18岁那一天。 而她今年28,十年了,也该往前走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孙夏在旁窥伺被于皓俊逮个正着后,满心鬱堵,具体的形容这感觉就是——酸?才不,她怎么可能酸,吃醋这是女朋友才能有的情绪,她不是女朋友,算不上根葱,况且,吃醋这种,是没自信且幼稚的行为。 于皓俊秀色可餐她是知道的,他长那副模样,性格又好,没人覬覦她才要怀疑了。 但就是,莫名的烦。 烦躁的很,她此时就很想抽根菸。 无奈的是,她现在穿着戏服,又甫才刷完牙,就怕身上古装沾染上味,只能独自蹲伏在抽菸区,手里夹着菸却无法点燃吞云吐雾一番。 也因如此,她连手机都没看,才未看见刚到仁南影视城的顾雨恩传来的讯息。 顾雨恩见她未回覆,恰好自己有半个小时间暇时间,想着要来打个招呼,找到了《花开两生面》的片场,一路询问总算找到了孙夏所在之处。 只见她身着朱色大袍刺绣罗裙,这大红色挑人,在寻常人身上容易使人暗淡发黄,但她本身皮肤就白,这红色上身,不仅好看,甚至穿出了颯爽。 顾雨恩眼睛一亮:「孙夏——」 谁知这时,一道頎长身影阻挡在孙夏面前,万分警惕地往自己方向瞟了眼。 那是于皓俊。 顾雨恩满脸诧异。 「干吗?」他高大挺拔,这一站把所有光都给遮了,孙夏没好气:「跟你娇俏可人的采莹妹妹说完话了?」 这语气,看来等会有的他受了。 于皓俊抿嘴一笑,孙夏却又说:「怪了,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喊我……」 说着说着就往边上探去,于皓俊飞速跨了步遮挡:「就是我喊你。」 孙夏不相信:「胡说,分明是雨恩的声音。」 于皓俊掠了远处顾雨恩一眼,握拳轻咳:「听错了。」 孙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听错?我是耳背吗?就算耳背,也不至于把男人的声音听成女人的!」 他想和孙夏好好解释方才和姚采莹的事,但时间已近开拍,倘若顾雨恩又横插一脚,那势必孙夏要同自己赌气到拍摄结束了。 顾雨恩不知于皓俊搁这颠倒是非,若知道肯定急的上前解释。 她只怔愣了一瞬,倏地洞察一切。 见那厢于皓俊貌似招架不住,急向她使眼色,顾雨恩知道毁人姻缘如拆一座庙,便了然的向他比了ok手势,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顾雨恩想,这两个还是这样啊,也难怪这缘她当年怎么斩也斩不断。 既然如此,执着拆散别人也不是办法,他们俩也挺成熟的,应当不至于突然塌房什么的——于皓俊是无所谓,身分地位资歷都有了,比较要紧的还是孙夏。 不过算了,他们两个都是人精,比起他们俩,自己还比较需要担心呢。 她走回片场,只见简数怒气腾腾的与导演对峙,而助理则在身后拉架,其馀不少工作人员,都在旁充当和事佬。 顾雨恩满头雾水,眾人见到她来,还自觉似的给她让了条道,这大概就是摩西分红海时的感受吧。 「来的正好!」简数怒气未消,竖起食指指着导演:「任导,既然人都来了,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本来都谈得好好的,临时换角什么意思?」 顾雨恩心一跳:「换角?」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简经纪人,抱歉,我们多方评估后,觉得顾老师不适合洪德儿这个角色。」任导演底气也足,把替换她的演员叫上来:「德儿这个角色——刘宛,以后就由刘宛演出。」 顾雨恩对刘宛印象不深,只记得同为二线,但既然能够力压天悦千金姚采莹抢到洪德儿这个角色,那想必也有几把手腕。 刘宛盈盈一鞠躬:「顾老师放心,我会演好德儿这个角色的。」 人都到片场了,合约也谈了,这种说换角就换的荒谬事,不止顾雨恩,简数当了多年经纪人也是第一次遇到。 顾雨恩急了:「凭什么啊!那我们的合约算不算数啊?」 任导演嘖嘖了两声:「这边我们认栽,合约的事,违约金我们照赔,别担心。」他意有所指:「毕竟为了拍出好作品,我不能只屈服流量,而不考虑演技,是吧?」 这是变相在嘲讽顾雨恩演技了,她红了脸,任导演丝毫没打算给她面子,拍手两下:「清场,今天要拍的可多了呢。」 顾雨恩却不肯服软,眼看男性工作人员就要架上她的手,她陡然尖声:「你别碰我,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接着坚定的看着任导演:「导演,哪里做不好你可以直说,定装照拍了剧本会议也开了,就差开机仪式,然后这时突然跟我说,我要被换角了?你这做很不尊重人你知道吗?」 她难得硬气,任导演正眼看了她,接着,也没有然后,他挪开视线:「清场。」 「导演!」 「很有骨气。」任导演走向了顾雨恩,多了份赏识,但也带着无奈,最后化成了调笑:「但就是太有骨气了,你知道吗?你的骨气,得罪了人。」 * 这厢,浑然不知隔壁片场大新闻的于皓俊松了口气:「那可能就是你太想她了,不小心幻听,放心,她接下来就在隔壁拍戏,等会结束,你就能去找她了。」 孙夏气结,但看他心虚模样,竟忍不住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成天只会说我擅长忽悠,看不出你也挺厉害的啊。」 于皓俊乖巧:「能得你这样的人物一句肯定,是我的荣幸。」他在孙夏身边蹲下,夺走她手里的菸:「我听你说过,心情闷才会抽菸。」 孙夏欲盖弥彰:「我可没抽,那菸有点吗?」 于皓俊笑了笑:「嗯,你没抽,就夹着。」 「所以到底怎样……」 「我跟姚采莹在一个熙来攘往的地方说话,中间隔了大约一个人的距离,没有肢体接触,言语间也没任何曖昧,很多人都有看到,你若不信,儘管去问。」 孙夏终于收起气焰,怔然的看着于皓俊。 谁知于皓俊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下说:「我跟姚采莹认识很多年,知道她对我有一份男女情感,但从前优柔寡断了些,也记不太清有没有和她说清楚。」 他注视着孙夏:「但这一次,我跟她说明了,我告诉她我对她没那份男女之情,让她别再执着。」 「说实话,确实对她有点抱歉,她都28了我才和她表明,是非常不该。」 这长串话让孙夏怔了一怔:「那,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只见于皓俊看着她,温润一笑,柔声说:「就是觉得,该和你解释啊。」 四周仍嘈嘈切切,但不知怎地她就觉四方寂静无声,只觉鬱结顿开,嘴皮子都不麻了,心中微微荡漾,有暖流淌过,藉着一吸一呼间,流经四肢百骸。 孙夏真快待不下去,就想起身:「我先走了……」 手机在这时起到了它最好的作用,来电一前一后,同时都有人在寻找他们,虽说这对他们二人而言并不奇怪,但太过凑巧却显得刻意,一瞬间把方才的曖昧冲散,涌上心头的只剩疑惑。 「这么巧啊。」孙夏和于皓俊对望,李素雅来电,而他的还刚好是王润新来电。 于皓俊也觉得古怪,但彼此还知给对方一点空间,于是默契转头,隔了些距离接起电话。 电话终于接通,王润新简直如获大赦:「哥!快回来,大事不妙了!」 孙夏这边,李素雅也是同款语气:「孙夏,你在哪,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你冷静一点说。」 他们当然知道事情不对,交换了个目光,提着心等待。 「刚刚那什么影视播放委员会的来!说《花开》涉嫌以拍摄电视剧为由洗钱,勒令暂停拍摄——」 111. 尤靖思 兰北,落亭古董店。 沙漏翻转第三次,红茶细叶在玻璃茶壶中飞舞着,日本人给了这意象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做红茶跳舞。 沙子漏毕,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享用一杯清香美好的红茶,梅冰清按着茶壶盖,往客人的杯中倒茶:「尤姐,这是我刚买的大吉岭红茶,你喝喝看。」 面前是一位年纪稍比梅冰清长了一些的女士,她自然也风韵犹存,但梅冰清举手投足仍有几分当年港娱女星的影子,而尤姐则不,她雍容华贵,眼里却有锐利,看着什么都像在给物品做x光扫描,一眼就能看出该物的价值。 尤姐全名尤靖思,是梅冰清这小小古董店的重要客户。 「我哪懂什么大吉岭还是锡兰的,反正冰清给我喝的,一定都是好东西。」 尤靖思这样一笑,嘴角法令纹加深了些,若忽略她一身名牌,的确很像住家附近巷口边聊天的阿姨们。 但她的气质,又与他们不同,她说话慢慢的,语气却带点傲气,面对梅冰清的注视,没想躲开的意思——这是自信的表现,尤靖思从小在一个富有人家长大,这样的身世,定培养了她此刻的底气。 创立了thn这样大的美妆品牌,这个女人,有点傲也是正常的。 梅冰清笑了笑,和她交换了些红茶知识后,才戴起手套,献宝似的拿出了黑色丝绒小方盒:「姐想要的霍华德家族(註1)的卢迪夫人的胸针,我找到了。」 尤靖思端着茶杯,刻意表现得毫无波澜,但眼底还是產生了触动。 梅冰清装作置若罔闻,打开了小方盒,从中拿出了枚紫水晶黄金胸针。 尤靖思当然看的出来,这来头不小,年代久远,看时光岁月未消减的美,置于现如今看,她仍旧觉得这是枚无比非凡的胸针。 梅冰清轻声说:「姐是懂行的,知道这种紫水晶在维多利亚时期只有贵族可以用,况且还这么大,金工精緻又华丽,也只有霍华德这样的贵族世家的夫人能拥有对吧?」 「确实,卢迪夫人的珍藏,我每一样都很有兴趣。」尤靖思着迷的注视着,视线几乎一刻不离,深怕梅冰清又将这项鍊收进盒中。 但看了好一会,尤靖思却忍痛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这情势,我哪能再买?冰清,收起来吧,省得我看久了又忍不住下手。」 梅冰清还真的将项鍊收进盒中,盖上时还贴心的盒朝尤靖思,让她能看最后一眼,梅冰清才问:「什么情势,至从thn不是一直稳佔美妆市场前几名的位置吗?姐,你太操心了。」 「不,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尤靖思仍在想着卢迪夫人的项鍊,看起来心不在焉:「yeboyo现在不是在和他之前的代言人打合约官司吗?那个男演员我见过,可帅了,形象不也一直很好?也不像是会无预警毁约这种事。我想着现在这种时机他突然提出解约,一定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谈崩了。」 「若内部真出了问题,那我可得适时的『雪中送炭』啊,最好让yeboyo再不能起。」 这可不叫雪中送炭,这叫落井下石,梅冰清懂尤靖思的玩笑话,但这商战方面的事,她也不太懂,只是关心的说:「尤姐,都六十多了,把事情再放点吧,钟慈现在也快三十了,是可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尤靖思有一男一女,弟弟钟恣就是个典型公子哥,着迷电玩,甚至拿了笔钱去投资了电竞战队,用的还是卖掉尤靖思的一枚古董戒指,她大发雷霆后终究选择放手,她一向喜爱让孩子自己去闯。 而姐姐钟慈就不同了,性格像到了妈妈,也是个强势性格,几年前博士毕业后就进了公司,本想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股作气登上高位,却被母亲有意无意的打压在底层。 很显然的,虽然自己是个事业有成的女性,但尤靖思潜意识仍旧有重男轻女这种不该有的观念。 「慈慈确实像到了我,但还得再磨一会,再说吧。」 这是很典型的强是母亲的作法,他们喜欢掌控,尤其是孩子,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无法掌控,就会感到不安,于是,他们就会先行压制。 如她打算对yeboyo做的事,如她对钟慈的打压。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梅冰清自己也没孩子,这种管教二代的话题她不太清楚,掺不上几句,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楼下传来了风铃清脆作响的声音,尤靖思直呼谢天谢地:「冰清,你有客人了,需要去招呼吗?」 「不必,」梅冰清微笑:「林艾在呢。」 就像是为了附和她的话,助理林艾的声音适时的传来:「孙小姐,你要的那枚艾琳尔夫人的戒指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尤靖思眼睛闪着光芒:「戒指?」 梅冰清露出了然微笑:「正是尤姐你忍痛割爱的戒指,我已经替它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下家。」 林艾打开了阅读灯,小心翼翼的打开绒布盒,蓝宝石马眼戒就静静躺在其中。 孙夏情不自禁感叹了声,这成色极好,能以这个价钱买到艾琳尔夫人的遗物,可说是她赚到了:「不愧是卡佩家族(註2)夫人的戒指,我找好久了,想不到落亭这里就有。」 「这也是老闆不久前才收到的,她也记下孙小姐想要,所以当然马上告诉你了。」 孙夏戴起手套,行规潜规则——物件不递手、物件不离桌,不要手递手、不要离桌不要悬空,孙夏乾脆不碰了,就只用眼着迷看着感叹:「林艾姐,你看,前一位拥有者一定将它好好珍藏着,经过了百年,它却还是闪闪发光,能让我收到这戒指,真是我的福气。」 林艾认同:「前任拥有者也是名珠宝爱好者,若不是被儿子擅作主张,可不会拿出来卖呢。」 「太过分了,表示她是被儿子出卖了。」孙夏替她义愤填膺:「保养珠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存放环境要注意,也怕刮花氧化,要维持成这个样子,一定跟照顾着婴儿一样用心。」 林艾问:「孙小姐好像很喜欢这些有歷史的珠宝?」 「是啊,也是被我父母影响,我爸特别喜欢宋朝那时的手卷——不是日本料理。」她说完觉得自己幽默,哈哈大笑:「还有我妈,大师们的手稿就算是复印版她也想收,所以也算耳濡目染吧?」 她迷恋的看着静静躺在丝绒布上的耳坠:「这些东西见证了歷史,穿过时间长河,来到我们的面前,还能这么美,是一件很棒的事,不是吗?」 「看来,我是遇到知音了啊。」声音从上而来,孙夏一愕,她竟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楼梯上看着自己,这表情呆的很,尤靖思笑了:「想不到,竟是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尤靖思没想出来,梅冰清就在旁补充:「这位是你戒指的前任拥有者,thn的尤总。」又和尤靖思说:「她是孙夏,是个演员,不晓得姐有没有印象,正是今年金鸥奖的最佳新人。」 孙夏连忙起身,又想到自己手上戴着手套,笨拙的摘下:「尤总好。」 自己爱收藏珠宝,尤其是这些有了年代的,但子女们以及她的贵太圈们都无法理解,尤靖思亲切的和孙夏搭话:「我还担心这戒指到了不懂行的人手里,但一见是你,便觉得值得了。」 这戒指不是她主动拿出来卖的,而是被钟恣那孩子鑽了方便,偷偷拿到梅冰清这的,梅冰清得知后打算交还,尤靖思却说不必了——等那孩子的战队真打出成绩,她自然要他拿那笔钱来赎。 尤靖思下了楼,没亲暱的握住孙夏,但眼里闪耀的光没法骗人:「我和你一样想法,我之所以喜爱这些有歷史的珠宝,也正是喜欢他们见证了岁月,而来到我们面前的那种感觉。」 下楼这几步,尤靖思已千回百转——戒指已到孙夏手中,显然不能再做那个让钟恣赎回的白日梦,而让钟恣那个脑袋只有游戏的直男来与孙夏交涉,显然也不是办法。 但钟恣没法子,还有她啊。 「是啊,那真的很迷人。」孙夏点头如捣蒜,又自嘲,「就是钱的方面,花的挺兇。」 尤靖思哑然失笑:「这是真的。」但他们收藏古董玩珠宝的,哪个是真正经济拮据的? 梅冰清也下了楼,嘱咐林艾给他们沏壶茶:「既然这么投缘,那就多聊聊吧——尤姐,我也是个懂行的。」 尤靖思当然也想这么做,孙夏却歉疚的摇了摇手:「我等会还有事,剧组那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我做为女主演,总也不能撒手不管。」 对她的答案,尤靖思怔了一下。 她是知道自己thn总裁的身分,做为一个女明星,竟没想到藉此机会套套近乎,包不准就能拿到个代言人位置呢。 不呢,这个套路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也会有人反其道而行,刻意为之。 但仔细一看——孙夏年纪看上去真小,大概20出头,眼里透出了纯净找不出一丝杂质,看上去没什么城府心思,她好像真没想到这点。 对尤靖思这久经商场廝杀大半生的人而言,身边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了。 人无留意,强行留下也扫人兴致,两位姐理解的点了点头,尤靖思说:「那或许以后有机会,我们见面好好聊聊。」 「好的,我也很想和尤总好好聊聊。」孙夏热情的握了下尤靖思的手,然后带着那枚蓝宝石戒指,出了落亭古董店时,网约车也正好到了。 孙夏收起方才无害的神情:「麻烦一下,瑯山的华月宅邸。」 尤靖思耐着性子,等到她走了,随着梅冰清又上了二楼时,才慢悠悠的问:「冰清,这是你的新客户?」 滴,手机震动了下,是匯款到帐通知,梅冰清将手机向下闔上,玩笑:「是啊,我新逮着要薅的小绵羊。」 尤靖思哑然失笑:「那我是你之前薅过的大绵羊囉?」她喝了红茶:「可真羡慕她妈妈,我女儿就没像她一样能理解我的爱好。」 「尤姐若喜欢她,未来有的是机会可以多找她出来聊聊天。」梅冰清挑眉一笑:「还没男朋友呢。」 「你也是上了年纪,有了想当媒婆的心了?」尤靖思奚落,又说:「据我所知,她现在代言可多了,炙手可热呢,没那么间吧?」 说的是,至从孙夏以势如破竹之劲夺下最佳新人奖后,代言一个接一个来,她形象好,长的又好看,个性也好,国民度窜的很快。 「不是呢,可能运不好,也可能升太快,挡了谁的路吧?」说着便有些唏嘘,梅冰清叹气:「她第一次演女主角的剧被举报说涉嫌洗钱,还有那部剧的男主角,就是你刚才说的,和yeboyo正在打违约官司的那位啊。」 * 男人的手搭在木椅扶手上,他轻轻敲打着,倒是没什么节奏,但另一隻拿着菸盒的手就挺有意思的——先敲侧边五下,上下翻转,再敲三下,接着又一个轮回,再敲五下。 他想起上回来这,自己将菸盒扔给孙夏,她也是如此敲打着菸盒,那动作如出一辙,显然自己是模仿她的。 对了,她好像说过,她挺喜欢这间餐酒馆的,够隐密,装潢也好,东西还好吃,或许等一切事毕,他能再次向她提出邀约…… 「纪庚,你是个聪明人,今天我约你来这,应该没被谁发现吧?」于皓俊淡淡提问,他语气中带着高傲压迫,典型上对下的态度,就如现在,纪庚和他相对平视而坐,却仍觉得自己是附属于他。 这无关年龄,而是于皓俊与生俱来,那高不可攀,不可褻瀆的气质。 纪庚放下正在分解手上牛排的刀叉:「于先生,没有。」 「很好,那就不枉费这些年我提拔了你。」于皓俊很满意,终于放下菸盒,却没有动刀叉用餐。 纪庚不算是于皓俊一手栽培,甚至为不让人看出端倪,他的升迁都不算快,进了公司十年,现在才终于升到了个董事特务之位。 但这些升职,若没有于皓俊从中掺和,这些机会,是绝不可能落到纪庚头上的。 在一个公司十年,能做的事很多,比如——建立自己的人脉网。 于皓俊自然也建立了一个人脉网,纪庚就是自己放出去的一个线头。 纪庚毕恭毕敬,从公事包中拿出了个usb:「于先生,你要我查的全都在里头了。」 于皓俊目光落在usb上,没迅速收手去拿,他双手交叉托着腮:「纪庚,一直以来,你都令我很满意。」 「你客气了,若不是你,我怎么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纪庚回以一笑,气氛缓和些,他知道于皓俊等会还得开车,便替他倒了茶。 于皓俊在笑,伸手将usb收起,悠悠说:「你别客气,我们也是互相帮忙而已。剩下的事,我让吴少昶去办,多谢了。」 此话一出,纪庚脸色明显变了变。 于皓俊却置若罔闻,他终于开始品尝鹅肝,完全不理会自己所说之话对纪庚產生的影响。 最后,纪庚沉不住气:「于先生,我能办的,吴少昶只是个法务顾问,而我就在那群董事身边,我比他能得到的更多。」 于皓俊掀了掀眼皮,语气不容置喙:「我用餐呢。」 纪庚闭嘴了。 这整顿饭纪庚不敢出声,而于皓俊也乐得吊着他,这种有人争着在自己这儿立功的感觉可还真不错,他可以感觉到为何古代皇帝贪恋权势的感觉。 这是一场博弈,若能成,功劳大的那个人能得更好的奖励,纪庚曾认为无疑是自己,但显然的,这杯羹吴少昶也想抢。 于皓俊吃完了鹅肝,抬头看着纪庚,温言说:「你给我的usb就是立了个大功,辛苦了。」 为抢这功劳,纪庚有些激动:「我能办的,真的,于先生,我不辛苦!」他换了个方法:「于先生,让我和吴少昶分头办,看谁比较有本事,能先将成绩交到你的面前。」 于皓俊沉吟了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这餐已经用完,他付了全款,纪庚当然送他到停车场,这时纪庚仍自信满满的说:「于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比吴律更快办妥此事。」 他将于皓俊餐后外带的苹果派交到他手上,于皓俊讚赏的拍了拍他的手:「我期待你给的成果。」 * 华月宅邸位处瑯山,虽佔了个山字,实际上只是cbd偏郊区的一处小丘陵,兰北这儿到处都是,特别适合满足上圈人士嚮往山林生活又接近自己上班位置的需求。 现在非交通尖峰时段,大概半个鐘头,孙夏就已抵达。 与将近两年那次一样,司机没来过这号称上等别墅区的华月宅邸,缠着孙夏东问西问,与刘姥姥相比只能说句青出于蓝。 「这是我老闆——」说到这,孙夏清楚看见司机脸色变了变:「——老闆姐姐的房子。」 实际上是她的——曾经是她的,她过去身分的。 但现在的确非她所有,孙夏也早下定决心不去留念,于是语焉不详地说:「我老闆是个女的。」 司机这下更窘迫了。 孙夏付款后下了车,一辆张扬的像隻开屏蓝孔雀的克兰茵蓝轿车正巧停入仅剩的车格,车主按了下喇叭,车窗降下,他目直朝前方,但提着的那个牛皮纸袋却是递向孙夏的:「苹果派,不是速食店的,是上次我们快圣诞去吃的那间餐酒馆,听说评价不错,我们俩分着吃。」 孙夏走过去,于皓俊仍不肯施捨个目光给自己,她见状,忍不住笑了。 「这么巧啊,我也买了一个苹果派,本来也想跟你分,但既然你买了,我就跟别人分囉。」 // 为避免误会解释一下,文中提到的两位夫人都是我胡诌的,设定都是旁支,画重点旁支,歷史上查无此二人,但那两个家族的确是英法古老且着名的贵族世家。 註1:霍华德家族是英国着名的家族之一,歷经好几代帝王的腥风血雨依然屹立不摇,大家都知道的玛丽一世和伊莉莎白一世的眾多继母中的其中一位凯萨琳.霍华德就是出自这个贵族的。(而且据说是亨利八世六位王后中最漂亮的一位,结局的话……这男人的六个老婆里五个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大家好奇就自己查吧。) 註2:卡佩家族则是法国着名的家族,西元987年至1328年甚至曾经统治过法国,正是卡佩王朝。而且法兰西王国歷史上的四个王朝追溯起来是真的都来源于卡佩家族,就像隋唐,杨坚杨广李渊李世民还有血缘关係(我的理解,欢迎纠错。),而法国人理解的王朝是一以贯之的家族传承权力,所以卡佩王朝在法国人看来,就是十世纪的雨果卡佩到路易十六。 如果有误欢迎大家讨论,不过理性点,我有点易碎玻璃。 112. 是你的他们抢不走 于皓俊面色一僵,眼见孙夏就要掉头离去,赶紧麻溜下车:「我、我这个……你那个送冯蕊他们吃,我这个比较高级,你别这么傻。」 孙夏没回头,但于皓俊的其中一个优势就是那双大长腿,要追上孙夏还不简单,三两步就已并肩:「孙夏——果然在偷笑!」 「我哪有。」孙夏甩了个臭脸给他,随即忍俊不禁,不自觉往他的方向挨近——华月宅邸就这点好,住户维安特别给力,在这用不着担心狗仔什么的,其他住户又都是达官显贵,没人有空理演员的小八卦。 「你那里顺利吗?」 于皓俊吹了下口哨:「纪庚办事你用不着担心,白以旭以下的那串人脉网已经跟串粽子一定都在我手里了。你呢?」 「我办事你也用不着操心。」停车坪到门边的路很短,两人却默契的都放慢脚步,所以显得这段路走得特别久:「欲擒故纵,梅姐想必会替我……」 手机适时的滴了一声,孙夏扫了眼屏幕,自得一笑:「角色收集成功。」 萤幕上,是梅冰清讯息——这是尤姐的私人通讯帐号qr码,你有两把刷子,。 于皓俊惊讶:「怎么办到的?」不就买个戒指的事吗?(ps.维多利亚时期的贵族的戒指),甚至听起来孙夏都没与尤靖思多交流,怎么人就喜欢她,还给了她打入自己交友圈的权利? 孙夏呵的轻笑了声:「她不是喜欢我。」 她从香家流浪包里拿出了那个黑色丝绒小方盒,炫耀的给于皓俊看了眼:「没事,不用点评,我知道你不懂,我理解。」然后就着于皓俊槽多无口的神情,她才解释:「尤总没多喜欢我,她只是想赎回这枚被她儿子擅作主张典当的戒指才与我交流的。」 于皓俊顿时醍醐灌顶:「我还想说你莫名其妙恶补珠宝还买了个戒指做什么,想不到是玩着预判啊。」 但他还是有些忐忑:「但这就会让thn下场去撕yeboyo?」 这两家都是国内前几大的美妆品公司,路线也相似,thn全名thehealthnature,所有產品都讲究纯净天然,然而尷尬的是yeboyo这后起新秀也搞这套,还发展得极好,久而久之,便成了对家。 至从yeboyo联手天悦给他挖坑后,于皓俊对thn的好感度倍增,一股恼怒就把家里所有y牌產品扔了,全给换成了thn。 当然,大抵是想同仇敌愾,表达自己同样愤怒,孙夏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样当然没办法让尤总去撕yeboyo啊。」孙夏把玩着手上绒布盒,他们现在已经来到门前,却谁也都没去解锁开门,孙夏饶富兴味:「这个戒指是个鱼饵,我很期待接下来上鉤的会是哪条。」 孙夏确实如她自己所言,办事不必担心,于皓俊眼神一柔,手不自觉伸起,本想摩娑她的发顶,谁知一瞬又感到迟疑,最后改成了轻轻一敲。 孙夏不悦,手里就拿着个小方盒,下意识想拿这东西揍于皓俊:「敲什么敲!」 「别、别衝动,这东西未来还得赎回给尤总呢!」于皓俊赶紧制止,接着笑了笑:「你帮我这么多,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好靦腆的?那天问想不想给yeboyo好看的人是我啊。」孙夏瞥他一眼:「况且,你本身就有人脉势力,你负责天悦我负责thn,这分配很正常啊。」 于皓俊嘴角未扬,但眼底笑意盎然:「那为了感谢你,这整个苹果派都分你吧。」 「怕胖,我们一人一半!」女明星是真怕这些糖分高的东西,镜头胖十斤不是玩笑话,孙夏没什么怕的,就怕这些精緻糖份。她轻轻招了下于皓俊:「别在门口聊了,我们进门吧。」 说完就要去按密码锁,于皓俊却陡然摁住她的手,孙夏也没缩,只是诧异地看着他。 他们俩已经是碰到手不会像触电一般收回的关係了啊……意识到这点于皓俊有几分高兴。 然后,更令于皓俊讶异的是,孙夏反手一转,握住了他的:「干嘛阻止我?」 声音中带着笑,有几分不怀好意,于皓俊感觉到她以指腹摩娑着自己手背,抿了下嘴,捺住衝动,说:「按电铃吧,里头可是苏哲睿和冯蕊,本就有好感的成年人患难中共处一室……」 后面几个音曖昧得要命,于皓俊没说出来的话当然是少儿不宜的,孙夏嗔他一眼,哦了声,指腹力道加重,纯心想看他难堪。 但于皓俊就跟个柳下惠一样,任由她摩娑画圈,不动于衷——除了紧咬着舌头以外。 但于皓俊说的也是,又不是每个人都和她和老于一样,患难中忙乎了整夜,接了个吻后沾了床就呼呼大睡。 「不好玩。」把他手当大玩具摆弄没得理想反应,孙夏撒手。于皓俊马上像个好奇宝宝,轮到他反击了:「那怎样反应才好玩?你教教我,我学起来下次包你满意。」 「这是机密,无可奉告。」 不理会他的追问,孙夏忍着笑,手指撳下了门铃,想不到屋内没如他们所想如天崩地裂似的骚动,应门的人非常的快,雀跃的很:「孙夏——啊,于老师也在啊?」 开门的人是顾雨恩,本高亢的情绪一看到于皓俊也在场马上down掉。 于皓俊舌头微疼,乜她一眼:「你也在啊?」 孙夏搡她一下:「好歹他也是前辈啊,尊重。」 「于老师好。」孙夏说什么顾雨恩就听什么,假惺惺地打了招呼,倒竖拇指往后一指:「不止我,蕊姐跟苏先生也在。」 岂知此话一出,孙于二人的神色更加复杂。 顾雨恩浑然不觉:「怎么啦?」 他二人对视一眼:这可真是一颗,又大、又刺眼、又美丽的——电灯泡啊。 * 现在《花开两生面》暂停拍摄,傅左琳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而顾雨恩又陷入临时遭换角的情况——非常明显,绝对是在她拍摄《故人叹》期间得罪了知名餐饮集团秋叶的公关长张尚豪导致了这场灾祸。 此刻可说是nuit传娱开办以来最大的危机,于是冯蕊义不容辞的也投入了这场战争。 而春满楼事件后,《花开两生面》立刻被人举报进行调查,这也不必多查,定是有势力介入,所以,作为于皓俊的好友兼经纪人,苏哲睿袖子一挽,也加入了行列。 既然大家齐聚一堂,那傅左琳怎么可能甘于寂寞,反正大家都在同一阵线为了同一目的,那大家就互助啊,她也要加入这个小分队的行列。 当年摆在华月宅邸里的冯薇私人物品都被冯蕊清空,尤其是过去于皓俊绘製送给她的那些——这是于皓俊特别要求的,他语焉不详的表示,在这栋房子里看到画框会让他ptsd发作。 顾雨恩亲暱的挽着孙夏的胳膊:「孙夏和于老师来啦。」 冯蕊确实和苏哲睿在一起,端坐在客厅茶几两边各自查阅可供翻盘机会的资料,别说曖昧了,根本连肢体接触都办不到,于皓俊有些怒其不争,一脸古怪的看着苏哲睿。 「神经啊这表情。」苏哲睿一碰上他就老有费解情绪,他伸手:「纪庚给的东西呢?」 于皓俊从兜里掏出个usb扔向苏哲睿,随后马上走到苏哲睿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盯着电脑仔细查阅。 那边办正事了,跟不上话题,便决定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个去讨论。 孙夏提起了手上纸袋:「我路上买了苹果派,你们三个分一分吧。」 于皓俊没抬头,目光却落在自己带来的提袋上,苏哲睿存心逗她:「这么客气,不留着自己吃吗?明星果然都怕糖啊,但你指的三个,是哪三个?」 孙夏眼梢一扬:「除了苏先生以外的三个人。」 苏哲睿愕然,冯蕊呵呵笑着起身:「哲睿哥,我早跟你提过了,我这孙夏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于皓俊也笑出声来:「他见识少,不如我见的多——我早知道她很不简单。」 眾人哈哈大笑,顾雨恩自觉自己没什么贡献,立刻接过苹果派:「我来切我来切。」 岂知冯蕊这时也跟着起身,稍稍制止了顾雨恩:「我要回公司一趟,切两份吧,毕竟孙夏说不要分给哲睿哥嘛。」 听见这话,顾雨恩险些咬到舌头:「姐,你要进公司?」 孙夏和苏哲睿也同时望向了她,冯蕊笑了笑:「当然啊,nuit负责人还掛着我的名字,我可是ceo,不回公司办事成何体统?」 顾雨恩似乎还想阻止,孙夏却伸手一拦:「蕊姐路上小心。」 冯蕊停顿了下,神色有一瞬复杂,然后又再次扬起了笑容:「走了。」 走的瀟洒,顾雨恩明白孙夏为什么拦住她,但心里还是泛起了焦虑,孙夏陪着她进了厨房,顾雨恩马上说:「蕊姐现在在公司很不利。」 很不利的意思非常明确了——nuit内部有异心之人都蠢蠢欲动,计画着逼宫,冯蕊每进一次公司,就给他们一次公然逼位的机会。 nuit创立至今六年,除了冯薇去世,可说一帆风顺,但这次不同,两个主推女艺人齐栽,她手上的筹码,除了陆祺寒或许会中立以外,就只剩那些尚还在花公司钱的练习生们,可想而知,冯蕊在公司的威信岌岌可危。 「既然你都知道很不利了,那继续龟缩在这,就会让情势变的有利吗?」顾雨恩根本没打算切苹果派,孙夏乾脆接过,这是真正的自家厨房,她刀也用的特别顺手:「有人要抢你的位置了,你却不巩固,只想着躲,那不是有机可趁?」 这些道理顾雨恩也都懂,她丧气长叹一声,但她还是明白:此刻在场五人都是大难临头,她自己也正面临着可能被全面封杀的危机,与其担心他人,不如专注自己。 顾雨恩自嘲一笑:「我心真的很软。」 * 冯蕊来到停车坪,并没有如顾雨恩所想『举步维艰』,她的步伐保持着优雅,如她身上那套meng刚出春夏西装一样,一点也没展露出狼狈。 她只是要回趟姐姐的公司罢了。 「冯蕊——」正欲拉开车门,冯蕊却听见有人喊她,下意识抬头,是苏哲睿在二楼露台看着她。 苏哲睿气息有些凌乱,冯蕊不解,阳台不须几步,为何苏哲睿像是微微喘息呢? 冯蕊也喊:「哲睿哥,怎么了?」 夕阳已准备西下,苏哲睿笼罩在这层黄澄澄的黄昏之中,冯蕊从下往上看他,便觉得,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灯:「我是要说,你回公司别怕,那是你的,他们抢不走——」 「你以为自己是茱丽叶啊?」于皓俊适时的破坏气氛,他出现在苏哲睿身边:「有话下楼说。」 两个人同是面上发窘,苏哲睿耳根微烫,斜了于皓俊一眼:「莎翁分明只写——『茱丽叶出现在窗台』,根本没写是阳台。」 「哦。」于皓俊非常敷衍:「我管是阳台窗台,下楼讲,走几步路会要你命是不是?」 …… 几秒后,苏哲睿推开大门,来到冯蕊面前。 他马上抬头一看,于皓俊果然还在阳台看好戏,苏哲睿一恼,如驱赶苍蝇一般:「走开。」 真当他爱看呢,于皓俊嗤笑了声,难得不唱反调进了室内。 送走了于皓俊,面前还有个冯蕊,苏哲睿转过头,冯蕊正笑容可掬的看着他。 「哲睿哥,你话还没说完呢。」 苏哲睿一窘,接着无可奈何一般,微微低头看着冯蕊:「现在又轻松了?刚刚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顿时冯蕊的都市菁英形象破灭,她又一次在男神面前红了脸:「我、我哪有……」 越来越小声,说给蚊子听的吧? 苏哲睿轻轻一笑:「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但气势嘛……还要再加强。」 冯蕊垂眸,不甘心的乜他一眼:「你如果是打算笑我用不着特地跑这趟。」 「我笑你?好啊,但你现在确实轻松了点对吧?」 冯蕊面露装腔作势的微慍:「我本来就很轻松,我回趟公司而已!」 「好。」苏哲睿这句好意外的利索:「保持这种态度就对了,回公司一趟而已。」 「nuit是你和你姊姊成立的,别人要抢,也要看有没有本事,你手上可握着最多的股份。所以,虽然我这些话听起来挺……悬浮的,但的确有理,公司是你的,他们抢不走。」 冯蕊抬头,撞进了一池温柔汪洋。 那是苏哲睿的眼。 不远处的夕阳正如颗咸鸭蛋,就快掉到山下了,但苏哲睿眼底这盏灯,是不会灭的。 冯蕊感动:「哲睿哥。」 苏哲睿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无须多言,彼此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所有的关心安慰,全都化进了一句去吧。 ——去吧,去捍卫本就是你的东西吧。 目送冯蕊离去,这时华灯初上,宅邸的灯亮起,苏哲睿还站在原地看着。 「去吧。」这时,一个拿腔拿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哲睿抽了下嘴角,那个——女媧毕设作品、气质还犹如謫仙清逸、分明能靠顏值吃饭偏要靠才艺,总之一堆让人直犯尷尬癌的彩虹屁却能十分享受——的那个人,于皓俊,正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噙着笑看他。 他又一次:「去吧,你可以的,但受委屈,记得来找我讨拍拍——」 不少明星的演技都是靠模仿磨练而来,于皓俊的模仿功力好的不得了,这语气情绪拿捏的八九不离十。 苏哲睿瞪他一眼,手圈在嘴边:「孙夏……」 话还没说完,于皓俊大手一遮,苏哲睿自然回击捣了他一下,都是三十代的男人了,还幼稚的像是高中男生一样,在这压抑的时间里,难得开开心心的打闹着一块进屋了。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说这话的诚不欺人。 113. 鱼上鉤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准备踏进nuit这么紧张。 冯蕊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没点狼狈后,绽开了公式化的模板笑容推门进入。 今天是公司高级管理阶层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匯报本月的业务内容,这种场合,作为公司现任执行长,冯蕊义不容辞。 她进了会议室,那瞬间里头所有目光齐唰唰投向了她。 冯蕊制式的笑了下:「大家准备好了吗?那会议就开始吧。」 财务长程延贤操作着投影片:「这是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已经先发了一份到执行长你的邮箱,这里也请大家看看。」 雷射笔的红点精准投射在负号之上:「想必大家都有关注股市,这个礼拜起,nuit的股价连续下跌,且两位艺人连续出事,陆祺寒又正处在专辑筹备期,所以这週公司并没有收入。」 来了,虽早知有可能发生,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冯蕊收拾情绪,程延贤继续匯报:「我知道执行长你正在处理,但这个事件想必不会这么快落幕,倘若公司继续入不敷出,极可能支撑不下去。」 财务长、董事长、执行长被称为公司三长,本就是各自监督对方,程延贤这些话问的并没有无理,若真如他说这日子继续过下去,那最后就是破產倒闭了。 「执行长,」程延贤喊了正在沉思的冯蕊:「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冯蕊抬起头,台上的程延贤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会,程延贤似乎藏不住野心,嘴角微扬,而冯蕊的眼睛就如一汪静洋,毫无波澜,也毫无畏惧。 衝突似乎一触即发,在场所有都屏住呼吸,似乎觉得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又期待着准备上演的一场好戏。 「是啊,怎么做呢?」冯蕊起身,高跟鞋踏在磁砖上的声音给她这几步添了不少气势。她摁了下程延贤的肩膀,把他往下摁低了些:「那我请问一下,以你的高见,接下来的情势对我们不利,那就市场趋势,我们该怎么做呢?」 「开会之前,针对未来策略方针,你已经做好了一套财务策划了吗?」 「既然提到未来策画方针,你有评估过资源配置的适合性吗?」 「变革计划不是说推就推,程财务长,你是否理解?还有,投资配额,你做好不同方案的规划了吗?有了这些,我们,才能进一步讨论接下来怎么做。」 冯蕊的咬字加重在『我们』二字上,在场那些看戏的高层全头皮一麻,马上站队:「财务长,凡事都要钱,我们连你的规画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该如何做?」 「没钱万事不能啊,财务长,还是得看你的方案我们才能想法子解决啊。」 连三个问题拋出来,程延贤被她的气势压迫的无地自容——说也奇怪,她明明就是柔柔的说着,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但偏偏就是让人感到压抑。 这时,冯蕊还想做个好人,笑着让躁动的大家安静些:「事发突然,这还需要时间规划,给财务长一点时间吧。」 程延贤这次小型逼宫毫无战略可言,打的灰头土脸,只能窘迫的瞟了冯蕊一眼,嘴里还得说着:「谢谢执行长。」 冯蕊嗯了声,走回主位,懒懒的以食指抵着太阳穴:「继续吧,该江营运长了。」 虽表面镇定,还能主导大局,但冯蕊一坐下,立刻偷偷从柏金包里拿出手帕。 紧攥的拳头,早已冷汗涔涔。 刚结束一场各怀鬼胎的会议,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当然其中最累的,当属冯蕊。 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立刻瘫坐沙发上,像是跑了长途马拉松,竟完全没了力气。 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她办的到,姐姐留下的公司已经在她手里,她不能辜负姐姐,得好好撑下去…… 敲门声陡然想起,冯蕊警戒坐直身躯,办公室用的是单向玻璃,她看了一眼,原来是赵晴方。 赵晴方是自己带进来的,又是陆祺寒朋友,应该还是自己人,冯蕊说:「进来吧。」 赵晴方进门,冯蕊强迫自己起身冲了杯咖啡:「什么事吗?」 赵晴方大病初癒,尚还有些苍白,大概这几天又逼着自己给陆祺寒写歌,没好好休息自己作的。 「蕊姐。」他迟疑了许久才吐出这个称呼,这让冯蕊惊讶,这只出现一次,他想让文磊进公司的那次。 冯蕊抿了下嘴,感到不安:「喝杯咖啡吗?」 赵晴方说:「来一杯吧。」 显然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她瞬间脑补出好几个赵晴方的来意——公司没了前途,打算一走了之。栽培练习生费钱,决定提出解散这票孩子等等的。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赵晴方单靠他的版权也能活。 咖啡机冲泡不必多久时间,冯蕊端着两杯咖啡上桌:「糖奶精自取。」 赵晴方笑笑:「我爱喝美式。」接着又沉默。 冯蕊搅拌着咖啡等着它凉,赵晴方都不说话,让她感到侷促。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蕊姐,」良久,赵晴方终于开口,终于下定决心:「顾雨恩的情况,很困难吗?」 这问题让冯蕊大吃一惊:「你是来问雨恩的事啊?」又觉得自己失态,唉了声:「当然困难,得罪的是秋叶的大佬,那个钱啊权势啊,想压迫她分秒鐘的事。」 是的,想为难顾雨恩,对张尚豪是很简单的,他一直等到这时,就是要看被当眾换角的顾雨恩难看。 赵晴方沉默了下:「其实那天我也在场,而且我有帮腔。」 咖啡凉了,冯蕊喝了一口:「那你得小心了,这阵子可能会有人跳出来爆你的料。」 「我无所谓,又没打算在演艺圈混了。」赵晴方倒是洒脱:「顾雨恩她……」 「若真不行,可能就只能转型当网红,甚至素人吧。」这个结果也让冯蕊唏嘘:「秋叶集团太大了,我实在也不知道怎么救她。」 说的是实话,秋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餐饮集团,期下好几间餐饮,更引进不少日商品牌,在国内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他们是经纪公司,培养的是在演艺圈的人,网红的话,杀鸡焉用牛刀,到时候顾雨恩或许就得…… 道理他都懂,却束手无策,这感觉十分不好,赵晴方叹气,冯蕊也不是多迟钝的人,凭这声叹息大概也猜出赵晴方对顾雨恩的好感。 她也无可奈何:「别叹气了,就当一次教训吧。」 「你要放弃她吗?」 冯蕊笑了声摇头:「雨恩对我来说比祺寒孙夏还重要——她是我签的第一个艺人,我当然不想放弃她。」她唏嘘惋惜:「但我不止是签下她的经纪人,我更是nuit的执行长,我也得分析情况适当割捨。」 「她有今日多半是我惯出来的——上升期二话不说休息一年,新剧杀青后马上直奔美国,每每回来还都没解释,一次两次的,养成她这种不懂藏锋的个性也是正常。」 冯蕊明显累了,一口气缓缓舒出,闭上了眼,眉头却未舒:「秋叶餐饮,那么大一个餐饮帝国,我们怎么斗呢?」 赵晴方听着她说,百感交集——这个问题,赵晴方也没答案,是啊,怎么斗?张尚豪只是个公关长就能把他们击沉落败,何况秋叶?一个旗下就有十个餐饮品牌的集团,国内就拥有数百家分店,在他们面前,就是鲸鱼对小虾米,一口吞啊。 赵晴方的手不觉紧攥,怎么斗?这个问题又一次如弹幕跑马灯跑过自己的心里,后头却没有缀着问号,而是一个答案。 他是有办法的,他也是想帮顾雨恩的,但—— 赵晴方纠结至今,仍未想出个结果。 若要帮她,那就表示他得撕开那层伤疤,直视自己曾经逃避,羞耻可悲的过去。 他愿意吗? * 于皓俊这人虽然长得一副难以亲近的高冷样(主要原因应该是出在上挑的狐狸眼),但熟知他本人的都知道,他只是懒得与人社交,通常没什么架子。 就如现在,医美诊所的接待见到他独自前来,立刻迎上去:「于老师,今天打水光针对吧?田医生已经在六楼准备好就等你呢。」 这家医美诊所就在蛋黄区的精品商城附近,于皓俊长年在这做保养型医美。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演员这职业发展至今,明显分做三派,一派靠顏值、一派靠实力、还有一派顏值和实力双俱全——这一派可说最吃香,有顏值有实力,若你红大家没话说,若你不红,还有广大网友为你惋惜。 「今天不打,来諮询个热玛吉而已。」于皓俊意味深长的说:「我的近期状况,不容许我状态太好。」 接待满头雾水,但这些上流人士就喜欢说话高来高去,而她要做的,就是傻,听了,但不能懂。 这家医美诊所的隐私做的极好,于皓俊这等级的,自然是超vip,走出电梯门,迎面而来是刚諮询完山根的三线女星同他打招呼,于皓俊点了下头将西装外套交给接待员:「孙小姐呢?」 是的,孙夏也是在这家医美诊所做保养,他们与其他人比也没胜在何处,就是骨相极好,除了保养型的如水光针玻尿酸外,要动刀的尽可能少动罢了。 于皓俊听说今天孙夏也是要来打水光针,所以才问了一句。 接待员笑了下:「孙小姐好像遇到熟人,去隔壁商城逛街了。」 「熟人?」 「是女孩子,于先生放心。」接待员一副心领神会:「是thn的千金钟小姐,两个人遇到彼此都很惊讶,我听孙小姐说的,好像约她一起去做芳疗,等等要一起吃饭了。」 同一时间,商城12楼的韩餐馆里。 「先上个部队锅,剩下的等人齐了我再点餐。」孙夏放下菜单,喝着店家招待的玉米鬚茶,她眼里纯真的偽装早已褪去,她双手交叉,撑住了下頜。 孙夏的嘴角缓慢上扬,自信张扬,目光紧凝着桌中间那个黑丝绒小方盒。 「休息够了就快上来吧,」孙夏轻喃,绽开笑意:「慈慈姐。」 114. 女王对决 时间得追溯回两个小时以前。 vip油压包间里,孙夏打了个喷嚏,按摩师手停了下:「孙小姐,会冷吗?」 「不冷,鼻子突然痒了下而已。」孙夏放下手机,今天一反常态选择了柑橘精油,她侧过脸笑着问钟慈:「钟小姐,我们就吃我刚刚说的韩餐好吗?如果ok我就预约囉?」 钟慈略略抬脸,连日来的压力在按摩师的手上逐一消解,她眼神已有些恍惚:「好呀。」 她摸摸——本想摸鼻子,但半年前刚做过,现在仍不敢揉鼻子,又摸了摸脸,有点松驰,所以她才来諮询保妥适的啊。 然后,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在钟慈走出曹医生的问诊间时,和那个从田医生诊疗间走出来的女孩擦身而过,对视了一眼,钟慈愣了下,猛地回头:「孙小姐?」 那个买走母亲戒指的女孩竟和自己同家医美诊所! 她那充满威严的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尤靖思喝着红茶,小拇指翘起,说话柔柔,却不容置喙。 「慈慈,只要你能从那个孙夏手中拿回艾琳尔夫人的戒指,你想做什么,我都放手让你去做。」 「反之,做不到的话,以后也别跟我提你想干嘛了,毕竟,这么简单的事,你也做不到啊。」 钟慈双手一攥,孙夏等于敲开她未来自由的大门之钥匙,她一眼就认出,也是因为孙夏美的太有特色,像朵带刺的玫瑰,又像带毒的蛺蝶。 那些照片都修得太过,影视剧滤镜磨皮又太重,孙夏本人可比镜头上好看许多。 孙夏转头,礼貌的向钟慈点了下头:「请问你是?」 「我是thn的创意总监钟慈。」钟慈恢復都会菁英女性的镇定,走过去和她握了下手,并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立刻递上名片,钟慈说:「我母亲提过你。」 孙夏接过名片,并没有交给助理,而是收进自己的kelly25,然后向钟慈微笑:「令堂是个很出色优秀的女性,想不到今天见到钟小姐,风采更胜令堂呢。」 「我才想说这句话呢,看到你本人,比萤幕上漂亮许多,不愧是明星。」 一段商业互吹,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钟慈逮住机会问她:「既然这么凑巧,不晓得孙小姐愿不愿意赏个脸,和我一起吃个饭呢?」 孙夏问:「就我和钟小姐吗?」 「当然了,我也想和你谈谈那枚……」 没等她说完,孙夏眼睛一瞬亮起,顿时像个天真纯粹的小女孩勾住钟慈胳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我很乐意呢。」 两人一起走出电梯,钟慈正心想等会一定让她让出戒指时,就听见孙夏说:「我预约了芳疗,就在隔壁商城,钟小姐一起去吧,按摩完再一起吃饭。」 接着,就是现在这个状况了。 伏在芳疗床上,僵硬的筋骨一段段的被推开,钟慈舒服的都快睡着,突然惊觉——她怎么就跟着孙小姐一起来做了按摩? 不行,她得找机会和孙小姐谈谈那枚艾琳尔夫人的戒指:「孙小姐,关于你前阵子买的戒指……」 隔壁床上呼嚕声作响。 负责孙夏的按摩师哭笑不得:「孙小姐好像睡着了。」 …… 一套疗程完毕,钟慈和孙夏都洗了个澡,现在神清气爽,孙夏甚至睡了个觉,现在精气神足,正喝着花草茶,酣畅淋漓:「这家按摩的手法不但好,隐私也做得极好——你懂的,不管是你这种公司高层还是我这种明星,都怕有什么私密照流出去,但这里让我很放心。如果钟小姐满意这家的服务,可以入个会员。」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不过拜託报我的名字,我想要赚点会员基金。」 无庸置疑,这是一家非常高级的芳疗中心,其服务也令钟慈十分满意,加上她想得孙夏信任,二话不说签入了会员:「或许以后我们还能在这遇见?」 孙夏非常高兴,称呼也换了:「谢谢慈慈姐。」 钟慈正好30岁,孙夏喊姐绰绰有馀,眼见两人称呼改了,亲密度上升了点,钟慈也喊她:「孙夏,我听说你在落亭买……」 套路总是相同,这次轮到孙夏的手机响起。 「慈慈姐抱歉。」孙夏回避,原来是刚预定的韩餐馆来电:「你好你好,我知道,我没忘记自己有预约,等等就过去,我要包厢啊,谢谢囉。」 孙夏埋怨的嘀咕:「搞什么,我是这么没信用的吗?预约时间都还没到就催我过去。」她歉疚的问钟慈:「慈慈姐休息够了吗?其实不急,韩餐馆就在楼上而已。」 钟慈本想说还想再休息一会,然后趁机问孙夏耳坠的事,岂知孙夏似乎福至心灵:「慈慈姐你继续休息,我先上楼报到,你休息够了直接上来12楼就好。」 钟慈诧异,孙夏已经快步走向柜台结了这笔单——当然是连钟慈的费用一起结了,接着笑着格外纯真,和钟慈挥手后大步流星离开。 她离开后,钟慈低头,清澈的花草茶映出了她的面容。 一次还算意外,接二连三的,一旦提到戒指,孙夏不是岔开话题,就是急着走。 孙夏走的不狼狈,但诡异,钟慈野心与智商皆俱,怎么可能没发现孙夏的不对劲。 小样的,孙夏一个21岁的女孩子哪玩得过她?钟慈笑了,笑的志得意满。 「谢谢你们的花草茶,很好喝。」钟慈将杯子交还给接待员,将发丝勾到耳后:「我先走了,赶着吃饭呢。」 电梯门开,钟慈微扬下頜,按了12楼电梯——想玩,她奉陪到底。 * 钟慈上楼前,重新补好了唇膏,将一头波浪捲发扎起,一个干练的都市菁英重塑而起。 她要让那个小姑娘知道,正在戏弄的是何等人物。 接待领着她到了包厢边——虽然是消费等级稍高的韩餐馆,但菜餚方面,也没高级到哪,毕竟韩国料理也就那些,除了食材高级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接待员推开了小小门缝,钟慈由外往内看去,孙夏正拿着铁夹搅拌着年糕避免黏锅底,看着百无聊赖,正是防备最少的时候,钟慈对接待员说:「等会要点餐我再叫你。」 然后目光一转,热情的推开门:「孙夏——」 话音未落,一个黑丝绒小方盒朝她扔过来,钟慈骇然变色,整个人扑过去,遗憾的是速度仍慢,小方盒框啷落地。 万念俱灰或许很适合形容此刻的钟慈,她捡起小方盒站起,气极败坏:「你搞什么,那可是卡佩家族的戒指,你土豪你有钱,但你也看看东西吧!」 「艾琳尔夫人是自称卡佩家族旁支后裔,那么久以前的人了,是不是真的还有待查证呢。」孙夏重音落在旁支、后裔两字,接着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个小方盒,蓝宝石马眼戒静静地置于其中:「慈慈姐,怎么样,适合我吗?」 钟慈一愣,立即打开,盒中果然只有一张小纸条,写着——justkidding. 什么鬼玩笑,真要吓破她胆,且不论艾琳尔夫人身分真偽,这枚戒指终究是骨董真品,母亲高价收购并且要求完璧归赵之物,她绝不能让戒指有任何闪失。 钟慈馀悸犹存,忿忿地看了孙夏一眼:「今日不是偶遇,而是你的算计?」 孙夏不置可否:「就不能真认为我们有缘吗?」 孙夏盖上小方盒,盈盈一笑:「慈慈姐,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对你也很有兴趣,所以,我们坐着谈吧。」 这一刻,高下立判。 孙夏玩着一人双面,甜滋滋的喊着慈慈姐,大方地给她买了芳疗的单,又愿意和她用餐,就差没把『人畜无害』四个字写在脸上,一瞬间就让钟慈轻敌,谁知转过头,拿个空盒子就令自己露出破绽,展现出她对此物有多重视珍惜,就连滑跪在地也无所谓。 而孙夏呢——从始至终的从容不迫,笑容一直不温不淡,得体礼貌,钟慈比自己想像的还在意戒指,适才自己那一连串举动就昭示这场战的主导权在孙夏。 她终于正视这个坐在自己面前,不笑时如带刺玫瑰,却能将笑起来的娇憨当作偽装色的女孩。 钟慈努力挽尊,稍理了下微乱的发,坐下后拿起筷子,面前醃萝卜韩式泡菜满满,她却未动分毫:「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要回你手上的耳坠,你想要我做什么?」 「钟小姐是个直接人,我喜欢。」孙夏起身替她夹了碗韩式泡麵,但身为艺人的她却不敢吃这些沾满酱汁的罪恶食物:「耳坠我今天就能交给你。」 钟慈没动筷子:「条件呢?」 商场险恶的事更多,她母亲尤靖思的thn是在腥风血雨一路杀过来的,这事钟慈清楚,也早有心理准备。 孙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挑起的眼眸复杂的让钟慈看不清,而她嘴角,也始终掛着抹说不出来的微笑。 期间,服务员送来了韩式铁盘,钟慈翻了肉片,这时,孙夏的手也按在小方盒上。 「钟小姐,我听说,你一直很想大展身手,只是碍于母亲在上,始终束手束脚对吧?」 孙夏将小方盒往钟慈的方向推去:「若这枚戒指能给你换来权限,我十分乐意做这个为你开门的人,但交换条件是,你得实现对我的承诺。」 肉片在铁盘上烤的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几乎所有人都会嚥下唾沫想大快朵颐,但或许不包括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 钟慈笑了:「你不怕我言而无信?」 孙夏见过尤靖思,很显然的,钟慈和母亲不像,就如大眾所知的女儿像爸儿子像妈,钟慈是美的,像到了孙夏素未谋面的父亲,下三白眼,高颧骨,这使她脸庞线条干练,一张妥妥的名模高级脸,又加上出自豪门,方才的狼狈只是意外,现在看人,总不经意透露出轻蔑。 「怕啊,怎么不怕?」孙夏贴心的帮忙钟慈翻肉片:「我手里就只有戒指这个筹码,我当然怕你自食其言吶。」 她语气轻松的不像害怕:「我猜,拿回戒指你就能拥有在大展身手的机会吧?这枚戒指对你无比重要,所以呢,就算今天你出尔反尔,但我相信未来你在商场血刃仇敌时,也会想起……」 孙夏上身俯前,沉静如汪洋的一双瞳仁紧盯着钟慈:「——你能有今天的机会,是因为我让给你这枚戒指。」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这里没有一般电视剧演的谁也不挪开眼示弱,都是得思考的事,看着对方能想出什么,钟慈是想不出来,她大概就羡慕孙夏年轻貌美而已。 孙夏呢,也想不出来,钟慈那盘铁板烤肉香的她满脑子都快被口水淹没,但无奈为了身材,还是忍了。 这两个女人各有心思,都在堵一口气,等着对方先说出后话。 先败下仗的是钟慈——她看到孙夏悄悄将小方盒往回收了点,情急之下脱口:「别。」 孙夏看她,挑起的眉看起来特别不怀好意:「嗯?」 钟慈轻呵了声,饶有兴致扶着太阳穴:「孙夏,不会买下这枚戒指,和我母亲在落亭相遇,都是你套路好的吧?」 然后偽装成一隻无毒无害的小白兔,披着件纯白无瑕的毛衣,笑容可掬地将她们母女二人骗了过去。 孙夏托着下頜,眼中掠过自得,打趣的说:「高端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场。」 她这回真成了猎手的囊中物了,钟慈无奈地边笑边摇头,恢復镇定,双手交叉托腮:「说吧,你给我权限,是希望我做什么回报?」 「这事情,或许还和慈慈姐想做之事不谋而合呢。」孙夏果然又笑回了甜美可人的样子——眼看谈判有谱,立刻又改称了慈慈姐,钟慈看穿了她,却又挺喜欢她发射的这种糖衣砲弹。 孙夏喝着玉米鬚茶,然后从杯缘边自信从容地看着钟慈:「慈慈姐,我想让yeboyo倒台,你做得到吗?」 // 搭配日剧大奥主题曲华之乱会有异想不到的奇效。 115. 苦肉计 于皓俊慢了些时间才抵达相约场所,进门的剎那,苏哲睿早已经在吃他的那碗番茄菌菇汤了。 麟园的店长老熟人了,他们二人更是三十之后经常相约这里,店长立刻说:「山药排骨快燉好了,于先生再等一会。」 麟园,表面看似低调,其实是这餐厅进入需门槛,费用高,普通人根本吃不起,而且只招待熟客,所以在这进出的,都是兰北知名人士,于皓俊就常在这遇到几个兰圈的大佬阔太太们。 「我先点了养生套餐,你要加点再自己来。」苏哲睿抬头和刚坐下的于皓俊说:「我听到小道消息,听说t牌打算让小孙接代言人,她真的跟钟家姐谈妥了啊?」 这儿出入都是上流人士,隔墙肯定有耳,在这两人间聊也都将自己知道的人名换上代号,就是避免无事生非。 哪有可能天天小道消息到处传,尤其这种只有业内知道的情报,加上苏哲睿听见的传言可信度极高,这直接等同于是thn主动洩漏情资了。 不过聘请代言人这事进行没那么快,就算现在thn没有代言人,但定下来还是需要层层讨论,孙夏这个代言没那么快就到手的。 于皓俊老样子请店家上了乌龙,拿湿毛巾擦擦手,趁放下毛巾时把两个usb交给苏哲睿,低声说:「纪庚和吴少昶交的作业。」 苏哲睿不动声色的放下汤匙,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嘴,两个usb就趁着他擦嘴的动作准确落入他的西装口袋里。 苏哲睿云淡风轻:「她怎么和大钟谈妥的?」 「很显然是,但别问我太多,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 諮询完热玛吉,孙夏就来了讯息,丢了一句戒指还给钟慈了,于皓俊完全摸不着头绪,但他这也是水深火热,完全没时间管孙夏和钟慈之间的博弈。 苏哲睿听了笑出声来,看了手机上昨天的新闻,法院阶梯上,于皓俊被记者包围,戴着口罩,满眼憔悴,肤况也没往日的好,不由让人心生怜惜——曾经也是那么精緻完美的男人啊。 这阵子关于于皓俊的虚虚实实各种八卦连环爆,毕竟他年少得志形象极好,眼红的人眾多,这下好了,遇上被yeboyo控告毁约和《花开两生面》的洗钱疑云,墙倒眾人推,看不顺眼他的人都站出来了。 八卦的内容也都挺离奇的,有说他抢人女友的,还有人说他是做了富婆小奶狗才有今天,也有人说他早有孩子跟圈外人结婚了,孩子今年都5岁了——这些人怎么不看看这话多荒谬,他是被包养然后在富婆眼皮子底下结婚奶孩子吗? 于皓俊本人没受多少影响,反正也没实锤,继续下去,他指不定又会多个跟槐序一样大的孩子。 除了在富婆跟结婚的假瓜爆出来时他马上打电话给孙夏,劈头就说重要的事,孙夏以为他和苏哲睿查出什么了,结果于皓俊就风牛马不相及,义正严词的说:「从没被富婆包养过,也未婚单身没有女朋友更没孩子。」 孙夏懵了足有五秒:「……哦,好,我相信你。」 总之,这么多消息出来,于皓俊在公开场合露面怎么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他昨天是去出席yeboyo的毁约官司法庭,近一个月未公开亮相,这一次他就是要逮住机会,把化妆师请来,让他把自己往憔悴的方向画,越可怜越好。 影片中,于皓俊眼眶微红,面对记者的提问欲言又止:「官司相关的事我无法透露太多,还请各位见谅。」 没说太多,但看起来够可怜,语气很轻,但有一丝颤抖,似乎强忍着情绪,擅长穷追猛打的记者都不知该不该继续了。 千万别小看手握四金奖影帝的实力,这就是一招引人同情的苦肉计。 「你没打水光针真是做对了选择,否则,哪有今天惹人怜爱的效果呢?」苏哲睿看着近期这张靠面膜补强的脸笑:「我看看评论——【我觉得选择和一个合作多年的公司解约一定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是没有不愉快,谁会走呢?】」 此外还有眾多诸如:【离开讨厌的公司我会很高兴,但公司反过来倒打我一把我可能状态比他更差。】 【曾经的兰北太子爷t__t……】 【打官司真的很累,而且这阵子这么多奇怪的八卦,任谁都可能这种状态吧?更别说他还被网暴了好几天欸。】 【网暴者真的去死。】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应该是被大集团欺负了,商人谁斗得过呢。】 【别同情了各位,他再惨,都还是比我帅。】 一个道理,舆论到了谷底,骂你的人多了,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声音出来,你若本身创造不出话题,那就得製造出些槽点让人讨论,所有不少人走黑红路线也是这个原因,这个圈子有人骂总比没人讨论好,美国那个卡戴珊家族不就是这个路线? 而本身他的形象就好,于皓俊这一波操作,马上扭转局势,网暴者都不说话了,剩馀的也都是涌进来叫他加油的。 当然也有反面立场的,如【大家真的都圣母心氾滥了吧?还是帅哥就有特权?想想自己底下出了个这样的二五仔说走就走,你不气?】 但,这自然已经算是少数了。 而这时,thn也出手了。 非年终也非周年庆,更非情人节母亲节,但阻止不了商人想捞钱的心啊,对家完蛋?尤家母女大概正在家里跳舞呢,寻个莫名其妙的由头——别被欺负,任何时候,自己最重要,thn让你随时都让你美美的,瀟洒走人。 总而言之,这场演艺圈+彩妆保养品界的大战一触即发,大批吃瓜群眾守着等着新鲜的瓜,一时间网上沸腾的万人空巷。 一个月的低气压瞬间解气,苏哲睿佩服自己曾经的慧眼识珠:「你是真有一套,还好我早拉拢了你。」 不出手还好,一出手,那就是个带风向的好手。 还有他看上的孙夏——厉害,虽然不知道使的什么招,但竟能和钟慈搭上线。 「是,你该感谢曾经的自己眼光这么好。」于皓俊对这称讚完全无羞耻,山药排骨汤上桌了,燉的软烂,他一夹就化:「反正这事解决之后保妥适水光针我都要上。」 「事情结束后顺便也把关係定了吧。」苏哲睿喝茶:「你和小孙。」 吃的是少油少盐的养生餐,看上去让人挺无兴趣,于皓俊夹着香菇,听见这话怔愣了下,反问:「那你和小冯不定?」 苏哲睿不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本是抱着八卦的心顺口一句,没想到会让于皓俊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我会和她说自己的心意,你也得说吧?」 于皓俊回答:「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是时候了,我们都30多了,你看咱们那些同学,哪个还没结婚生子?早点生的,孩子都跟槐序一样大了。再说了,你做为一个实力派演员,又不是卖男友人设,也这个年纪了,有了对象粉丝们一定会祝福的。」 苏哲睿突然福至心灵,结巴的劝:「别啊,前任肯定也希望你幸福的。」 被他当成自己是因为冯薇而迟迟不和孙夏确定关係了,这么听起来自己还真不知算渣还算深情——于皓俊啼笑皆非:「不是因为她。」 至于重生那种有关玄学的事,就不必解释太多了。 正以为他不想多说,打算揭过此篇,却听见他轻声回答:「你知道吗?我从前一直觉得孙夏是隻娇生惯养的金丝雀,后来才知道,她是翱翔天际的鹰。」 「老鹰该往天上飞,自信高傲的飞,广袤天空才是她的归宿。倘若我的爱束缚了她,让她不能展翅高飞,那可不好。」 还懂得借物喻人,表示他家艺人水平真的不错,苏哲睿问:「怎么都是动物,那你呢?」 于皓俊声音带着温柔:「我做那隻在陆地上仰望她展翅高飞的狐狸就好。」 这时,苏哲睿露出了迷茫表情:「在我面前你不用立什么有文化的人设,有话直说好吗?白话文,ok?」 气氛完全被苏哲睿给破坏,于皓俊彻底折服,揉按着眉心:「我的确是时候了,但她不是,她都还没过22岁生日呢,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以她的演技实力,可以获奖无数,甚至可以拚一把晋升大青衣。」 「但倘若这时候把我们关係定了,以后大家提到她,不会说她是实力派演员孙夏,只会说:她是于皓俊的女朋友、影帝嫂、于夫人。」 「未来真有这个荣幸得她青睞相爱时,我希望大家提到她仍是孙夏,而不是被冠上一些和我有关的称呼。」 于皓俊很清楚,孙夏是个个体,她先是孙夏,才是其他的身分。 他们是平等相处,他喜欢孙夏的聪明、有主见、有事业心——她拚事业时,她演戏时,她在镜头前表演时,她为找真相拼命时,在他眼里最美。 所以他希望,大家知道的是【孙夏】这个名字,而不是什么与他有关的代名词。 分明不是对自己的心意,但苏哲睿却听得动容。 大概同是男人,都知对心仪的女子有私心有慾望是正常的,但他却愿意等。 等待她成长茁壮,等候她名利双收,等着那一天,他们的名字可以被一起提及,而非是成为自己的附属品一般。 苏哲睿感动的一蹋糊涂:「听得我觉得自己都该等等冯蕊了。」 毕竟冯蕊离开了姊姊庇护也长成了个事业型女强人呢。 于皓俊赶紧说:「这我没意见,但你别都不给她点暗示,到时候她等的没希望跑了,可别赖我。」 苏哲睿笑了下:「那孙夏知道你喜欢她吗?」 这问题真把于皓俊问傻了——他们牵过手、也曾都为彼此的安危着急生气、他们甚至接过吻,但他从没说出,他喜欢她。 半晌,苏哲睿自己得了答案:「应该知道,毕竟明眼都看的出来,你对她的偏爱可是很明显的啊——」 后几个字拉了长音,显然是在揶揄,于皓俊嘖了声笑,乜他一眼:「赶紧吃完吧你,我们还得查查查他们交上来的作业呢。」 // 说说卡戴珊家族,就是那个金卡戴珊,他们一家真的是黑红路线走的最远最赚钱的典型,其抓马程度不是凡人可以想像的,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但他们真的都是印钞机。 金卡戴珊、肯豆、kylie都超会赚(哦不过听说kylie的资產有一部份造假来着,但她还是超有钱的啦。) 他们一家的事蹟大家若真好奇,网路上很多讲解的,特别精彩,不可否认他们一定有讨人厌的地方,而且真的也很多很多人讨厌他们,但你也得承认他们一家的商业脑袋特别的强。 当你和男友的小影片流传在网上时你会想到变成商机吗?金卡戴珊会,她妈妈kris也会,甚至找来电视台拍实境秀,这正是让这个家族走红长达十多年的《与卡戴珊同行》。 在此我不评论到底他们一家人品如何,我也知道他们干了很多事,最出名的应该就是kim的前夫kanyeweat侃爷抢了taylorswift的麦克风,甚至后续引发的蛇蛇事件(勿杀友军!我是霉粉,我真的超爱霉霉的!) 我只是想说他们一家真的很厉害,那个商业头脑特别的强,黑红也是红啊,在演艺圈,只要有人讨论,那都是好事,没有人讨论,那你到底要怎么留在这? 小小间聊而已,就是正好在研究卡戴珊家族有点心得,有被这个家族震惊到xd好了结束~ 116. Meng将要迎来的风雨 手机响起时叶励正在剧本会议上,他抖嗦了下,经纪人嘖了他一声,叶励连忙低头道歉认错。 他收起手机前看了一眼,原来是朱子曦的来电。 逮到休息空档,叶励拿着手机跑到阳台边回电给朱子曦:「朱子曦,我真的差点要被你害死——」 「怎么啦怎么啦?现在还不能死,你得演完章导的戏再死啊。」朱子曦打趣笑话,显然心情绝佳:「看照片没,快看,江先生送我的鑽石花。」 江先生是朱子曦最近认识的小开新男友,如她本人所愿,是个干啥啥不行,谈恋爱第一名的富二代。 这条线,是孙夏给牵的,29岁的江先生是知名银行匯信某位高层的儿子,当初自然是想认识女明星孙夏,但被她婉拒了,并且介绍了『好友』朱子曦。朱子曦这咖位江先生哪知道是谁,看着也挺美的,家世没孙夏好,在演艺圈的成就更没孙夏突出。 就凭这三点,在江先生心里,朱子曦竟胜出了孙夏。 理由也很简单,他家有上亿资產,孙夏那样聪明、懂得逮住机会向上爬、家里又有靠山的女人,虽美如妖狐,但江先生怕自己制不住,指不定结婚没几年,家產就被搬光了。 殷素素都说了,漂亮的女人不能信。 而朱子曦,美的刚好、聪明的也刚好、资歷地位也刚好、出现的时机也刚刚好。 朱子曦要的自然也不是匯信董座那样高学歷野心大阴险至极的男人,像江先生这样靠家的钱,生活无忧无虑,本身也没什么的上进心,对朱子曦而言也是两个字——刚好。 各怀鬼胎的两人一拍即合,现在陷入热恋,但朱子曦是认真奔嫁入豪门去的,而江先生那边了,尚且不知。 但这类人多的是,圈内嫁豪门的多了去,都有女星没名分就生孩子爽拿家產的,朱子曦这类的还算小事了。 她打来就为了江先生送她的,花?叶励气急败坏,咬着牙骂:「你知道我刚刚在剧本会议上吗?要是我被冠个偷懒怠惰,我就赖你!」 叶励得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戏分不多,但那可是章贰景的新戏,演的是一线黑红路线的男星吴桥的青年时期——因德不配位而备受吐槽区『宠爱』的男星,只要新戏一上,必有大批自媒体经营者上影片吐槽。 流量这点是不必担心了,演同个角色,只要演的好,有吴桥相衬,把握住机会,肯定能以演技小波上升的。 叶励和经纪人都看准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会错失。 「没事,又没人说你,你别先担心起来放。」朱子曦假意叹气,她哪可能会感叹?她现在心情好的不知天上人间了,也就是配合叶励唏嘘罢了。 朱子曦好奇的问:「你说,你的角色会不会也是孙小姐给牵的啊?」 「哪是呢,我可是通过试镜的。」章贰景虽然是个会为资本折腰的人,但家底雄厚,没必要资本安排谁就让谁进来,叶励很自豪:「我靠自己的。」 再说了,孙夏哪有钱和资本一个操作安插人啊,她和于皓俊再有钱,也没到那地步。 朱子曦嗯嗯几声:「但怎么那么巧,就挑了你呢。」 「我韜光养晦啊,实力坚强啊。」叶励志满意得,但还是稍稍心虚了下:「当然,机会可能是孙小姐替我美言过得来的吧?」 这剧组的选角导演和孙夏合作过《玄英堂》,虽然叫好不叫座,但也让孙夏累积了人脉。 否则他一个公司小透明怎么能争到可以试镜章贰景戏的机会呢。 朱子曦鄙夷的哼了声,叶励赶紧解释:「但最终结果是我自己得来的!」 电话那头当然敷衍的很,好好好几声就带过了。 叶励哼了声,她一定是忌妒,忌妒自己现在有戏演了,很可能就要飞升一线了,他才不跟豪门脑一个思考,叶励自认大度:「你怎么不给句祝福啊?祝我快速飞声啊!本来我还想祝你今晚哪儿都买不到套,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朱子曦脑袋转了一下才get到叶励的祝福,噗哧一笑:「别啊励仔,离你做乾爹就只剩我把孩子生出来了。」 这种多少带点荤的玩笑总是气氛的调解剂,两人对话又开始热络,现在彼此事业——以及姻缘,都上了轨道,连日来的顺遂让他们忘记了此前几年的不顺遂,都是如沐春风,深怕这样的日子消失。 是谁给了他们这种好日子,他们都心知肚明,铭记在心。 叶励突然有点沉重:「不晓得孙小姐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怕啊?还是这么怂。」听见这话,叶励啐了一口——是谁被孙夏手指一扳就哇哇大叫的他不说。 朱子曦耸耸肩:「这就是场交易,她和白荣枢都想拉拢我们,但不同的是,白荣枢是给我们造了个梦,而孙小姐是帮我们把梦变为现实。」 恐惧是最好的威严,一个人在人们心中的形象降至谷底,全是坏印象时,她施点小惠,自然能成功扭转,反之亦然。 看,这差别多大,曾经还把希望寄託在白荣枢身上时,一口一个小白公子,现在彻底失望后,就连名带姓直呼白荣枢。而孙夏,这些好事还没发生前,他们私下称她女修罗,而现在全改口,毕恭毕敬的一声孙小姐。 「励仔,到底是谁践踏你的感情,到底是谁给了我们要的,你看清楚了吗?我早跟你说过了,别在执迷不悟了。」 叶励听她语气,显然早已倒戈:「所以孙小姐要你做什么,你照单全收?」 「我巴不得她快点派事给我做。」朱子曦回答:「否则我受之有愧啊。」 她听着叶励有些迷茫似的,不太对劲,警铃突然大响:「老实说,她是不是派事情给你做了!」 人是贪得无厌的,朱子曦从孙夏这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小开女友身分,于是就想要更多,那该怎么做呢?当然是替她办事,让她高兴了,神通广大的孙小姐自然会再给她点甜头。 凭什么,她和叶励明明同个起跑线,为什么就托给叶励? 叶励红了脸,幸亏朱子曦看不到,否则又要被笑话一波了:「不是,我就是……」他从以前胡诌能力就很差,这么临时让他造个谎根本天方夜谭,叶励赶紧说:「我会议要开始了!回头聊!」 撳断通话,叶励背靠着墙,如获大赦般的喘了口大气。 心脏都差点要跳出来了,他怎么这么不会套话,回想起孙夏和于皓俊那次侦查之所以那么容易,全是因为他和朱子曦是真的不諳世事,战力值被单方面虐压。 叶励盯着脚尖,突然福至心灵,再度拿出手机给孙夏发讯息——传达自己的忠诚。 都说了,人都是贪心的,叶励想要的,自然不会少。 【孙小姐,你说的事,我都查好了。】 【据我所知,她是今年进入公司,靠的是人脉关係,起点比我们都还高。】 【一进公司,就被白荣枢看上,现在,陈思悦虽然还没出道,但早是我们公司的预备之星了。】 而与此同时,朱子曦双手合十等着电话,等到手机响起时,她欢声鼓舞尖叫了声,可能比一个月前江先生终于给自己打电话邀请她约会时还高兴。 「孙小姐,我是子曦,嗯嗯,和江先生进展的很顺利……没有啦,结婚还早的……」 「我们公司的事我比励仔更清楚,交给我……你说谁?那个陈思悦啊,我比励仔知道的还多,问我就对了,我跟你说……」 * 朱子曦话实在太多,多数还都是公司茶水间会流动的八卦,可信度说高不高,但也不无所获。 而叶励的话——显然这次给的小甜头让他彻底从恋爱脑变成事业脑,还想要更多,而陈思悦又是曾经的情敌,他长时间紧盯着陈思悦,给的资讯当然有用的多。 都说学生时期可好好累积人脉,陈思悦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子,她乔珈艺校毕业,又从英国皇家舞蹈学院『毕业』归来,而本身又是个极有野心的性格,肯定早在英国就找到人脉,让她一回国就进了白玉娱乐,甚至得了白荣枢的青睞。 按照学制,孙夏算了一下,20岁那年被迫出国,那表示陈思悦还没毕业就回来了,拿了个假学歷,进了白玉。 今天孙夏难得在家休息,门铃一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眼睛一亮,立刻去为来人开门:「温纯姐。」 来者是王安渝多年的贴身秘书温纯。 或许是这阵子孙夏是非太多,王安渝有意以自己的权势帮助女儿,却又拉不下脸,只好经常安排温纯多和孙夏接触套套话。 所以这阵子本来不熟稔的两人也逐渐热络起来,这个家温纯常随王安渝来,倒不陌生:「孙夏,今天不忙啊?」 「不忙,难得间着。」孙夏为温纯倒了杯冰凉麦茶,眨了眨眼:「正等着你呢。」 温纯32岁,是几年前接了前任的空职升了上来,因为做事能力极好,王安渝很喜欢也很信任,而温纯也因这赏识之恩对王安渝忠心耿耿。 爱屋及乌,所以她和孙夏熟了后,也喜欢起这个总监的可爱小女儿。 温纯微笑:「最近还好吗?」 「我还好啊。」嘴上这么说,孙夏还是露出了悵然笑容,接二连三的打击而来,她才21岁,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可能真如此释怀? 孙夏大概也觉得说这无趣扫兴:「不说这个了,顺其自然吧。温纯姐,meng最近还好吗?」 这话有两种含意,一是真的在关心meng这个时尚大品牌,二则是隐晦的表达对母亲的关心。 温纯自然心领神会:「也不算大事,就是孟总的孙女回国了。」 「孟总孙女?」她回国有关和王安渝有关吗? 「嗯,孟小姐——就是孟总第六个儿子的女儿,叫做孟九瀟,可能是九月生的,所以名字里才带了个九吧,哈哈。」 孙夏也开起玩笑:「说不定是父母爱喝酒,所以才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啊。说起酒——温纯姐,找一天你和我一起去喝个酒吧,我手上可多酒吧名单了,愁着没人和我一起去。」 「一定奉陪,但你若喝醉了,我会打电话给总监哦。」温纯挑眉一笑,孙夏嚷了句真坏,此刻话题已经上了正轨,她趁胜追击:「那这个孟小姐回来,算公司大事吗?」 「算。」温纯说:「这算是公司传闻,我也就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她顿了顿:「老孟总儿子多,都不同妈生的,问题当然也多,哪个不是紧盯着那个位置,所以孟小姐的父亲当时就是斗输了,被发派到国外去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反正后来听说他们过的很苦,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这次回国不是奇怪吗?」 「其实孟总也不算老人家,大概年轻时应酬多吧。」温纯笑了下「听说孟小姐和莱士家的儿子有婚约,是当年孟总在他们小时后定的娃娃亲,所以这次回来,大概是想把婚结了吧?这几天,也不断有莱士集团的人来公司。」 孙夏一点就明:「看来是想让老人家走前没有遗憾?」 温纯轻轻一笑:「这也都是猜测,谁都说不准。」 王安渝虽然在meng缔造了不少国内至今鲜少有人达到的成就,但备受器重的她终究不是孟家人,更何况区区温纯?她所知的可能也真只仅限于此。 说到这里,温纯已经将王安渝吩咐的任务拋诸脑后了。 「那你接下来有得忙了。」孙夏这话就像在间聊,但表情却又不是那样恬淡——她自然不会做出如日本女孩那样以指抵唇的可爱动作,她思考时,眼里总不经意带了点睿智,和一般时候讨人喜欢的模样不同,她也不像是在给建议,而是一针见血将事情一针戳在重点上。 她的点到为止,让温纯一个激灵——孟九瀟归来,与莱士集团频繁往来,种种都像是昭示着老爷子身体真的不大行,而今,继承人却尚未订下。 meng很快就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而王安渝这个设计总监,怎么可能不在暴风圈范围内? 温纯一点就明,又极其衷心,凡对王安渝不利,她都会多加用心。 但王安渝可就不同,她叱吒时尚圈数十年,若眼前风雨欲来也看不清,那也实在太蠢。 王安渝自然是不必她担心,孙夏在意的是另一个人:「温纯姐,新任代言人——我介绍进去的文颖,现在如何呀?」 「也没如何,照旧。」温纯回答,她笑了一下:「也是,你大概不太懂这个。其实她的定位不是代言人。」 她哪不懂呢,文颖签的约其实是品牌大使,这和代言人还有一段差距,时尚圈总爱搞这些高大上的,让粉丝和正主吹代言人什么的。 但给人解答总能提升人的优越感,孙夏乐的让温纯把这些她知道的话说一遍:「实际上顶级奢侈品牌的代言人是需要经过考核的,虽然meng大概也只算轻奢品牌,但也爱搞这些——大使得经过考核,起码两年,看是否带的起话题讨论度、粉丝购买潮、连社交帖子讨论量也得赖在头上,经过这些,才能真正算的上是代言人。」 而这些大使什么的也方便了品牌方干一件事——演艺圈瞬息万变,今天你可能还是个不知名小咖,明天就因戏爆红,代言人只有一个,但品牌大使能变花样整出很多个来,那自然可以签下好几个流量,衝衝自己的话题度啊。 时尚圈跟演艺圈,哪个不精的很,都是商人,不是一个卖精品,一个卖人。 前世,作为冯薇时的她就熬了这样的三年,终于拿到了meng这个时尚品牌代言人。 孙夏哦了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纯真神情:「这么难啊?」 「是啊。」温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孙夏,我说这话你别想太多。你给你妈妈推荐文颖确实符合品牌形象,但她带货能力……说实话,还有待加强。不是不给她直升代言人,实在是——」 文颖接不接这个大使又有什么差别,许多人认的是meng这个名字,认的是王安渝这面金字招牌,有她没她,于meng内部,好像真没什么不同。 她欲言又止,孙夏怎么不懂,勉强一笑:「是我妈妈宠我。」 又有点担忧,往温纯身边坐近了些:「那接下来文颖姐的代言……」 温纯笑着拍胸脯保证::「放心,也是签了约的,哪有说解约就解约,除非跟于皓俊——」 她捂住了嘴——早听说孙夏和于皓俊关係很好,就算再熟,也不该这么口无遮拦。 孙夏笑靨如花,哎呀了声挽着温纯的手,甜甜的说:「温纯姐跟我说话还怕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就是主动解约的,还怕人说啊。」 117. 雨恩不高兴 孙夏早已与钟慈搭上线,顾雨恩这面则毫无进展,已过一个月,她已经开始生无可恋了。 她来到自己惯来的日式小料亭朝日,面对自身处境双手一摊:「我还能怎么办。」 虽然喜欢和孙夏在一块,但他们那是诸神之战,都在各显神威,而她杵在那显得一点用也没有,久而久之自然挫败。 朝日就在nuit附近,是当初冯蕊介绍自己的,谁知最后顾雨恩比冯蕊更喜欢这家日料亭,久而久之成为常客,和老闆一家也成为好友。 女将葛女士送上了炙烧鮭鱼寿司和日式清酒:「阵前换角是真能做到?」 葛女士今年60岁,她当时随日本人母亲在青森长大,后来随夫从青森来到昭国,至今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二十年前离婚后,把大儿子大女儿都带在身边,而小女儿则归给了前夫。 说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在朝日负责料理的大儿子葛先生总是义愤填膺,却也不愿透露,总一句——「不说也罢」塘塞过去。 当然,这从他与妹妹都改为母姓也可见一斑。 「我也是开了眼界,真的,我都到仁南报到了,就差开机仪式欸,居然就把我炒掉了。」想起那日难堪,顾雨恩冷哼了声,但终究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些话也就敢在这小料亭说说,毕竟她也真没法子。 葛先生在意的倒是世俗:「解约金拿到没?」 葛女士大笑:「你就只在意这个——虽然确实重要。」 「拿到了,他们背靠资本,收了不知道多少钱,当然付得起。」顾雨恩口中的鮭鱼入口即化,她满足的嗯了声,但想起刘宛那嚣张样,还是哼了一声:「肯定是睡了的。」 葛先生虽然是个男人,但和女人——身边还站着妈,说起这些敦伦之事,他反而觉得尷尬。倒是葛女士,不以为意:「唉,演艺圈,那不就是今天张三睡,明天李四睡吗?」 「我和我的好朋友可从不以身侍人。」顾雨恩愜意的喝着清酒。 这才又眨眨眼炫耀:「我这个朋友真的很厉害,她去年就演两部戏,一部得了最佳新人,另一部入围女配,可厉害了,她哪需要用身体去换机运,光凭实力,她就站的住脚。」 「但小雨,」葛女士带着无奈微笑:「你说的是你朋友,不是你啊。」 这话使得顾雨恩骄傲的眼神转瞬滞愣。 葛女士像是不解其意一般,笑盈盈地给她添酒:「这些问题,你的那个朋友或许都能迎刃而解,但你呢?」 「我没她那么厉害。」顾雨恩垂下眼眸,这酒喝起来就有几分闷酒之意了:「我哪有她厉害?」 葛女士真是怒其不争,惋惜一叹:「你怎么就做不到呢?就这样放弃啊?」 「我任性太久了。」顾雨恩晃着手里小酒盅,笑意好像带着淡淡醉意:「葛姐也知道的啊——蕊姐肯定也来这说过我不少坏话。这次的事,也算是告诉我,我不能在任性了。」 顾雨恩苦笑:「可是这一跤跌下去,好像……真站不起来了。」 她笑着笑着,眼角泛起了泪,葛先生心疼不已,葛女士有心想撮合,但还来不及说一句话,拉门又被人唰的推开。 来的还不是个一般人,摘下墨镜,那双丹凤眼垂落,目光一下就落在顾雨恩身上,语气不冷不热:「顾雨恩,找不到法子解决,就在这喝闷酒?」 这般俊朗容貌,这把好听的嗓音,就算葛女士再有心当个媒婆,也只能无奈叹息实在不是同个赛道的啊。 这家小小日料亭就在nuit附近,赵晴方当然也是桌上常客:「老样子。」 「我这才不是闷酒,我也就是喝一杯而已!」顾雨恩重重放下酒杯,激的清澈酒液一荡,但在赵晴方的注视下,却莫名的理亏,又消沉了性子。 赵晴方叹了一口气:「真的完全没通告吗?」 「现在谁敢给我发通告?」顾雨恩悵然一笑:「算了,大不了我也退圈,去找个稳定工作吧,这些年的风光,也是无意间得来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曾经还想过可以搞直播,但仔细一想,这种情况下哪家厂商敢给她接带货直播?不明摆着和秋叶做对? 唉,就当是烟火吧,曾经盛开的那样璀璨,有过那样的人生,很好了呀。 可赵晴方退圈是因为自己靠版权就能过上奢华日子,当然可以无所谓,赵晴方问:「真的很好?」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像是在期待她的答案,就像葛女士一样,想听见她愿意挣一把的答案。 「真的很好。」顾雨恩笑中带苦,她咦了一声,声音有些醉意:「你怎么刚好在这啊?」 赵晴方盯着她看,她面上已泛起酡红,但赵晴方知道她没醉——大概是常应酬,圈里好像就没几个酒量差的,或许她只是因为说起未来而感到难受,又下不了台,所以演起了装醉的戏码。 可是醉了,睡了一觉,醒来事态也不会变好。 赵晴方撑着下顎,凝视着她的表演。 他想两个月前,他因重病昏倒的那天,睁开眼,就看见顾雨恩守在身边。 不是什么多温馨感动的画面,顾雨恩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仰,张大着嘴在睡觉。 赵晴方身上被裹了几层棉被,着实闷出身汗——也难怪会退烧了。 她照顾人的方法可真是……不予置评,赵晴方忍住了,人家毕竟是照顾了自己。 他转着眼珠子,这里很陌生,一层浅绿帷幕将自己与顾雨恩和外界结成了个界,周遭还有些嘈嘈切切的声音,赵晴方很快就判断出来,这里是医院。 他还吊着点滴,撑起身子,看见桌上蜂蜜柠檬下压着的纸条。 【醒来后喝,补充点维他命c,你醒来后叫我起床!顾雨恩】 赵晴方看着顾雨恩的签名,几个字写得像朵花,又看了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了。 只是个小感冒,顾雨恩竟然在医院陪着自己到了凌晨…… 本真想把她摇醒的,这时赵晴方又做不出这种扰人清梦的事。 赵晴方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汗,这时候有人拉开了帷幕,见到睁开眼的赵晴方,心中一喜,文磊笑了:「老师。」 「怎么回事?」赵晴方眼神还不甚清明。 文磊说:「老师你晕倒了,所以才在医院。没叫救护车,老师放心,是雨恩姐开车送我和老师过来的。」 「她送我们过来,然后就待在这?」 「是啊。」文磊点头:「她说放心不下。」 赵晴方怔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睡相狼狈的顾雨恩——那种睡法,她睡醒一定会落枕。 心里有股暖流淌过,他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顾雨恩这么做,但他终究是感动的,有人会放心不下自己,谁能不感动呢? 而这时,在朝日日料亭的赵晴方,犹豫心绪再次涌上。 思绪转瞬成雨,无数问题如弹幕跑过脑门,良久,他才终于说出一句:「只是刚好,也来吃个饭。」 顾雨恩是赵晴方揹着回nuit的。 她喝醉了——当然是假的,赵晴方看的出来,任由她演着这场戏,慢条斯理的吃完蕎麦麵后,才和葛先生借了顶帽子套在她脑袋上,揹着她回公司去。 这阵子她不顺心,所以顾雨恩想演什么戏,就去演吧,赵晴方想,他配合就是。 走了小巷,尽可能闪避那些狗仔可能埋伏的位置,赵晴方正想着办法该如何闪过公司前的那票私生饭,步伐慢了一点。 背上的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赵晴方摸到了一角濡湿,他垂下眼眸,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对你也真够好的。」知道她没醉,话就是说给她听的,赵晴方往上一提,把稍稍滑下的顾雨恩提起:「我要真没良心,就把你扔在朝日。」 「哼。」看吧,她果然没醉,赵晴方这么想着。顾雨恩赌气,瓮声瓮气:「扔就扔,我酒醒了,自己也能走回去。」 赵晴方看了黑夜:「然后在那耽误人家打烊时间吗?也真够坏的,啊——」 顾雨恩拧了赵晴方的腰间肉——拧不太起,他虽然退圈,还是注重身材保养的。她力道不重不轻,但赵晴方大概就想放大那个疼痛效果,故意嚷出声的。 顾雨恩赶紧制止他:「我又没捏很大力,你干嘛喊成这样,不怕招人来吗?」 赵晴方理所当然:「就要招人来,给人看你的恶行恶状,欺负好心背你的好同事。」 「嫌我现在不够惨啊?说谎都不怕天打雷劈的啊?」 「怕什么怕——」 就像是要打他的脸,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也正常,夏天多雨,又有个颱风要形成了。 赵晴方哑口无言。 顾雨恩大笑:「你看!这就是你说谎的报应!」 雨滴转瞬落下,赶紧找了个屋簷避雨,赵晴方又托了顾雨恩一下:「那你还赖在我身上干嘛?不怕雷真劈在我身上你也遭殃啊?下来。」 顾雨恩又捶了赵晴方一下,妥协:「那你放我……」 这句话不必继续说,赵晴方根本没放手的打算,他依然背着她,或许对一个刚吃饱的男人而言,顾雨恩根本不算什么重担,所以他可以背着,望着屋簷落下的雨,一语不发。 既然如此,那下来做什么,顾雨恩就厚脸皮的赖着,轻轻的将下巴搁在赵晴方的肩上,和他一起看这漫天斜雨。 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意境,就像月、星一样,常在文学中被频繁使用,顾雨恩想,一起躲雨,看过夏雨,距离好像又被冲散了些。 「顾雨恩。」赵晴方的发梢被雨打湿,他的墨镜同样带着水渍,顾雨恩从这角度,只能看见他绷得很紧的唇。 「哪有什么路会是绝路,条条大路通罗马,你没听过吗?所以,绝对没有绝路。」 他就能给出一条翻覆结局的路,但,他愿不愿意呢? 这个问题一直让赵晴方犹豫——到底,顾雨恩值不值得他剖开心胸掀开伤疤,做这件事。 「不要只想着放弃,」赵晴方的声音带了迷茫:「放弃是很容易,但是,放弃很难。」 「别想着给我灌鸡汤。」顾雨恩没看他,她始终盯着这场雨,赵晴方以为她把算保持沉默时,她低声呢喃打破寧静:「你真当我天天没事做瞎晃悠吗?我可从没说过要坐以待毙。」 * nuit传娱现在就是一个低气压状态,就像这漫天阴雨,连其实毫无波及的陆祺寒也感到同样闷闷不乐。 他的确该感到日子不好过,冯蕊是提拔他进公司的冯薇的妹妹,若没有当年冯薇的识才,哪有陆祺寒的今天? 再说了,他和顾雨恩及孙夏的关係虽不到私下熟识,但至少也还不错,他为他们着急也是有情有理。 最要命的是,陆祺寒看了财务报表,当然是看不懂——他年少时就去了韩国练习,书没读多少,把技能点全点在唱跳业务上。但他至少也懂,那红色的字代表了什么。 这波,是信誉倒地,破產危机啊! 陆祺寒对自己的地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就差一点能躋身顶流了,若公司解散,多的是大把大把的人抢的要他,前途是不必担心的——或许对方也愿意他把早处习惯的都群一起带过去。 但是,这是冯薇留下来的公司。 陆祺寒捨不得它就这么黯然倒闭。 孙夏跟顾雨恩是指望不上了,陆祺寒知道现在唯一还能给公司赚钱的只剩自己了。 他这几天都常跑去找赵晴方:「哥,求求了,给我一首单曲唱吧。」 赵晴方也大方,挑了几手符合陆祺寒风格的歌曲,但陆祺寒焦躁的表现,实在达不到赵晴方对歌曲的要求。 「这种事你急不得,况且我早说了,这些歌的完成度都还不高,你急也没办法。」赵晴方将曲子从他手里抽走:「再说了,歌曲出来还得拍mv,那也得花上几个月,你急什么。」 陆祺寒吐槽:「这几个月来你又没干嘛,怎么歌的完成度还能这么低?」 赵晴方连瞟他都懒:「因为有一阵子我在替陆姓歌手做专辑的时候重病晕倒了。」 …… 总之,陆祺寒非常低迷,最难过的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能做到,却暂时束手无策。 而这天,都群神秘秘的给他送来了一个消息。 「你知道paeonia吗?」 陆祺寒愣了愣:「不知道。」然后眉头一皱:「paeonia是什么?」 「是芍药的英文。」都群说,接着点头:「不知道也正常,这团糊的要命。」 「团?这还是个团体名啊?」陆祺寒诧异,想当年他在韩国的团体名简简单单就叫even,现在团名都这么拽文啦? 「是女团,出道一年了呢。」都群边找资料边说:「这团的经纪人给我发邮件——说他们家有个成员想跟你合唱,连歌都写好了,你负责唱就好。」 118. 长公主和駙马 paeonia经纪人发来合作邀请的事冯蕊也知道,但自己现在焦头烂额——她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执行长之位,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都群去办了。 这事听起来还挺美的——负责唱就好,表示陆祺寒出把嗓子就行,但综观整体,看起来还是挺莫名其妙的。 总之这事,都群决定先和对方面对面好好谈谈在说。 孙夏和于皓俊在华月宅邸聊天时也谈起这事:「查了资料,是真的糊,小公司女团。」 于皓俊没抽菸,照理说这阵子压力大,他该抽的更多些,但他反而干劲十足,亢奋的一根菸也不必抽。 或许这就是古代男儿征战沙场时的快活恣意——是形容过头了,但于皓俊是真的挺乐在其中。 听了这话孙夏实在忍不住噱笑:「你一个演技出名的实力派,没戏演居然还这么快乐?你的事业粉要哭了。」 「彼此彼此,事业上升期没戏拍,你的粉丝要愁白头了。」面对她,于皓俊的嘴从不甘示弱。 回到此刻,paeonia这位成员确实奇特,于皓俊说:「小公司要红确实不容易,现在偶像团体又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多,想红是自然的,但她能想到找陆祺寒合唱也不简单,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京玉初。」孙夏抹了把汗:「确实,她还比我小两岁呢,野心可大了,知道搭上陆祺寒就能有流量,看到公司遇上危机就赶紧找上门,这脑袋我真的敬佩,有勇有谋啊。」 于皓俊也重复了一次这个极有特色的名字,掠了孙夏一眼,煞有介事地说:「这名字很好听。」 「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孙夏竟眼睛一亮,赞同于皓俊的看法。 于皓俊心境有点复杂,她到底是心大还是迟钝,他在她的面前说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听,这也算是一种讚赏,她不醋就算了,竟然还附和他? 但是,从前她见到姚采莹就会吃醋,听见叶励一句话也会激的动刀,但这时候,怎么一点起伏也没有? 于皓俊失笑,好像自古以来,男人都不喜欢女子善妒,但怎么到他这,他就成了那个希望看见孙夏酸溜溜的人呢? 见他脸色古怪,孙夏问:「你怎么了?」 「没事。」于皓俊对自己啼笑皆非:「孙夏和冯薇两个名字,也都不输京玉初。」 比起让她酸,于皓俊更想让孙夏有安全感。 或许就是因为安全感满满,她才不再吃醋忌妒了吧? 搞半天,是想铺陈这句话吗?孙夏藏不住骄傲的笑容,眼里掠过一丝自得:「我也这么觉得。」 夕阳像颗鸭蛋照在脸上,阳台到底是热,就算已近黄昏,孙夏还是难耐炎热,抹了把脸,于皓俊掏出了把摺扇,唰的张开,自动自发地替她搧风。 孙夏看了一眼,噗哧一笑:「从哪拿出来的?」 于皓俊理所当然:「口袋啊。」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笨蛋,让我陪你一起热啊?」孙夏扯了下嘴角:「够没良心的。」 他扬了眉:「当然是等你热的受不了我再拿出来,不是更有意义吗?」 孙夏无语凝噎,平常嘴巴那么利索的人竟说不出话,只瞟他一眼就沉默了,不过显然是被他逗乐了,笑容绽放开来,就像朵花乍然盛放,让人捨不得挪开目光。 「无聊。」孙夏笑着嗔他一眼,这句话中的亲暱崭露无遗,于皓俊也绷不住了,跟着笑开怀。 这段时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好受,就算于皓俊享受这廝杀的滋味,孙夏也乐的把所有人玩弄在手心里,那也都是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的。 像这样并肩盘坐,打闹斗嘴,好像已经隔了好久好久。 难得放松,才终于感觉到微微夏风,两人停止了笑,沉默的看着夕阳,好半晌,于皓俊轻声说:「快八月了。」 「过好快啊。」孙夏伸懒腰:「《花开两生面》总不至于会搁到明年才拍完吧?」 于皓俊笑出声来:「我们俩的粉丝要是知道我们现在这么和平坐着聊天,恐怕要跳脚全部脱饭吧?」 说来也有趣的很,这阵子的风波,孙夏和于皓俊的某些不理智粉在网路上撕了起来。 孙夏那方大抱不平:【这是我们夏夏的第一部女主剧,就因为你们薅哥,整剧都不能拍了!夏夏挑剧本的眼光一向很好,偏偏挑搭档的眼光不好啊。】 于皓俊的粉丝自己忙着洗白词条,还要被孙夏粉丝骂,立刻也张牙舞爪:【你们个三线糊豆小新人哪来的脸啊!我们皓哥出道的时候,你们吓吓还在背九九乘法呢!】 从此,孙夏多了吓吓这个黑称,于皓俊也多了薅哥这个难听的名字。 当然双方的理智粉还是佔多数,一直在劝不理智的那方冷静,不要败坏路人好感。 孙夏和于皓俊双方当然都在直播上要大家别吵架——看太多了,粉丝行为上升正主,最后成为百家雷的故事。 想想这事,孙夏也挺不好意思的:「他们不知道真相,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这样说,我也抱歉。」对她的道歉于皓俊笑了笑,搧风的力道大了些:「都是我没管好自己的粉丝,请问夏姐,这个力道够吗?可以原谅我吗?」 「你很烦欸。」孙夏一下就又被他逗乐了,作势捶他,于皓俊哎呀了声,装作害怕的模样躲开了。 你打我躲显然是他们爱玩的游戏,最后自然是孙夏成功赏给于皓俊一个爆栗,获得了这场没意义的胜负。 于皓俊是演委屈的戏码上癮了,揉着额角:「痛啊——」 「我可没用上力呢,你去问问乔爷,我真正用上力时,得有多疼。」嘴上这么说,孙夏哼了声,手还是伸过去揉了揉方才自己弹的位置。 可能是错觉,孙夏总觉得于皓俊自个儿把头伸过来了些。 像狗求摸似的,有点可爱——狐狸果然是犬科的,她揉的心不在焉,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 今天很开心,她老是在笑,都觉得自己笑得有点蠢了。 于皓俊轻声说:「他们网路上吵,公开场合当然就尽量避嫌些,但是——」他顿了下,语气认真了些,带点温柔:「私底下,我不想和你疏远。」 「我认同公开场合避嫌,重要的还是别惹粉丝不开心。」明知他肯定不疼,孙夏却还在揉:「至于私下——疏远什么,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怎么疏远啊?」 于皓俊嗯了一声,忽然握住孙夏的手,抬起头凝视着她。 被这么注视,孙夏怔了一怔,一向从容的她,竟泛起了无措。 他们握着手,夜幕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下,路灯点亮了整片漆黑的亮光,黑魖魖的夜空,衬他眸色更亮。 孙夏私下不经他盯的,有点忸怩,想着法子脱逃,就听见于皓俊问:「八月初,你都会过来这里吗?」 孙夏疑惑,报了几天的行程:「——我到8/10前就这几天有事,其他天没意外都会过来。」 谁知于皓俊竟失望了:「6号不来?」 和顾雨恩有约?还是冯蕊?或者是王安渝孙向楠,毕竟那么重要的日子,他们谁都有可能约她。 「呦,要给我庆生啊?」孙夏挑眉,得了于皓俊一个白眼附带一句自作多情后,才笑着答:「是钟慈,我们现在感情可好了。」 于皓俊将信将疑的笑了:「感情好?」 孙夏直接将讯息找出来给于皓俊看:「喏,这呢,【孙夏,6号你生日,跟姐吃个饭。】。不愧是thn长公主,约饭都约的跟圣旨似的。」 「那还不跪下领旨?」 「跪个屁,照这样说,我也是能算艺术世家——孙王之国长公主吧。」 于皓俊笑出声来:「你长公主,那我不就成了駙——总之,回头我给你想个封号啊,长公主你等着。」 他心里捏了把冷汗,险些把駙马二字说出来,好险转个快。 「駙什么?」孙夏笑中带着促狭,彷彿心知肚明,刻意大声的说:「我想想啊,这个音还有什么词——啊,父亲!对欸,赐封号是皇帝在做的事,原来你想当我爹还是我哥?」 孙夏嘴皮子利索,对上于皓俊更是毫不留情,于皓俊瞬间败下仗来,在外人眼里清冷儒雅的影帝,竟掐着嗓子:「奴才错了,奴才粗鄙之身,怎敢自居公主兄长甚至父亲?」 他可从没在戏里演过太监,好傢伙,第一次就给了孙夏。 孙夏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搡了于皓俊一下,脱口:「不能是太监,太监不能尚主……」 她猛地噤声,笑容倏地收起,眼睛也因诧异微睁,只是她掩饰的好,下一秒立刻恢復镇定。 面前那俊美异常的男人挑起眉笑问:「尚主是什么?」 引的孙夏瞪他一眼,他最好不知道尚主是什么,寻常人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他?演过多少古装正剧电影,能不知道这知识? 于皓俊心下一片澄明,咬着嘴内软肉才不至于笑得太开怀。 给她留点面子吧,他想。 他起身,敲了下孙夏脑袋:「和钟慈吃完饭后,过来这里一趟吧。」 孙夏抬起头,于皓俊柔煦一笑,解释:「长公主生辰,得好好庆祝,不是吗?」他没等孙夏回答,摸出了薄荷油交给她后,就转身入内:「我去和哲睿讨论事情了,别在外面坐太久,蚊子多。」 孙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总站的那么挺,孙夏总能在他的身影里找到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喜欢和他在一块,笑了好一阵子,蠢的简直没边了。 她不需要这副宽肩替她承担什么,孙夏自己的肩膀就可以撑起一片天。她反而想,若能帮忙分担些就好了——所以,她给yeboyo使绊子、勾结钟慈,她要让那些人都后悔,欺负于皓俊,就是惹了她这个不该惹的人。 孙夏想,没错啊,她就是小心眼,她就是錙銖必报,谁欺负了老于,就是和她做对。 她没时间想其他事,她还有很多事得忙,手机震动了下,是备用机,来讯息的是朱子曦。 孙夏读着讯息上的字,笑了。 这局,叶励记个点,日后奖励必不少。 脑里突然涌出了另一个声音:「嘿!」 不是指控,而是带着小玩笑般的雀跃,孙夏被惊着了,这可是第一次,清醒时原主出现和她交谈。 她试着和原主对话:「怎么回事?」 原主知道自己无预警出现肯定会让她惊吓,嘿嘿一笑:「都两年啦,魂也慢慢养好了。」 从前得入睡才能相见,为的就是不让完整的灵魂佔于上风而削减吞噬原主那为数不多的灵魂碎片。 但现在,魂养的越来越好,这表示两人的力量已经逐渐趋于平衡,原主已经不必担心自己有可能被併吞了。 这点让孙夏心莫名凉了些,她是苟活了这段时间,总有一天,她还得将这副身躯还给原来的主人。 孙夏知道她该知足——她偷来了快两年的时间,认识了很多值得相处的人,做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事,得知了不少内幕,但是,死过一次才知道,能活在世上,还能呼吸,无论是吃喝玩乐,还是疲于奔命,那都是难得的快乐。 她不知道这些想法原主是否会知道,她们共享着一副身躯,是否连脑袋都相连,那她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又该做何感想? 但显然,原主是不知道的,她大感惊讶:「这个叶励是谁啊?我以为你喜欢于皓俊——每次震动我都感觉的到,想不到你还勾搭别的小鲜肉,有一说一,长的可真不错。他怎么会有陈思悦的联络方式,为什么他要给你啊?」 看来原主平日是真沉睡着专注养魂,问题一个接一个来,像极了村刚通往急着探索新世界的小孩,从前孙夏还扯过谎拿这事吓过于皓俊,看来是自己想太多。 「叶励啊,算是……我新养的幼犬?」孙夏回答,一边将陈思悦加进好友列表——为表诚意,用的当然是自用机的号:「哦还有,我什么时候喜欢于皓俊了?」 「你不喜欢吗?正主居然下场拆我的cp?」原主坦率地反问:「可是我常常都能感觉到——」 孙夏脑中一顿,打断了她:「别乱感觉。」与此同时,陈思悦发了个问号表情包:【孙夏?】 【嗨,好久不见,思悦。】 【……】 【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有我的联络方式?】 【找以前的同学要的啊,听说你回国了,怎么都没给我电话,我很想你欸。】 那头停顿了很久,肯定在想那通电话是没被认出来吗?或许又猜测自己是个深藏不漏的。可惜看不见表情,否则她真想看看此刻陈思悦脸上精彩的神情——肯定是齣大戏。 【我也很想你。】或许陈思悦打完这几个字后,就衝到马桶边大吐特吐了,孙夏想想就爽了。 这种感情就像塑料花,特别假,但永不凋谢,真好玩。 她捺住缺德的喜悦,趁胜追击:【我最近正好超间,要不要约见面?】 原主虽跋扈,但真是个没城府的女孩,有点难过:「这么冷漠,思悦真的恨我吗?」 「所以我得知道她为什么恨你。」孙夏说:「你说过的吧,那晚,陈思悦、你、梁权都在,梁权哄着你喝下那杯饮料,然后她就冷眼旁观?」 「……是啊。」 孙夏哑然失笑:「若我不知道她这么讨厌你,或许也会真这么觉得。但你们都还太年轻,不知道适时隐藏喜恶的重要。」 「你忘记带入一点来看,她恨你。」 孙夏说:「试想,当时情况——梁权讨厌你,陈思悦也讨厌你,他们彼此都知道对你的厌恶,那好不容易凑在一起了,真的搞到了药,会干什么?」 原主沉默,心理泛起了颤,或许是因为激动,也可能是因为沮丧,更可能的是愤怒。 「才20岁的男孩女孩,做好事可以自己上,但做坏事,总是举棋不定,提心吊胆,更何况要做的事,是攸关一条人命。」 「你说他们,有可能不一起谋划,一起行动吗?」 原主的声音透了凉气:「也就是说,这件事陈思悦也可能知情?」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那你不替我报仇还找她吃饭做什么,跟她示好?和她做一对塑料姐妹花吗!」 这是脑内的声音,孙夏头很痛,呻吟了一声,无力的请求:「你冷静一点。」 然而扯到命丧之事,原主理所当然的开始歇斯底里:「我冷静?你怎么不看看你做什么缺德事?我要的是你替我报仇,不是让你和我的仇人和平共处当姊妹!」 「我都抱着这个成见了,怎么可能跟她当姊妹?」孙夏的声音始终坚定,冷静自制:「既然如此,那我们总得搞懂她到底恨你什么?你不是说了吗,你们感情很好,同进同出情同姊妹,那怎么她会做出与梁权背后下毒手这件事呢?」 「梁权那——出于我一开始的成见,及我的认知不平等,他对我现在抱有太大成见,我没办法从他那下手,何况他现在身分也不是说约就能约到的人,那你说,我现在能找谁?」 条分缕析过后,那声音终于冷静了许多:「你强。」 而陈思悦显然考虑好了,讯息也在这时跳出来,热情了不少:【(亲亲表情)当然好,我也好想你啊孙夏,好期待和你见面!(mua)】 119. 和陈思悦见面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 兰北的伊萨酒店17楼房间里,一室旖旎春暖过后,白荣枢的手轻碰上光滑如脂的背,这身材穠纤合度,不愧是长年练舞的,而他能拥有这样一个女孩,是他的荣幸。 陈思悦是被介绍进了公司,到底是谁他没多问,总之好像是个英国颇有威信的人物,这样的人一进公司,当然成了万眾瞩目。 白荣枢凑着热闹的去看了,然后看见一个美丽的杏眼女孩,陈思悦身上穿着的男款白衬衫,下襬扎进黑皮裙中,轻轻扫了一眼,然后对他礼貌一笑。 那件男款衬衫是仿的lv衬衫,但虽然是仿的,但那版型可仿的真像,要不是白荣枢自己有一柜lv的男装,否则还真要骗去。 陈思悦身上那件,仿的就是他日常爱穿的经典款。 一下子他的兴趣就被勾了起来,陈思悦注意到他的视线,又再次朝他微笑,白荣枢指着她的衬衫,又比了比自己的,然后摇摇头,带着奚落的笑。 陈思悦一下红了脸,尷尬低下头,白荣枢又理解点头,食指竖在唇前,表示会保密。 陈思悦又笑了——这回真诚了许多,就如一朵花一下子绽放开来。 她笑起来很甜,那时是冬末,白荣枢却只觉得春天提早到了。 于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追求了一阵子,两人确定关係,床上一拍即合,白荣枢都没想到这种床笫之事上两人能这么合拍。 但她的手段可不只这个——若仅有这个,怎么留得住流连花丛的小白公子? 兴许是留学过的经歷,陈思悦大部分时候都在精进自己,她不像曾经逗留在自己身边的男男女女,陈思悦更加聪明,她懂白荣枢不甘身为旁系,想向上爬的野心,也懂白荣枢谈及的所有事情,她不会跟那些人一样,露出茫然神情,反而会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有来有往的交流,逐渐地让白荣枢离不开她。 白荣枢将陈思悦拥进怀里,又把半软不硬的柱器放了进来——就是还想要温存一下,幸好对方也不排斥,轻吟了声,媚眼如丝:「阿枢,我累了。」 「少来,你的体力我多少还是清楚的。」白荣枢把陈思悦掰过来看着自己,捏着她的下巴:「今天让你这么不专心,是我的问题。」 陈思悦推着他的胸膛:「对,你的错,你不卖力我才不专心啊。」 她说话自带着撒娇,尤其是在完事后,她的声音比寻常时还软,听的白荣枢都快化了,吻了她一下:「悦悦,再给一次机会。」 「不要。」陈思悦亲了下他的颊边,俏皮眨了下左边眼睛:「我晚上有约,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害羞的嘟嚷:「肯定时间都给你耽误去了。」 白荣枢怔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这可是陈思悦难得对自己技术的肯定。 陈思悦想起身穿衣服,白荣枢就偏不让她如愿,用双腿把她钳制住:「到底和谁有约,比我重要?」 交往不到一年,正是浓情蜜意的阶段,比起以往的其他人,白荣枢更黏陈思悦,紧抱着不想让她离开,咬着她的耳朵:「解释清楚才能走。」 「一个朋友嘛。」陈思悦觉得痒,笑着说:「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孙夏,我们以前是好朋友。」 白荣枢知道她,毕竟身处娱乐產业,年初金鸥奖孙夏还那么风光,甚至势如破竹拿下一座奖,他当然有注意:「你们竟然认识?」 他倒是不知道孙夏已经掌握了叶励和朱子曦的事,毕竟他当时替白以旭挖坑让跳的是于皓俊,孙夏参进这事,算是案外案,叶朱两人有意隐瞒,自然无从得知。 「嗯,我们以前一起在乔珈上学,那时候还蛮好的,不知道她从哪个同学那边拿到我的联络方式,约我一起吃饭。」 白荣枢语气不乏羡慕:「我可真羡慕你们乔珈的学生了,和你们两个美女当同学,我当初就该去念乔珈,当个校友回学校也能饱饱眼福啊。」 陈思悦瞪着白荣枢,随后咬了他一口洩愤,白荣枢瞬即大笑:「哎,我还有句话没说——前提是,孙夏得是纯天然啊。」 陈思悦这才消气,挽着他的胳膊,手指在他肩上画圆,感谓的说:「她都已经小有名气了,我现在还是小透明……」 「等九月时参加节目后就不同了。」白荣枢搂着她的腰,深情一吻:「我早就把你放进名单里了,不用担心,孙夏就是个小三线,只要你抓紧机会我也想办法推,到时候你和她之间谁红,还很难说呢。」 陈思悦感动的看着白荣枢:「我何德何能……」 「我不疼你疼谁呢?」白荣枢轻碰上她的鼻子,又偷了一吻:「早去早回,悦悦。」 陈思悦点了点头,抱住他的脖子,迟疑一下,凑近他耳边说:「阿枢,我回来时,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荣枢喉头滚了滚,把她拥进怀里:「我就在这,乖乖等你回来。」 总算是哄的白荣枢愿意让她离开,陈思悦在浴室擦拭自己的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方才在白荣枢面前表现的甜美荡然无存,她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扯了嘴角,笑得很冷。 她知道白荣枢最好美色,两人的关係是她有意为之,若非如此,到时候她和孙夏站在一起,或许白荣枢一颗心就偏向孙夏那去了。 男人的话她通常听听,尤其是刚完事过后的情话,白荣枢肯替她安插进下个月的选秀队伍里,陈思悦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其他——听听就罢。 她又冷冷一笑,注视着镜中这张脸,说的上清丽,如出水芙蓉,但和孙夏那极具攻击性,明艳张扬的脸蛋比起来,还是太素净了。 睽违近两年又要再次见到她,她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和这位『好朋友』见面呢? * 两人相会的事宜一切由孙夏负责,陈思悦只负责到了两人相约的餐厅,这是一家欧式风格的西餐厅,她比孙夏早到,应该是孙夏有打了招呼——也可能是她今天穿了价值不斐的白洋装,接待员客气地带着她进了座位。 陈思悦这身白洋装是和白荣枢交往后男方送给她的一套香奈儿,她特别将所有头发全部扎成了丸子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整齐简单,就能使她清纯的美完全绽放。 孙夏也只迟到了一两分鐘,她出场时,说美的惊心动魄、让整家餐厅的人都倒抽一口气实在是过了,但当她摘下口罩,露出浅浅微笑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免俗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头蓬松卷发披在肩上,穿着优雅的收腰小黑裙,带着上镶几朵玫瑰的发带,穿着黑色尖头红底鞋,拎着红色的ladydior,右手腕的红绳并不突兀反而显得亮眼,让这身小黑裙加了不少亮点。 但注目也不过一两秒,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兰北市,俊男、美女、有钱人,多的是。 陈思悦有点后悔,她不该穿平底鞋的——她其实比孙夏还高一两公分,但孙夏今天穿的可是高跟鞋,这下两两相比,她就矮一截了。 孙夏将ladydior放在桌上,热络地和陈思悦打招呼:「嗨。」 两人的形象可是天差地远了,陈思悦本身就长的素净些,一身白更衬的清纯,孙夏则是黑色与红色的搭配,低调张扬这两个反义词用来形容她却刚刚好。相对而坐,又都是长年练芭蕾的,身姿体态都极好,端坐在椅子边,就宛如黑白天鹅,优雅美丽。 「好久不见。」摸不透她要做什么,陈思悦先配合演出:「两年了,好久了。」 孙夏招来服务生,熟悉的点了鹅肝佐鱼子酱,又问陈思悦:「你点什么?」 「一样。」陈思悦至从跟了白荣枢后有了点积蓄,虽然大多都存起来,但来到这种餐厅,对座还是孙夏,该撑的场面还是得撑。 「你可以喝这里的酒,白酒我很推荐。」孙夏盖起菜单:「我就不点了,我今天开车来,晚到一些也是因为堵车,抱歉。」 「你买车了?」 「借我爸爸的开,我就是嫌还得网约麻烦。」孙夏笑了下:「刚回国吗?最近在做什么?」 原主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你在装什么,不是早知道她半年多前回来了吗?」 「装啊。」孙夏回答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就是装。」 看谁更会装,一场姊妹情深的戏,看谁装出了胜负。 陈思悦没把孙夏的话当真,年初那通电话就已经听出孙夏其实认出自己,她这番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是,她也演,演员嘛,既然孙夏爱演,那她奉陪。 孙夏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情真意切可不假:「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陈思悦错愕,但凡任何人被这样一个美女凝睇着,或许都会如她一般惊艳以致茫然。 「我……」 话被打断,餐点上来了,两人聊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孙夏不避讳谈她新戏拍到一半被截断的事,陈思悦也坦荡荡说出她靠白荣枢上位的事,而且自己现在有了经纪公司,也想往演艺圈发展。 名利场上靠人上位的多了去,不只演艺圈,时尚界、商界、政治界也有,若广泛的来讲,那些靠父母的星二代,不也是差不多吗? 孙夏只是惊讶于她如此坦荡。 「不少舞蹈圈的最后也都真进了演艺圈,毕竟钱赚的还是比较多。」孙夏理解的点头,面露欣喜:「若以后在演艺圈,我们就可以常常见面了——还有梁权,你应该知道吧?毕竟im1好红啊,常常都会在电视上看到他。」 「梁权?」陈思悦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梁权。」孙夏开心,又握住了陈思悦的手:「我们要常常见面,好怀念我们三个,还有涵馨在一起的日子啊,那时好快乐,不像现在,要烦恼的是好多。」 孙夏撇了撇嘴,最近的风波确实让她心烦意乱,第一部女主剧重新开拍遥遥无期,怎能不烦呢? 陈思悦心中冷笑:「是啊,真的好怀念。」 原主的声音尖叫着:「不要再演姊妹情深了,太虚偽了!收回那话,收回!」 脑内的声音回盪衝击,孙夏疼的呜咽了声,她紧蹙秀眉痛苦的模样把陈思悦吓了一跳:「不舒服吗?」 「有点,但没事。」孙夏按着额头:「两年前的事之后总这样,可能是后遗症,我的头常常会痛。」 两年前这个词是个关键时,陈思悦警惕。 孙夏抬起头,已经盈满了泪,她拿起纸巾拭泪「思悦,其实……我很对不起你。」 「……什么?」 原主更气恼了,声音更尖锐了些:「别再跟她道歉了,你没倒她一头红酒已经不错了,不要道歉,不要用我的身体道歉!」 倒她一头红酒?自以为在演小时代?是不是还要加句发烂发臭? 孙夏痛苦的蹙着眉,更加楚楚可怜——犹如西施捧心,我见犹怜。 她支撑着自己,诚心地和陈思悦说:「事情明明都是梁权做的,但报应却全都应在你和涵馨身上,梁权反而混的风生水起,这……太不公平了。」 梁权进了im1如鱼得水,以第八名出道,但现在都有半年时间了,队内人气可是洗牌,据说已经位居人气黄金三角了。 兴许是最近得知孙夏遭殃了,单从镜头前的画面,梁权看上去状态比以往都好。 哪有什么事情比仇家倒楣了更让人心情好呢? 陈思悦戒备的神情收敛了些,孙夏呷了口花草茶,抽了抽鼻子,自嘲一笑:「现在说这或许都是马后炮——但当时,知道你们去了国外时,我问过我妈你们去哪,但她不肯说,我当时也没方法把你们找回来。」 陈思悦凝视着她:「算了,事情都发生了。」 「我也想报仇,可是,我对当天的事一如所知,也都没证据了,我不知该——」 孙夏半掩着脸垂泪,那颗泪的位置刚好,就在她那双桃花眼的中间,要滴不滴,孙夏的自尊不允许她在眾人面前落泪,但提起这事,她怎能不伤心? 孙夏握住陈思悦的手,哽咽的说:「这件事里,我没对不起谁,只对不起你和涵馨。」 倔强的人难得露出了些许脆弱,通常更有说服力。 她以前就是这么犟的人,两人从小认识,陈思悦对孙夏到底什么性格心知肚明,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见她,她总觉得对面这位发小,有几分不同。 确实没有一丝破绽,情绪烘托的得当,也的确是这个情形下的孙夏会说出来的话,但人类的直觉似乎在告诉陈思悦,面前的孙夏,已经不同往日。 这时,陈思悦回握住了孙夏的手,她悵然垂眸,又望向眼前眼泪欲坠不坠,极为惹人怜爱的孙夏。 「你对不起什么呢?你是受害者啊,你根本不需要为此事道歉的。」陈思悦抹了下脸颊:「孙夏,我从不怪你。」 情绪酝酿到位,声音似乎也有一点鼻音,还真是齣姊妹情深的好戏。 忽略孙夏正紧咬的嘴内软肉——原主正在她脑内尽情乾呕:「真是场好戏,这感情真跟塑料花一样,很假,但永不凋谢!」 「我……」但若真这么败下仗来,那她的影后和新人奖就真的白拿了,孙夏不为所动,抽了下鼻子,泪珠终于落下:「我每一回看到梁权那么顺利,我就想到你们……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你们,我好想你们……」 还是那个就算死也要优雅得体的孙夏,就算哭,她也不能狼狈,眼泪绝对必须在正中央落下(曾经为了哭戏哭的好看,她认真训练过),桃花眼盈满着尚未落下的泪,真是让人心疼。 接着,情绪一转,她咬着牙,眼神渐趋阴戾:「我好恨他……」 恐惧这种出于下意识的情绪使得陈思悦双手猛然一抽,孙夏分明没看着自己,但她却觉得周身寒冷。 近两年前,她刚到英国时,接过梁权的一通电话,他歇斯底里地说孙夏回来了。或许,那时候的梁权,遇到的就是这个状态的孙夏。 想不到孙夏却在这时紧握着她的手,不肯让她抽离,她又抬头,阴鸷的看着陈思悦,轻声说:「你不恨吗?」 陈思悦茫然:「什么?」 「事情是他做的,但去了国外的却是你和涵馨。而梁权他,却还待在兰北市,现在甚至走出了一条好路,事业扶摇直上,你不恨他吗?」 陈思悦盯着她,孙夏现在就应了一句热门词语——破碎感,但虽然脆弱,却没有破绽,她的情绪都是合理的,就算陈思悦觉得哪边不太对劲,也找不出到底哪里。 「你变了。」她说,「变得不太简单了。」 「你敢说你没变吗?」孙夏反问,苦笑:「经歷过这些事,你没变吗?」 是啊,她也变了,换做以前,这些事,她都做不出来。 苦难强迫成长,这话说的还真是对的。 孙夏推心置腹,握着陈思悦的手倒是松了些力道——这或许表示,她在犹豫了?「我不想看他这么顺利。」 「每一次,看到他在舞台上活跃,看到他有那么多粉丝吹捧,我就好痛苦。每一次我都能想起那一晚的情形,撕心裂肺、濒死的痛苦,我就在想,做出这种事的人,被那么多人喜欢,被那么多人——」 她冷冷一笑:「他们都说梁权值得出道,他哪里值了?」孙夏望着陈思悦:「你也不甘心的吧?」 陈思悦怔愣,半晌,那个紧握着对方不让放手的人成了她:「我不甘心。」 「我、我……」陈思悦深呼吸一口,剎时间情绪似乎开始震盪,她鼻音比方才更浓,深吸了几口气,力不从心:「我年初刚回来,就看到他出道的事。凭什么,对啊凭什么,他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他凭什么还有这样的声势和名气!」 「我好不甘心,也替你好难过。」陈思悦声音渐低,眼泪终于从眼角落了下来。 「我知道。」孙夏了然,像个贴心大姊姊,轻轻拍着她的手:「我都知道。」 「我想将内幕公诸于世,这件事,思悦你能帮忙我吗?」 「当然。」陈思悦回答的爽快,又是一脸同情:「我怎么可能不帮你,我们是好朋友啊。」 孙夏还在拍着她的手,动容的说:「我身边可以信任的好朋友,真的只有你了。」 虚偽的笑容和眼泪下,不言说的情绪都在流动。 这场大戏,导戏的、表演的都尽力配合,用了全身力气的演出,怎么能不精彩呢? 这场戏,就四个字,姊妹情深。 120. ZC 大戏搬演完毕,可真是一场精采绝伦的戏码,演戏的都觉得快活,尤其孙夏——有一阵子没演戏了,这下可真是过了她的癮。 一个是女演员,一个练芭蕾,两个女孩子都吃不多,身形在外人眼里看来可说是消瘦,但在自个儿圈内里,那都是刚好的。 「幸好练舞练久了,减肥对我而言也没多难。」孙夏买的单,一面和陈思悦说:「现在不是都用那种液晶电视吗?我家就摆一台45吋的,那可恐怖了,镜头本来就会把人拍胖了,那种大电视就更可能把比例拉宽。」 「我经纪人就常说,明星就得瘦到一般人看起来太瘦的地步,这样在镜头上看起来才会刚好。」孙夏笑了笑:「说来,这也是挺病态的一个行业哦?」 陈思悦陪着她到停车场:「哪个行业没点内幕?」她看着不远处眼熟的司机,刻意的和孙夏提了句:「我的司机来了。」 孙夏配合的看了一眼,驾驶座上坐的是个半百大叔,不是白以旭同母异父的,仅大他们三岁的弟弟白荣枢。 陈思悦说:「阿枢非要人来接我,其实我打车也行的。」 说起这话时,陈思悦语气里明显带着优越感。 孙夏似笑非笑,语焉不详:「他真宠你啊。」 「那也太宠。」陈思悦和她道别,然后就上了白荣枢派来的那辆车,司机礼貌回头:「陈小姐,白公子让我送你去伊萨酒店。」 白荣枢得知陈思悦用完餐了,立刻着人去了餐厅接她,急不可耐的曖昧说着:「我得雪雪耻。」 满脑子那档事,真幸好他不是艺人,否则迟早因这种事情塌房。 陈思悦低下头看手机,一则通知跳到视线之内,陈思悦反覆看了几眼,接着笑了。 果然,虽然白荣枢无实权,但他能做到的事,还是比自己想像的多。 「师傅,快送我回伊萨酒店吧。」陈思悦笑着说,就这件事,她也要礼尚往来,今天一定得让白荣枢满意才行。 * 孙夏确实开的是和孙向楠借的车,期间,原主冒出来和她搭话了:「戏终于演完了,可以理我了吗?」 事出突然,孙夏吓的不轻,车打了个弯,幸好开的慢路上又没人,否则重生这种好事,哪可能发生第二次? 「你注意下情况,」孙夏回嘴:「你好歹等红灯吧,要不然真就一尸两命了!」 声音怔了一会才懂她此话的一语双关,瞬间爆笑,好一会才说:「所以你到底要利用她做什么?」 孙夏用吸管喝着热美式——为了笑起来好看,演艺从业者定期都有在做冷光美白,无一例外。但其实根本原因该归咎于咖啡、茶饮、菸酒等重色饮品。 儘管如此,演艺圈的人每个还是都戒不掉这些提神良品,所以只能尽量避免大量接触,于是孙夏用吸管喝热饮——总比倒头牛饮冲在牙齿上来的好吧? 候着这大姊慢条斯理的喝咖啡,原主等不及了,她总是如此,没什么耐心,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嘿,你要说了吗?——这次你可不能说我啊,我打了招呼,说了嘿的!」 还是这样,惊人的天真,从身体新宿主的视角她看过了很多内幕,但却依然纯粹。 这样的女孩,玩不过陈思悦。 孙夏哂笑:「你把自己放到她的位置想想,一起干了坏事,她虽然去了不错的学校,但没毕业就回来——肯定是混不下去,自己算算学制就知道,英国皇家学院哪有那么好混的?」 「而她退学归来,看到了什么?最讨厌的孙夏在演艺圈混的如鱼得水,拿了个新人奖。和她一起谋筹坏事的梁权非但没遭殃,目前还是当红男团的成员,声势水涨船高,若你是她,你怎么想?」 「……恨。」原主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恨他凭什么一点事也没有,他才是下手的人——当然,我本人也是这个想法。」 所有的消息全被封锁的很好,梁权依然是那颗冉冉升起,越升越高的明日之星,但以原主对他的了解——好色、没定性、喜欢征服、还是个妄图靠女友上位的凤凰男,一看就是个容易塌房的样子,他竟安然无恙至今,令原主非常震惊。 原主恨恨的说:「他一定有睡粉丝、要不就是偷藏嫂子,一定不止一个,绝对有!」 「我也觉得,但得有实锤,我们在这空口说白话没用。」 孙夏只为梁权粉丝们心梗——梁权那小子能脚踏两条船,期间还不避孕搞出人命,有这样前科的人,藏了一粽子的嫂子这事,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孙夏笑了:「而且,关于你的事,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啊。」 「……」原主沉默了一会,突然醍醐灌顶:「但陈思悦手上或许……」 孙夏讚赏:「变聪明了,妹妹。」她心情好了不少,手指敲打着方向盘,随着广播里轻松的音乐打着节拍:「然后呢,我也希望,梁权能越爬越高。」 「加深他们的矛盾?」 「不止。总之,我真心希望,梁权能日日高升,早日成为一线顶流。」 孙夏雀跃的笑了,她突然理解那个背后操棋者的心态,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在下,确实是种快乐。 半途,孙夏趁着红灯飞快滑了消息,而这时,热搜榜已经被一个人屠了榜。 桑森逸塌房这个词条高掛在上。 【出道未满一年,im1成员桑森逸惊爆睡粉?】——两小时前。 【竟不只一个?又一名粉丝跳出来自爆曾与桑森逸有过亲密关係,并且表示;两人上酒店的钱都是她付的。】——一小时前。 这种消息要爆不爆,偏偏在她和陈思悦会面之后,孙夏饶有兴味一笑,等着后续发展。 至于当红男团传出睡粉这种毁灭级爆料……这团还混得下去吗? 孙夏现在很期待,一团里一旦有个人开始塌房,就是在考验这个团的偶像素质,毕竟这种事,很可能就像骨牌效应一样,一个接一个,连环爆啊。 * 八月初那几日,孙夏确实没食言,和于皓俊提过有空的日子,她一律都到华月宅邸。 只是,于皓俊可不是间着没事就和苏哲睿一起窝在别墅里整理资料查帐务。 违约事件越演越烈,对方派出了跨国律师团队,而于皓俊委任的宗律师不甘示弱,早就收集好证据,简直是在和yeboyo说——放马过来。 宗煜这位律师也很有趣,和于皓俊差不多岁,放律师界算年轻了,他在兰北市高层社会圈里很有名,他长得帅,口条好,又屡创佳绩,而且还是个看钱办事的人,钱多了他会提供自己良好的服务——讲白了他没什么道德观念,他只看钱还有名气。 于皓俊这个案子,当然是非常好的提供了他最看重的两样东西,宗煜马上接了。 这个情况,钟慈在和孙夏约的生日晚餐中提到:「好玩。」 她的声音带着玩味,吃着龙井虾仁,饶有兴致了:「本还想让你想办法帮忙添乱,结果于皓俊和宗煜这两个就够他们呛了。」 钟慈是个爱刺激,而且有种狼性的人,越相处,孙夏就查觉到这件事。 她很执着,对成功坚定不移的嚮往,却也热爱刺激,喜欢挑战比她强大的人并且战胜对方。 比如从控制慾极强的尤靖思手上得到自己得以大展身手的权利、又或者把对家yeboyo搞掉(孙夏也是算准了她早有心思,所以才拿捏住了她)、再比如,试图压这个小了自己6岁的女孩一头。 韩餐馆那次挫败深深地让钟慈感到羞愧。 她会一项项得到自己要的,她不已经做到了吗?从尤靖思手上拿到了自己可以使的权利,再来,yeboyo也会再见,而钟慈梦中的那个帝国,一定会在自己的计划中形成。 孙夏和钟慈相处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自己在钟慈面前有一刻弱势,那会使钟慈对她瞬间失去兴趣——比如那个在她眼里根本没有威胁的紈絝弟弟钟恣。 「我们不能输。」钟慈笑得很无良,还真惋惜起来了:「我真有被压一头的感觉。」 孙夏笑了:「我也讨厌输,慈慈姐,yeboyo得在你手中倒台才有意义。」她眨了下眼:「慈姐,可别让艾琳尔夫人那枚戒指让的没价值啊。」 钟慈发出了个介于呵和哼之间的笑声,无法定义是轻蔑或者喜悦,她似笑非笑:「不会没有价值的。」 孙夏以为钟慈篤定的和自己承诺不可能失败,想不到钟慈说的却有另一个意思。 「你给了我这个大展身手的机会,」说的倒是挺诚恳的,钟慈轻声说:「我也得回以你一个大礼,不是吗?凑巧今天你生日,我就藉此将这当成生日礼物送你了——」 她从手机调出了资料,转向给孙夏看,又一次,展现那个慵懒高傲的笑容——那种高高在上,视凡人为无物的笑,等着这次看见孙夏大吃一惊,难得在自己面前失措。 那是一个企划书标题,写着两个英文字——zc。 「我一直想这么做,thn确实是平价取胜,在市场叱吒多年。可是,说句老实又不好听的——赚平凡人的钱,哪有赚富人的钱来的多?」 孙夏了然:「你想打造一个专柜美妆品牌?」 都是听到闻名遐邇的专柜额外多做开架產线,还真少听说平价美妆跑去跟高阶专柜抢活的。 「当然没打算脱离thn,子公司而已,但是,这个品牌,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不会让我妈插手。」 「想必你应该也知道,我放出去了一些话题吧?」 钟慈挑起了眉梢,孙夏拿起茶盅,笑弯了眼:「那个thn要找我当代言人的事?」 她点头:「现在你知道,thn到底想找你当什么的代言人了吧?」 他们的关係很神奇,一个想要压迫对方,另一个却从不甘于弱势,头昂的老高,死也不低。 然而,她们又彼此欣赏,钟慈感谢孙夏愿意出让那枚戒指让她换得这个机会,孙夏也有求于钟慈,两人都是忌惮又佩服对方的。 孙夏笑:「我的咖位,还不够格做这种高端美妆品牌的代言人吧。」 「别那么没自信,咖位啊,可以慢慢升啊,又不是升不上去。」钟慈呷了口茉莉花茶:「还有一点,你带货能力强。」 这或许也和现在社会的追星风气有关,粉丝们为了支持明星,都会集结起来买代言商品或者杂志周边。 孙夏虽然只是三线,但她的粉丝在这方面确实不输任何一线,她现在输就输在粉丝数不敌顶流,要不然业界就要流传一句——得孙夏者得天下。 「这个生日礼,你喜欢吗?」钟慈放下茶盅,抢先在孙夏开口前说:「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母亲了,当然,详情没说,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我能拿到戒指,是因为你故意让给我的。」 孙夏喝了口茶:「如此,不会不好吗?」 「不会。但是,我妈就知道了,到底是谁刻意安排了一场古董店偶遇,是谁怂恿她那言听计从的『乖女儿』搞叛逆了。」 钟慈望着她,笑的耐人寻味:「我说这话可能有点过于自信,孙夏,我和我妈曾经一条脐带相连呢,所以,倘若她为此勃然大怒,眼下能保全你的人,我敢说,只有我了。」 这些财阀生起气来要搞一个小明星太简单了——顾雨恩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很好,这下她和钟慈彻底绑定了。 似乎也觉得自己像在威胁,钟慈放软了语气,解释:「其实我也没什么意思,我是真的感谢你,也想不出能怎么回报,不如就让你来做我品牌的代言人。」 他们是同一种人,别人施捨的点什么,就要加以回报,孙夏知道她是真心的,心也软了:「……我知道你的好意,其实我也对你这品牌挺有兴趣的,但就是我对自己咖位没信心。」 「这我也有一套法子,我的计画呢,就是——孙夏和zc,相辅相成。」气氛缓和,钟慈眼中掠过自得:「我们之后再谈吧,我要回去继续构思品牌了。生日快乐,孙夏。」 * 和于皓俊约好了与钟慈结束晚餐就回华月宅邸,孙夏可没忘记,她近来总是开孙向楠的车,老父亲虽然有些不快,但可怎么办呢,自家女儿,还是只能自己疼。 孙向楠想,要不等哪天他家这颗美丽优秀杰出的白菜被谁家的猪拱了,他想疼都没法疼了。 但老是开父亲的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孙夏已经在计画买车了。 孙夏发了讯息给于皓俊:【要去瑯山了。】 行驶了一段路,讯息来了,她扫了眼屏幕,索性直接拨电话过去:「我在开车,你传什么?」 「不要直接去别墅那。」于皓俊说的有点急,那头有开门声:「你们怎么吃这么快?」 孙夏真要气笑:「我们吃了一个半小时欸。」 现在八点半,都吃快两个鐘头了,她和钟慈再能聊还能说什么,强迫钟慈现场编一段zc品牌宗旨,还是好好讨论品牌未来规划? 不是和她斗嘴的时候,于皓俊说:「今天瑯山有个小型市集。」 孙夏疑惑:「然后呢?」 15分鐘后,这炎热夏夜里,人群摩肩擦踵,有个戴着口罩,面色极为难看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 太热了,人也好多,各式味道混在空气中,炒麵味、黏腻的汗味、廉价的香水味,这使刚吃饱的孙夏反胃不适。 孙夏满肚子窝火,破戒的买了瓶苏打水,想要消消这腻感。 这个市集有点日本夏日庙会的感觉,各式小摊,有吃有玩,情侣、朋友、家人,像是都约好了一样,简直在这一天倾巢而出,全来了这个市集——哦,大型市集。 于皓俊那句小型市集,就是在唬她,这是个什么夏日嘉年华的,虽只是地方性,但规模可大了,小?他哪隻眼睛看到了小? 他把她叫到这个市集干嘛! 于皓俊在电话那头下指导棋:「——对对,就是那个小庙,旁边不是有阶梯吗?你从那爬上去,不远不远,哎别生气,你等等就知道了……」 他求饶,孙夏的怒气才消了些,他引着她到了边上的一个小凉亭,孙夏左顾右盼:「人呢?」 特地把她叫来这里,却不见踪影,到底在搞什么? 「别急。」于皓俊声音很低,也很轻,还很温柔:「你信不信,我能点亮整个夜空?」 说不信就中计了,孙夏发笑:「我说信你要现场演示一遍?」她玩笑般的回答:「我相信啊,你什么是办不到,你可是于皓俊。」 那头男人低低的笑了,那种笑声特别好听,像一杯红酒,让人忍不住反覆品尝:「五秒。」 「什么?」 于皓俊轻声的倒数:「5、4、3、2……」 这倒数把孙夏的心都吊了起来,她也跟着期待于皓俊要怎么花式的点亮整个夜空,最后那个1,于皓俊停顿的特别足有三秒,孙夏倏地理解,噗地笑出声来,给他个台阶下:「算了,不用点亮满天星星,你点亮你家客厅的灯就好了——」 「1。」 几乎与此同时,嗖的一声,孙夏猛地抬头,烟花在天空乍然而现,绚烂夺丽,把一片漆黑的天空染上了流光溢彩的顏料。 整个天空的都被点亮了,彷彿满天的璀璨星光。 耳边,听见了于皓俊轻轻一笑。 「生日快乐,孙夏。」 121. 又一年孙夏的生日 不是没看过烟火,但不知怎地,这场烟火,孙夏看的频起鸡皮疙瘩。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放烟火。 这个位置绝佳,因为高,所以视野好,周遭也没人,所以无人打扰,可以专心的看着这场精采的足有10分鐘的烟火秀。 每一发上去,底下就一声讚叹,孙夏想,你们也是沾了我的光,这可是为我放的呢。 她当然想过会不会是自作多情,或许只是刚好今天有个烟火秀,所以于皓俊把她叫过来罢了…… 但她想认为这是为她放的烟火,生日嘛,她高兴就好。 电话从未中断,孙夏意犹未尽:「烟火很漂亮。」 「我也觉得很漂亮。」那头,于皓俊认同。 孙夏无声一笑,心脏还在狂跳,激动难抑。于皓俊彷彿看穿了她此刻心情,忍不住打趣:「没漂亮到会说不出话吧——」 「你到底要不要出来见我?」没头没脑一句,于皓俊怔愣,下一秒,转过头,就看见树后,拿着手机的孙夏盯着他看。 孙夏笑着——是真心的笑,不是敷衍也非逢场作戏,于皓俊看的出来,这个生日礼物,她是满意的。 「……怎么发现的?」他从树后走出,自然有几分狼狈,但在她面前,又觉得狼狈也无所谓。 孙夏撳断通话,张开拳头:「绽放的那刻,藉着亮光,看到这里有个人影。」 「然后以为有危险,打算要揍人了?」 「差一点。」孙夏挑眉:「但我还是认的出来是你啦。」 听见此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就像两个感情很好的小孩子,看到对方就觉得很高兴,不知道是谁的笑感染了谁,所以,一起笑了。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步之遥望着对方,嘴角都带着暖暖笑意,却谁也没往前,去打破这一瞬的气氛。 半晌,孙夏才问:「去别墅吗?」 「好啊。」 他答得这么麻利,孙夏起疑,有些兴奋:「别墅那还有惊喜吗?」 「没惊喜了。」于皓俊乜她:「这整个天空的烟火还不够啊?」 所以真的是为我放的。 孙夏轻抿着唇,难掩欣喜,孙夏知道自己喜欢平凡中的浪漫,她曾以为是不会为烟火鑽石这种用钱推砌出来的惊喜感动,但当有人真把这放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这人还没点霸气,明明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这种鸟话,却反而傻呼呼地像是在说——快看,这烟火就是我放的,厉害不,夸我。 想不到这个时候,孙夏的感觉,竟然是动容。 世俗,她就是世俗,孙夏笑出声来,她心情好,这时候谁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她是爱钱,但她心知肚明,今天这份盛大的礼物,她之所以喜欢,并不是因为这得烧掉很多钱。 于皓俊忍不住问:「笑什么?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冤大头居然给我放烟火?」 「差不多吧。」孙夏却止不住笑,打开了车门对他说:「别墅见,冤大头。」 其实去了别墅也没什么用,都开车来的,也不能喝酒,但别墅隐密性高,在这,他们可以自在一点。 虽然没有其他惊喜,但于皓俊还是有个另外的小礼物给她:「苹果派蛋糕。」 为了身材,孙夏这种自制力极高的,再馋也不可能吃蛋糕,所以端上来的只是份普通的苹果派,他一手端盘子,一手拿蜡烛——没点燃的,虽然演了天帝,但还没有铁砂掌的神功。 没点灯,于皓俊点了蜡烛,现在两人唯二的光源,就是这微弱蜡烛和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 他又拿出了一个礼盒:「里面两样礼物,我妈又编了条红绳给你,另一样是槐序送的,你打开看看。」 「槐序送我礼物?」孙夏笑弯了眼,一边拆缎带:「那得请这孩子吃个饭了,怎么有这么乖的孩子呢?」 「你或许也可以顺便请替他送礼物过来的舅舅一顿?他这位舅舅还会把整个星空点亮,可厉害了。」 孙夏白他一眼,又低头看着礼盒——确实如于皓俊所说,里头是一条崭新的红绳,他说:「早跟她说你这条还好好的,让她想点别的礼物送,偏偏不要,又编了条一样的。」 想起一年前在端和医院里沉清念亲手替她戴上的这条红绳,已经陪着她一年了,多少也有些磨损,孙夏反驳于皓俊:「你妈妈这礼物好,我喜欢,我也想换一条了。」 那天戴上这个红绳后,她久违的和眼前的于皓俊重逢,然后这缘分就像斩不断一样,非但没淡,反而羈绊越来越深。 孙夏又看着槐序送的礼物——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手绘老鹰胸针。 孙夏笑了:「这是我?还真神气。」 「他觉得孙阿姨像老鹰吧。」 于皓俊看着她,也跟着微笑,孙夏拿出了红绳递给他:「帮忙一下。」 他迟了一秒才意会到孙夏用意,于是低头,将那条陪伴她一年的红绳从纤纤柔荑上解下,然后将新的这条带进孙夏的手里。 他头低得很低,孙夏也跟着垂下脑袋一同注视,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眼角起了一点皱褶,他应该是在笑,反正她觉得他在笑。 「烟火怎么回事?」孙夏问他。 「想送你礼物,又觉得你什么都不缺,不如放个烟火,至少能让你印象深刻。」 孙夏笑出声来:「真的很深刻。」 第一次,有人为她放了满天烟火,替她把无星的黑夜点亮了。 于皓俊接着说:「给你单独放烟火太盛大了,不好。所以就找到了这个活动,我人脉挺广的啊,一个牵一个帮我联络到了主办。」 于皓俊没抬起头,说话时气息都呼在腕上 孙夏觉得心里痒痒的,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却又克制住,这使得自己感到古怪,某种推力要她赶紧的,又有个阻力要她千万别说。 这种奇妙的感觉,涌到了脸上,嘴角终于先举白旗投降,绽出了笑。 「长公主殿下,这些生辰贺礼可还满意?」居然还念着上一回那个玩笑话题,不过谢天谢地,于皓俊这次没掐着嗓子学太监。 见孙夏已经低头在吃那半块苹果派,于皓俊警惕的将手伸进了口袋,把什么收在身上。 「还行。」孙夏不温不淡的说,看见他扁起了嘴,瞬间喷笑:「行啦,喜欢。」她支着下顎:「这次不是太监小皓子,是什么身分?」 于皓俊嫌弃的很:「哪有太监叫什么小皓子,跟小老鼠似的。」 热水滚了,于皓俊冲进茶壶里,沏了壶茶,给自己和孙夏都倒一杯,轻声问:「你要我什么身分?」 落地窗就是这个好处,月光照进屋内,打在两人身上,都不需要点灯,也能把彼此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这一刻,月白色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于皓俊这样温润微笑看着她时,心里那股搔痒感又来了,孙夏咬了下唇:「是于皓俊就好——」 倏地脑袋一抽,孙夏疼的呻吟,手中的茶盅落地破碎,于皓俊吓了一跳,顾不得什么得不得体,他扶住了孙夏,眼里尽是焦急惊惶:「怎么了,孙夏,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嗯?」 孙夏却没回答,她按着脑袋,灵魂彷彿将要抽离,紧闭着眼,眼角竟微微濡湿。她一直都是个能忍的人,于皓俊紧张的半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送你去医院,没事的,忍耐一下——」 接着,他身体一僵。 孙夏的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于皓俊愣了愣,孙夏已经抬起头逼近他,如兰气息吐在他脸上,笑容可掬,好像春天盛开的小花儿:「骗你的,我没事。」她调皮地笑着:「被我骗了吧?」 于皓俊喉头滚了滚:「你先放手。」 「为什么?」孙夏又往他的方向坐近了些,整个人都要倚近他的怀里,她语气带着撒娇,甜甜的,像个符合她这二十出头年纪的女孩:「你不是问我想要你什么身分吗?」 她坐起了身,凑在他的耳边说:「男朋友好不好——」 「妹妹,你先退一点。」出乎意料,于皓俊的声音竟无一点波澜,他甚至没感到惊讶,镇定的很:「我该怎么称呼你?原来的……孙夏。」 // 下一章bgm,葛东琪的悬溺,我太聪明了提早讲这样大家就可以提前找出来听(哈) 这首歌的歌词超适合他们——【我主张克制不了就放任,这慾望和绝望之争。】 我就是听了这首有了灵感决定要重写的,太配他们了xdd 他们之间那个拉扯感真的一绝,虽然好像就没有悬溺配不上的cp哈哈哈。 122. 老于,你喜欢我 『孙夏』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于皓俊已经挣脱她的拥抱,往后退了一点,保持了些距离。 她很震惊,以致一时说不上话,于皓俊按着额头苦恼,想想也该对这版本的孙夏说一句:「今天也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他有些苦恼,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孙夏见面,不知如何相处,只好尷尬得先自我介绍:「我是于皓俊,或许你认得出我。我跟你身体的新宿主是好朋友,我今天是来替她庆生的。」 「……怎么认出来的?」『孙夏』还在发怔,显然挺挫败的。 「因为……」于皓俊苦笑:「都不同啊,眼神、语气、神态,都不一样。」 她赌气反驳:「可是我明明也有同一张脸啊!」 然后看见月色中的于皓俊,大感惊艷——梁权算长得不错吧?贺艺大也有很多帅哥吧?自己这个家世也看过不少长相俊俏的男人,但此时置身在月白色的光中的于皓俊,让她瞠目结舌,竟有能把玉树临风翩翩公子这种飘渺形容词具象化的人。 只是,好像有哪里和她平常所见的几个画面不同。 「可是,」眼前男色生香的存在终于缓缓开口,他无奈一笑:「可是你不是她啊。」 『孙夏』这才看出来了——眼神,区别在那双眼。 他礼貌得体,但却少了温柔亲暱。 那双上扬的眼勾起了太多芳心,但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于皓俊道歉:「有些事说开会比较好,况且你和她的关係又这么特别。原来的孙小姐,很抱歉,对你,我无法做出这种事。」 『孙夏』又坐近了些,于皓俊马上些许挪动身子,碰都不让碰,见状,那女孩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洁身自爱,难怪她喜欢你。」她眨着眼睛看于皓俊:「她很喜欢你哦,我都感觉的到,只是她不承认罢了,傲娇,很傲娇。」 这句话打中了于皓俊的心,他怔住,迟迟返不了神,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 她伸着懒腰:「好羡慕啊,这种好男人也是别人的,我怎么还没遇到个好男人就死了——」 『孙夏』本想试探他,但看他防备成这样,理解了全态:「于……先生?其实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帅是帅,但你不是我的菜。」 于皓俊哭笑不得。 「我是来助攻的,我真的——」她彷彿一口气上不来,鬱闷得很:「我看着你们磨磨唧唧的快受不了了,我就觉得今天气氛刚好,乾脆替她说好了。」 突然,脑袋又如遭重击,眼前女孩疼的呜咽,于皓俊又急了,伸出手,又感到迟疑。 他马上怒骂自己——迟疑什么,紧急时刻,还管什么男女大防! 两年前的金影奖庆功宴上,就是他这短暂的犹豫,导致错失了最佳抢救时机的。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呵。」 于皓俊嚥下唾沫:「嗯?」 她又抬起了头,迎着于皓俊目光,眼神里有倔强高傲自信,防备警戒,于皓俊也曾在这里见过她脸上这种眼神——如一隻狩猎将要扑向猎物的鹰,眼里全是攻击。 一瞬间回不了神,但发觉眼前是他,她终于虚弱一笑,卸下了那些偽装,只剩下疲惫的神态。 然后,她的手又一次圈了上来:「骗你的,还是我,我演技不比她差吧?」 于皓俊鼻息间吐出了浅笑,撩开她的瀏海,关切地问:「没事吧?」 他没要她把手放下来。 女孩偏着头,坐近了些,摆出了天真的样貌:「这次觉得无所谓了?」 「嗯。」这么曖昧的姿势,于皓俊竟没上手,只是笑:「因为这是我熟悉的那个孙夏了。」 对视,火花透过眼神流窜,比方才那场盛大的天空秀还要明亮灿烂。 下一秒,孙夏勾着于皓俊低头,碰上了他的唇。 于皓俊也终于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怀中,用力地抱着,不肯让她在离开似的。 唇舌廝磨,他的吻带着点方才的茶香——各种意义的茶,辗上她唇时,又有男性特有的气息,两人亲着亲着越靠越近,于皓俊紧环着孙夏纤瘦的腰,而孙夏也不肯放手,半跪起身,居高临下的捧着于皓俊的脸亲。 那让她熟悉又安心的黑雪松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顺着她的动作,于皓俊昂起下巴,微微睁眼,发现孙夏也正开了一缝凝望着他。 他们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在这交换心意的吻之间的所有反应,最后,于皓俊先闭上眼睛。 很激烈的一个吻,他们之间的吻从没不清水,因为势均力敌,都不自觉想压对方一头,但孙夏就有这种魔力——能让这个向来高傲的男人心甘情愿被压制。 孙夏退开了些,仍捧着他的脸低头看他:「老于,你喜欢我。」 既然她问了——不,这甚至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那就坦荡点吧,于皓俊低低的说:「我喜欢你。」 再否认就矫情了。若不喜欢,为什么要为她放这么一场烟火? 孙夏低低的笑了:「她就不行?」 「当然不行,又不是你。」 她调侃:「吻得不也是同张嘴吗?」 于皓俊耸耸肩:「但至少主宰这个身体的得是你。」 孙夏笑了,笑着笑着,逐渐有些疲惫,她跪坐在于皓俊身上,很自然地就把力量都往他身上靠。 她自失一笑:「老于,把这种情绪收一收,不要喜欢我。」 心头简直被人用匕首狠狠一扎,于皓俊顿了下:「能问理由吗?」 若是说想拚事业,于皓俊可以理解,他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不肯告白,他不是个喜欢等的人,但是对方是孙夏,他就愿意等。 不论未来有什么变数。 看得出孙夏也是悵然的:「你还没意识到吗?这个孩子已经强大到可以重新佔回这个身躯了。」 于皓俊愕然,然后,抱着她的力道更加用力。 「假设还没很深,快趁现在把心思收一收,既然她的魂魄已经越养越好,我就随时可能离开。」她靠着于皓俊的肩膀:「我偷了两年来活,很开心了,」 于皓俊没吭声,但收紧的手臂说出了他此时的不情愿。 孙夏说:「如果你是喜欢这张脸,那……当然可以继续,不过尊重我一下,等我掛掉你再和她培养感情好不好?但,你如果喜欢的是『我』这个版本的孙夏,那——」 她的声音和情绪都低了下去:「生死两隔的痛苦,我不希望你经歷第二次。」 情绪都在拉扯,爱意分明已经满溢,却又横梗着这么一个难解的问题,孙夏想离开,却捨不得放手,把于皓俊抱得更紧。 分明知道是苦恋,清醒却又无法克制的沉溺。 宿命论太俗套,但他们之间又怎么解?不都还是动了心? 栽就栽了,作为冯薇就栽过一次了,作为孙夏,哪有可能倖免? 只是得把这些话,说给他听,让他清楚知道这样继续发展的后果。 好半晌,于皓俊把她拥进怀里,让孙夏的脸贴着精瘦健壮的胸膛,然后探到她的耳旁,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好狠的心,既然随时要走,也不给我施捨几天开心日子,非要这么绝情的拒绝我。」 语气里尽是委屈,像隻得了主人骂的狗,尾巴都给垂下来了。 这下成了她是坏种了……孙夏无言以对:「不然呢,给你开心几天,然后我们一起等着怕着我消失?」 「那也好啊。」他贴上了她香软的脸颊:「让我未来还有得怀念啊。」 「傻子,有得过后失去不是更难受吗?」 「不管。」于皓俊难得任性一回,抱着孙夏不肯放手,最后得了她轻轻一叹,像是早知道这段对话可能发生,她笑了——一种拿你没輒、认栽了的笑。 「还有一件事得说清楚——」于皓俊松开了她,低头凝睇,笑得有些无奈,却也温柔:「我喜欢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身体里的你。我早认了,你是冯薇,还是孙夏,我都不可避免地会喜欢上你。」 地上是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破碎的茶盅碎片,而数字蜡烛在这之间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寧静的月光,映进了屋内,这银白色的光,能把对方看得无比清楚。 此刻无声胜有声,对视了好半晌,接着,孙夏勾着于皓俊的脖子,把他带近自己的脸庞。 孙夏问:「老于,我还能再要一份生日礼物吗?」 「嗯?」 「我想亲你。」 于皓俊怔了下,然后,被她的笑渲染,于是跟着笑了。 他们在这皎洁透亮的月光下,又一次接吻。 // 本章bgm,葛东琪的悬溺。 123. 狗啃式亲吻 讲实话,他们也不太清楚这算不算復合了。 孙夏的情况太复杂了,儘管原主举双手同意他们交往,但他们还是都认为必须考虑她的想法。 坦承了,却又留着一线,好像还停在曖昧期,但好像捅破了窗纸,却发现窗纸不只一层。 「我拿你的身体跟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交往,你不觉得胳应吗?」孙夏和脑里的声音这么说:「而且交往了,上床这种是避不了的——都是成年人,可以讲吧?或许我还好,但老于是男人,他哪可能不想跟喜欢的女孩子上床?」 这让原主完全答不上来,答我不喜欢,那就完全中了套,接着孙夏就会说是啊所以别在一起。 这可不是个好助攻该有的表现。 但答我喜欢……这好像会使情况更加复杂,她得解释得更多,实在太难了。 她只能扭捏的回答:「我不是处了!」 言下之意——我不会在意什么贞节这种问题了! 孙夏一懵:「啊?」这跟原本的话题有什么关係? 21世纪了,早就没有什么婚前守贞那套,但想起她的前男友,孙夏还是紧张了下:「给了梁权?」 「给了他我会比现在更气!虽然跟他做过,但不是他啦,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跟一个学长,长得比梁权还帅。」原主惋惜的说:「在一起过啦,但又都爱玩啊,一下就分手了。」 结果就遇到梁权这傢伙,比那个爱玩的学长还不靠谱。 她家有钱,以前也玩得很开,有人约就去,风评可差了,但她也不管,凭什么男人交过很多女友是厉害,女人玩过很多男人就是放荡?所以她在欢场玩的可尽兴多了。 原主鄙夷:「我很佩服你可以过这种无性生活!」 「……我不算无性,我能diy。」 「……」 大概也不好意思,接下来孙夏怎么喊也不出来,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被三个人搁置在此。 这件事上,于皓俊曾这么答过:「没关係,就不上床,谈场柏拉图式的恋爱。」 「你如果要发洩,可以……」孙夏欲言又止,于皓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可以怎样?」 曾经她也以为她能够很洒脱的说,要出去玩个419也没关係的,但想想,居然生气了——她知道他欢爱中的所有小习惯,一旦想到他与其他女人之间也有这种种激情,就让她心里相当不适。 越想越气,凭什么要让他出去浪,而她在这守着个根本没用的贞节牌坊?要浪一起浪,要忍一起忍,公平一点不好吗? 孙夏想,她果然还是没那么大气——但又为什么要那么大气?既然心中认定了,既然于皓俊也喜欢自己,那对她而言于皓俊也是自己的所有物,禁止他人覬覦,只能自己佔有。 「到底可以怎样?」于皓俊从她纠结的小表情就猜出她大概想说什么,笑得更欢快,握着她的手说:「不要让我去找别的女人,我不喜欢,不但没兴趣,问题还很多。」 演艺圈有多少人因为私生活混乱而被爆出来后从此消声匿跡,数不清了,于皓俊在这个大染缸太久,也看得太多,所以长年来洁身自爱,不止是因为没兴趣,也是因为怕麻烦。 他实在佩服那些可以一次脚踏多条船的,因为对他而言,他就只对眼前这个人——确切的说是这个灵魂感兴趣。 女人,找那么多干什么,他就想要一辈子专注这个。 但几乎与此同时,孙夏突然说:「我可以用嘴!」 于皓俊的笑一下就凝固在颊边。 孙夏彷彿找到了个方法,开心得很:「用嘴啊,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们也做过不是吗,我看挺你喜欢的……」见于皓俊的笑容尷尬,孙夏赶紧张开手掌:「要不,用手,手也可以的。」 于皓俊的耳朵已经变成红的了,他尷尬的捂住自己的脸,从没想过自己是这样高攻低防:「不用、不用你用什么嘴还手的……」 他小声嘀咕:「还提之前,明明还说过嘴酸什么的……」 孙夏也是好意啊,她小声地说:「我只是不想你忍啊。」也不想你去找别的女人。 孙夏忽然瞇着眼看于皓俊,看他的头皮发麻,上手捏了他的脸颊,于皓俊紧张:「手轻点小姐,我刚打肉毒欸!」 她想起方才于皓俊说的不以为意的话,气恼的哈了一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找别的女人?好啊,还真是无意间给我说出真心话了,可以啊,要找我们都来找啊,我的条件很好,要找男人快的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夏,别出去找别的男人!」意识到她应该是吃醋了,于皓俊既惊慌又好笑——吃醋的她,很可爱。 这话让于皓俊生出了危机感,抱着她解释了好久,才终于解决了一次感情危机。 佔有慾强又没关係,孙夏想,她为什么要那么洒脱呢?喜欢一个人,有独佔欲,那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很喜欢,因为不想失去啊。 ——反正老于也很喜欢这样的她啊。 * 一下子时间就到了九月,他们俩藏得很好,维持着窗纸将破欲破的模样,所有人都没察觉其实他们两人早就交换了心意。 还是同个问题,倘若有一天她离开了,于皓俊想,他一定不会和那个孙夏妹妹交往,到时候只能分手交代,这样还得解释原因,实在太麻烦,索性两人就不说,把这当成了彼此之间的小秘密。 在别墅办事情累了,冯蕊会特许孙夏可以到姊姊的房间小睡一会,虽然卧室家具只剩下一张床,其馀都被冯蕊清空,但孙夏还是很感谢有这机会,能再度回到自己曾经的家里睡上一觉。 这些日子太多事情了,孙夏虽然长袖善舞得心应手,但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自然也会累,是冯蕊见她看着力不从心后让她去睡的,一沾上床,孙夏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孙夏睡眠很浅,所以有人开门她都会注意——但想来能进出这别墅的都是自己人,也没多在意,连眼都没睁继续睡去。 那个人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好像听见他轻轻一笑,孙夏就感觉到温热湿软的吻落在自己面颊上。 她终于睁开了一缝,就看见那个挺拔俊硕的背影,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还刻意放缓了动作。 她撑起脑袋,笑着喊他:「老于,过来。」 于皓俊僵了一下,回头看她:「醒了啊。」 说着开了灯后就走了过来,没多想什么,孙夏张开手臂,把他抱住往后一摔,猛地这么动作,于皓俊重心不稳,啊了声,一个踉蹌就和她摔在柔软的床上。 于皓俊很小心,连摔,都尽可能别压着她。 他手肘撑在她头顶边上,无奈地说:「我一来就想找我玩摔角?」 「有没有想起有一次我们在这里打架的事?」 于皓俊鼻头蹭了下她的:「从没忘记,那次我以为自己要被你打傻了,下手可真重。」 还跑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结果就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脑袋还很正常,但菸得少抽点。这个结果让苏哲睿既庆幸又好笑,嘲了他非常的久。 「拜你所赐,我当时脸也瘀青了。」孙夏笑了笑,收起笑容警惕看了眼门外:「门没关,你先起来好了。」 于皓俊捏了下她的鼻头,笑着奚落:「想起这事了?放心,人都走了,只剩我。」 没人,那好,孙夏立刻撑起身子亲了他一下,于皓俊看着她,又低头,两人吻在一起,繾綣柔情全在这一刻瞬间释放。 时常他们的吻是温柔似水的,但也常会如今天这样,孙夏先咬了他,于皓俊总不甘示弱,又咬了回来,虽都没用上力,但活像两隻狗在互啃那样,亲了好一会两人都笑了。 孙夏挪开了唇,喘着气嘀咕:「太过分了,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睡觉,都不怕我遇到危险的。」 「小姐,你能有什么危险,一根棍子在手你连黑道都打得赢了。」于皓俊眼神示意外头黑夜:「你太累了,谁捨得吵醒你。」 他也捨不得,也不知道孙夏怎么醒的,但既然醒了,就不想让她再睡,想和她温存一下。于皓俊撑起身子:「吃晚餐吗?」 「不饿,我想出去吃。」孙夏也跟着起身,又不让于皓俊走,就拉着他把他抱进怀里,于皓俊只好往下坐了些,配合的躺在孙夏怀里。 孙夏可满意的,抱着他玩手机:「霸道影后与她的娇娇影帝。」 「……这很适合出现在网文网站里,而且属于那种我绝对不会点开的文。」 「点开干嘛,这是你的现实。」孙夏笑了笑,亲了下他的额角,双腿嵌制着他,想起了件事,丧气地说:「我还是没找到旧的那条红绳欸,到底去哪了。」 生日那天于皓俊替她戴上了新的红绳,然而旧的那条不翼而飞,孙夏对此很难过,于皓俊安慰过她,说一定在别墅里,绝对找的到,然而都一个月了,根本不见踪跡。 孙夏扁着嘴问:「你有找吗?」 于皓俊坦荡荡地说:「找了,也没找到。」他指着孙夏又手腕上明艳的红:「不都有新的了吗?再说了,你要多少条都没问题,给儿媳妇编红绳我妈乐意的很……」 话都还没说完,孙夏立刻拿起枕头敲了于皓俊:「言之过早!」 124. 我家影帝是醋精 于皓俊自然不服输,也抄起另一颗,两人在卧室里笑着打闹了好一会,幸好房间里只剩下一张床,否则照他们这个气势,肯定能闹得乱七八糟。 是言之过早,中间还有个她随时可能离开的事,但他们都不想去在意了,过一天算一天,有一天和对方快乐的过,那就是好的。 打闹了好一会,又倒回床上——于皓俊非常无奈,他又被孙夏抱进怀里,只好又一次倚着她,让她像抱着个大玩偶一样抱着玩手机。 185的大玩偶,于皓俊自己想着就笑了。 孙夏的下巴搁在他肩上,这时候,一则讯息跳出,于皓俊的目光被吸了过去。 【景禕:餐厅订好了。】 于皓俊怔了很久,孙夏却没打算解释一样,居然就抱着他给景禕回覆:【感谢景医师。】 「感谢景医师?」他声调升了起来。 孙夏理所当然:「对啊,人家给我订餐厅欸。」 于皓俊阴惻惻的偏着脑袋看她,许久,他扯了下嘴角:「放开我。」 然后孙夏还真的放开他了。 两人相对而坐,这使的于皓俊不知所措,这和他所想不同,若孙夏不放开,他还能闹一下,但孙夏就这么松手,实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对峙了许久,孙夏笑出声来,坐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肩膀:「给个机会让我哄哄。」 「你要哄刚刚就该哄了。」 「可是……」孙夏笑得更开心了,挠着他下巴:「你刚刚反应很好玩啊。」 于皓俊还在赌气,闪避她的动作,又一次无言,脑里闪过无数个给她好看的想法,但却只採用最后一个,把她抱着,死活不肯放开。 「你跟景医师要干嘛?」 「吃饭。」 于皓俊冷冷嘲讽:「哦,原来去餐厅还能做别的事啊,我真的大开眼界了啊。」 孙夏噗地笑了,缩在他的怀里:「所以你吃什么醋啊,在餐厅里我还能跟他做什么?」 于皓俊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凝视了她一阵子,实在是五体投地,头轻轻的蹭着她的肩窝:「输给你了。」 「而且,」孙夏让于皓俊抬起头:「他只是帮忙订餐厅而已,没有要跟我一起去——他只是中间人,其实是meng的千金小姐约我的。」 一周前,王安渝宣布辞去多年来任职的meng设计总监一职,掀起了时尚界一阵大动盪,有的人跃跃欲试,有的人也期待着下一任设计总监能带领meng走出新的巔峰,当然,也有人看好戏——离了王安渝,meng还能再创佳绩吗? 但既然王安渝都宣布离开了,meng家千金找她做什么? 「会危险吗?」于皓俊问。孙夏肯定也不知道对方来意,不必问什么原因,他们两个对话一向瞅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说,不说一点废话。 况且,他也经歷过这种鸿门宴的:「上一次,关总也是这样把我骗出去的。」 知道他说的是仁南春满楼的事,那次几乎生死搏斗,一步算错可能真没了性命,想起那回,孙夏也不禁感到后怕。 但是,平心而论,孟九瀟这约和那回的情况也有所不同。 孙夏摇摇头,笑着让他宽慰:「没事的,第一,据我所知,孟小姐和天悦的人没有交集——她在国外住了十五年,在国内除了自己孟家的就没什么人脉了。第二,这是景医师出面跟我约的,我想景医师还是可以让人信任的吧?」 说着她就又开始挠于皓俊下巴,一边笑着追问:「可以吧可以吧可以吧?你连命都敢交给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给你打了双倍镇定剂,怎么到我这里就不信任他?」 「一码归一码。」于皓俊退了一步,声音却听得出纠结:「有危险要告诉我。」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我知道,但我可以先去端和逮住景医师,」于皓俊看着她——孙夏的手很不安分,这次不挠下巴,改揉他的头。显然他更喜欢这个姿势,不但把孙夏抱得更紧,心情都被安抚的妥帖,也能说笑了:「我先去检举他滥用药物,孟小姐要救他,就得先交出你。」 孙夏哈哈大笑了好久,于皓俊看了也高兴,情不自禁亲了下她的发旋,孙夏才说:「你想太多了,我觉得好怪啊,孟小姐和景医师的相处,说不出来——有种下对上的阶级关係在。所以你拿景医师威胁她,应该没用。」 于皓俊好像觉得挺有意思的,哦了一声,上扬的语气似乎想让她展开说说。 孙夏耸肩,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啦,猜的,到时候我回来再跟你说。」 然后,她捧着于皓俊的脸颊,把他拉近自己,难得温柔:「现在,总算不吃醋了?」 眼前是柔情似水的孙夏,于皓俊心都要化开了,偏还要赌气——虽然只是显得心口不一,他撇了撇嘴:「以后,得马上解释清楚。」 孙夏眼睛弯起:「哎——谁叫你反应很可爱啊。」 「我记得你以前也为了骗我说过一次我可爱……」 是一年多前的事,他提这一嘴,孙夏立刻就想起了,无可奈何,于是只好使最有用的那招,捧着他的脸,吻了他。 这招屡试不爽,于皓俊再不情愿(这种事上他根本不可能不愿意),还是情不自禁回应了。 吻着吻着,就觉得钳在她腰上的手力道越发加深,孙夏笑了,圈住了于皓俊的脖颈,慢慢加深自己的吻,撬开他的唇,不安分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加粗,开始低沉,开始紊乱…… 孙夏暂停,看着呼吸沉沉的于皓俊,他当然是个男人——和自己喜欢的女孩接吻,怀中的人还若有似无的挑逗,没点反应也很难。 她此刻坐在于皓俊腿上,而双腿中间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腰。 这一刻,他注视着孙夏,眼里满是侵略,但还有一点理智,若没这丝理智压着,或许现在他们的情势就不是这样了。 但,孙夏当然也不是羞涩的小女孩,她挑眉一笑:「手还是嘴,选一个。」 「……」 「我愿意的——」话还没说完,孙夏却突然被于皓俊打横抱起,她难得露出一下惊慌,惊呼了声就偎进他的怀里:「干嘛!」 于皓俊大笑,抱着她又把她扔在床上:「小孩才做选择。」 「你——」孙夏愣了一下,拿起枕头朝他猛捶,调侃:「贪心鬼!」 于皓俊当然也反击,反正别墅空无一人,无论他们怎么嬉闹,笑的再大声,都没人知道。那就尽情的玩闹吧,笑声回盪在别墅之内,这一刻,比此生之前的所有时光都还尽兴。 不过,于皓俊终究只是口嗨,两人玩闹着打到客厅后,他马上就又上楼自己进了浴室解决了。 那个模样只能以落荒而逃来形容了——孙夏看了直发笑,后来也拿着这件是奚落了于皓俊很久。 // 总觉得整章都在写谈恋爱好浪费,还连写4章,可是写他们谈恋爱真的好上头(捂脸) 是说他们谈恋爱后有好强的姐狗感哦,其实设定真实年龄就是比皓哥大两个月,怎样!两个月也是姐弟恋!女儿跟于女婿真的好上头,岳母快把自己嗑死-/////- 而且设定本来就是皓哥爱的比较深了(咱们姐当初分手后很生气,有钱有顏有势,怎么不能泡了小鲜肉了!虽然最爱的还是只有皓哥(doge)) 125. 人设崩塌 和孟九瀟约的是着名网美西餐厅,位处兰北cbd黄金地段,仿的是18世纪的法国凡尔塞宫廷风,当然可以吸引一票网美前来。但这在兰北市也算很普及,这家西餐厅胜出的原因是厨师个个都是法国蓝带归来,食物也是远近驰名的好吃,所以走红的很快,后势看涨。 孙夏先一步到了西餐店,进了事先预约的包厢,孟九瀟则因为有些许不方便,转告孙夏自己会晚到些。 景禕的野心,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向上爬的欲望很高,更别提他是真的付诸行动——据说景禕一年里不但可以专注门诊及跟台(作为张东乔的嫡系弟子,有空的话几乎每一台他都能跟到),还能写出两篇论文来。 工时、论文都妥了,还能在手术中跟着老师认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景禕的野心,谁看不出来? 但是,孟九瀟这事,为什么他要参进来? 还有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资料都查的到,孟九瀟小了景禕一岁,而且又在国外住了15年,照理说,他们之间不该是这么……下对上。 自然是景禕在下,孟九瀟在上。 但孙夏一下就释怀了,她在这想破脑袋也没用,不如等孟九瀟来了,再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为了礼貌,孙夏没先点餐,只点了杯瑰夏咖啡来饮用,期间,她一边刷着手机解闷。 于皓俊和yeboyo的大战当然还在继续,但话题度已经被另一个男孩取代了,那就是前阵子被爆料和粉丝上床的现在最大势男团im1成员桑森逸。 桑森逸这八卦新闻其实一开始还没闹得这么大,起因只是因为他被爆料疑似和另一个限定女团teenine的成员李嫻交往,挺寻常的,在打歌节目或者综艺幕后都能遇到,又是同个选秀节目出来的师姊弟团,会有交集很正常。 两个偶像谈恋爱实在是大忌,卖恋人人设赚钱的却私下有了稳定交往对象,简直把粉丝当韭菜割了。 但狗仔拍到的可还有进出两人单独酒店的画面,这种事对女偶像伤害很大,但双方都没出面澄清,显然想等风头过后再说。 谁知风头没过,就有位匿名【0076】的网友跳出来,直接了当贴出和桑森逸的聊天纪录,表示自己在这之前是桑森逸的大粉,长得还不错,所以在签售会被桑森逸看上,于是桑森逸让助理来找自己要联络资料,两人就开始有了交集。 关係从今年的二月持续到了八月,她是愿意当桑森逸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嫂子,但看见桑森逸和李嫻进入酒店的爆料后才明白自己只是被玩玩的那个,情绪崩溃后决定公布此事。 0076的爆料只有聊天纪录,这种东西眾所皆知是可以造假的,于是所有粉丝都不当一回事。 但隔天晚上,又有个【王香香】发出了个帖子:【……0076?二月到八月?我和桑是在五月认识的,他告诉我,因为他是偶像,所以不能公开和我在一起,不过因为他很爱我,所以我就认了,让我帮他付房间钱,我想想也是——听说偶像赚的不多,是真的假的?】 【原来这段关係竟是重叠的吗?我和0076、李x(不打名字因为怕被告)是共用男友吗?】 【桑啊,你的爱是蛋糕吗?分给了这么多人,那有一点分给我们那个死掉的孩子吗?】 随后,为了避免走上0076的后尘,王香香贴上了许多桑森逸为流出的私密自拍——比如桑森逸半裸的自拍,当然也有两个人状似亲密的照片(王香香也挺聪明的,还知道给自己打码。) 这下实锤了,0076像是在比拚一样,也跟着贴出桑森逸的自拍,而这两人开了第一二枪后,竟也陆续出来了几个女孩跟着爆料。 其中有一则爆料表示,因为桑森逸和她都不想付酒店钱,所以偶尔桑森逸会带她回宿舍去,让她也带个好朋友,叫上团里关係好一点的成员一起嬉戏、玩一些尺度成人点的游戏。 随后这位匿名网友贴上的照片,是自己在im1宿舍的自拍——im1刚出道时出过宿舍团综,公开过宿舍,所以这张照片确实是真的。 这种有锤放锤,偶像塌房,甚至牵扯到其他成员的事情可比影帝和大公司之间没什么人知道内幕的合约大战好看多了。 粉丝们伤痛欲绝,路人们倒是都在看笑话,天天等着新料出炉。 这当然也引发了后续效应——桑森逸起了个头,这男团又真的势如破竹,所以无数狗仔营销号都把眼睛放在im1上,所以开始抖出了各种消息。 比如刘天杰学歷造假,不是x名校出身、周蓝是着名的校园暴力小混混、雷禹的父母是知名直销团体头头,诈骗过不少人的钱,还曾经导致一个家庭因为破產父亲自杀…… 也有人为早早退团的文磊庆幸:【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跑得快了,否则在这个团里,也不怎么好。】 当然马上有人反驳:【小偷粉滚啦。】 对此,孙夏只有一句话——好热闹啊。 陈思悦曾喜出望外地和她传过讯息:【你觉得什么时候轮到梁权遭殃?】 孙夏当然不避讳:【你什么时候和白荣枢说定了,他就什么什么时候遭殃。】 陈思悦避嫌似的不读不回,但感谢现在科技发达——孙夏可以猜到,她一定用了预览功能看到讯息了。 im1赚了多少钱,死忠粉累积多少,他们现在是公司的摇钱树,所有人都不希望他们这时候有什么意外,都防的严严实实的,所以想动这十个男孩,只有一个权势更高的人有办法做到。 白荣枢在白玉娱乐是没实权,但他有人脉,加上他对陈思悦一腔真心,做到这个地步,是有可能的。 先挑桑森逸下手,因为他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当初也是以第十一名侥倖出道的,对方董事面对白玉这样一个大鲸鱼当然得哈腰鞠躬,若把推出来桑森逸顶雷可以省得麻烦,那他们乐意的很。 后续就是连锁效应了,毕竟桑森逸的事得到的关注极大,所以那些靠流量生存的营销号等不住了,一个个把自己手上的料都给拋出去。 梁权的情况确实麻烦些——天悦的势力是可以和白玉匹敌的,他们是不必把白玉无实权的旁支公子白荣枢放在眼里,现在还保护着他。 不过……梁权又不是救了姚家人的性命,等到事情越演越烈,他们还有必要这么护着这个男孩子吗? 孙夏抿着嘴,笑成一线,她猛地抬头,习武学来的反应快让她对所有人的目光都特别敏感,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香檳色衬衫及黑裤,右手拄着拐杖的女子。 那女子长得很漂亮,讲真的,并不输给明星,一双眼黑白分明灵动得很,五官妆容都很精緻,气质贵气得很,却又没娇生惯养的蛮横,把任性收敛得很好,五官没钟慈那样凌厉,她笑了下,看着就多了几分娇憨。 但是笑起来或许好相处,只是眼里的干练,是骗不了人的——儘管她很努力遮掩了,拄着拐杖示弱,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的一脸可怜,但骗不了孙夏,她特别擅长发觉对方跟自己一样的特质。 如钟慈,如眼前这位—— 一个直觉,孙夏起身,伸出右手:「幸会,孟小姐。」 126. 女王 v.s 女王 对方的目光落在孙夏伸出的手上,又缓慢将视线往上抬,视线犹如x光线一样扫描着。半晌,孟九瀟又笑了一下,握住孙夏的手:「孙小姐你好,抱歉,我上个月出车祸,所以活动比较不方便,这才迟到的。」 孟九瀟刚回国一周就出车祸了,想来就是进了端和,所以才认识了景禕,但这其中故事和孙夏没有关係,于是,孙夏也不过问:「没什么好道歉的,景医师都跟我提过了——孟小姐请坐。」 说着,她就替孟九瀟拉开椅子,后者也享受她的服务似的,笑盈盈地坐下,并将拐杖放在桌边。 「我方才看你心情不错,边看手机边笑。」孟九瀟翻阅着菜单,两人初次见面,不管她到底有何意图,都不熟悉对方,孟九瀟终归是需要以间聊话题慢慢切入。 孙夏早选定菜色,她先点好菜,才对孟九瀟说:「我在看八卦啊,孟小姐刚回国,有关注演艺圈的新闻吗?」 「住院时无聊,当然看了——是那个男团的新闻?」孟九瀟也点好餐,挑眉看孙夏。 「嗯,所以艺人说平常没在关注八卦都是假的,个个都是网上衝浪好手。」 这话逗的孟九瀟咯咯笑,孙夏继续说:「可能你这种算半个圈内人的会觉得有必要吵成这样吗?当然,20几岁的男孩子想谈恋爱也正常,我个人觉得,他一点错也没有——偶像有谈恋爱的权利,粉丝也有脱饭的权利啊。」 时尚娱乐自古不分家,孟九瀟当然算半个圈内人囉。 孟九瀟有人接送——应该不是景禕,医生没那么间,于是她喝着酒,拨了下她捲度稍嫌不够却更显慵懒的大波浪捲发,轻轻笑了声:「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他享受了偶像这个职业带来的好处,那就得接受这个职业带来的坏处,当然,他也可以放弃这个职业。」 她呷了口红酒:「就像我们时尚业,顶尖设计师当然能赚很多,名利钱财还有一票爱自己设计的追随者,但要受到的高压当然更多。」 「孙小姐不用我介绍应该也知道johngalliano吧?海盗爷,他当时在dior得到了许多名利,但一年里他得做32个系列,他当然撑不住,嗜酒嗑药——当然,我也觉得他那段种族歧视的发言不好,我只是举个例,毕竟他也是创造了很多经典啊。」 孙夏当然知道johngalliano,千禧年后特具代表性的几位设计师之一,有人称他是独树一格的浪漫主义大师,让他声名大噪的除了他开创了dior一个新的世代——许多人更称那个时期是dior的新巔峰,还有那段他情绪不稳时所说出的种族争议发言,导致他最后被dior开除扫地出门。 「但孟小姐举海盗爷这个例子举的很好,我深有同感。」孙夏嚐了口浓汤:「是说,他去了maisonmargiela后出那个殭尸新娘的秀我还蛮喜欢的。」 「是啊,那简直是海盗爷的自我救赎之作,我也很喜欢。」孟九瀟打量了下孙夏:「对时尚圈也有关注?」 「时尚娱乐一家亲啊,我当然有关注。」孙夏和她微笑:「加上我妈妈的关係——孟小姐,我妈妈是谁,你应该不需要我介绍吧?」 孟九瀟了然,按着胸口唏嘘:「失去王总监是meng的遗憾。」 「这么说我妈或许不对,但她也有年纪啦,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可以管控的,再说了,我当初进演艺圈时,她也没阻止我啊。」 孙夏见孟九瀟酒杯空了,拿着酒想给她斟,却被孟九瀟阻止了:「不用,你也才小我四岁,我和你又聊得来,也不用再叫我孟小姐了,叫我九瀟吧。」 「九瀟。」人都开口提了,孙夏当然喊,顺便也说:「你也可以直接喊我孙夏,小姐来小姐去的,怪彆扭的。」 这下是套上近乎了,孟九瀟却还没往真正目的直线狂奔,而是切着明虾,关切地问:「提到演艺圈,我住院的时候,看到了跟你有关的讯息。」 浓汤收走了,沙拉又送了上来,孙夏低着头:「哪方面?」 「关于你那部古装剧的事。」孟九瀟放下叉子,轻轻擦拭着嘴唇,惋惜地说:「真可惜,第一部女主剧,对吧?」 孙夏笑了下:「虽说清者自清,但剧组里的人都没有点背景,要得到解禁重新开拍,或许难吧?」这时,她微抬头,稍掀眼皮,盯着孟九瀟笑:「若我有点背景可以靠,或许就不会搁到还没復工。」 孟九瀟被她笑得有点毛。 背景——孟九瀟明白她在暗指什么,她自己,不,而是和她『目前』还有婚约关係的莱士就是黑白通吃,孙夏或许在想,只要孟九瀟肯和未来婆家说一声,她的戏就能简简单单的復拍了。 但孟九瀟不是一般人,她镇定的很:「若未来都没能开拍,还能接戏吗?演艺圈应该还能混吧?」 「若时间真的搁太久,或许还是得放弃吧。」孙夏感谓:「只是很可惜而已,但是演艺圈里能拍的戏也很多,总不能死掛在这棵树上吧?」 「还想往上爬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都觉得自己的笑带着虚偽,这不像他们平日面对那两个男人时那样简单——孙夏和于皓俊是早已交心彼此信任,而孟九瀟的情况则是因为莱士家的陆里霆过于头脑简单,她要拿捏是轻而易举。 孙夏觉得面对孟九瀟,就有几分像是在面对从前还未和她坦诚相对,尚在彼此警惕的于皓俊,同样看不透,同样激起她的兴奋——那种遇上势均力敌的人就想要征服,压对方一头的感觉。 也都在试探着对方——孙夏是想了解孟九瀟目的,而孟九瀟更像是在观察,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利用价值。 他们就像狮子打架,都绕着对方转,偶尔作势前扑,却又没一个人真的张开血盆大口咬下去。 「呵。」孙夏没喝酒,这轻笑却带着慵懒,配上这张用心保养过的脸,简直比孟九瀟手上的红酒更加醉人。 她瞇着眼笑着看孟九瀟:「九瀟,在这个圈子里说没野心的人,我只会跟她说一句——少装了。」 接着,又是沉默,此刻只需要微笑,看着对方,不露出怯色就行。 孙夏明白,想让孟九瀟说出来意,只有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利用价值,眼前这位流放千金才会说出她此行目的。 虽然她不知道孟九瀟到底要的是怎样的价值,但——就像和钟慈相处一样,她的气场必不能输,否则,那在孟九瀟眼里,她就是双仅外表好看,但随时可以丢掉的没用的鞋。 她现在得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奇货可居,幸好,有景禕的铺垫在先,在孟九瀟心中她应该有不少价值了。 一个懂时尚、又有带货能力的大势新人演员,虽现在乍看之下情势不好,但她有野心,还有和孟九瀟一样的干练贵气…… 半晌,孟九瀟微微一笑,从包里拿出了份手稿:「孙夏,换个话题,我们谈点轻松的吧——得知要和你见面前我搜了你的照片,擅自给你设计了套礼服,你愿意赏个脸看看姐的设计吗?」 // 本章bgm:zelladay-hypontic,相信各位在许多女强或是女帝剪辑都听过这首了,真的很适合用在这两位女王对峙的篇章上。 女王对女王我真的写的太爽了抱头狂叫,前面孙夏对钟慈我也是写的超开心! 127. 针锋 孙夏没露出什么不得体的神情,但已经明瞭孟九瀟的来意。 这么被人利用当然让人气恼,虽说如此,她还是接过孟九瀟的设计手稿,笑着自谦:「我是外行人,也看不出个什么,到时候出丑,九瀟你可别笑我。」 「设计手稿也没什么可看不可看的,你就看看这套适不适合你,我还挺期待你的表情哦。」 孟九瀟眨了眨眼,她根本不管什么车祸后少喝酒这事,她喝的挺欢的,孙夏看了都感到羡慕。 服装设计手绘图主要看几个地方——服装的设计,衣服与人体的关係、面料的质感及比例,这几点,足可以看见孟九瀟的实力到底在哪。 但是,孙夏是外行,她也不知道怎么判断,反正在她眼里,孟九瀟给自己设计的这条裙子是真的很美。 纸上的人像维妙维肖,画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件前短后长的拖曳式卡肩礼服,白色缎面布料,前裙以塔裙设计,做了收腰,腰间一条红色腰带,腰带牵引出了无数鲜红小蝴蝶,布满了裙襬。 这套上身,简直就像能吸引蝴蝶的香香公主。 白色常常会使人看起来太素,或许走在红地毯上是突出了些,但那情形不包括你身边全是把红毯当成无硝烟战场,争奇斗艷的一眾男女明星。 红毯上,穿白礼服确实有特别的清纯,但缺点就是——太素。 孟九瀟的设计很有意思,不但保留了白色的素雅,加上了红色,又多了点鲜艳色彩。 不错,孟九瀟似乎拿捏住她的喜好了,难道是真的用心观察过她的红毯战袍? 虽然每场红毯孙夏都风格不一,但确实出圈的几个造型,都是这种简单大方的。 孙夏有自知之明,她的五官太过浓艳,礼服若还复杂,那整体造型就会显得杂乱,所以她的私服也是如此——如她特地穿着去见陈思悦的那套小黑裙。 孙夏虽然常觉得所谓的『毯星』们若能把在红毯上用的努力几分拿去精进演技上,现在的成就肯定会更高,但不代表,她在红毯上不用力。 毕竟当个有顏值有演技到哪都是喜欢多过讨厌的明星,很棒不是吗? 「我觉得你好像喜欢红色。」孟九瀟笑,指着孙夏的红绳:「你的各种路透、私照、自拍里,我常看到你带着这个红色手鍊。」 孙夏笑了笑:「其实这是祈福用的。」 孟九瀟的重点又不是红绳,她又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做出这套衣服来。这是我回国后做的第一套衣服,打算用塔夫绸,蝴蝶要一隻隻绣上去——」 说这话时,像是拿着饵在钓孙夏:「如果你愿意赏的脸穿,我会很开心——当然,不穿也无妨,只是没给你穿,有点可惜而已。」 说完,两人对视。 又来了,新的一场博弈又开始了。 孙夏此时确实对孟九瀟极有兴趣,加上她实在很想穿上这件美到惊人的礼服,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吃掉孟九瀟丢的饵。 但是,总不能那么轻易就让她以为自己着了道,孙夏眼睛发亮,央求着孟九瀟:「九瀟,还有没有别的设计?我真的——你太厉害了,难怪我妈要赶紧退位。」 諂媚的话谁不爱听,孟九瀟也很爱,她也是有备而来,接下来几套,也同样是为孙夏量身订製的。 有几件西装,也有几件礼服,看得出来下足了工夫。 这个女人是玩认真的,孙夏想,不但认真还有天分,内卷能力非常强,她都还未见过孙夏,不确定她是否值得为自己所用,就观察了她的造型及风格,设计了一款这么对她味的礼服。(当然不排除她车祸住院真的太无聊) 两人这餐吃到现在,终于到了上甜点的时刻——一句话两种含意,芝麻布丁上桌了,而这两颗外白内黑的芝麻汤圆也该露出真面目了。 「真好看。」孙夏的讚美很真诚,然后,她放下了手稿,略微抬眼:「到时候有人问起——比如媒体啊,或者哪个明星,又比如哪一家的名媛贵太,我该跟他们直说是出自孟家大小姐之手吗?你应该是瞒着家里人做这个吧,你希望我说什么名字?」 孟九瀟注视着孙夏,嘴角一点一点的上扬:「siao。」 两个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方便,孟九瀟都没把来意说清,孙夏就懂了。 他们的对话,不需要什么废话,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来意,他们只需要直捣目标,达成协议,互相利用即可。 孟九瀟需要一个明星穿着自己设计的礼服登台亮相,把自己的品牌带到幕前,一个年轻、漂亮、又有带货能力的女明星,这个女星手上没有任何时尚品牌更好,那她就是自己品牌的活招牌了。 而孙夏想要一个时尚品牌代言在手——虽然它还没攀上顶奢之位,甚至还不算成形,但人生不就是场赌吗?她就想赌看看孟九瀟这个【siao】能不能红。 孙夏问:「这么直白用自己的名字?」 孟九瀟竟殷切地替孙夏倒茶:「lv、gucci、chanel、dior、ysl——每位创立品牌的大前辈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姓氏,我当然也想效仿一下啊。」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况且,大局未定前,我不会露面,他们不会把这个siao的名字联想成孟九瀟的瀟,大眾只会觉得这是个姓萧的新锐设计师。」 孙夏将信将疑:「倘若meng能用,你会用?」 「这倒是不会。」孟九瀟虽仍在笑,但语气里藏着轻蔑,哼在鼻腔内,化成了个不屑的笑。 她倒也没有回避否认自己和本家早已没了情谊。 那她也得诚实,孙夏把选择自己的缺点托出:「瀟姐,我老实说一句,我的咖位,或许还没办法带动你的品牌。」 「没关係啊。」孟九瀟耸耸肩:「知道chanel怎么拓展自己的富婆商业版图的吗?在给étiennebalsan当情妇的时候,为他的正式情妇设计帽子,小三小四一家亲,并且经常和étienne出入马场,藉此累积了自己的一系列人脉。」 孟九瀟在国外住了很久,她讲起英文来实在太好听,带点特别的法国口音,又加上她刚喝了白酒,说起chanel这段情史时,简直就像一杯醇酒会醉人。 那是1900年代初期的事,不能以现在的观点去评判chanel做的对或错,况且时尚圈的八卦本来就都抓马,gucci家还有买兇杀老公的呢。 「也因此遇到了boycapel。」孙夏低低的说,她抬起头来:「你需要一个会在演艺圈接触到各类人物,名流、顶级明星的一个活招牌。」 孟九瀟笑着说了句是啊,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利用与野心:「孙夏,你要不要和我赌赌看呢?虽然不可能立竿见影,但赌输了你也没有损失,不过赌赢了的话——你就是顶奢品牌【siao】独一无二的代言人。」 ……看来,这些富家千金,生来就是给人画饼的好手——说的就是钟慈,孙夏心想。 但是,她如果直白挑明,这么不给孟九瀟面子,那她在孟九瀟心中,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孙夏笑了:「孟小姐不但有天赋还认真努力,每一件作品都很有特色,我很喜欢。」 听见她的称讚,孟九瀟嘴角上扬,带出了她的心其实也是高兴的。 孙夏的语气仍是喜悦的,虽然,她面上露出了些许无奈:「我很想直接答应你,但你知道的,我们的造型——尤其红毯,都得縝密讨论。」 这是当然的,孟九瀟意料之内:「我知道。」 「然而有一件很尷尬的事——孟小姐,我的咖位,还不足够我拥有一个造型团队,除了大型典礼,比如金鸥奖那次,否则我的资源都是得和公司共用的。」 孟九瀟双眼微瞇,笑中带着了然。 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就因为孙夏咖位不高,否则不可能是由冯蕊兼任经纪人,平常只要带着个生活兼工作助理李素雅就行。孙夏的造型宣传等,其实也都还是用的公司资源,拥有一个20人团队的,那得是于皓俊那程度的顶流明星才有的待遇。 「所以,我没有主造型师。」孙夏嘻嘻一笑,这对任何明星而言都是很严重的事,她却意外的……挺开心的? 孟九瀟不是一般人,脑袋一时卡住不代表永远无法运作,她想了一下,就明白孙夏在暗示什么。 谁说同极相斥?或许都是爱刺激的人,孟九瀟和孙夏此时都觉得,今天这餐与对面这人吃得痛快,而且,或许还有下次的可能。 胜负未定,那就表示,他们还能这么来好几次。 孙夏抿了下唇,喝了花茶,接着放下茶盅,起身:「我吃饱啦。九瀟姐,今天和你见面真的很开心,至于你的礼服——只要造型师定下了,我立刻联络你?透过景医师吗?」 「不用透过他。」孟九瀟微微一笑,调出了手机qr码:「景禕哥很忙的,他得坐诊还得跟台巡房什么的,你直接找我吧,我没他那么忙。」 语气说不上亲密,但也不像上级对下级。孙夏飞速的眨了两下眼睛——她不是真没把景禕放在眼里,虽然景禕似乎对她言听计从,但孟九瀟这,对待景禕,却是有种熟稔在。 而且,现在换个角度想想,景禕对孟九瀟的态度,好像不是她主观认为的下属对上司,而是带着点纵容的熟悉。 * 【和孟九瀟聚会完毕,要赶去拍画报,拜拜。】 这是于皓俊千万叮嘱的,上回仁南春满楼的事把他吓到了,所以要孙夏和孟九瀟吃完饭后一定要至少传个讯息报个平安。 孙夏上了车,猛然回头——她练武后反应快了很多,警觉性提高不少,所以她可以清楚感觉到,有人正从远处盯着她看。 那人是在自己四点鐘方向,孙夏锁定了一辆未熄火的黑色宾士,把手指掰的作响,接着眼神就锐利的盯着那辆车看。 看不见车内,但孙夏知道驾驶心虚了,因为宾士急急忙忙的开走了。 的确是可想而知,开始有人跟踪她了。 于皓俊虽在打官司,但不代表没工作。 他至从惹了官司,从零负评男星神座跌落后,工作反而更多了——并不奇怪,以前他就宛如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不像这凡尘之人的神仙,总觉得他只想着演戏,不想干些别的。但他现在有了官司,也有了凡人的烦恼,这下他身上烟火气多了些,让人觉得——或许他现在会愿意接综艺哦。 于皓俊成了综艺的新宠儿。 但这还是暂时,于皓俊也不希望自己上太多综艺——在综艺拋头露脸太多,镜头前搞笑的形象会过度深植人心,最后,不管你演得多好,观眾都只会记得你在综艺节目上的装疯卖傻的样子。 于皓俊刚结束一段密室逃脱综艺的录製,等会还要去下个场地,他抽空看了手机,微微一笑。 平安就好,他要的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 王润新看了过来,觉得老闆最近春风满面,玩笑也开得起来了,便笑:「老师,最近心情太好了吧,一直在笑——」 然后,王润新就亲眼目睹了这幕——于皓俊缓慢收起了喜悦甜蜜的笑容,眼神转而凌厉,俊眉蹙起,牢牢地盯着手机,脸色越来越冷,但眼里好像有灼灼大火燃烧,直要将其焚烧殆尽似的。 【于老师您好,有一事想和你谈谈,不知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呢?】 发信者属名jackkim,于皓俊知道他是谁。 纪庚交给他的usb里的清单,就提过这个名字——这位jack先生,是白以旭的秘密助理。 // 因为700珠达标,所以从今天起(8/1)连更6天,正好8/6是孙夏的生日,也当给宝贝女儿庆生了(≧▽≦) chanel的故事大家真的不必去批判,这必须结合那个时代背景,我们现在看来或许荒唐,但在那个时候许多人都这么做,当然chanel女士本人自己后来也成了个快乐的海后,过着我最羡慕的生活xddd 而gucci买兇的事正是由ladygaga主演的电影《gucci豪门谋杀案》的真实事件,gucci的mauriziogucci被枪杀,后来追查竟是前妻patriziareggiani买兇。 「我寧愿在劳斯莱斯里哭泣,也不要在脚踏车上笑。」——这句大名鼎鼎的话就是出自reggiani之口。 这个事件网路上有很多资料,我就不详细说这个八卦了,避免多说多错,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查查,但不可以买凶哦~ 128. 好久不见 林思格已经一个月都没踏进这里了,虽然他母亲常说人家对他们有恩,他应该多多关照——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吃饭的,他实在没办法明目张胆的自由进出。 长辈的人观念和他不同,她还有其他靠山,但自己可没有。 而且,住在这里的夫人……嘴巴实在太利索,他常招架不住。 林思格摸黑进入小道,走近唯一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目光落在眼神迷濛,脸上有疤的夫人身上,他出声:「白夫人。」 原来白夫人快睡着了——她也习惯了,五六年有了,至从住到这里后,她就常常精神不堪,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的时间很少。 白夫人揉着眼睛,对林思格笑:「又到这个时间了?」 林思格点头:「今天是15日。」 她提起精神,从沙发上站起,药剂早就配好,她招手让林思格过来:「躺着,衣服掀起来吧。」 听起来像是个准备发生什么曖昧故事的节奏,但这两人却都没有感觉,林思格躺下,听话地掀起衣服露出了精壮的腰窝,白夫人也没点表示,针筒扎进皮肤里,缓慢注射,手法俐落。 药剂一点一点推进了体内,或许只是心理作用,但林思格是真的放松了许多。 这种药不能推的太快,白夫人推的很慢,林思格犹豫了片刻,还是选在这时说:「白董事他……」 「嗯?」白夫人抬眼看他。 林思格嚥下唾沫,终于说出口:「我听说,白董事约了于皓俊吃饭。」 腰部一阵刺痛,针筒竟不小心从白夫人手中掉落,在地上打了个圈,林思格抽了口气——这时候应该要替他贴个棉布吧?但白夫人却不为所动。 她只是一脸惊诧,血色尽褪,迟迟回不了神,茫然又无助地盯着林思格看。 她握住林思格的手,嘴唇哆嗦:「他不能有事,如果他怎么了,那我、我……」 「夫人,」林思格轻喝:「冷静!」 在这声低喝里,白夫人总算恢復了镇定,她深吸一口气,对林思格说:「他不能有事。」 * 于皓俊那有了白以旭的邀请,孙夏这,当然也等到了一位特别的人。 「你是来找文磊的吗?」 她走进nuit的茶水间,几分鐘前,她刚停好车,楼上就有人来电——天悦的艺人、文磊的姊姊文颖正在茶水室等着她。 至从《花开两生面》暂停拍摄后,两个月里孙夏都没见过文颖,这人像是从未出现在自己生命那样,没见面,但孙夏可从没忘记她。 文颖闻声转头,不知怎地站了起来,双手在绞在胸前,侷促又不安,孙夏笑了下:「坐吧,想喝点什么吗?」 文颖小声回答:「刚才你们公司的人已经给我送茶了。」 「可是,」孙夏熟练的扭开茶罐,舀起茶叶放进茶壶里,这时,转过头看着文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想给你泡茶啊。」 不知怎么,文颖没点庆幸,反而觉得压迫,孙夏明明是想给她沏一壶茶,她怎么觉得,里头含意更深,且不容拒绝? 她知道了吧,她骗了她,孙夏和于皓俊关係那么好,他被设局的事情,孙夏肯定都知道,从而一定推的出来,是文颖说了个谎骗他们出去使他们曝光的。 文颖的声音有点虚弱:「那就来一杯吧,谢谢你。」 滚烫热水冲进茶壶里,稍待片刻,一壶茶泡好,孙夏取了两个茶盅,给自己和文颖都倒了杯茶:「见到文磊了吗?」 其实孙夏也不怎么在意她见没见文磊,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共同话题,所以任何话题要开啟,好像都得依靠文磊。 「见到了,他在练习,看起来神采奕奕。」文颖笑了笑,还是虚弱的:「等他练习结束后我们要去吃饭。」 孙夏的脸上仍掛着起浅的笑:「那你得小心啦,我们家的小朋友们肯定都会吵着要跟去——他们现在最喜欢黏着文磊这个大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敲你竹槓的。」 有赵晴方在背后撑腰,加上实力使人信服,练习生们也都只是14.5岁的孩子,一下就都成了文磊哥哥的追随者了。 文颖的笑中带点畏惧:「我带了信用卡,不怕。」 孙夏的反应一直很淡,话题延续不了就也没说话,她只低头吹凉手里的茶,文颖更为侷促,内心又不住嘲讽自己——骗了人家,还希望人家真诚相待?那可真是又当又立,说出去,谁不想嘲笑一番。 半晌,孙夏终于开口了:「文颖姐,你见到我,其实不用这么……害怕。」 文颖瑟缩了下,孙夏终于抬头,眼里再也没有方才的距离,只剩下委屈及难受:「我还是把当你朋友的。」 信吗?你信吗?但文颖这时候,却愿意相信,她叹了气,终于卸下心防:「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当初会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我知道,为了文磊。」孙夏理解,无奈的一笑:「我明白的,弟弟终究是血浓于水,你会偏向他也很正常——换作是谁都会如此,而且我相信,其实你也不知道他们会使这种阴招。」 「我确实不知道,而且这种招数一点美感也没有,低俗又智障,不像他——」文颖瞬间闭了嘴,差点说出口,她假借喝茶掩饰尷尬,头都低的彷彿想塞进茶盅里了。 她朝孙夏飘了一眼,发现对方好像没注意到自己方才脱口的话,这才放心。 但说实话,真的是一点招数也没有,非常简单粗暴,文颖初听也不可置信——当然也看过有人用这种招数,上世纪末香港娱乐圈多半有黑道介入,她也是听说过不少黑道掳人、黑道绑架等的惊悚新闻。 这出的是明棋,就算辗转了好几手又怎样,还不是查得出来。 孙夏哭笑不得:「害人还需要什么美感,难道要穿着那种收腰澎澎裙,踩着高跟鞋走着交叉台步,优雅地给人一刀吗?」 她不仅说,还要演示一番:「一刀刺下去,还得浮夸的说:『哎呀呀,戳到你啦,抱歉啊。』」 浮夸上扬的语气,孙夏模仿的普遍认为的欧洲贵族语气,虽然英美剧里这类贵族小姐富太,语气都很正常,但她的目的,是想逗笑文颖。 果然立竿见影,文颖噗哧笑了:「还得拿着手帕擦掉剑上的血,用噁心的表情嫌弃——最好还得甩甩手绢。」 孙夏点头,突然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文颖有些紧张,孙夏才终于露出个真诚的笑容:「你终于笑了,你笑着好看。」 这是句话经典的撩妹语录,过于俗套,就像『女人你在玩火』一样被过度使用变成了个奇怪的笑话梗,有时候用力过度,会让人感到油腻,但前提是,说这话的人是个过度膨胀自信的普通男人。 此刻,这句话是由一个长得跟狐妖一样美的年轻女孩,她没露出玩味的神情,反而也用真心说出这句话,只让人觉得清爽,觉得她的夸奖发自内心。 文颖摇了摇头:「哪有你好看。」 「有,真的好看啊。」孙夏伸手去握住文颖,声音竟带着点鼻音,她抽噎了下,又自嘲的笑:「其实一开始不是不生气的,毕竟你骗了我,害的老于……我跟于老师的关係你应该多少也看的出来,我当然会为他不平。但想通后,觉得你也有很多为难,你的处境肯定比我们都困难,一定是不得已的。」 她泪眼汪汪的说着这句话,把文颖说的心都疼了,她点头:「对不起,我或许对于老师有很多成见,但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但实在忍不住鄙夷:「为什么你要喜欢一个大你10岁的男人?」 成见这可太多了,孙夏抹掉眼泪笑了下:「那你当初为什么喜欢路卓毅?」 文颖沉默了,这话绵里藏针,温柔却刺痛。 「不说了。」这话题尷尬,孙夏自知不好,自己转了话题:「我很高兴我们重归于好了。」 「我也是。」文颖的笑没骗人,是真的高兴。 文颖回握住她的手,带着歉意说:「我当初真没想到你也会捲进来,我很抱歉,还有我们公司的姚董事——姚渊,姚二公子。他听说你们发生的事,对你特别愧疚,特地找了我想约你出去好好致歉。」 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文颖惊讶她居然也有这种恐惧神情,赶忙说:「姚二公子其实人蛮好的。」 说出这话时,她自己也心虚了。 孙夏那双眼又盈满了泪,彷彿有个小小喷泉在内,她有需要就能哭。 「我见过他一次,确实人很好,但那次我对他……很不礼貌,这样,他还愿意见我?」 「姚二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他对人都很温柔,要不是有残疾,或许早就结婚了——又帅又有钱,还很温柔,是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呢。」 孙夏却不改畏惧神情,怯怯地问:「他真的愿意见我?」 文颖在孙夏面前终于有了姐姐的样子,柔声的哄着她:「愿意的,就是他让我来邀请你的啊。」 孙夏不动声色的抹着眼泪——总算是说出这趟的真正来意了。 文颖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她不答应,可能就真赖着不走。 这下,好像怎么也拒绝不了,毕竟这说出去谁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小明星,要拒绝大公司富哥的晚餐邀请?而这位少爷,不但帅的可以进演艺圈,还温柔有涵养,唯一缺点就是腿有残疾。 孙夏一边思考,表演却从未停止,在文颖看来就是这样——她脑袋里的风暴蔓延到了脸上,她能清楚看见孙夏的纠结。 这时候,她得推波助澜,文颖把孙夏的手握在掌心里,安抚的拍一拍:「放心,我说了,姚二可是着名的翩翩公子,就算坐着轮椅,就凭温柔,也照样可以撩起很多芳心,他不会为难你的。」 她打趣地眨了下眼:「你们认真相处,我很好奇,到时候于老师是不是还能这样毫无疑问的胜出呢?」 要不是看出她喜欢职场菁英的熟男,文颖可真想推荐自己弟弟——一个上进纯情没交过女朋友的年下男,不觉得也很适合吗? 孙夏垂下眼眸,红了脸:「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开个玩笑嘛。」文颖笑了,像个热衷牵红线的红娘:「那,我帮你们乔时间囉?」 * 文颖离开后,孙夏仍待在茶水间,拨了电话给于皓俊:「你要有警觉心了,有个帅气的富哥约我吃饭。」 劈头就是这句话,知道她是在报备,听得出来是笑嘻嘻的说出来,于皓俊还是紧张了下:「哪个富哥,有我富吗?」 「有,毕竟有你帮他赚钱嘛。」 「……姚鸿还是姚渊?」于皓俊飞快地推出结论,话锋一转,关切地问:「你哭了?」 没想到于皓俊能察觉,孙夏又抽了下鼻子,确实惊愕:「你听得出来?」她忍不住揶揄:「说不定我只是感冒流鼻涕呢。」 「我听得出来。」于皓俊对自己让她惊讶一事似乎挺自豪的:「怎么了,谁惹哭你了?小影后。」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称呼,孙夏确实愣了一下,随后嘴角轻抿——她挺喜欢的。 用这样低沉温柔的嗓音轻唤这个专属暱称,想必没几个人能抵御的。 「没事。」孙夏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笑中带着自得:「都说男人没办法抵抗女人的眼泪,我告诉你,女人也同样没辙。」 「哦?这代表我以后得哭一哭,你会心软?」 「别的女人或许会,但我不会,我太知道你多会演了。」孙夏笑嘻嘻的说,听的于皓俊失笑,孙夏才继续:「拿我眼泪没輒的是文颖——我总得哭一哭,哭了才显得真诚,才能让她以为我不济前嫌。」 孙夏可从头到尾都没忘记文颖——因为她使了计(虽然破绽百出),但成功把她和于皓俊拐进套里,差点就万劫不復。 孙夏知道,她就是小心眼,这个小小的恩怨,她可记得很清楚。 儘管如此,她遇上文颖,依然会带着好脸色——看在文磊的面子上。 而且,她非常好奇,文颖那句欲言又止里的『他』,到底是谁。 于皓俊啼笑皆非:「看来这场姊妹情深的戏很成功啊。」 孙夏甜甜的说:「成功啊,人家她还想帮我牵红线,牵给一个她心中更适合我的男人呢。」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无语,孙夏忍着呼之欲出的笑声,装腔作调的说:「这可怎么办呢,我真的太早订下了吗?可是没办法啊,她介绍的我也不喜欢,我就只喜欢这个呢。」 总算听见于皓俊笑了。 是那种噗哧一笑,他一向不禁哄,只要孙夏肯哄他,无论什么方式,他都买单:「我真的拿你没輒。」 他拿她没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嘴上调情结束,该说正事了,于皓俊说:「真巧,我几天前跟你说过白以旭也约我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真的急死我了——居然有个富哥约我家影帝,真的是让我要多点危机感哎。」听到她家影帝轻蔑嗤了一声,孙夏才终于又恢復正常语调:「这也正常,他们就算段位不高,也不可能无法察觉有人要对付他们——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坐以待毙,不是吗?」 于皓俊无奈微笑:「是啊。但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能怎样。」 「还能玩点刺激的啊。」孙夏声音充满着促狭,只可惜不是面对面,对于没看到她此刻轻眨了单边眼睛,满眼调皮的神情,这使于皓俊无比惋惜。 「我告诉你,到时候你就这样……」 129. IF 于皓俊和苏哲睿这些日子比较少到华月宅邸的别墅来,所以这成了个nuit三人的小天地,偶尔,一筹莫展的傅左琳也会跟着来到此。 傅左琳实在鬱闷——三个月了,她入行已经有10多年,从一个基层小跑腿做起见过大风大浪,就从没遇过戏被停了三个月。 所以她特别感谢孙夏和于皓俊——谁家艺人可以被自己耽误三个月,于皓俊或许早站稳了无所谓,但孙夏不同,这时候她衝刺事业的好时机,却因为此是耽误,已经将要一年没有新作品推出,她不着急,傅左琳也替她急。 她和孙夏正在别墅的阳台光着脚丫子间聊:「我那天和子慧又把帐款送到影视审计处一次,驳回,妈的,又给老娘驳回。」 傅左琳气的给自己和孙夏都倒满了酒:「要是我有背景就好了,那我还用的着像这样看他们脸色吗?」她掏了根菸出来:「到底是谁想弄老娘。」 是不是也弄傅左琳不确定,但孙夏篤定,背后那个人想挖坑陷害的,肯定是她跟于皓俊。 若是自个儿喝酒紓压的话,孙夏是节制的,但身边陪着个是傅左琳这个备受打击,急需慰藉的人,她当然陪着灌醉了。 孙夏忍不住感慨:「就是,我现在也特别希望我是个有背景的——妈妈时尚总监,爸爸艺术大师,但这个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啊。」 「不必了,这是我的事,你现在还没跑路,我就很感激的。」傅左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孙夏拿着打火机伸手过来,她立刻倾过来点菸:「郑佑杰那胖子跑路倒跑得快。」 孙夏啼笑皆非,也给自己点了根菸:「傅导不是早看他不顺眼吗?跑了不是更好?」 「但心情有点不爽快啊。」傅左琳也觉得自己难伺候,但就是心里有点小结打不开:「我想要的是我把他撵走,不是现在这样他自己跑了——不痛快啊。」 孙夏笑了:「没事,还有法子。就是咱们这戏復拍了,然后收视大好,赚一堆钱,那个广告位抢翻,这样肯定能让郑佑杰超不爽,这样你不就爽了吗?」 对家不爽,那爽的确实就是自己,听到孙夏说的,傅左琳想想也开心的笑了,但马上又丧气:「可我没方法啊,我又没背景——」 「你有背景的。」傅左琳话音还未落,冯蕊冷冷淡淡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两人诧异回头,冯蕊穿着一套精緻套装,满眼淡漠疲惫。 她看向傅左琳,又盯着孙夏手里的菸,才又对傅左琳低低的说:「秦玉露还当你是孙媳妇。」 孙夏不着痕跡的眨了下眼,为掩饰自己的震盪,她低下头抽菸。 秦玉露这个名字或许平常人不认识,但孙夏这种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秦家是国内特别有名的房產大亨,祖父赶上了大时机成立了秦流房產,扎稳根基后直到现在,秦家早已是个特别有权势的家族。 而秦玉露,则是秦家第三代的掌门人,她是个女人,在她接管前,秦流集团当时还是个刚成立的中型企业,一度不被人看好,几乎快濒临破產,秦玉露从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非但没搞砸,反而做的飞起,秦流的根基正是秦玉露亲手扎根在地,成长茁壮为这个人人忌惮的房產帝国。 孙夏可从没想过傅左琳还有秦玉露这个背景,吃惊极了。 「我……」对于这件事,傅左琳感到不情愿:「你别提那件事了。」 冯蕊心情也挺不好的——想必是公司的事又惹了她烦,她没什么好脸色给傅左琳看:「那就别在这哭喊什么没背景,你可比我有背景多了。」 句句带刺,傅左琳腾地起身,显然也被她话里的刀戳到痛了,为避免两人衝突,她选择先回避:「不要你自己不顺心就把气都撒在别人身上。」 冯蕊没回应,她承接了傅左琳的空位坐下来,但也不愿去看孙夏神情——与好友吵架这种画面被员工看到,肯定也让人没面子的。 作为曾经血浓于水的姊妹,孙夏当然知道冯蕊现在心情极差,每天去公司,不只要应付公司资產危机,还得提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的政变,这当然身心俱疲,看他们两个在这喝酒,自然会想发洩。 「想聊聊吗?」半晌,孙夏不知该不该继续吞云吐雾,菸夹在手指:「蕊姐。」 「作为经纪人又是个年纪大于你的姐姐,我应该提醒你一句别抽。」冯蕊走到她身边,小臂撑着栏杆:「但我知道现在我们谁都难,所以你继续吧。」 孙夏无力一笑:「蕊姐辛苦了。」 「我接管nuit后,第一次出了这种大事。」沉默了好半晌,冯蕊才缓慢开口。 孙夏看了一眼,冯蕊的头发保养的光泽整齐,身上的套装也无丝毫皱褶,但就是感觉得出来,她十分疲惫了。 「我自己是分身乏术,所以接下来,我打算把你的经纪人工作分给数姐,再让她继续慢慢带素雅——她本来就是我培养来做经纪人的,能力没问题。」冯蕊笑了下:「缺的只是时间跟火侯,我看她还是有些毛毛躁躁的,慢慢练吧。我想她当了经纪人你应该会更高兴,你可以全盘掌握自己的发展了。」 一个厉害的经纪人手上都不只会有一个艺人,冯蕊的做法虽然有些让人心寒,但确实是对的选择。 简数这些年已经把顾雨恩这个时不时消失的女明星捧到二线,而这时顾雨恩也算没有转圜馀地了,如要避免公司更大的损失,那就是将手下的王牌经纪人分给目前还算有能力扛起nuit一姐金字招牌的孙夏。 要不是公司人力短缺,几个经纪人还都得培养,其实一开始冯蕊亲自带孙夏也不是多恰当的选择,她能分身乏术把孙夏带着走到这个地步,对孙夏而言已经算是极大的恩情了。 「我都理解。」孙夏点头,终究是捻熄了菸:「祺寒哥跟那个京玉初的歌快发了吧?」 冯蕊嗯了声:「是啊,总算也是有点好事。那个京玉初真不知道该说太酷还是,挑明了就是想要名气跟流量,同意自己只拿三成收益。但还真的是有才气,晴方看了她的歌,也都嘖嘖称奇。」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就是难为他们两个,压榨似的,在一个月内录完歌拍完mv,不过成果很不错,你可以期待一下。」 「我当然期待。」不是期待陆祺寒,而是京玉初这个让她饶有兴致的女团队长。 话题又终结了,孙夏实在忍不住,试探的问:「公司的事……」 「当然没结果囉。」冯蕊刻意轻松,嘴角的笑却很疲乏,呼出一口气:「我表面是在骂左琳,但我知道我就是在洩愤而已。她至少还有个背景——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不愿去寻求秦女士的帮助,但至少她一提,秦女士绝对是愿意帮她的,但我呢?我找谁帮忙?」 冯蕊和苏哲睿连看了好几日的资料,却一点进展也没有,都快没了和心目中男神独处时的悸动,她也想和顾雨恩一样偶尔表现出颓丧,但现在她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她绝对不能表现出丧气,这样手下两位艺人会更不知所措。 孙夏沉默,风牛马不相及的问:「蕊姐,酒柜我能动吗?」 这问题来的突然,冯蕊吓了一跳,啼笑皆非:「我跟你说着心事,你居然只打着我姐姐酒柜的主意?」她也是说说玩笑话:「去吧去吧,想喝就去吧,等会没要开车吧?」 「没开,但我在物色车款啦,在奥迪跟bmw之间考虑。」说完真的去去就回,拿着瓶法国拉菲酒庄的红酒回到阳台,手里却只拿着一个高脚杯。 孙夏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递给冯蕊:「喝酒放松。」 冯蕊失笑:「喝酒伤身。」 「累积着压力更伤身呢。」 说的也是,冯蕊不想继续摆架子——纵使这分明是她姐姐的酒,她也要说一句,盛情难却,却之不恭。 她稍稍举高手上酒杯:「谢啦。」 在她喝酒的同时,孙夏也馋了,又到屋内拿了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杯。 此刻暮色四合,两个女人喝着酒,正面朝着扒紧最后一些时间刺眼的夕阳,大抵都被酒精麻醉,不发一语。 「蕊姐,听说公司内有人等不住了。」冯蕊那杯见底了,孙夏又给她盛了杯:「说说八卦,别太在意。」 冯蕊嗯了声,声音却带着笑:「你消息很灵通啊——肯定是李素雅说的,或许不久,我们就可以看到逼宫,nuit改冯为……随便什么,看谁有种带头。」 孙夏喝酒:「那就来个if线幻想好了。蕊姐,假设真的被逼宫,你下一步怎么走?」 「想干嘛?你想套出我有没有争一争的意图,如果没有就要背刺我投靠别人?」 「哎呀,就说if线了,哎、欸福,只是假如,幻想又没罪。」孙夏乾了手上那杯,马上给自己又盛了杯。 酒精上头,冯蕊轻松了许多,咯咯笑出声来,托着腮真幻想起来:「没有nuit啊……我想想,股票不能卖,房子不能卖,那柜爱马仕都不能卖。」 孙夏眼睛一亮:「几个啊?」 「你打探老闆这个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几个包?你今天那个moynat我可是第一次看你背。」 孙夏嘟囔:「你还观察我背什么包……」 这时冯蕊又苦恼了:「但可能会没钱呢,我看还是卖几个好了——我可以做那种直播,卖二手包,赚点钱回来。」 「然后……休个假?我要一个人去山上海边走走,这阵子太累了,谁都别找我。我要找间寺庙短期居住,受佛祖洗礼找寻心灵平静。」 说要住寺庙的那人杯中酒又喝没了,孙夏又倒:「平静平静。」 冯蕊又喝:「然后回来,在找工作,再当经纪人,总不能没生存能力吧?然后……」 孙夏问:「结婚?」 冯蕊默了下,往屋内一看,但这里是二楼,苏哲睿今天也不在,所以她根本看不到人。 或许她看的,是自己憧憬的一个幻影。 她笑了下:「说笑呢,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有那么快结婚的。」她这时的语气开始有些迷茫:「相夫教子啊,好像挺……」 挺好的? 冯蕊说不出答案,她想结婚吗?亚洲儒学教育影响,女孩从小就被教育长大该找个好丈夫,与之结为连理,相夫教子,男主外女主内。 若照这个思维,以冯蕊在演艺圈的经验确实不愁没饭吃,那她也可以在卸任nuit总监身分后,找个男人结婚生个胖娃娃。 但是—— 「这样想想,要是你真卸任了,好像也不赖,不是吗?」孙夏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冯蕊无措,一瞬回不了神。 孙夏看见了冯蕊的茫然,嘴角缓缓上扬,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但是你不想要这种生活,对不对?」 「有个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然后在适婚年龄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趁着自己还能生时赶紧生个宝宝——这是传统意义上『女性美好的一生』,但,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冯蕊怔神。 她30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没了nuit或许还能靠人脉继续在演艺圈苟,生存倒不是问题。 但,她愿意吗? 孙夏喝着酒,微微扬首看着眼前落日:「这样的人生,藏锋安稳,确实平顺,但是对我和你来说,很无聊啊。」 「你想要的应该是,人人称你一句冯总监,去哪都有人奉承諂媚,在职场上大放异彩,凭藉自己能力把nuit带到天悦白玉那种地位——做梦嘛,梦的大一点没关係的。」 冯蕊也笑了:「可以,这梦很好,比我结婚后归隐更好。」她顿了下,眼里重新泛起了光辉:「而且,我想把这梦,变成现实。」 听了这话,孙夏就知冯蕊已经打起精神了,果然,冯蕊便说:「你做心灵导师给人灌鸡汤还挺强的。」 孙夏反驳:「这哪是灌鸡汤,分明是幻想美好未来,if……」 「我知道,哎、欸福。」冯蕊哈哈大笑,这是接连几天来,她最畅快的一次:「不过,逼宫还是可以期待一下,我相信他们会真的做,到时候我在给你上演一段精彩好戏,期待吗?」 「冯总监,收收你那大反派的笑容吧。」孙夏笑着奚落,然后挑眉:「我相信那会非常精彩,我会很期待的。」 迎着夕阳,两个女人碰杯,喝完了最后一滴红酒。 夕阳西沉,黑夜随之来临,虽不可见路难以前行,但唯有经歷破晓前的那段冷漠黑暗,才能感受到温暖和温柔的能量。 冯蕊起初守nuit,是因为那是姐姐留下来的,一个莫名的责任感告诉她——不能放弃,必须守,于是她摸爬滚打,走到了现在。 「但现在我守,是因为——」她看着孙夏,黑夜里,孙夏的眼睛竟明亮的如颗璀璨的北极星。 看着她,冯蕊就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了很远,头上那个名为姊姊的阴影早没了踪跡,不再为她遮风挡雨。 但她却不害怕。 冯蕊扬起了笑:「——nuit有了你、有了雨恩、晴方,还有文磊那些小练习生,已经完完全全都是我自己的样子了。」 「所以我不再是为我姐姐守,我守着的——是我自己的nuit!」 130. 我的影帝 今天没开车,孙夏才能肆无忌的喝酒,但想到明天还有个杂志封面拍摄行程,本来打算要和冯蕊畅饮到天明,还是赶紧收起这想法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冯蕊举着高脚杯敬她,然后眨了单边眼睛,心情好多了:「哲睿哥等等会回来,我要蹭个车轻而易举——尤其是在喝醉后的情况下。」 孙夏噗哧一笑,竖起大拇指按讚:「祝你成功。」 冯蕊还真的是有几分醉意了,平常拘谨的人居然给孙夏送了一个飞吻,孙夏失笑着走回屋内,想了想还是给于皓俊传讯息。 【你等等可别来别墅啊。】 等了一会——今天于皓俊有个採访行程,孙夏冲了杯咖啡喝,才等到于皓俊的回覆。 【……】 一排省略号,孙夏大概也料到他可能又觉得委屈了,吹凉咖啡,也以同样招数反击。 这样来回了两三排,那边等不住了,先投降:【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对啊超久的。】 【……】 【那不要见面啊?该不会你还有行程?该不会等一下行程跟我重叠?】 疑问三连,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见她。 确认心意两周后在别墅见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当然是因为彼此都忙,何况这个月月初,于皓俊才刚参加完威尼斯影展,几天前才飞回来而已。 于皓俊这个年纪,在演艺圈闯荡多年当然也是明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口头上闹一闹。 他大概已经在脑补自己要给他一个惊喜的事了,孙夏忍不住笑出声来,回以现实的一击:【你有空?】 【……我没空。】 採访过后又是综艺行程,而且其实他早就在剧本杀节目的后台了。 虽然于皓俊这个综艺新手接的都是棚内益智类综艺——如密室逃脱狼人杀剧本杀(有趣的是大家都以为于皓俊这个综艺新人是游戏黑洞,但没想到他天赋异稟,凭着本身的聪明才智,这些游戏短时间内不但玩到飞起,还有特别的综艺效果),但这些节目录製下来就得耗好久的时间,他哪有空来见孙夏? 知道于皓俊是个成熟的人,他也就耍耍性子,很有分寸,不可能只因为想见她而耽误整个节目的拍摄行程。 而对孙夏而言,知道他有这个心想见自己,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这才把冯蕊的装醉蹭车计划说了一遍:【所以才要你别来,当电灯泡坏人家好事啊?我也要走了,你真的不要来哦。】 【知道,谁要去凑热闹。】隔了一会,于皓俊又发了条讯息:【我跟苏哲睿都不像是打算大干事的人。】 【怎么了?】 【都在谈恋爱。】 【干大事就不能谈恋爱吗?虽然不能以恋爱为主,但搞事业也会累啊,谈恋爱是调剂你懂吗?】 孙夏心中吐槽,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 于皓俊反覆读着这几条讯息,看着孙夏的通讯软体头贴,那是一张自拍照,俏皮可爱的眨了单边眼睛,笑的好开心,让于皓俊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大部分艺人都不喜欢用自己的自拍当头像,但孙夏不是,她自恋的很——作为冯薇时,就会把自己的写真照放大洗出掛在自家墙面,作为孙夏时,虽然还不能一样作风,但总不吝嗇拍照,乐衷贴美照听粉丝的彩虹屁。 她从来都自豪于自己有张好皮相。 但孙夏从不和于皓俊私下合照自拍——她的考量也有理,多少艺人恋情曝光都是因为『手滑误传』私密自拍?两人在一起时她甚至从不拍照,就怕那些眼尖的网友们能从各种蛛丝马跡找出端倪。 于皓俊感觉得出来,她这次真的很小心在保护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会忍耐的。」他对着手机轻轻说,这时才按了语音键传送。 一条语音传来进来,孙夏先调低了音量,才将播音孔放在耳边,按下播放,她所喜欢的那个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回盪在耳边。 「不急,之后再见面吧,虽然……我很想你。」 孙夏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她手一顿,缓慢地漾出笑容。 看见一条语音进来,于皓俊心很痒,赶紧戴上耳机,又忍不住笑着想——现在的他可真像是瞒着老师家长谈恋爱的中学生。 王润新推了门进来:「于老师,五分鐘后要拍下半场啦,要准备啦——嗯?」 这是疑惑的单音,一道而来的助理导播探出头,沙发上,那个平日以高冷、淡漠着称、顶着一张光风霽月的脸的男演员,此刻肩线放松,靠着沙发,笑的春风满面——一度有克制不了的状态,正捂着眼睛无声的笑得开心。 王润新惊愕:「老师?」 「没事没事,我——没事。」于皓俊笑的眼睛都弯了,他假装镇定的挥了挥手,却捺不住嘴角飞扬:「总之,我准备好了,走吧。」 临走前,他依依不捨的又连接耳机重听一遍孙夏发来的两条语音。 「别急,这时候忙嘛,你就忍一忍吧。」 「还有就是……我其实也蛮想你的,我的影帝。」 * 孙夏走出别墅时,正好遇到刚把车停进车位里的顾雨恩。 「别下车别下车。」孙夏急忙制止,顾雨恩见是她,眼睛微亮:「你今天也在啊。」 「对啊。」孙夏本来就心情好,笑容一直掛在脸上:「要不要我们去吃个饭啊?」 顾雨恩疑惑了下,似乎纠结着,往别墅内看去,孙夏深怕她坏好事,哎呀了声:「反正你也没事啊,走嘛,我们一起去吃饭——不过得载我一程就是,走吧走吧,我很想你呢。」 听见这话,顾雨恩微翕着唇,欲语还休,随后一笑,撳下中控锁开门:「好,走吧,回市区吃饭吗?」 孙夏三两步上了车,自动自发的系好安全带,忽略了顾雨恩嘴角的笑,不真心,还带着丝落寞。 // 七夕快乐,这天终于更了章超甜的,不像上次碰巧更了章毛骨悚然的xdd 决定了!只要珍珠、留言、收藏逢25的倍数,触及其中一个条件就加更一章,意即25、50、75、100都会加更,所以大家衝啊衝起来。 131. 乐呵呵 这么临时的晚饭邀约,兰北市隐密型极佳的餐厅这个时间段也都得等上个一小时,两人决定就近去吃公司附近的朝日日料亭。 超豪华生鱼片拚盘上桌时孙夏还特地拍照炫耀发到了公司大群里:【羡慕不?美食配美女。】 接着下一张,就是顾雨恩失笑掩嘴看镜头的照片。 陆祺寒就没一刻间着的,最近和京玉初合作的单曲将要发布,他的所有宣传都提上日程,比往常更忙,但看文字,也能感觉得出他到底有多馋:【吃就吃了别发照片炫耀!(愤怒)】 「你看他好像要气死了。」孙夏拿着手机让顾雨恩看,一面得到了冯蕊的许可,上传了刚才由顾雨恩拍下的咖啡厅美照——为什么不发朝日的照片呢,这算是有点小心机,眾所皆知粉丝喜欢踩点,一旦发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搜出这家宝藏日料亭,孙夏自然有私心,不希望到时候来时还得排队。 而顾雨恩则发了张咖啡杯碰杯的照片,其中特别拍到了孙夏的红绳,若有似无的透露着他们两个现在正在一块。 《承千歌》播出后孙夏和顾雨恩的友谊也被大眾发现,夏雨这个友情向cp比起孙夏其他的bgcp热度更高,又是同性,所以营业也大方。 两个帐号一前一后上传照片,cp超话每个人开始奔走相告——营业了营业了,正主发糖啦,今天过年啦!今天一起吃个饭四捨五入明天两人就要结婚了。 「等一下再发合照。」孙夏放下手机,殷切的和顾雨恩分享生鱼片:「吃点吃点。」 「她在等这碗。」葛先生端上了海鲜丼饭,笑嘻嘻的和孙夏说:「她内行,知道来这要点我们的海鲜丼饭,而不是超级海鲜舰艇。」 超级海鲜舰艇就是孙夏桌上这浮夸的综合生鱼片拼盘。 孙夏是几个礼拜前听公司同事聊天才得知附近有这么一家小小日料亭,得知顾雨恩赵晴方甚至冯蕊都是座上常客时还有点忿忿——好吃的怎么都没想过要分享呢。 所以和顾雨恩相比,她确实不是熟客,但只要她愿意,和谁都能轻松熟稔起来,才来几次的孙夏就已经可以和葛先生斗嘴了。 孙夏拍了下桌,齜牙:「你说超级海鲜舰艇不好,我要上网匿名评论,让大家都不点!」 葛女士正巧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把双手擦乾,啼笑皆非的制止:「可别可别,海鲜舰艇贵多了,别这样。」 「阿姨这样说我就听,但葛大哥这么说,我可不听。」年纪优势,孙夏现在一副娇纵还是可爱,她当然得把握,否则年纪长上去了,谁还吃她这一套呢。 葛女士总共有三个孩子,离婚时带走了大的两个,把小的留给了前夫,孙夏碰巧年纪和葛女士的小女儿差不多,所以看着她,眼神里更多的是母亲的慈爱。 「真的好像小珦啊。」葛女士挨近葛先生小声说着。 葛先生失笑,以俐落刀工处理着黑鮪鱼:「别,人家漂亮多了,您可别看到个年纪轻的女生就说像张珦。」 而这一边,孙夏和顾雨恩也有了独自空间,两个人都动起了筷子喝着浓茶,谨遵着用餐礼仪,不说话。 孙夏却时不时夹着生鱼片往顾雨恩碗里放,一会鮪鱼、一会鮭鱼、还有魷鱼,甚至贴心的多用了一副没用过的筷子,就怕顾雨恩在意。 「别再夹了。」顾雨恩赶忙制止:「你这样吃的够啊?」 孙夏反问:「我们两个哪个是能多吃的?」 「好啊你,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想让我胖啊!太心机了!」顾雨恩笑着,作势去打孙夏的手,但她毕竟练过武,反应快上许多,反手一接,把顾雨恩的手握在掌心里。 孙夏挑眉看她:「你肯笑了啊?刚才一直鬱鬱寡欢的,总算正常了。」 顾雨恩怔了怔,似乎难以接受:「我不笑就不正常?」 这不是寻常会有的反应,孙夏露出了费解:「你怎么了?」 「我怎么可能天天乐呵呵的笑,这阵子出了这么多事,我还笑得出来?」不知怎的,顾雨恩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天天都很开心,我也会难过我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我最近这么不顺,你还要我笑?」 顾雨恩抽手,力气却赢不过孙夏,怎么也抽不开,她红了眼眶:「放手——」 孙夏突然松手,她力道一时未收,险些摔下椅子。 「然后呢,你不顺,所以把气出在我身上是吗?」这阵子谁顺了,孙夏当然也理解她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怎么来——挺类似方才冯蕊出言讥讽傅左琳的情况。 但孙夏不是傅左琳,顾雨恩也不是冯蕊,孙夏不可能让她指着骂出气,顾雨恩也不是冷静就能想通的性子。 「谁顺了,啊?但你有想过去解决吗?没有啊,我看你成天就是垂头丧气,但我从没看过你有试着去解决的做法。」 「老于跟哲睿哥想办法去查税务漏洞、我和钟慈搭上线、傅导也每天都在整理财务,每个人都在想法子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你呢?」 「你成天做了些什么?在那自怨自怜,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孙夏冷冷一笑:「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是不是老是任性妄为我行我素!上升期连个理由都没给就飞到美国,回来拍个戏后又马上飞去?」 顾雨恩情绪正不稳,杯子重重一放:「孙夏,你好好想想,以前你还说过——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理由。好啊,现在看我落魄了,直接改了是不是?」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有这一天,都是我活该。」顾雨恩抽了下鼻子,红了的眼眶却撑着不让泪落。 葛女士母子听到了动静,都带着不安神情,她想过来劝架,却被孙夏抬手制止。 「我这话里有什么意思你都懂,这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事,现在所有人都分身乏术没法管你,你若真想要度过这次危机,就好好想办法,而不是每天等着别人帮你。」 顾雨恩瞪着她:「我没有。」 「我有空管你有没有?」孙夏一句话把她噎回去,被人莫名其妙的情绪骂的满肚子窝火无法发洩,看着桌上还未完食的海鲜舰艇,犹豫了下:「葛大哥,可以帮我打包吗?」 幸好网路上的cp粉不知道私下发生什么事,否则那群欢欣鼓舞喊着过年的粉丝们要是知道正主大吵了一架,大概那眼泪都能哭倒万里长城了。 葛大哥替她将生鱼片装盒,孙夏约的车也来了,他将纸袋交给孙夏,期间,顾雨恩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她。 离去前,孙夏看着闷头吃饭的顾雨恩,拿了张便条写了串英文字,放在桌边:「你若想知道什么秘密,这个地方倒是可以满足你的需求。但我先讲好,这个老闆很势利,只看钱跟权势,你斟酌吧。」 顾雨恩仍没看她,孙夏也懒得给她任何眼神反应,提着生鱼片就上了车。 葛先生担心,送她到门口,还暗自记下了车牌号,才问:「没问题吗?」 「话糙理不糙,这些年大家都惯着她,总得有人把她骂醒。」孙夏拉开车门:「葛大哥再见。」 想不到听了她的话,葛先生反而笑了:「你明明是年纪小的那个,我却觉得,你比较像个大姐姐。」 孙夏愣了下,随即一笑,反驳:「我可不当你的大姐姐啊——葛大哥,你都35有了吧?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让我当你姐啊!」 「吵不过你,上车去去去。」葛先生驱赶苍蝇似的把她赶上车。 葛女士解开围裙,坐到顾雨恩对面:「孙夏就是之前你说过很厉害的那个朋友吧?」 顾雨恩正巧发完讯息,放下手机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那怎么还和她吵架呢?」 顾雨恩擦了眼泪:「说是骂她,其实我是在骂自己。」但哪有那么容易止住眼泪的,说着说着眼泪又盈满了那双杏眼:「和她说的一样,我这些年任性过头了。我只是不敢承认,我或许就是故意让她骂我的,把我自己骂醒,强迫我自己承认。」 葛女士叹气,又笑:「哪有朋友不吵架的,她若是真不想管你,何必跟你说这些话又给你这张纸条呢?你可别真以为她讨厌你了,要好好想想她多用心,知道吗?」 「我知道。」顾雨恩瓮声瓮气:「我觉得我好没用,每个人都好厉害,就我……我还在原地踏步。」 葛女士慈爱的轻抚着顾雨恩的手:「我刚离婚时,也跟你差不多啊,葛珩当时日本料理也不会几道,葛瑕又在上学,我只能强迫自己撑着,才能养活这对孩子。」 「前夫有钱,找的律师也厉害,赡养费付的不多——况且这么多年了他早没在给了,我也就只能靠自己,否则怎么办呢?」 想起辛苦的过往,葛女士总有些唏嘘:「你真当以为每个人都那么厉害,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这又不是小说电视剧,况且小说里金手指开太大,还会被嘲讽呢,说不现实。」 顾雨恩忍不住轻声问:「阿姨,你前夫这么厉害啊?」 都能找个厉害的律师把赡养费砍对半,女方带走两个孩子,对男人来说离的这个婚根本不痛不痒。 葛女士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要跟有钱人离婚?」 顾雨恩露出了窘迫神情,赶紧澄清:「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婚姻维持本来就很难了,会遇到各种问题也正常——而且男人有钱就爱乱搞啊。」 「他的确是爱乱搞,但这不是根本原因。」葛女士那张沧桑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惧色,看出这神色的顾雨恩想要阻止,而这时,拉门又被人拉开。 顾雨恩面对着拉门,所以那人走进店里,看见她笑了一下的表情,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顾雨恩诧异:「赵晴方?」 怎么老是在这遇到他呢,他是不是算好时机,只要她来了朝日,他就要过来营造个巧遇氛围? 她忍不住揶揄:「这次又是刚好啊?」 「还好还没走。」赵晴方难得笑了,不是那种讥讽虚偽的笑,而是见到她,真诚温暖的那种微笑:「这次不是刚好,是孙夏……让我过来陪陪你。」 * 到家后的孙夏仍是满肚子气,只想赶快回家喝酒抽菸消消气。 她拔开红酒的软木塞,站在厨房岛台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面吃着生鱼片,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不是讯息通知,而是来电,孙夏低头,看了来电显,有点吃惊:「老于,你下班啦?」 他不是这么黏人的啊,下午休息时通过讯息,通常于皓俊就不会再特地打一通电话来——主要也是担心打扰到孙夏休息。 不过时机算的可真好,知道她现在心情极差,需要有爱情的滋养。 「嗯,」于皓俊这个单音听着都很温柔,似乎还带着笑:「因为有人跟我说,你现在心情很不好,让我打电话来啊。」 // 哪有好朋友不吵架的啦,但亲妈我还是想说——和好!你们快给我和好!(尖叫按头) 132. 让她哭 「菜单在这——我不是不想吃,我只是想消化一下!你不要肖想我的丼饭!我吃过了欸,你噁不噁心啊——不要碰海胆,海胆是我留到最后的,赵晴方!」 顾雨恩拧了赵晴方的手背,他这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浮夸,顶多啊一声:「弹钢琴的手你就这样捏啊?」他扬手:「葛大哥,老样子,加一份综合海胆寿司。」 海胆寿司肯定是故意加点来气她的,都认识一两年了,顾雨恩对赵晴方这张光风霽月脸皮下藏着的什么坏心思已经瞭若指掌,所以刚才说暂时休息的她,马上又吃起了海胆。 赵晴方满脸鄙视,就差没把这人有病四字写在脸上了。 顾雨恩笑了笑,捏着嗓子做作的说:「好好吃哦,还有这个明太子,嗯,鮭鱼卵……太幸福了,入口即化,我还以为自己现在就在日本东海旁的餐厅,也太好吃了……」 赵晴方瞪着她,喝了口浓茶:「好,你有本事,看起来心情好了。那我就改外带,走了——」 顾雨恩的手一顿,鮪鱼生鱼片就掉进碗里,她没抬头,但赵晴方仍能从她压低的眉看出她心情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轻松。 赵晴方哭笑不得,嘴角扬起的弧度比他任何时候都还柔煦,轻声说:「有本事你再懟啊。」 「我就懟!你烦死了,走就走,略略略——」顾雨恩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落寞,垂着睫毛瓮声瓮气:「没有人像你这样的。」 赵晴方的餐点上桌了,原来老样子是和牛捲+烤青魽鱼下巴+综合特选生鱼片拼盘,只是今天多了份海胆寿司,顾雨恩突然柔声的说:「其实,你来了,我很感谢。」 赵晴方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就见顾雨恩拿着碟子,殷勤地跑到吧台边:「葛大哥,那些山葵不够啦,再给一点嘛。」 不久,赵晴方看着她拿了满满一碟的山葵回来,葛先生还笑:「原来你这么爱吃山葵哦,以后给你多添些。」 ……大可不必。 顾雨恩殷勤的替他倒酱油:「太好啦,葛大哥你不知道,这个人个性特彆扭的,都不好意思跟你要,不过以后就不需要啦,葛大哥都记得了。」 「哎呀不好意思什么啦,赵先生都我们熟客了还跟我不好意思,直说就好了啊。」 赵晴方看着酱碟,咬牙切齿的笑了下:「……我的同事,人可真好。」 顾雨恩却一副不敢不敢的模样:「哪有那么好啦。」 哦,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视线在空气中对峙,一场无硝烟的战争起了开头,那岂不战个不死不休?顾雨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赵晴方反而哼了一声。 「孙夏说她觉得自己好像让你伤心了,但我看你很好啊,伤在哪了?」 听到孙夏二字,顾雨恩嘴唇微翕,欲言又止,只憋出了一句话:「内伤啊,内伤你看的出来?」 「看不出来啊。」赵晴方夹起生鱼片,蘸着那碟满芥末酱油,又顺手把那块鮪鱼放在顾雨恩的盘子上:「你不说,我怎么看的出来?我有x光眼可以穿透——」 说到这,顾雨恩突然双手护在胸前,赵晴方抽了下嘴角:「——吗?」 顾雨恩訕訕的放下手,看她一副悵惘,赵晴方的表情也随之柔和,轻轻叹气:「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我们就继续边吃边斗嘴,也不错。」 「吃饭得专心。」说着又拿起筷子斜他一眼,顾雨恩却没吃任何东西,只是把那块蘸满芥末的生鱼片往边上推。 见状,赵晴方闷声一笑。顾雨恩却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着:「怎么说呢,其实我是忌妒她的吧?」 「哦?」 「我真的很喜欢孙夏,把她当个好朋友,但是——我却也会忌妒她。」 顾雨恩说起这些话,心情沮丧了起来:「她哪点没赢我?长的漂亮、有实力、家里又有钱,长袖善舞懂得做人。她也没有从前做过的事烦心,反之,有任何问题,她都有办法去解决——她为了收拾yeboyo,居然有办法和thn总裁的女儿变成好朋友欸。」 「而,我呢?」她奚落自己而笑了下:「我还在这里吃丼饭。」 赵晴方吹凉了茶,呷了一口:「所以,你是因为忌妒她太强,才和她吵架的?」 「不是!我怎么可能——」顾雨恩辩解,鼻子不自觉皱起,满脸委屈:「我其实不是想找她吵架,但你知道的,我们对亲近的人就会不自觉地去和她争执——因为认为对方会无条件宽容,对吧?就像对蕊姐,我就不会这样。但孙夏,我就觉得,无论如何,她一定会理解我的……」 「然后,吵架吵一吵,被她骂一顿,她把我这些日子对自己的不满都说出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在等着谁来拯救,等着有人帮我解决,那我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演戏上综艺。」 「她说的对,我进演艺圈后的日子,是真的太顺遂。」顾雨恩抿了下唇:「而且发现我忌妒她时,让我很……愧疚。」 「为什么愧疚?」赵晴方问她。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顾雨恩茫然的摆摆手:「你不觉得忌妒朋友很不应该吗?」 赵晴方无声一笑:「顾雨恩啊,你不知道吗?忌妒是人的天性,没分男女年纪身分,只要你是人,你就会忌妒。」 「我也会啊,我还在唱歌的时候——」这句话使顾雨恩闷声轻笑,赵晴方继续:「歌刚发布的时候,不都要看排行榜,然后就能发个空降的通稿?我就把当时榜上的歌都听一听,就开始挑剔——这种口水歌也能赢过我?这不就首芭乐歌吗居然还在我前面?这里哪一首有我写的歌好啊,现代人真的没救了,曲高和寡是真的——等等的想法都会出现。」 顾雨恩笑了笑:「你还挺有文化的,知道用曲高和寡啊。」 赵晴方冷哼:「啊对,我没文化,还能写到入围最佳作词奖,我可真厉害。」他吃了最后一个和牛捲:「所以,忌妒,是很正常的事。」 「但那是我朋友,她又对我那么好——」 「我有个叫黄希尧的朋友,很要好,几年前他拿了最佳製作人奖时,我也很忌妒。」赵晴方说:「忌妒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什么,实在不必为此感到羞愧。」 「嗯。」顾雨恩发出了个单音回答,心防渐渐打开了:「然后又觉得,我应该让她很失望。」 赵晴方又说:「但你不是告诉我,你不是坐以待毙,没像条咸鱼等人来救吗?」他喝了口味噌汤:「又不是立竿见影,你看她勾搭到美妆千金又怎样,成效不也还没出来吗?」 真是说一句他就懟一句,还说的极有道理,无法反驳还解了心结。 顾雨恩有些悵然的笑了下:「你这张嘴,还是老样子。」 闻言,赵晴方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说话就是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还没习惯。」 「知道,现在力度比你说我唱歌难听时弱多了。」 随后接了一记眼刀,顾雨恩赶紧諂媚的他又冲了杯浓茶:「请喝茶,晴哥。」 这茶还冒着烟,让他喝,真的是没良心,赵晴方瞪她:「你是想烫死我吧?」 顾雨恩赶紧做求救状:「没有,请相信我。」 两人隔空对峙着,不久,又都挪开视线,赵晴方略显不自然,不过倒没敢喝茶,视线倒是落到了桌面上的一张便条,伸手拿来看,一串没看过的英文字,是孙夏留的——但他是认不出字跡就是。 上网搜了下,这串字是荷鲁斯之眼的意思,底下还相关推荐了一间酒吧。 而顾雨恩也心不在焉,夹起了盘中的食物放进嘴里。 倏地,筷子被她重重拍在桌上,顾雨恩捂着嘴泪眼汪汪,赵晴方怔了下,急奔到冰箱边随手抓了瓶冷饮交给她:「快喝,快点!」 ——原来顾雨恩吃到了那片蘸满芥末的鮪鱼生鱼片。 顾雨恩就着他的手喝着可乐——偏偏还有气泡,气泡在她舌尖如热情跳着佛朗明哥的墨西哥女郎,火辣辣的。刺激使她眼泪分泌更多,顾雨恩受不了而十指抓挠着赵晴方:「加那么多芥末干嘛!」 「你给我加的好吗?」赵晴方没推开她,而是任由她抓着自己胳膊发洩。 然后,顾雨恩拉着赵晴方的小臂,啜泣:「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能怎么做……」 或许终于有了个可以落泪的理由,她总算可以哭了。 赵晴方半抬起手,犹豫着,垂下,但听见她压抑的哭泣声,瞬即把她拥进怀里,并朝葛大哥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手忙脚乱的把窗帘都拉上。 赵晴方半蹲下身,犹豫片刻,把她捂着嘴掩盖啜泣声的她抱进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脸贴着她的脖子,任由她以眼泪把自己的棉t打溼。 这些日子来的迟疑,好像都在这瞬被她的眼泪摧毁——他还犹豫什么,他还在迷茫什么? 「哭吧。」耳边是赵晴方的吐息,他一哄,顾雨恩哭得更兇,仅剩他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回盪:「哭完,我给你一个方向去试试,好不好?」 * 几次三番都在赵晴方面前失仪大哭,顾雨恩再大喇喇,还是要面子的。 「不用送我回家的。」赵晴方的车上,顾雨恩坐在副驾驶座,不敢去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上赵晴方的车,车如其人,赵晴方是有强迫症的,宝蓝色保时捷内装一尘不染,摆饰很少,但是摆在车上,就一定得摆正,假设因煞车落地,赵晴方也会在红灯时立刻拿起摆好。 赵晴方斜她一眼,视线在后照镜中相会,两人又都迅速撇开:「我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没这么狠心,让一个眼睛都哭肿的女孩自己打车回家。 顾雨恩摸摸鼻子,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尷尬的不得了,幸好顾雨恩住处也真不远,她所住的80坪大平层就在nuit附近,一下就到了。 买通了保全,下了地下室,顾雨恩东瞧西看,确认没有狗仔或私生后,麻利的下了车。 「感谢你。」顾雨恩抓紧的皮包肩带,朝他行了个鞠躬礼,赵晴方翻了个白眼,没多说什么,只挥挥手:「好好休息。」 顾雨恩点头,往电梯口走去,赵晴方打了方向灯要离开停车场,又看了后照镜一眼,瞬即将车掉头,紧急拨了电话。 同一时间,顾雨恩也觉得背脊毛了起来。 有人在跟着她。 或许是多想、或许是狗仔、或许是私生,都有可能,也可能是邻居,要和她搭同一部电梯。 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突如其来,一连好几天,她都在不同地方有过这种诡异不安的感觉。 手机乍响,把她吓的一震,「赵晴方?」 「快走,不要回头。」他的声音镇定了几分,顾雨恩点头,几秒后,那个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加快,和另一个踏步声重叠,最后,其中一个渐远,只留下一个。 顾雨恩慌恐,步子也加快,几乎快跑起来了,赵晴方才终于说:「没事,是我、是我。」 脚步骤停,顾雨恩回头,看见拿着手机微微喘气的赵晴方,真是如获大赦,眼睛一下又红了。 赵晴方却没想安慰她,他走过去,开门见山,语气带了点严厉:「有人跟踪你?」 「应该是」顾雨恩发抖着点头:「我这几天想先去住饭店,先不要回这个家了。」 是个正确的选择,赵晴方按了电梯:「走,我陪你去整理行李。」 // 本文中开最贵的车的人登场了,赵晴方开的是保时捷,你们就懂当初雨恩那一撞到底赔了多少钱了,显然是不够了,把自己也赔进去了……(雨恩:肉痛)(晴方:你一撞我也心痛。) 文中赵晴方那些话其实很多也是我会出现的一些心理活动,忌妒是人类共用的天性,所以我也不避讳去说自己也有这种心态,因为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比较,比较了你自然就会求进步,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 虽然说我偶尔也会觉得——嗯,真是曲高和寡呢,但我还是会坚持写自己喜欢的,就像这篇文啊,我就很喜欢(比心) 所以大家生出这种心态时不用跟雨恩一样觉得自卑,这是很正常的,但要学会调适就好!然后继续努力进步,这样就是很好的心态了~ 133. 腻歪 撳下门铃,对讲机接起,正打算自报身家,那头却说:「暗号。」 「……」 「看来是间杂人等,掛了——」 「孙夏实力派演员、顶级神顏大美女、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于皓俊没有感情的背诵着。 「好的,欢迎来到孙家。」孙夏立刻开门,言笑晏晏的请他进门,又作贼心虚那般迅速关门:「没被发现吧?」 「没有。」路上倒是逮到了个跟车的,拿钱打发了。 于皓俊脱掉皮鞋进屋,自动自发将外套捲在手里,环顾着孙夏家90坪大平层:「原来你家在这。」 然后,看到了门边的监控,瞪了孙夏一眼,换得她无辜的眼神。 这时,孙向楠从房间探出头来——打从他得知于皓俊要来,耳朵完全竖起来,都不想画画了,只密切关注着门口动静。 他瞇着眼看这个大晚上下了通告还跑来见他女儿的男人,于皓俊背脊微凉,笑了下:「孙老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不晚,不晚。」孙向楠笑的意味深长:「才11点。」 这话很有深意,到底是在说11点不晚,还是在说——都晚上11点了你还来? 孙夏也有点不知所措,拉着于皓俊的手,和她爹示意:「我们去房间,不会打扰爸爸的。」 「爸爸怎么会怕你打扰呢?」对着女儿,孙向楠就温和许多——但爸爸可不喜欢被其他男人打扰,尤其是摆明来找女儿的男人,孙向楠看了于皓俊一眼,于皓俊面带微笑挺直了背。 他经歷过姚鸿、乔贵鱼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们,个个他都有办法游刃有馀,却没想到,独独面对孙向楠,竟束手无措。 孙向楠其实也没想多为难,轻声叹了气:「记得给客人倒杯茶。」说完,就不做电灯泡,进了房里不再出来。 进了孙夏房间,于皓俊吁了口气,伸长双腿在地上:「你考不考虑自己买房?」 虽然孙夏提早预告了,但于皓俊真遇上孙向楠,还是感觉头皮发怵。 但次次这么来……于皓俊自知自己也快32了,就怕心脏受不了,到时候高血压可不好。 「我有钱啊?我还要买车呢!等我多工作几年吧。」孙夏伸直双腿坐在地上,也和他一起靠着墙,给他开了瓶饮料,又打开了保鲜盒:「我外带回来的生鱼片,一起吃。」 又看到他那双大长腿,孙夏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腿怎么那么长啊!」 「痛。」于皓俊哀怨地叫了声,又开玩笑:「还喊没钱,把你那些包卖了就有钱了。」 于皓俊太了解她了,从以前就最爱买包,还一个个都是稀有皮,华月宅邸的别墅衣帽间甚至有一整排的皮包,他就常看见她站在那间空了的衣帽间前泪眼汪汪,大概是在哀悼吧。 「那些蓝血品牌的二手虽然也贵,但也不够付头期款啊,难道我要去买那种小小间的房子啊!」居然让她卖包,孙夏忍不住拧他腰侧——但拧不出肉,这人健身有道,一点赘肉也没有。 孙夏哼了声,死也不屈服:「王女士也常叫我卖包,我也没卖啊。」 于皓俊笑出来:「她看不下去了?」 「不是!她嫌我的包佔空间,我放了一柜她不就少一柜吗?」 ……原来是一对爱买包的母女,失敬失敬。于皓俊煞有介事地替她想办法:「也不能让妈妈没地方放包——不如这样,你包放我那吧,我一个人住,给你整一个皮包间,再整一个衣帽间,好不好?」 听着还挺让人心动的,孙夏眼睛飞速的亮了一下,又觉得不对:「不是啊,那我要拿包,每次都跑你家吗?有病啊我!」 于皓俊偏过头凑近她,挑着眉笑:「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啊,麻烦。」孙夏皱起好看的眉,也凑过去,两人比起了大眼瞪小眼,随后孙夏意会,极有意含的哦了一声:「我懂了,你就是怕来了会遇到我爸妈,你得感谢现在王女士在忙告别系列不在,否则——双倍压力!」 想起刚才的孙向楠,于皓俊是真的怕,却又嘴硬:「我是真想让你快乐的、没有压力,尽情买包好吗?」 孙夏绽开笑顏看着嘴犟的于皓俊:「所以你是来跟我说这事?让我卖包买房?雨恩……」 「等等再提她。」于皓俊打断她,捧着孙夏的脸,在她唇上嘬了一口:「还问这问题,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 孙夏眨了下眼,眼睛顿时弯成了半月,她揪着于皓俊衣领,把他拉近自己:「来。」 渐渐的没人说话,孙夏觉得自己被拥进他的怀里,被抱在于皓俊的腿上,于是也伸手捧着他的脸,唇舌相依间,就剩无数綺思柔情徘徊繚绕。 ——我很想你。 ——我其实也蛮想你的。 半晌,专注着的于皓俊突然听见孙夏惊呼出声:「爸爸——」 他瞬即推开了孙夏,又怕孙夏磕着先护住她脑袋,后惊慌失措回头:「孙老师,我——」 身后空无一人,门压根没开。 于皓俊气得咬紧后槽牙:「你!」 这时,孙夏舔了下唇,挑着眉问他:「我怎样啊?」 卧室灯火通明,于皓俊可以清楚看见孙夏红润的唇,刻意舔那一下,眼梢飞扬满脸俏皮的看着他,这画面让于皓俊不禁嚥下唾沫,忿忿的心想肯定是故意的。 于皓俊轻咬了下嘴内软肉,声音却仍低了下去:「夏姐,心情好点了吗?」 看他吃鱉,孙夏就开心,情不自禁上去碰一下他的唇,算给他的一个奖励了。 「暂时转移了目标。」孙夏也渴了,口水交换的经验丰富了,便也不怎么在意和于皓俊共喝一罐茶饮,一面兴奋的说:「要不要看我新买的moynat?」 「……」于皓俊无言,有几分约女生回家看新买公仔的直男即视感了:「我下次也给你带个包。」 孙夏瞟他:「不用,包我自己买的起好吗?还要你带?」 「你别说这么快,限量款时尚精品——告诉你,都是国内精品店里买不到的,得透过特殊管道,但我人脉广,好多店都买成vip了,人家给我面子才愿意帮我带的。」 孙夏半信半疑——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是精品门店vip吗?她虽算不上兰圈公主,但也能算个兰圈郡主了吧?这圈里几乎个个都是顶奢精品vip,每个都想飞法国做高定。那些门店个个都是人精,一旦上了新品都会预先留货,就是算准了你一定会买。 以她爱买包跟精品打扮自己的程度,居然还有别人不卖给她而卖给于皓俊的包?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接下来11月,于皓俊还要去参加罗马电影节,预定个包顺道飞去米兰拿,也不是没可能。 「哦呦,老于人这么好哦。」孙夏凑过去挠他下巴,他给了个拿你没辙的眼神,然后迟疑了下:「雨恩让你来的?」 于皓俊动快去夹鮪鱼:「没有啊,就不能我想来见你?」 「不能。」 「……」于皓俊捏住她脸颊,往她嘴里塞了片鮭鱼,看她无力狂怒,又折服于鮭鱼的美味后,才心情畅快,声音也柔了起来:「好好的吃个饭,怎么就大吵一架?」 孙夏咀嚼着生鱼片,鮭鱼油花分布均匀,入口即化,而她的话被融在这柔软口感中。 于皓俊似乎感受的出来,什么也没做,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只是等着她,等到她舒缓了情绪。 「总得有人让她发洩情绪,把她骂醒。」她的眼神落寞了下去,食慾顿减:「以前我就是这样的人,把这些刚进演艺圈的孩子骂醒,把他们的七彩泡泡戳破,让他们知道这是个骯脏污秽的世界。」 孙夏说到这,手指颤了下,小指就过去勾于皓俊的尾指。 「他们总想的太好。」于皓俊低语,把她的手指勾住,却没过分,只是轻轻勾着:「这圈子哪有那么璀璨梦幻,但,我也曾经是幻想过的那个人。」 孙夏悵然笑了下:「我觉得我好像在欺负她——对小蕊,我可以和顏悦色循循善诱,但对雨恩,我直接就骂了,我怎么那么双标。」 「你现在才知道?对文磊多好,又是教演戏又给他諮询,对我——骗啊,骂啊,打啊,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于皓俊瞇眼看她,虽说是在说玩笑话,但语气里,还是有只给孙夏的那种温柔。 孙夏哦了声:「吃醋啊?」她试图去抽手,却无能,笑弯了眼:「我也想问你,既然我这么惹人厌,手干嘛勾这么紧,放手啊。」 于皓俊斜她一眼,确实不勾了,直接把她的手握进掌心里:「你说谎。」 「你不是早知道我是说谎精了?」 于皓俊只是握着她,仍不放手:「为什么非要当这个坏人?你怎么不告诉我,是顾雨恩先惹你的?」 闻言,孙夏一怔,欲语还休,最后,还是于皓俊微微一笑:「顾雨恩全部都说了——难不成你真以为她就是想给我找个理由来见你?」 顾雨恩怕不是要把他当情敌了,还给他找机会呢,想太多。 于皓俊当时没接到电话,录製结束后,王润新提着他的包来说手机好像有电话。 他看了来电显,未知?疑惑了一段时间,电话又来,接起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我是赵晴方,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 「我还不至于连赵晴方是谁都不知道。」于皓俊哑然失笑,问他:「请问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都是圈里人(赵晴方是该说曾经是),怎么能弄到电话号码的也不必问清楚,但既然来电,那应该就是有事,知道赵晴方现在是nuit的幕后,所以于皓俊也对他态度算是客气。 听不出对方情绪,赵晴方也如陈述事实的说:「其实是顾雨恩有事——我这就请她听电话。老师接了——你这什么反应,说打电话他不接的是你,一直打电话的也是你,现在人家抽空接了,你又不敢说?」 那头僵持了一会,手机使用权终于来到顾雨恩这,她硬着头皮:「于老师,那个……」 她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遍:「她可能现在还很生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有空的话,你可不可以打个电话陪她聊聊?」 * 「朋友嘛,有哪一对朋友不吵架的。」于皓俊伸出手,去碰了下孙夏的脸颊:「我和苏哲睿天天吵的,越吵感情越好,不觉得吗?」 孙夏哭笑不得,蹭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出现这种撒娇动作,于皓俊也怔了下,笑容渐渐柔和起来。 「说的好像我跟她不像朋友。」 「吵架是种发洩,不满一次爆发,才能彼此修正,不是吗?」于皓俊笑着说:「说起来,我们也吵过一次架,那次之后,不是关係大突进吗?」 何止一次,他们是常常在吵好吗?孙夏满脸费解不知何时,于皓俊坐近过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次仁南春满楼后,在计程车上。我们两个那时候都好生气,但说出来后不就都明白——其实都是担心对方安危吗?」 孙夏才露出恍然神情,的确,那次被于皓俊没来由地骂了一顿,她一向不服输的懟了回去,才知道原来都是用心良苦。 而关係大突进……说的大概是她知识量不足以为接吻对他有用的事。 孙夏瞪他一眼,挣脱他的手,瓮声瓮气的说:「我明天还要去拍杂志,现在还不休息,皮肤蜡黄了我就赖你,你什么时候走?」 于皓俊露出了『你好狠心』的表情:「我接下来也有事,正打算走了——不用送了,可不能打扰夏姐休息囉。」 「讨厌。」孙夏跟着他走出房门,不忘以肘捣他,追着打到了玄关,于皓俊穿上皮鞋:「我走了。」 「小心。」孙夏点点头。 于皓俊胆战心惊的看了孙向楠房间一眼,接着把她拉近,飞快的亲了她面颊一口:「早点休息。」 孙夏也跟着偷覷了眼,接着,又相视一笑——这大概是热恋期,孙夏也觉得自己黏呼,但又实在无法阻止自己情不自禁。 她踮起脚尖,圈着他脖子,用鼻头去碰他高挺的鼻尖,两个鼻子都挺的像是做过医美的人,这么碰在一起,还真没法接吻了。 「我们好腻歪啊。」孙夏轻声自嘲,眼里却有点甜蜜:「我们两个至今还没接吻时撞到对方鼻子真是神奇。」 「腻歪我的人是你不是吗?」于皓俊去搂她腰,心想或许今晚孙夏和顾雨恩吵那场架,是真的不高兴,所以这一晚,孙夏是比往日里更加主动。 于皓俊可真感谢,顾雨恩居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和这样状态的孙夏相处。 「至于为什么我们的鼻子老碰不到一起,这是个蠢问题,我觉得你是明知故问,但还是愿意回答你。」 孙夏笑着:「嗯?」 随即,于皓俊偏头:「我都是这样,我们才撞不到一起——」 话音未落,孙夏的唇就封了上来,鼻子当然没撞着,但门牙撞了下,两人都闷笑出声,缓过来后,于皓俊才回应她这个急又不优雅的吻。 * 已过12点,又是新的一天,计程车驶进了兰北的高级住宅区,来人下车,隻身一人走进了这个户户比邻的别墅区。 倒是个懂生活的人,虽然说已是晚上,但在这黑不溜丢的景色中,也依然看的出这到底是个多高雅的社区,隐约看的出走的是日式禪风,每户都种着植栽——这很大的确保了每一户的隐私,藉着绿植,也能防止隔壁邻居的窥视。 这里和华月宅邸那儿一样,住的都是非富即贵。 男人撳了门铃,拉下口罩,迎门的人自然认得他,没露出过多吃惊神情,只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他頜首,朝迎门人微笑,跟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到了负1层,迎门人才回头看着身后这位面容俊朗的男子:「先生就在那扇门后了。」 「谢谢。」他说,敲了两下门后,推开,那位『先生』约莫50岁上下,就等在那,见了他,也是不疾不徐,只往茶杯里添茶,然后朝他笑。 「想不到那次之后,于皓俊……先生,您还会找我见面啊。」 男人将口罩收进随身包里,于皓俊没露出什么多馀情绪,他们就如上回一样——两个男人对峙,谁也不甘落于下风,儼然就是老狮王和年轻公狮绕着圈对决。 额上的伤,还没好啊,就是看不到后脑勺,有点可惜呢。 于皓俊终于露出笑意:「我也很感谢您愿意见我。」 「詹止浪先生,啊不,或许您还是希望我喊您——乔贵鱼先生?」 // 老于跟见了老婆跟老婆亲亲后得到力量甚至都敢去单挑乔爷了! 134. 过渡 「大家好,我是简数,未来孙夏经纪人一职,将会由我担任。大家都很熟了,也都知道我的风格,我相信不需要我多说了,接下来,我给两天时间,希望两天后,所有人都能进入正轨,可以吗?」 以孙夏的咖位,加上nuit本身就人力短缺,只有一个不过5人的小团队——毕竟还是个新生代艺人,不可能拨太多人力,李素雅还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工作和生活助理全都是她。 但现在情况有差了,公司显然倾注资源要押在孙夏身上,简数立刻调了不少个原是顾雨恩团队的人过来,目前添到了10人,达人数限制可以包一个中型会议室了。 和其他经纪公司的新人一样,在这之前,造型化妆宣传还是多与公司共用,但陆祺寒和顾雨恩都拥有一个团队,所以其实对孙夏而言也是独立团队。 不过现在不同了,简数一到,把人也都带到位了,现在,她是真的拥有一个名符其实的个人团队了。 或许这就是演艺圈的现实,一个人已经不中用了,那就得把资源全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件事上,孙夏也无法顾及顾雨恩感受,更别说他们正在冷战中。 孙夏本来就和简数算熟,她上前与她握了个手:「数姐,未来就拜託你了。」 「我也要请你有心理准备。」简数笑着回答。 两人几天前就讨论过了,对未来发展都一致——其实一年半孙夏能位达三线已经是不错的成就。简数说:「让你选吧,若是没什么事业心,现在这个位置已经不错了,毕竟手里有一个奖,实力也已经受到肯定,未来发展肯定不差。」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孙夏现在正是处于被大家无限惋惜的阶段,《小永乐》崭露头角,《承千歌》小小爆红、《玄英堂》蹭上顶流热度,她顏值实力都备受肯定,也是许多人认为的遗珠——若没惹了《花开两生面》的事,现在肯定发展得更好。 孙夏当然得逊谢几句,接着简数微微笑着看她,两人大眼瞪小眼似的,彷彿无声在做什么竞赛。最后,孙夏无可奈何一笑,再抬头看着简数,已经不是方才温和靦腆的神色。 「数姐,我问的直白一点,请问您是从哪里觉得,我不是个有事业心的人?」孙夏摇摇头,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充满野心:「我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并不觉得这个位置够了,就像我也觉得,我衣橱里的包、鞋、还有衣服,通通都还不够。」 她反问:「数姐觉得,以我的——各个方面,我在这个位置,该满足了吗?」 「你如果觉得满足了我反而要可惜了。」简数呷了口咖啡,从杯缘掀眼看她:「我也希望你不要满足于此。」 否则怎么让她大展身手呢?这几个月来的停滞,简数真觉得自己都要钝掉了。 做为一个经纪人最美妙的地方,除了抽佣金以外,大概就是看着自己手上带的艺人一步步登顶吧? 有些话,点到就好,彼此都懂,孙夏笑了下:「未来合作愉快,数姐。」 * 简数来到后给孙夏的团队注入了新的能量,是一种更加严谨,搞事业为重,再没有以前的轻松愜意的气氛,艺人和经纪人本身已经达成的目标已经不言而喻——他们这一次,就是要朝登顶去的。 「欢迎数姐,接下来,我也要介绍一下我的特别委任造型师。」孙夏朝角落摆手,比向那个一直低调不发一语的美女:「孟九瀟小姐。」 孟九瀟一身干练黑白套装,胸前绸缎打了个结,她走向前站在孙夏身边和眾人问好:「大家好,我叫孟九瀟,从今天起,担任孙夏的特聘造型师。」 两个精明的女人相视一笑,其中和蔼不言而喻。 孙夏和大家解释:「这个词是我自己造出来的,能请她出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孟小姐平常很忙,所以,她未来只会负责大型红毯及特别活动的造型。而基本其他造型,emily,还是得麻烦你,谢谢。」 「未来请多多指教,emily。」emily不甚惶恐的站起来向他们点了个头,孟九瀟笑了下才说:「或许大家没这么联想,但我还是觉得必须说清,我的姓氏的确就是那个孟——」 说到此,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抽了口气,被简数和孙夏轮流眼神问候了遍才停下躁动。 孟九瀟就装做什么也没注意到:「——但我选的衣服呢,并不会以我家的为主,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看的衣服,我为什么要只以一家为主呢?我还有个这么好看的艺人,我可捨不得她穿的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呢。」 「过奖。」孙夏自谦,孟九瀟则说她:「我说真的呢。」 这一瞬就像在过招,简数似乎也察觉了这两人之间的微妙,眼神意味深长,先看孙夏,又看孟九瀟。 有火花才好,有火花才烧得起来。简数这才觉得之前是真的太小覷孙夏了,以前冯蕊的方案,适合是适合,但又不够她那个烈性子烧。 她就得是烧的最旺的那把火,不需要一枝独秀,而是能带燃整把乾柴的烈火——演艺圈情势至今太过稳定了,或许就需要这么一把年轻热血的火,把这整个演艺圈烧的热络一点。 简数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年轻了一点,否则,她怎么突感热血沸腾呢? 毕竟在场是整个团队,孟九瀟简单总结:「未来也请多多指教。」 简数转着笔:「接下来就有一场珠宝展开展的红毯,孟小姐,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孟九瀟点头笑着应下此事,简数又介绍了下接下来的所有规划与一个月内的行程后,团队里的所有人马不停蹄立刻投入工作,这场简易会议也就结束了。 孟九瀟是孙夏找来的,妆发讨论过后,她就和早在等着她的孙夏一同前往早早预定的餐厅吃饭。 还是上次的网美西餐厅,虽然位处cbd,但这对他们而言都算是九牛一毛的消费,只是孟九瀟似乎特别喜欢这家餐厅,时常来就是,从她临时预约还能订的到位置,又与店长相谈甚欢的样子来看,确实已成常客。 「九瀟自己来吗?或者等会还要来公司一趟,我可以顺道载你一程。」 孙夏鑽进了jaguar内座,和孟九瀟招招手,让她上车。 孟九瀟从来不是个会客气的人,就算要客气,她也会找一个盛情难却的理由,她笑了笑,坐上副驾驶座调整座椅,观察着这台白色汽车内装:「新车呢。」 「刚交货不久,你是第二个坐上的人。」 孟九瀟打趣:「男朋友?」 「没。」孙夏笑着反击:「是我的生活助理——你刚刚也有见到她,那个李素雅。」 孟九瀟的笑露出了些许窘迫,但瞬即又恢復镇定,孙夏笑了声:「九瀟,未来,就请你多指教了。」 西餐厅初见那番对话,孟九瀟和孙夏都是听懂了彼此含意的。 孙夏喜欢孟九瀟的礼服,但因为没有造型师无法定夺,而孟九瀟又需要一个活招牌,那该怎么办呢? 那必然就只有孟九瀟亲自出马这一个法子了。 如此,孟九瀟畅所欲为的安排她美丽活动式人形立牌——孙夏,穿各式各样自己设计的衣服,替自己展示美丽的服饰,给自己打广告。 而孙夏,她想要一个品牌代言——她代言虽多,却没有一个是时尚產业类型的。 可艺人造型师可没想像中的好当,并不只要负责孙夏的红毯或开幕,综艺、代言、写真等等,甚至是私服,只要是得上艺人身上的衣服,那就得造型师负责,而且还不只会做出一套,一线顶流的造型师甚至得准备个四五套让艺人挑。 而特聘造型师这职务,主要是因为孟九瀟平日繁忙,她只是想藉孙夏打个广告,孙夏也不过是想在红毯上气势磅礡的艳压群星,所以当彼此有需要时,在把对方请出来即可。 且倘若【siao】真的做的起来,那这个合作,确实是个双赢的局面。 切了右转灯,孟九瀟挑了这时说:「既然我们是合作而非雇佣关係,那我想我可以说一句,我希望你的事业能尽早回到正轨。毕竟我的siao想要的是个有实力也有代表作的女星,而不是所谓的……写真明星,毯星。」 「不必你说,实在搁置太久了,傅导现在想必得拿出压箱绝招了。」 孙夏这么说,引起了孟九瀟的兴趣,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正巧到达西餐厅,孙夏恰恰驶了个完美的路边停车技术,孟九瀟看的竖起了拇指,孙夏将排档一推到底,然后看着孟九瀟。 「这餐有没有荣幸,让我请孟小姐你,吃一顿饭呢?」 孟九瀟顺了顺头发,饶有兴味的从后照镜和孙夏对看:「有话直说。」 孙夏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替孟九瀟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九瀟,请。」 * 今天从一早,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何栩山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想着或许该去热敷,舒缓一下眼睛疲惫,但人类的某种直觉告诉他,绝不是这么单纯的事。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udjat酒吧前一辆崭新的白色jaguar停在门口,驾驶下了车,他先是看到一头将要及腰的长发,曼妙的身材,接着她转过头,一双狐狸桃花眼对他一笑。 何栩山头皮都麻了。 就说眼皮怎么可能一直跳呢。 「放心,你老闆已经给我开这个后门好几次,若他骂你,你来找我。」 同时,一个温醇动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何栩山震了一震,就看见陈上元一脸为难的领着个身形頎长的男子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男人探出了头,狐狸眼落在自己身上,他发现何栩山正在看自己,于是也笑了——别说,那笑容和孙夏还真是如出一辙。 前门开啟,后门也来了人,这对外貌都十分亮眼的男女把他裹挟在中间,何栩山扯了下嘴角,笑容有点为难。 「请问一下,两位这次一起出现,是凑巧还是……」 那两个人对看,不约而同笑出声来:「何老闆,真觉得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何栩山背脊都是麻的,比了右边,又比了左边,客气恭敬的问:「那请问二位到我这小小酒吧是来做什么呢——」 他做小伏低的讨好:「——于皓俊老师,孙夏老师。」 // 何老闆,危,超危。 既然这章提到车,那就来说说每个人都开什么车吧~ 孙夏开的是jaguar捷豹的白色f-type,非常好看的一台车,在他们家那个纯种跑车系列里(听说是唯一一款不会打折的车),挑这台是因为看顏值,然后朋友们也都会开车,所以她才挑了这台两人座的,摆明了没想载很多人(x) 于皓俊其实不只一台车,但老于最爱开的是bmw8系宝蓝色款,一看那个车型我就觉得——是了是了是他会开的车xdd,哪有人比你岳母还懂你呢老于~那种孔雀开屏感,车款既好看又好开,因为是运动跑车系,所以听说很好开,也的确适合他这种性能>顏值的个性。 冯蕊是audia7,算是吃设定,前面好像说她开bmw的,但我后来看还是这个车款适合小蕊,我会去改前文的。 顾雨恩开的是audia5,很明显受冯蕊影响,价格也很符合她二线咖位的收入可以毫无负担买得起的价。 赵晴方开的是保时捷panamera,人家是版权富翁,可以靠版权费过上一辈子好日子的,车当然是里头最贵的,那就可以知道他被顾雨恩撞时心有多痛,更别提那时候其实才刚交车一个月,所以别再说咱们晴哥对雨恩说话带刺了,撞他新车他对顾雨恩说话能不提枪带刺吗xdd 而作者,本人我呢,哎,也就普普通通开个nissan吧(望) 管他的,既然写这堆有钱到不行的人,我当然也得找匹配他们的车啊!我搜车想像得很开勋! 135. 酒吧密谈 做为一个生意人——备註:黑心的生意人,何栩山完全不否认自己拥有的这个奸商的称号,奸商奸商,所谓无奸不成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要讨厌这个封号呢。 但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遇到了这个情形。 简单解释就是,他两头拐钱的人,现在一起上门围堵他了。 udjat酒吧后院通自宅,何栩山还腾出了个面向庭院绿树的小房间,只因为某些时候——如现在,得接待些身分特殊的贵宾们。 何栩山满头大汗的问:「两位关係,现在这么好了?」 之前不是还水火不容的吗?否则他怎么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捞了那么多钱? 于皓俊漫不在乎的笑了笑:「都合作过两部戏,关係能差到哪?」 回答的很曖昧,没把关係说死,到底是关係好还是普通,何栩山也真听不太出来。 他的员工陈上元拿着菸灰缸和打火机而来,偷覷了此刻立场尷尬的老闆,为了化解此刻气氛,于是说:「孙夏,好久不见,菸怎么都还没戒?」 孙夏还没出声,她身边的于皓俊先饶有兴致的哦了声,挑着眉看陈上元:「原来认识。」 「当然认识。」孙夏拍出了根菸,又看何栩山:「都来了酒吧,我想应该喝杯酒,对吧?」 何栩山满脸堆笑,细小的眼睛瞇成一线,嘿嘿两声听来无比窘迫:「你们不都开车吗?」 「代驾都找好了,就是为了来这喝何老闆一杯酒。」于皓俊笑着这么说,也拍出了根菸,和孙夏一样没点火,就只是含在嘴里解解馋。 这两人现在是铁了心要戒菸,孙夏是害怕抽菸伤肤质又会染黄牙齿,而于皓俊不论怎么说也都要32了,担心皮肤状况外也想着该替自己的身体打算。 于是就决定互相督促,这一次一定要戒掉菸——而且现在他们还都瞒不过对方,只要靠近接吻,就会被发现。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何栩山再想逃避,却已经好像必无可避了。 他訕笑:「想喝什么就说,上元,等等送来。」 于皓俊又打量了次陈上元,把他看的头皮发怵后才说:「一杯马丁尼,shaken,notstirred.」 这句英文很道地,但据孙夏所知,于皓俊虽仍认真精进自己学习着英文,但可还不到这种毫无口音的程度。 想必是看过许多次007系列电影,甚至私下揣摩试演过庞德这个角色。 「装逼。」孙夏懟他:「我就一杯柯梦波丹,谢谢。」 待两杯调酒送到,何栩山也因焦躁点上了菸斗,那两个天生型演员终于放弃了和蔼可亲谈笑风生的这个假象,孙夏笑了:「何老闆,看到我们一起来,惊不惊讶啊?」 何栩山疲惫一笑。 「毕竟在你眼里,我跟老于,大概还是不共戴天吧?」看见他往菸斗放菸草,儼然又是要抽菸的架势,孙夏癮上来了,嘖了声,在桌下重重捏了下于皓俊的手。 于皓俊嘶了声,接了孙夏斜过来的视线,这才跟着笑出来:「说起来,为了孙夏的事,我可是在这给了何老闆不少钱呢。」 「哇,真巧,」孙夏摆出了一副惊愕样和于皓俊说:「我也是为了你的事,给了何老闆不少钱呢。」 「二位不妨有话直说吧。」眼前这两人一搭一唱何栩山实在无法招架:「今天到udjat,想知道些什么?」 孙夏却笑盈盈地说:「所以,翻旧帐还是管用的,是吧?」 随后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眼,何栩山就坐在他们对面,将这眼神看的一清二楚——其中藏着多少的得意和促狭,全都被他看见了! 他就是这辈子狡诈过了头,这次是真的碰了壁了。 「菸点上吧二位。」何栩山菸斗里的菸草完全燃烧,这类似一句开场白——喝酒吧,点菸吧,咱们可以开始聊聊正事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心实在有点痒,你看我又我看你的,在菸这件事上只要没人去怂恿他们的自制力一向是好,但这种时候,何栩山就在自己眼前吞云吐雾…… 于皓俊先去拿了打火机,点了自己的,又让孙夏倾过来就着他的手点菸。 何栩山满意:「这样聊起天,不是比较自在点吗?」 这阵子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簣。 孙夏吐雾,心里有点无奈。但现在可没时间让她想着自己的事,她迅速稳住气势,喝了口柯梦波丹,便说:「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于皓俊一脸饜足:「我已经间了好几个月了。」 「我看你最近上蛮多综艺。」何栩山说。 「我是演员,跑综艺只是无可奈何之举,所以对我来说,这种事也算是间,我还是想去演戏。」于皓俊抖了下烟灰:「明天当然还得继续囉,钱还是得赚不是吗?我总不能这么销声匿跡了。」 何栩山还隐隐有点期待:「晚上没有行程吗?」 孙夏笑了下:「何老闆,来这找你,就是我们今天最重要的行程。」 他们为了一起到达给何栩山一个震撼,早一个月前就将这天排开,但演艺圈这职业总有许多突发状况,又前后磨合了许久,才终于敲定这天。 于皓俊刚才那句话其实就已经带出了他们二人此行目的,何栩山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瞭了其中意义。 总算知道他们的来意,他就显得自在些,间聊一般:「演员还是得演戏,但遇到这种事,确实无奈。」 他喝了龙舌兰日出:「我听说最近影视调查委员会查影视剧洗钱力道强了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就是那个黄典,哇哦,还真是雷厉风行,是吧?」 他们俩都是狐狸,眼前的老狐狸说的这句话有什么意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约而同应了句是啊,孙夏笑里有点无可奈何:「太可怕了。」 「不我说,去年上的那几部烂剧,《楚家绣》啊、《一见钟笙》、《卿卿似我心》,还有那部虚假的职场剧——我把名字给忘记了,有没有印象?一直被笑说男女主没有cp感像母子的。」 于皓俊回答:「《公关的生存法则》?讲演艺圈公关处理的,范洁鈺跟顏里演的。」 「对对对,播了之后范洁鈺来过我这几次,气得要命——她和顏里虽然是差了十岁,但还不至于像母子吧?」这算是无关紧要的八卦,不过将气氛缓和了些,何栩山笑了笑:「那几部质感差得要命,经费都不知道跑哪了,只知道请流量也不知道好好拍,经费也不知道用到哪啊。」 他巧妙的带走了话题:「你们有没有兴趣听顏里上位的八卦啊?听说陪的是个男大佬,年纪都能当他爸——」 「没什么兴趣,人已经够惨了就别看他笑话了吧。我们也只是幸运,公司没强迫我们陪哪个富商富婆而已。」孙夏揶揄一笑:「是说这八卦我听完,是不是还要跟我收钱啊?」 何栩山了然笑笑,他自然知道他们对这些都没兴致,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他大概是早知道些风声,所以听懂了他们来意,随口就能说出几部帐务有问题消息却都被压的老好的洗钱剧。 影视剧当然有办法洗钱,光看戏剧质感就知道,有些剧标榜几亿製作,但服装、特效、梳化,均不到那个价值,光把这些钱用在请流量或者做营销上,质感与花费不成正比,但却又有流量的话题度,照样还是赚的盆钵盈满。 而《花开两生面》这种真正用了心在拍的戏,却被污衊陷害,这样想来,着实让人心寒。 孙夏收起情绪,调侃说何栩山:「话说,何老闆还真是深藏不露,藏着这些是藏多久啦?」 早有消息却不暴露,不就是藏着等人来打探的吗? 「他能不藏吗?」于皓俊吐雾,又喝了酒:「他就靠这生存的。」 「不不不,本业还是开酒吧,这种事算是副业,副业啊。」何栩山又露出那副无法招架的仪态,束手无策的模样看来几分滑稽。 孙夏耸了下单边肩膀:「还刺青呢,我背上这个就是何老闆刺的。」 「哦?」于皓俊又一次发出了这个单音,虽说一句话也没说,但就是听的何栩山头皮发麻——里头真是耐人寻味。 何栩山是个聪明人,不至于看不出他们光一个眼神交换就能掌握彼此含意,这时听他一声哦,看他们二人又更觉得有意思,想着从中挖出点什么,又是一笔可观的进帐。 偏偏对面坐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孙夏一看这奸商神情,就猜出点什么,笑了:「何老闆,我劝你收点手,否则哪天业力反弹,苦的是你自己。」 何栩山摆摆手:「我做了什么吗?」 时候也不早了,该问的也问完了,再问也一点都问不出了,孙夏和于皓俊起身,何栩山奚落的笑着问:「需要给你们两位一点独处时间吗?」 于皓俊溜了他一眼:「何老闆,孙夏都劝过你一次了,这回是想换让我劝吗?」 「我怎敢呢。」何栩山举起双手作投降样——看来是从这问不出什么了。 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眼,就此一眼,已足将爱意满露,那又何必真有什么肢体接触呢。 于皓俊对她笑了:「我先走了,孙夏,你车停前面对吧?」 「嗯,我往前门走。」孙夏点头,说不想和他多处一点时间是假的,手刚微微抬起——是想去牵一下他,但何栩山盯着,又不好动作。最后就化作一句:「再见。」 于皓俊也注意到她手的动作,滞了一下,食指轻抬,飞速勾了下她的发梢,孙夏转身,指尖的头发也随即跟着她动作溜走。 她隐约感到他轻轻一扯,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切动作快又小,何栩山还真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于皓俊也说:「再见。」 这样也能满足了,孙夏笑着和他点点头,跟着何栩山往店前走。 于皓俊往后门走,这时,手机响起,直觉告诉他不是孙夏,她不是那种刚分离就拨电话的黏呼性格——但就是感到有点失落,竟不是她。 他扫了来电显,刘姨? 「刘姐,是槐序怎么了吗?」 刘姨无事不找他的,突然来电,那只有可能是与槐序有关。 「于先生。」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刘姨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沉稳听不出情绪的男子嗓音。 于皓俊停下脚步,陈上元在前头疑惑的转身看他。 他摆了摆手,让陈上元送到这就行,又让代驾在远处等着,随后背靠着车门,压低声音问:「刘女士呢?」 「我和她借了手机,她人很安全。」 「很平安?那你不提自己的身分,我怎么能确定她平安?」 那头暂停了一下,显然是个嘴笨的人,不想告诉于皓俊自己是谁,又不知如何回答。 于皓俊明显起了疑:「嗯?」 「我不方便透露。」那头这么说着:「你请记得,到时候和白董事会面,若出了什么事,可以拨给刘女士,我会给你提供帮助。」 说这莫名其妙的事,于皓俊冷笑:「我怎么信你?你是谁的人?」 那头又顿了下,只回答了句:「这是白夫人的嘱咐。」 * 代驾在这时也抵达了udjat门口,和孙夏确认了后,打算上车前,孙夏突然目光落在吧台后的那幅双鹿油画上。 「何老闆,那幅画,」孙夏指着说:「我其实想了好久,这个鹿,指的应该不是莱士的陆。」 何栩山鑽进吧檯,听见这话,怔愣了下,随即堆笑:「这就一般的两头鹿,是你妈妈太会联想了。」 孙夏抿着嘴没多说,喝完了加点的龙舌兰后,上车前,意味深长的说:「兰北市的鹿,真是太多了啊。」 看着白色jaguar由代驾开着驶离udjat,何栩山抹了抹汗,不愧是能被他记上小笔记的人,经过两年,孙夏已经成长到和自己打交道时会让他节节败退的程度了。 何栩山刚擦完一个玻璃杯,客人上门了,风铃敲的清脆,他赶紧的恢復状态,热情招呼:「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位。」那女人回答,一双杏眼看来温和可人,却还带点畏惧,显然第一次以这种目的来酒吧,让她感到窘迫。 何栩山见多了名人,尤其是娱乐圈的,所以看到这人,自然也没半分讶异,他亲热的说:「第一次来呢,喝一杯吗?」 「不是。」那位小姐摇头,坐上吧檯,将一张纸条推到何栩山面前:「孙夏告诉我,这里或许可以成为我的一个突破点。」 真巧,何栩山心想,你的好朋友刚走,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庆幸了。 何栩山说:「那她想必有告诉你,我这里的一些规矩吧?」 那女人点头:「以秘密或钱来交换。」 「是的。」何栩山又擦拭了一个玻璃杯,倒头放下:「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是个小人物,所以我想我还是得要求同等价的金钱或秘密才能给这个消息。」 出乎意料,她居然坚定的说:「我有。」 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露出了如此坚毅的神情,使何栩山惊讶的挑起了眉。 她让何栩山往自己这边一点,幸好酒吧内音乐未开大声,让何栩山能在这个音量里也能听清她说些什么。 「何老闆,我有个孩子,这个秘密,应该足以换张尚豪的消息吧?」 何栩山沉吟,随后,手往后一摆,露出了对客人最恭敬的微笑:「我们里头谈吧——」 「——这边请,顾雨恩小姐。」 136. 合约 来到相约餐厅的包厢,推开门那剎那于皓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白董事?」 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那位联系他的kim先生是白以旭的人,露出了这副惊诧神态,也是理所当然:「怎、怎么是您,我以为是……」 「虽然一直在同个公司,但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对吧?」白以旭对他的反应极其满意,却没想要解释,微微一笑,朝对面空座摆了个手势:「坐——」 白以旭大于皓俊4岁,今年36岁,但男人就是佔了个好处,越老越有价值,在女明星脸上引以为耻的小细纹,到了男明星脸上,就成了男人味的象徵。 不过才36岁,白以旭当然还没所谓的叔味,他满身透露出来的皆是成熟干练,长的也真是不错,于皓俊当时听了孙夏说起他家八卦时,特地看了他生母的长相,是真遗传到母亲的好容貌。 但是,于皓俊可是个自知自身条件有多好的人,作为多年榜上有名的顶级美男,面对白以旭,他可不会自惭形秽。 于皓俊先看了眼空着的座位,又看着白以旭:「恭敬不如从命。」又问:「怎么连道菜都还没点?」 「这不是在等你吗?」白以旭将menu递给于皓俊,两个人不知是否有意,都在避免眼神接触,就怕一触即发:「我不晓得你的用餐习惯,所以等着你来,这也是种尊重,不是吗?」 「也是,那就先谢谢你的尊重了。」于皓俊接过菜单,语气轻松却意味深长:「曾经有一次我就吃了这种亏,人家点了一整桌的菜,里头却掺了些我不爱吃的,硬着头皮吞下,实在费劲。」 白以旭能从白玉弃子,到备受姚家兄弟赏识做到天悦最年轻的董事,靠的绝非他那张好皮相或者复杂的身世,不管于皓俊真实想法,他总得好好想想,这句话是否有意无意。 对方没有反应,于皓俊就也不动声色——白以旭究竟把他喊来这做什么,他暂且还无头绪,总不能随意出招,暴露心思。 鲁莽必吃大亏,他可太清楚了。 于皓俊打消了本打算叫一桌鱼类料理的念头,净挑些清淡一些的菜餚,还笑着和白以旭说:「我们也都30多了,大鱼大肉还是少吃些,也尽量吃清淡的,会对身体比较好。」 白以旭扫了眼夹在桌边的点餐单:「你说的对,我没人盯我,倒也都忘记了。」 「怎么会没人盯呢?我听说你结婚了——」于皓俊想想或许唐突,哦了声,赔着笑:「我偶尔也会八卦一下,白董事,不好意思啊。」 白以旭笑着摇摇头:「满公司里传我结婚的事我当然知道——没有的事。」 「子虚乌有?」 「是啊。」 「……也是。」于皓俊呷了口乌龙,了然笑了下:「这种事多解释多错,越讲反而越有欲盖弥彰的感觉。越激烈的否认,反而越像真的。」 这个说法存个疑,任凭谣言满天飞,这种事也就他一个人知道真偽,因为白以旭可从未带过妻子出席任何场合——谁也都没见过这个神龙不见尾的白夫人,所以这事,就只看他想承认或否认了。 于皓俊想起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但他素来和白以旭不熟,人家的夫人非亲非故何必派人为他保驾护航呢。 于皓俊放下茶盅,无数想法如滚动中的弹幕掠过,却没有结论,想太多这三个字,后头还得接个问号。 白以旭当然没想在自己的八卦上纠结太久,他笑了笑,回答的很简单:「就是你说的那个道理。」 他筷子夹起了掛炉烧鹅,藉着自己的动作飞速打量着于皓俊,对方却仍是一派自若,吃着八宝冬瓜盅。 白以旭开口,「公司也有不少你的八卦,比如你和冯薇,还有个荒唐点的,有阵子常和总裁打交道——这能传什么你应该知道。」 「何止公司,网上也一堆我的八卦,早习以为常了。」于皓俊漫不在意,和白以旭也是一个道理,每个八卦他都去澄清在乎,那他大概早就心力衰竭,不混这圈子了。 公眾人物就是如此,黑料黑评什么的,若没实锤就别当一回事,指不定这些黑料,还能给自己带来点热度。 白以旭像是认同他的看法:「这个态度很好。」是混这圈子该有的心态。 入席已经要一个小时了,他们两个却都还没说到点上,像是绕着这张大桌子转圈的两隻公猎豹,都在仔细打量对方,却都还没准备扑上前一口咬住对方咽喉。 白以旭沉着眼看他,悄然一笑:「刚才你进门看到是我,很惊讶呢。」 「当然惊讶,我以为是那个金先生。」于皓俊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你总算是说到这个点了,我一直想问,但又怕你不想提这事。」 「坦白的问又没什么。」白以旭说:「我怕你知道是我约你,反而不敢出来,只好让小金联络你,会介意吗?」 「说不介意就挺假的不是吗?」于皓俊摇摇头,笑里却没带点埋怨:「我这个人多疑了点,当初金先生寄那封邮件给我时,我可还费了番功夫调查。等查清这人清清白白时,才抱着胆怯的心情来赴今天的约。」 于皓俊看着他笑:「您直说就好,披个马甲我更害怕。」 「我的错、我的错,也是我想太多,太谨慎。」白以旭嘴角上扬,略带兴味的看他:「也就只是觉得你在公司这么久,我从没和你吃过一顿饭,说不过去吧?」 「谨慎总是没错的。」公司里和他没吃过饭的人多了去了,于皓俊腹诽,扳着手指数了数:「是没错,我都在公司要13年了呢。」 白以旭頷首:「真的很久——据我所知,皓俊,明年合约好像又要到期了是吧?」 于皓俊出道合约是签7年的,6年前他如日中天,刚拿了第一座影帝,自然不会选择和天悦分道扬鑣,所以通常第二次约都会签的短些,他却和别人不同,又签了个7年。 而明年,就是第二个的7年到期。 其实这个时候他就该进入讨论续约的阶段,但他不主动提,公司内部就像忘了这事一样,也避而不谈。 合约最后一年是这样的多事之秋,听来续约就挺无望的,更别说现在很少有艺人会和经纪公司续第二次约。 冯薇走了,若于皓俊也走,天悦现在还真没有顶天柱了。 白以旭观察着他神色,想不到于皓俊脸色乍然一变,有些激动的兴奋:「我早想提这件事了,我当然会续约,公司待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走?」 他卸下了胸口大石般笑了下:「我一直在想你们或许是在等我自己提——毕竟你们来提,可能也怕我有压力,所以我本来想着等我下个月从罗马回来就请哲睿拟个续约书提上去的。」 白以旭面露了瞬诧异,但当然是剎那间的事,一会儿他又是那个都市职业菁英美男的形象。 「那正好,但还是你来提吧,我们也不想给你压力,再给你点时间考虑也好——就等你下个月从罗马电影节回来,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吧。」 「没问题的。」于皓俊笑的温文儒雅,他摆了摆手指这一桌的菜餚:「吃吧,白董事,这白切鸡很好吃。」 他给白以旭倒茶,端起茶盅:「既然我们说成了这件好事,那就以茶代酒,我敬白董事一杯。」 「客气了。」白以旭碰了下他的杯子,和他一起倒头饮尽。 喝茶那刻,于皓俊眼中那光,从满怀欣喜,逐渐转沉,只是放下茶盅与白以旭对视时,他又是那副言笑晏晏,整张桌上,两个男人依然和和美美。 「对了,」白以旭又提了一句:「你和那个孙夏,听说关係很不错?」 「都是假的,萤幕情侣得营业嘛,不过就都是和她虚与委蛇罢了。」于皓俊面不改色地说:「早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绑,我已经想着让哲睿去和她经纪人谈了。」 白以旭说:「那还好,姚二好像对她挺有意思的,我听说,也是今天约了孙夏去吃饭。」 于皓俊看他,露出了副『你把这事告诉我做什么』的神情,瞬即明瞭,无奈一笑:「我对孙夏,真一点意思也没有,所以二公子对她有什么意思,我都支持的。」 「不在意?」白以旭倒是一副乐见其成:「要是能成,未来你就得喊这位同事一句——姚二夫人了。」 白以旭观察着,却看不出他心中翻腾云涌的情绪,眼前的于皓俊,一如往常一样,仍是个淡漠清冷的謫仙,没有事情能动摇他。 于皓俊淡淡的说:「若真能成,我当然祝福。我还得跟她说一句——恭喜。」 137. 试探 孙夏推门而入,里头,姚渊已经在位置上沏茶。 「姚先生。」孙夏还在门边,有些揣揣不安,提了下皮包肩带,等着姚渊发话。 姚渊没看她,嘴角微微上扬,茶杯烫过热水,才往里头加茶叶:「坐吧——你没迟到,是我提早,所以你不用这样一副不安的样子。」 孙夏的双手搅在一起,姚渊盯着她——和上次气焰张扬的样子倒是相距甚远。 「好。」她脑袋顿了几下,像是在心中数数,才终于坐到姚渊对面的位置。 首先,先套近乎说说话,孙夏眼里带着兴致的去看姚渊泡茶的手法:「想不到您连泡茶都会。」 今天倒不像上次一样,疏远的像刚从冰柜出来,也不扛了把枪吞了弹药似的,还主动找话题和他聊天,态度确实有改变。 姚渊说:「家里学的,如果槐序提过的话那你也大概能知道,最顶级那圈子的孩子什么都得学。」 他的手法熟稔,大抵也是曾在家里接受过这种训练——上流圈子什么人都有,有爱喝红酒的,自然也有爱喝茶的,有时单凭你的手法,就能和对方拉近关係。 姚渊还在说着自己学生时期的事:「什么都得学,不止基本的义务教育,这些应酬礼仪也是。」 这些事让原主心有戚戚焉,难得出了声:「我理解,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烦死了——所以才会上了大学就开始荒谬了吧。」 孙夏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和姚渊说,姚渊也起了间聊的兴致:「那时候都被课业逼得紧,都是在学校补习班家里三点一线,吃也都是随意,出了补习班就立刻进便利商店抢食,可没像他们想的一样,有钱人家的孩子吃的都是大鱼大肉。」 原主课业不怎么样,而孙夏自个儿也没过上那种为课业水深火热的生活过,这接不上话,只好笑:「很难想像你这种气质的人在超商抢食物。」 「那时腿还好着,论抢食我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姚渊这么说,笑是笑着,但话里有深意,孙夏怔了下,后知后觉的道歉:「是我说错话了。」 姚渊不禁想,是他想多了吗?这姑娘的表现就和上次自己接触的一样,一个字蠢,两个字很蠢。 「你太拘谨了,哪有什么错呢?」姚渊推了下略滑下鼻樑的眼镜:「我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点的,如果不合你口味,你可以再点。」 孙夏笑了下,看着略略虚弱:「怎么会不合,这一桌色香味俱全,我都食指大动了。」 「那就动筷子吧。」姚渊接话,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菜,他点了一桌湘菜,最先去夹的就是组庵鱼翅。 孙夏倒是露出了惊讶神情:「就这么吃了吗?」 姚渊啼笑皆非:「是啊,否则我们乾杵在这?」 「……也是。」孙夏垂眸,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副心虚,筷子握在手里倒是动也没动:「其实颖姐说起您想约我这事,我很惊讶——毕竟我们上次的会面,我的表现应该是得罪了你的。」 「我不是会把这种事往心里去的人。」姚渊无所谓一笑:「我是残疾人士,凡事都有不方便,我也不可能去哪都带着保鑣助理,所以比你更不尊重我的人多了去了。」 「真辛苦。」孙夏轻声说,尽可能把自己压得更低一些:「其实事后,我真的很后悔,姚先生你也没恶意,是我太……」 姚渊摇摇头,不必她说出口,便接着补她话:「我知道,恋爱中的女孩子,听到有人说心上人的不是,哪个不会想维护?衝动了点我也是能理解的。」 「但你还愿意见我。」孙夏自失一笑:「我真的很感谢,姚先生,除非必要你不可能再见我对吧?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知道,多一友好过多一敌,只要我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这些话听起来颇有深意,姚渊不动声色的又推了眼镜,于皓俊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听起来她是猜测后续于皓俊发生的那些事与自己有关,并且认为这都是因为上次她出言不逊顶撞了他的缘故。 三个字,非常蠢。 在他哥哥眼里,孙夏已经是个傻的不必多担心多费心的角色,姚鸿毕竟忙。但姚渊不同,都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在他看来装傻就是一种保护色,歷史上就有朱棣装疯卖傻躲死劫登帝位,那今日,怎么就不能有孙夏装蠢使人放下戒心? 这要说出去,得被他哥哥说一句——多疑了。 而孙夏那呢,还一副小心翼翼,提起了十万分警戒,深怕自己说错话,又和上次一个情况,惹了姚渊不高兴,给于皓俊或自己招来大祸。 姚渊失笑:「你可真喜欢他,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知道他指的是谁,孙夏面颊一红,低下头抿着笑:「他知道的,但我跟他说,现在想先拚事业,恋爱的事,之后再说。」 典型的恋爱中的少女,只是娇羞样是假的,但姚渊也真看出了,她提到于皓俊时,眼里自然流露的柔情。 「感情是真的好。」姚渊不藏住打趣小女孩的心思,直白的去调侃,当然让孙夏面上更加緋红。 孙夏摇摇头,娇羞答答地说:「没有,也就那样。」 「其实至今我还是觉得可惜。」姚渊去夹腊味合蒸,掠了犹自害羞的孙夏一眼,遗憾的说:「真的是无缘,不然我真觉得可惜,若当时发掘你的人是我们天悦的就好了。」 孙夏去呷茉莉花茶,自谦微笑:「我都不知道我竟这么抢手,竟能让姚二少说出这么发自内心的惋惜。」 「太谦虚了。」姚渊说着,指着剁椒鱼头:「吃辣吗?这家的剁椒鱼头很好吃。——我说的是实话,出道就势如破竹的入围两个奖项,随后也真的拿了一个新人奖,实力被肯定了。代言又一个接一个,后势看涨,像你这样的明星,哪家公司签了,肯定都赚钱的。」 孙夏抿了下嘴,回答的模稜两可:「您真的过奖了。」 姚渊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但还真是一点破绽也没,仍是那靦腆的模样,于是就挑明了问:「合约签的是几年?」 孙夏怔了下,但还是照实回答:「签的是7年约,和天悦一样,毕竟冯薇老师是从你们公司出来的,大概认为7年培养一个演员是个不长不短相当足够的时间,所以就把这个年限也带到nuit来了。」 「7年确实是个合适的年限。」姚渊拿起纸巾抹了抹嘴角——这并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所以孙夏还真没和他说谎:「可惜当时没和冯老师续成约。你的于老师倒是和我们公司续了一次约,明年就到期了。」 这句话其中的暱称让孙夏面露赧色:「什么、什么我的于老师……」她垂着眸掠了姚渊一眼:「姚二少是希望我能够让皓哥同意续约吗?」 「是啊,除此之外,我也很想知道,他私下对公司是什么想法。」姚渊态度坦然的令人惊讶,他依然温文尔雅的笑着,摊了摊手:「明星是好赚,二线也培养了不少个出来,但能在这个年纪到达那个地位的,综观整个演艺圈,不过十根手指吧?」 「不是想靠他赚钱,但是,公司里出了个年纪轻轻的影帝,也是个活招牌,对吧?」 孙夏点头,于皓俊至今的成就她真半句否认不了——就算起初受捧那是蹭了姐姐的光,但现在手头上那些奖座,那都是他凭真本事,一次次打磨自己演技拿到的奖。 给于皓俊说好话,孙夏的神情又柔和了些,头虽垂着,眼睛却是亮的,像隻孔雀似的,这可真是恋爱脑的表现,夸自己时一味的谦虚,夸男神时,反而骄傲了起来。 但姚渊却看见她眼里中的光又渐渐褪下,上来的,竟是落寞唏嘘,还带着自嘲。 「我或许能做,但二少,你忘记了——」孙夏不去看姚渊,只是望着碗里的菜餚笑:「他可是连自己有个外甥放在你家都不会告诉我的人。」 孙夏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见姚渊的三根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姚渊问:「难道你……上回之后,就从没想过要问他?」 「试着套过话,但我哪是可以和他比的?」孙夏笑的很感慨:「我头脑简单,他好拿捏我,所以套不出来。」 只落寞了一阵,但随即,又朝姚渊敞开大大的笑容:「我不想勉强他,等到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对吧?」 // 夏姐跟姚二这吃的是湘菜,老于和白五那吃的是粤菜xdd 138. 后招 「是吗,于皓俊那,也是这个态度呢……」 吃完菜餚,孙夏接下来还有综艺行程,带着歉意就先行离开了。 姚渊却是个间人,一没公司实权,二是大学里那些事自然有助教替他办妥,他还真不忙。 为了避着孙夏,白以旭送走了于皓俊后,又过了半个鐘头才来到姚渊对面:「是,而且提到续约,我总觉得,于皓俊的态度太热情了。」 「孙夏也是这么个意思。」姚渊让服务员先将空盘都收走了,又替白以旭倒茶,白以旭受宠若惊,想帮忙,却又被姚二少制止。 但好歹还是得替姚渊拿着茶盅,于是姚渊就着白以旭的手给他倒茶:「不要忘了他们是演员,还是演技炉火纯青的那种,最会骗人。——杯子放下吧,茶还烫着呢。」 白以旭听话:「是,我没有去信他的意思。」 「没事,两个都拐着弯把和对方的关係都撇清了,若不是我早知道了些事,我还真要信了。」姚渊喝了刚点的热美式,他徐徐吹凉,面上毫无波澜:「她啊,看似什么都说,其实什么都没说。」 「于皓俊不也是吗。」白以旭说:「两个人都试不出话,表示他们也有所预备——但也不得不说他们默契极佳,没预先提点过,但所採的态度却都一样。」 姚渊说:「他们私下铁定也是通过这件事的,单看他们刻意安排在同一天,就能大概猜得出来了。」 他们选择将与姚渊和白以旭的会面排在同一天,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在告诉那方的人,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二人是一个阵线,为此防备,也是要告诉他们,我们不使小把戏,你们也坦然点来。 「从前不知道,想不到这两人还真是个角色。」白以旭眼神微黯,似乎受到了打击,有点沮丧。 「若不是个角色,我何必对付他们?」姚渊微笑,放下了茶杯,「我试图去套nuit现在的情形,她回答得很好,让人连遐想都做不到。」 直肠子的人或许会说:『其实现在公司的财务状况也不好。』肠子稍微绕上几圈的人,也可能谦虚回答:『我其实也没您说的这么厉害。』 而孙夏这种肠子弯弯绕绕的,没正面回答,饶是让姚渊也套不出nuit现在的情况。 又提起了事:「对了,你弟弟的那两个人……」 白以旭笑了:「我弟弟还是单纯,派的那两个人,终究不是会藏话的。」 「这倒也不,这种眼光短小的人才最好掌控,你还当他是15岁小孩呢。你弟选这两人,真觉得只是矇眼胡乱点的?」 姚渊从杯缘微微探眼,白以旭怔了下,也意会了他的意思。 利用这种人很简单,倘若小枢真有实权,也没许了太大的诺,或许今天,那两人也不会偏成了别人的人。 「这对你不也好吗?证明了你的两个弟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加把劲,就能把本家那几个都斗垮了。」姚渊转移了话题,笑了笑:「和你相比,我倒是简单的多,也就一人,你那可还有好几个兄弟。」 这可不正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弟媳妇吗,谁让他摊上的是这么个以风流出名的爹……但白以旭平常是极讨厌人拿自己那狗血生世开玩笑,但对姚渊说起这事,却没半分恼怒,满脸包容。 「虽然你说弟弟单纯,但我看他折腾那个男团倒是挺有意思的,这才一个月,我看这个男团已经要从半山巔掉到谷底了。」 白以旭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怕,他有这本事却从不想着争权,只想为小女友出气,若是放到夺权事上,本家那几个都要怕他了。」 姚渊吩咐:「拿哥哥气势压他一下,暂时先不要动到团里公司的那个孩子。」 「是。」说来也奇怪,这个出身都高的白少爷,在姚渊面前,竟是俯首帖耳。 他稍顿了下,又想起方才坐在姚渊对面用餐的女孩,问:「那既然那两个人都套不出话,我们要试着套其他人?」 「不急。」姚渊又去吹热咖啡的薄烟:「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去探他们底细。」 * 是想走了,但有综艺行程是说真的,为了方便,孙夏自己开车去了摄影棚,下了行程李素雅问她要不要顺路让孙夏蹭车,当然也被孙夏拒绝了。 共事快两年,李素雅和她熟的很,自然卖乖:「那你捎上我行不行啊?」 孙夏无奈一笑,团队其他人笑着对她指指点点,但李素雅身为团队老人,自然不因这些事动摇,眾人哄堂大笑,虽是最近刚形成的团队,但气氛是真的好。 这时,手机震动(录影避免打扰,孙夏已经养成手机一律无声的习惯),她低头看了来电显,虽然疑惑,但还是接起了来电。 见她接起电话时神色变化了几重,面上先是浮出公关式笑容,又露出疑惑,接着凝重,一票人也不敢说话,只听孙夏说:「是,嗯……好,我知道,麻烦你们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酒吧后院内宅的小屋里,何栩山无奈一叹,看着垂眸低头喝闷酒,就是连个眼神也不甩给他的于皓俊:「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副德性。」 于皓俊终于动了一下,这情况下眼神居然还是倨傲的,看的何栩山一阵慍怒,忍不住说:「你别以为你们俩真的拿捏住我了,我没那么好拿捏的!」 「我可没说什么。」于皓俊又收回视线,望着外头月白色的光,发起了呆,竟也不给何栩山解释一下。 何栩山扯了下嘴角,拉了椅子在他对面一坐,动静挺大,咚的一声响亮,于皓俊终于又捨了个眼神给他:「何老闆,年纪也到了,体重要控制了。」 「这话也给你,再几年就要40了,身体要控制了。」何栩山没好气,看他理也不理,满脸悵然若失,这样子从没看过,实在让他忍不住噗哧一笑:「看不出来啊,我们光风霽月清风高节的影帝于老师,竟是个——恋爱脑。」 这么多年交流,熟也是真熟,于皓俊没往心里去,斜乜了他一眼:「不关她的事,我们也没在交往。」 何栩山只信自己看到的,瓜主本人说的话倒是忽略:「吵架啊?」看见他又喝完一杯酒,何栩山肉痛:「喝的节制点,我店里的约翰走路都要被你喝完了。」 「没有,忙的要死,能通上电话就不得了了,哪有办法吵架。」于皓俊心头正乱,随便回答,又喝了酒:「喝完就喝完,我又不是付不起酒钱。」 「啊,你行,然后赖在我这?」 以前看于皓俊是抱着想从他身上竟可能捞油水的想法,在何栩山眼里他不是影帝,是个等着他去割的韭菜。 那时候可是各种諂媚,做小伏低恭敬哈腰,就怕惹了眼前大金主不快,自己又捞不到点好处,还可能断了未来财路。 不过谁也想不到,上回于皓俊和孙夏一同来店里摊牌,这让何栩山不必继续当双面人两边奉承——毕竟他是真的两头不讨好,所以与其如此,不如把他们当作会偶尔送钱的好朋友,态度也就和往常都不同,开始轻松,和于皓俊又差了快20岁,何栩山这回还真把于皓俊当个无理取闹的小辈来看了。 而且,哪回于皓俊来,不是意气风发,走进酒吧里就带着霸王气场?压的何栩山只能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消息全都吐给他? 首次看到他这么颓丧,新鲜的很,也感到解气——这些年受他压制,总算是在此刻把气全讨回来了。 态度也多了几分长辈训话的感觉,说:「我刚刚打给孙夏了,你等会给我乖乖跟着她走——别想赖我这,我这里不收留人的,酒钱付完就走哈。」 // 所有人都居心叵测各自有招这种写的真的让我太爽了…… 139. 醉酒 显然是已经头大如斗了,孙夏到了udjat时,还是何栩山亲自出来迎的人。 「我可总算把你盼来了。」何栩山这么说,儼然是已经束手无策了,就这样带着孙夏进了后院:「酒是没喝多少,但就闷闷不乐窝着,我哪知怎么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的谁知道。」 这么说也让孙夏无奈:「他要喝闷酒,在家喝不就得了——我听说,他家藏的酒,可不输你这呢。」 虽说这话质疑了自家酒吧的品质,但何栩山却也没往心里去,他忙着编排于皓俊呢:「但在家自己喝,谁来替他打电话给你啊?」 孙夏不置可否,笑中也有些明瞭。 「行了,何老闆,你其实是怕他喝的醉倒了没人付酒钱吧?」孙夏一句话给何栩山噎回去,也走到庭院了,她抬头去看,就看见落地窗边那人迎着月白色的光,愣怔着看着自己。 于皓俊见了她,又更难堪了,乾脆扭头不去看她。 孙夏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何栩山又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看见于皓俊吃鱉他最高兴:「赶紧带他走唄,虽然说咱们酒吧做的都是夜猫子的生意,但这还是我家啊,我还得休息呢,他赖在这,我可怎么办?」 「行,一定给他替何老闆带走,可以吧?」孙夏推开门走进小内室,于皓俊压根不愿看她(或许该说不敢?),就撑着下頜捂着嘴,眼睛直盯外头庭院,不知道的还当那里藏了个狗仔呢。 何栩山自然看好戏一样的进来,孙夏还挺有间情逸致的,沏了茶:「怎么回事?」 于皓俊瓮声瓮气,话却是对何栩山说的:「心情不好而已,没必要请到孙夏来。」 「怎么没必要呢,这家店里,谁治的了你?」孙夏吹凉了茶:「所以,你要不要走?」她压低声音:「何老闆不知道你今天见谁了不知道缘由,我却是知道的,你与其在这喝闷酒,不如把话都跟我说说,还解闷呢。」 于皓俊终于看她一眼,更觉得心虚:「我其实也不是心情很差。」 这不是说的跟做的不同吗?孙夏啼笑皆非:「行啊,那就是心情好,才要喝酒对吧?」 没等于皓俊反应,她就对何栩山说:「何老闆,上酒——」然后凝视着于皓俊,挑起了眉:「今天好日子,我得陪于老师喝一杯,这才起劲不是吗?」 于皓俊不明所以:「啊?」 何栩山也听得瞠目结舌:「我让你来劝他别喝的呢!」 「干嘛,又不是不付你酒钱,上门生意你居然不赚!」孙夏不耐烦的斜何栩山一眼:「况且,我哪有本事劝他不喝酒,我又不是他的谁,他能听我劝?」 于皓俊神色一滞,竟也破罐子破摔:「是啊,她劝我就不喝?喝就喝——何老闆,上酒!」 这下可更像小俩口拌嘴了,但倘若他们吵的地方不是在自家店里,何栩山还能抱着吃瓜的心情,然而在自己店内,何栩山只有满心烦恼,不知该如何把这两尊大佛送走。 「是不是觉得很难堪,才要跟我喝这酒啊?」何栩山暂时离开,孙夏撑在桌上扶着下頜,眼里带着促狭去看他:「说出去,你就成了怕老婆影帝啦。」 「怕的是你倒无所谓——」于皓俊哭笑不得,其他人还没老婆能怕,他有一个,能怕是挺知足的。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嘛。」孙夏空着的手去勾他小指:「在我面前别太要强,我们之间,要强这种事我一个就够了,你要哪里不高兴,儘管跟我说啊。」 于皓俊笑出声来,去戳她额头:「你还知道自己要强啊?那什么时候我可以看到你示弱?」 「我就真没有弱的时候。」孙夏指着他哼了一声,瞬间抽出手,没好气的说:「你真是吃硬不吃软,不然这样唄——来比酒啊,我如果赢了,你得把话都说了,行吧?」 「是个勇者。」以前相处就和孙夏像是在打仗的,最近平和一点还觉得哪里不对,于皓俊听到她要比,自然也起了兴致,袖子一挽:「来啊,来比。」 于是何栩山回来,更头疼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说是喝酒,酒上来了,竟成了拚酒? 「怎么要比酒啊!」何栩山拿着白兰地,后头接着拿了冰桶的陈上元:「先说好,我这不留人!」 孙夏却胸有成竹:「谁要留你这呢,我会不会醉你还不知道呢!」 或许是因为身处在一个20出头女孩的身体里,她是一天比一天散发着年轻,耍起无赖也可人,话说的如此满,让于皓俊实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来时的鬱闷,因为孙夏在这,已经消了两三分了。 这酒当然不兴喝多,但一向自豪酒量的于皓俊却也想不到孙夏竟是如此好胜,白兰地可是烈酒,就算加了水勉强稀释,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敌的了的烈酒。 可偏偏事实就是,于皓俊已经有些茫了,孙夏却一派气定神间,在他的目光下又喝了一杯,还说:「喝啊。」 于皓俊咋舌:「还能喝?」 「能啊。」孙夏声音中还真听不出什么恍惚,她笑了笑,眼睛都是晶亮的,根本不茫,清醒的很。 「那还喝?」于皓俊这会他都顾不上吃陈上元的醋的,问他:「我们这都喝几杯了?」 陈上元刚啟唇,孙夏却摆了摆手:「会问这个问题,表示于老师大概已经喝了个痛快了,钱我已经打给你老闆了,帮我去找两个代驾。」 「代驾?」于皓俊头疼了,先看了眼陈上元离开的方向,又抬头看已经站起身的孙夏:「不是,不喝了?那我们的胜负呢?」 「还胜负啊?」孙夏试着去扶他起身:「你不是说我太好胜好强吗?要是真又让我赢了一次,我这臭毛病不是要更严重了?」 于皓俊虽然醉了,力气还是赢过孙夏的,他偏拉着孙夏不让她走:「可你喜欢赢啊。」 孙夏觉得有趣——头一次看他喝醉,想不到竟是这么好玩,他肯定都不知道自己醉后都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我喜欢赢就让我赢啊?」孙夏弯腰笑着看他:「那我还说我喜欢你呢,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于皓俊怔了下,茫然的眼神里亮起了光:「真的啊?」 「假的。」孙夏不留情回他,看他露出了费解神情,又噗哧一笑:「假的我来这做什么啊,关怀同剧组发酒疯同事吗,我在你心里就真这么好心了——」 话都还没说完,他突然使力一拽,把孙夏抱在腿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闷声说:「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我还能不知道吗,否则你还真是一时兴起喝酒啊?」馀光瞥见陈上元要进内院,孙夏赶紧朝他摆手,示意他快走。 于皓俊只知道她动来动去,觉得烦躁,把她抱着更紧,头也不抬继续埋着:「我见了白以旭,都应对的很好,只是——」 「只是?」 迟疑了很久,于皓俊终于瓮声瓮气的憋出一句话:「他说,姚渊,对你……也有意思。」 这话把孙夏都搞无语了,她足愣了有5秒,才终于吐出话来:「这你也信?」 她又回神:「不是,先不说这荒不荒谬,你这不是摆明着不信任我吗?我是那种什么人勾勾手指,我就会去喜欢的人吗?」 于皓俊急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你什么个性我还是知道的。」 平时的于皓俊绝对不可能出现急了这种反应,但在喝醉酒的状态,孙夏这句质疑,确实让他第一次露出了着急这种神情。 喝多了,这次真的喝多了,这又是他第几次栽孙夏手里了?于皓俊存着的一丝理智让他这么想着,但话已经在嘴边了,什么话也都说了。 「我当然是信你啊,可是我那时候说了违心的话,虽然确实说的很有必要,但事后怎么想,我越想越气——」于皓俊就像个黏人的狗子,脸又埋进孙夏的肩窝,用着极其反差的悦耳低沉嗓音闷闷的说:「我跟白以旭说,如果你俩能成,我还要跟你说——恭喜。」 「恭他妈的。」不等孙夏回答,于皓俊还真是想着就一肚子窝火——可能气姚渊也气自己,这个翩翩出尘的人,竟还爆了粗口。 「这有至于爆粗口吗?」于皓俊的脑袋在自己颈窝边蹭着——他若是清醒着,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孙夏被他蹭的有点痒了,想去闪又偏被他抱住不放。 孙夏失笑:「行了,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你也没必要把这件事真的往心里去。」 不料这话于皓俊又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不会使使性子呢,对我发发脾气也好啊……」 「你好烦啊,到底要我怎样嘛——你这是气到没理智了,姚渊对我有意思?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这话多荒唐?钱才有办法人见人爱好吗,我没办法。」 实在痒的忍不了了,孙夏去推他脑袋,于皓俊偏不从,力气又比她大,怎么推也推不走,看她束手无策,反而觉得好玩了,终于有了笑声。 他笑时气息带着酒意,轻轻吐在她的锁骨上,这让孙夏更痒了,也不知怎么了,于皓俊想起了往事:「你记得拍《承千歌》那时,整个剧组去吃日本料理那次?」 这才一年多前的事,孙夏可说还记忆犹新:「记得,那次我们还在阳台针锋相对互相试探。」 每每说起那时的往事,都觉得有趣——当然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拆了骨剜了肉的,怎么才过一年,现在局势大改,孙夏也想不到自己竟还有被于皓俊稳稳抱在腿上,任由他磨蹭。 32岁的人了,撒起娇来竟还有点可爱呢。 毕竟脑袋被酒精给麻痺了,于皓俊此刻说什么,几乎都不经大脑,他抵着孙夏脖子,轻声说:「我那时候啊,其实觉得……你的锁骨很好看。」 酒后吐真是真的,这话让孙夏忍不住窃喜,又问他:「我就锁骨好看啊?」 「还想得寸进尺。」 就还真想得寸进尺,孙夏对于皓俊一向是不懂礼让的:「如果真只有锁骨好看我可要生气的啊,我两世为人,明明都长得挺不错的啊。你说说啊,紫甌出嫁那场戏,我穿嫁衣你是不是看呆了?」 说起旧事就是没完没了:「还有还有,我之前不是演过宰相吗?那次扮相我还挺满意的,你觉得漂不漂亮?」 于皓俊想了下,出乎意料的极快找回记忆,那天孙夏穿着大红嫁衣,衬的肌肤白似雪,让她就像朵蔷薇,在那白雪之地破寒而开。 还有宰相,这是作为冯薇的人生经歷了——虽然后来她自己也吐槽是大女主披皮的玛丽苏古偶,但扮相是真好看,这剧的唯一功用也就是诞生了许多素材让大家剪辑而已。 但这些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她长得好看。 这么快就想起这些记忆,那必定是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了…… 他呆了呆,孙夏马上揪着这点:「哎呦,说不出话了,那肯定是惊艷的不行了!」 于皓俊终于抬头瞪了她一眼:「你这傢伙……」 「不用不好意思啊。」孙夏在他面前就是个完全不知道羞耻靦腆怎么写的:「网上吹我神顏的大把大把去了,你就是其中之一而已,别不好意思,难免的嘛——啊!」 话才说一半,于皓俊竟突然低头,吻上孙夏锁骨,把她吓的一声惊呼出口,下意识要逃,于皓俊立刻一个使力,把她死死圈在怀抱里不让走。 「很痒——」孙夏不自觉把身子往他怀里缩,感觉到他在舔舐,出声提醒:「注意别留下痕跡,老于——」 于皓俊玩上癮了,含糊着说:「就只会说些扫兴的话。」 说完,抬头去吻她唇,孙夏无奈一笑,唇舌之间还可以尝到些许白兰地的馀韵,是他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但何比去管是谁的?反正老于是她的,那四捨五入,这嘴里的酒韵,就当是自己的吧。 沉默了好半晌,两人才终于放过彼此的嘴,于皓俊轻轻徐出一口气,语气哀怨:「孙夏,我自认为自己条件是很不错的,但和姚渊比,又似乎只赢在一双腿可以站而已——所以,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把选择权都交还给你,毕竟我希望你开心最重要。」 他仰头看孙夏,一派气定神间,眉头却不着痕跡的微蹙着:「不过,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会尽力去争。」 「好傻啊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孙夏去点他鼻头,吻落在他眼瞼上:「你这种问题就是不信任我,我没那么好,不是什么万人迷,姚渊对我没那种心思——再说了,我的选择早就做出来了。」 于皓俊眼里有些动容,孙夏望着他微笑:「老于,你不能对我这么没安全感,也不能这么自卑——这样你的那些粉丝们可要生气囉,也会让两次都选择你的我很生气,懂吗?」 「知道了。」于皓俊埋进她胸前,话说到此,他才终于像是得了个承诺一般松了口气,孙夏轻笑,亲了下他的发旋,笑他:「喝醉了像黏人的小狗一样。」 于皓俊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好一会,嘀咕:「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嗯?」 「你在我眼里就是有那么好,所以我才觉得,姚渊会喜欢你,是很合理的事。」 // 咱们皓哥喝醉酒撒娇的杀伤力可强的,寧们看夏姐不就没挡住嘛!!! 孙夏:(因老公太可爱失血过多昏迷) 140. 婚姻大事 两年前于皓俊因缘得知姚采莹似乎派人盯梢他家后,立刻将那间房脱手,转而买了位处cbd的新建案大平层。 这趟孙夏才知道,和自己家还挺近的。 她转了几趟计程车,最后才上了代驾开的自用车,在地下室下车,拢着帽子戴着墨镜,就怕一不注意被狗仔偷拍,那还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下了车,就看见于皓俊颓然坐在楼梯间等着她。 见这全副武装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于皓俊抬起头,眼神恍惚:「孙夏?」 孙夏把代驾的事处理的妥妥贴贴,找不出一个错处,于皓俊在后座小睡一会醒来。这时酒已经醒了大半,想起自己醉意那些言行举止,难堪的简直想要直接装醉昏厥——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但他个性就不是个会逃的人,所以他虽还能装几分醉,却不可能装做把这件事都忘了。 孙夏看他呆呆地坐在那,噗地一笑:「你难道不会自己上楼吗?」 他倒也傻憨了几分:「我在等你啊。」 孙夏笑盈盈地起身拉他,语气带着几分哄:「起来吧,我可背不动你,得自己走知道吗?」 她将手藏在外套衣袖里,勾住于皓俊的食指,这说来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于皓俊却觉得心生荡漾难以自抑。 她的指头轻柔的像根羽毛似的,一下一下的划着他的心,分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于皓俊觉得悸动。 进了电梯,孙夏问他:「清醒点了?」 「至少认得人,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应该没问题,我陪你到家门口,就回去——」 「哦不行,我现在头又晕了,现在看你是两个,我的天啊,头好晕……」 说完,于皓俊就夸张的扶着额头靠着墙,疲惫又狼狈,看着弱不经风。 孙夏瞪着他,后者蹙着俊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孙夏忍不住切一声:「就装吧你!」 但也就是说说,也没真走——来都来了,当然陪着他了。 说起来,他喝醉酒不似寻常酩酊大醉的人一样疯癲,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孙夏省事许多。 于皓俊拿出了双一次用拖鞋,问:「你明天有行程吗?」 「我明天休息,但下午安排了个门诊,晚上要找孟小姐试红毯战袍。」孙夏脱下高跟鞋,爽快的呼了一声,一边和他比划身高,一边说:「我等等四点会走,那时候狗仔应该都休息了,你放心,我不会被拍到的。」 闻言,于皓俊没搭腔,只是领着她往屋内走。 少顷,总算按捺不住:「什么门诊,你身体怎么了?」 其实也想问问为什么她四点就要走,待在早上也无不可,狗仔什么的,他们多的是法子解决不是吗? 但总归还是孙夏身体更重要,她几点走这小事,在健康前才微不足道。 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孙夏说:「我身体没什么事,我是要去心理治疗。」 这更让人紧张了,于皓俊难掩忧容:「你到底怎么了?」 见他如此,孙夏宽慰他:「不是我,是原本的那个孙夏怎么也想不起脚踝受伤的主因,所以我在想,或许得求助外人试试。」 这事于皓俊也略懂一二:「你想做恢復记忆回溯催眠?」 「不错嘛,看来你每个角色确实都有认真研究过。」孙夏指的于皓俊首次拿下金影影帝的作品《血龙》的角色,其中主人公患有解离性人格障碍,电影中就曾演出心理治疗师以年龄记忆回溯治疗去探讨该主角的人格生成主因。 两人那时热恋,她当时不但捧了场,甚至看了好几回。 于皓俊盛水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会,才端着两杯水回到她身边:「上一回你试着从乔珈的老师那套话,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应激。」 孙夏倒头豪迈喝下一大口,信誓旦旦:「但这次身边有专业的治疗师在,不会有事的。」 她的性格于皓俊自然知道,说一不二,他就算说到嘴乾孙夏还是要去。 于皓俊叹,轻声说:「去吧,但记得,若真有事——当然,最好别有什么事,但若真有,别自己闷在心里,可以和我说。」 孙夏微暖,她惯了这种自己做主凡事自行消化的日子,本以为对这种话会摆出一副轻蔑不信的态度,却没想到这话从老于这人嘴里吐出,竟让她心中溢出满满柔情无处安放。 「好,不论有事没事,我都和你说。」结束这个话题,孙夏这才有间情逸致端详这间房子。 于皓俊一个大男人住,却偏也要选间大平层住,孙夏不太懂怎么估算坪数,但粗略大概也有百坪。走的是义式轻奢风格,总体以灰棕调为主,楼顶挑高,放眼望去,确实是于皓俊的风格。 他确实独居,屋里没半点第二人的踪跡在,能想像出于皓俊独自在家的模样,无论是在岛台间致小酌几杯,亦或是落地窗旁放松远眺,都是幅美景。 这套大平层,孙夏很喜欢。 她笑着揶揄:「你一个住这么大的平层做什么啊?」 于皓俊压根没把她当外人,往沙发一躺,慵懒含糊的回答:「既然有那个钱,我当然挑间大的啊。」 呵,财大气粗。 孙夏笑容双目可见的奸诈:「将来有一天要脱手,卖我行不行啊?咱们熟人,价格好谈啊。」 于皓俊整张脸都埋在沙发里,说的囫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做什么?」 「谁说我一个人住呢,我家还有王总监孙老师,三个人,比起你一个住这么大间还合理吧?」 于皓俊懒懒地翻了个身,顺手拿了个靠枕抱在怀:「我妈身体养好了自然能出院,还有未来,槐序回来一块住,不也同样三个人吗?」 孙夏起身来到厨房替于皓俊调了杯蜂蜜水,採开放格局,所以两人的对话也没中断:「哎,我家也不一定三个人,未来可能我也会结婚……」 于皓俊腾地坐起。 孙夏正在洗净苹果,瞧他如殭尸挺立一般坐起,眼睛都瞪圆了。 「结婚?你想结婚了?」于皓俊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惊讶,在他看来孙夏这个年纪不是结婚的好时机——很多女艺人结了婚都专注家庭,其实他觉得这很可惜,她们分明也能如未婚时一样大放异彩,却选择要为家庭付出,把此前的所有成就都拋开,选择离开镁光灯下。 他知道孙夏事业心有多重,于皓俊光想想就难受——他喜欢孙夏,或者说冯薇的一个原因,就是喜爱她表演拚演技时眼睛里的光。 那样的她,真的很美,谁不会被吸引呢? 于皓俊心里堵的慌,语重心长:「结婚后你如果想继续演戏拚事业也没问题——甚至该说我很支持,结婚为什么要退圈?难道结了婚实力就会下落,结了婚会变丑?」 「结婚、结婚当然是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孙夏有点结巴,一句玩笑话怎么让话题来了这? 他们俩确认了心意,但现在情况又太复杂,加上对他们两人而言感情并非最要紧的事,所以关于结婚这话题,还真是压根子没想过没讨论过。 结婚……她,还有他,未来会有走入婚姻的一天吗? 婚姻什么的确实很烟火味,让孙夏有种自己ooc了的感觉,她揉了揉鼻子,含糊地说:「我还不想结婚——而且我的确不可能结了婚就放弃事业,在家相夫教子什么的听起来太不适合我了,可是……」 她停顿了下,轻声地说:「我说不定随时都会消失呢。」 于皓俊一怔——这话题两人一直避而不谈,抱着有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于皓俊现在当然也不想说这个话题,窘迫的看了她一眼,又一句头晕,昏在沙发上了。 孙夏拿着水果刀及苹果坐回沙发边,凝睇着紧闭双眼的于皓俊,忽然蹲在他面前,凑近一看。 于皓俊睫毛微颤,深怕被她看出端倪,又心生了几分旖旎期待。 影视剧不都这么演的?一方醉酒昏睡,另一方就趁其不备偷香一口,虽说孙夏不是这般性子的人,但也难说,毕竟这时候在她眼里,自己醉着睡着了,会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 倏忽间,于皓俊只觉面颊被拧起,疼的他直呼饶命,就听见孙夏气势恢弘的说:「头晕就给我好好躺着,还有力气这关心我的婚姻大事?躺好!」 于皓俊只觉得这辈子的亏大概都在这女人手上吃了。 久未上手戏弄他,此举让孙夏大悦,随即又端坐在旁,开始削着苹果。 于皓俊睁了一线看她,客厅里只点着几盏小夜灯,孙夏坐的离茶几那盏近,她的下頜线如镀了线金,显得温暖煦煦。 因心情好,孙夏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手中苹果削去了一圈又一圈的皮,和她腕上的红绳相映相衬,而她在这暖光中顾盼生辉,静謐又美好。 于皓俊不觉扬起了唇,只觉心旌难以自抑。 他这样的人,想要轰轰烈烈精彩刺激的人生非常简单,但对他而言,最珍贵美好的,却是此刻和她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瞧她慢吞吞的削着颗苹果。 结婚……于皓俊此生至今发生过太多事,所以他从未想过这件事,这时他才惊觉,原来,他也是个会想着婚姻这种如此平凡琐事的人。 「对了,有样东西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孙夏放下了刀,伸手去皮包里摸啊摸,总算拿出了个透明夹链袋,里头有条红蓝丝线编织而成的桃花结吊饰。 「你的生日礼物。」孙夏难为情了起来,塞到还愣着的于皓俊手里:「我没财大气粗到可以放烟火的地步——而且你用过这招了,我再用一次显得没创意。」 于皓俊坐起,低头端详握在手里的吊饰,显然是带给他不少的惊愕:「你怎么会编这个?」 「我当然不会。」孙夏回答,把苹果切块放进调理壶内,添了蜂蜜才说:「找你妈学的。」 「啊?」于皓俊这阵子比较空间,当然也有去端和医院探望沉清念,但还真是一句话都没听她提起:「我妈跟你联合瞒着我吗?」 「不然呢,怎么叫生日惊喜?」 那时孙夏和沉清念一起编织,只是看见成品,难免丧气:「我编的好丑。」 相较沉清念的作品,孙夏的成品就显得粗糙不精緻。沉清念却呵呵一笑:「你第一次编,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眼里有未说的慧詰,自己儿子自己懂——丑不丑无所谓,只要是这个人编的,他肯定都喜欢。 孙夏做了个收尾,编了一下午,觉得眼睛老酸的,她用力闭眼又睁眼,才撒着娇和沉清念说:「他要敢嫌丑不收,阿姨,我能把你这话懟回去给他吗?」 沉清念好笑:「傻孩子,他不会嫌丑的。」 虽然有沉清念这句话,孙夏仍有些侷促不安——他确实不会当面嫌丑,但孙夏知道于皓俊对美的事物要求有多高,不好看的东西他可不用,就怕这条丑不啦嘰的吊饰最后被他束之高阁。 看他怔住,孙夏还是要面子的:「我编的眼睛好痛,不好看不要当面说,我会伤心。」 听她这么说,于皓俊马上笑出声来,接她一记眼刀,赶紧发自内心的说:「好看、好看,我喜欢。」 不知道他真实心意,但孙夏还是顺着他话说:「嗯,喜欢就好。」她戳了下于皓俊鼻头,轻声说:「虽然迟了点,但老于,生日快乐。」 顿时于皓俊只觉得心柔软的要命,倾过去躺在她腿上,抱着顺便把脸也都埋在孙夏腰侧:「就不能别四点就走吗?」 还以为酒醒了,结果看来是还没,孙夏略无奈:「酒原来还没醒啊。」 醉酒了就这么黏人,孙夏虽觉得可爱,却也是觉得无法招架。 真委屈他了,那么长一双腿,就只为了抱她,只能蜷缩在一块。 「酒醒了,早醒了。」于皓俊心里多少有点不平,又像刚才在酒吧一样去蹭孙夏的腰,把她蹭的频频发笑,又说:「狗仔都是整天盯点,否则我干嘛成天都拉着窗帘?你那个时间出去还更引人注意,不如晚点——比方上班时间啊,大家一起开车出去,还能混淆视听呢。」 「别蹭了,很痒。」孙夏咯咯笑着,用说的制止不了他,于是便伸手去抱他的脑袋:「都说了很痒啦——不让我走,那我今天岂不是得睡你家?」 「有什么不行?」于皓俊挣扎,脑袋被她抱住了动弹不得,只好埋着她:「我家什么都有,衣服——我借你一件衬衫吧,我们身高也差了15公分,绰绰有馀了吧。」 「原来是在找机会炫耀自己高。」孙夏嘀咕,把于皓俊的脑袋直往自己身上抱,他僵了一下,这下换成他吃不消,轻拍着孙夏的背求饶:「脑袋快被你扭下来了小姐!」 孙夏低头亲他太阳穴:「喝醉酒就性情大变,我应该一开始就灌醉你,可爱多了。」 勉强得了点空,于皓俊抬头,看着孙夏,眼里果然还带着点茫茫酒意,就因为这样,才有如此反差的表现。 孙夏觉得自己简直要分成两半了,一个看着这样的于皓俊就觉得心变得好柔软,另一个则开始在旁唾弃自己——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呢,她的理智上哪去了呢。 「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于皓俊轻声地问,分明想要,却也不步步进逼,低声地问:「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他对孙夏,永远不会强硬,连想让她陪这种话,还是以一个让她做决定的问句问出来。 「我留。」孙夏捧着他的脸,亲了下他的嘴角,这时于皓俊才得寸进尺,起身把她抱进怀里,低头要亲她,孙夏才笑:「话都说成这样了,我留,我当然留——」 孙夏怔了下,难以置信问:「蹭几下就有反应?不是说喝醉酒的人硬不起来吗……」 于皓俊看她脸色也知道被发现了,尷尬得很,只能摸了摸鼻侧,声音若有似无的哑:「酒就不会退吗?」 141. 浴室(微H) 「为什么起反应了啊!怎么就那么容易硬啊!」 孙夏去推于皓俊,他大概也觉得有点难堪,但又不忘嘴上损她几句:「我起不来你才该担心好吗?」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孙夏双唇微翕,欲语还休,最后抿起——他这么容易起反应,那表示真的是个十分健全的男人了。 孙夏抿了下唇,又挪离了他,为掩饰尷尬,两人又都伸手去喝水,偏偏水杯放的近,一不小心又凑近了对方。 对看了一眼——这是正常身体反应,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一般这种情况,她是会主动要求进行下一步的,但如今状况不同往常,她这身体里还有原主呢,虽然也想,但就这样跟于皓俊滚上床,心里没疙瘩是假的。 正想到她呢,原主就要出来打个招呼:「姐,你看看这气氛够好了吧,就藉这次机会——」 「门都没有。」孙夏马上在脑内把她堵回去:「我们得尊重你——还有,这次不要趁我不注意出来!」 当然是怕她不注意出来撩直接就生米煮成熟饭,虽说于皓俊把持得住,但当男人的思考主宰轮到下半身时,谁又晓得会成什么局势呢? 「……谁要这时候出来打扰啊!」原主气极败坏,这时候她出来打扰?又不是吃饱太间! 这段对话开始结束都很突然,意识到原主逃避般躲了起来,孙夏又问于皓俊:「我问你啊,你这么容易……总之,你跟别的女演员拍戏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形怎么办啊?」 「没怎么办,」于皓俊喝水看她,声音还有些哑:「这种事又没发生过。」 孙夏怔了下,低头看一眼,目光赤裸裸的:「可是显然你是蛮容易起反应的——」 「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能有反应,那叫种马!我是人类!」说完于皓俊就起身了,难堪中带着点慍气,估计是在气孙夏把他想成个看到美女就能硬的人,挺着背就往内走:「我先去洗澡了。」 但他这气真是双标,孙夏想,他要不要看看自己几个小时前也觉得孙夏是姚渊勾勾手指就会巴上去喜欢的人? 这么急赶着进洗手间,要做什么,孙夏当然心知肚明。 想了想,就放下水杯,起身跟着他的脚步过去。 * 已经32岁了,但于皓俊捫心自问,也还能称自己一句『血气方刚』——当然了,那也就是在孙夏身边,若在其他女演员面前也这么失控,那便是一种失礼的表现。 只是接吻拥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有反应,是在孙夏箝住自己脑袋,把他的脸往腹腔那处摁压,她估计又是认为和自己在一起,没太注意距离,胸前的柔软就因她的动作擦过于皓俊的颊边。 她玩的欢,咯咯笑的多开心呢,但苦的就是自己了,于皓俊呼了口气,看着镜中略显狼狈的自己,哭笑不得。 罢了,孙夏开心就好吧——这事大概又能被她拿来笑话一阵子了。 他才刚进了浴室,边解衬衫釦子边要闔上门,谁知门却被人一挌推开,这屋里就两个人,排除他家躲了私生——这事在他搬到这个保全做得极好的大楼后就从没发生过,所以是谁这么霸道闯进浴室,答案可想而知了。 「老于——」就像怕于皓俊不知道是谁,还得嚷一句,孙夏来到于皓俊面前,怪他见外似的:「我不是说我可以帮你吗!」 于皓俊怔了下:「……帮,什么?」 孙夏却拉住他的手往浴室里的隔间走:「还能帮什么?太客气了你,快点——」 然后就把于皓俊压在墙上,手往下去探他裤头,于皓俊呼吸凝滞了下,急忙去按她手,眼神带了几分求饶。 她是懂人事的,两人前次交往时走的也不是纯洁的柏拉图式恋爱风格,更别提两人分手多年后她泡小鲜肉的传闻可从没断过——虽然是他提分手的,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关注这些緋闻。所以于皓俊并不会觉得她是因为好玩就跟来。 「你别闹。」他轻声哀求着,低哑的声音求起人来竟更添了几分诱人,孙夏抿了下唇,要不是自己这情况复杂不方便,想必她现在和于皓俊不是在浴室而是在床上了。 他这就是在勾引——虽然说他是无心的。 两人之间要强的那方一向是孙夏,但她十分清楚于皓俊在面对其他人时到底有多强——被她压一头,实在也是因为于皓俊愿意(孙夏这阵子甚至感觉他挺乐在其中的)。 但如今这种示弱求饶的一面,实在是把孙夏心里那汪春水搅的荡漾频起涟漪。 孙夏想,她家这个影帝,可爱起来,真是要命。 「我没闹。」孙夏左手覆在于皓俊手上,往前一步,把他完全压制在墙上,几乎要附着他的耳边吐着气轻声说:「现在不行,但我可以帮你——你别忍着,男人这样,正常的很。」 于皓俊瞪着她,不是怨恨的那种,倒是因为自己理智不想顺她意,但感性已经催促着他就这么从了,所以这个眼神,除了是对孙夏,也是对自己的怒其不争。 「你身体里的小妹妹,同意这事吗?」 孙夏笑出声来:「她举双手赞成。」 于皓俊又想了下,勉强的问:「……她能别看吗?」 这是个很合理的要求,孙夏说:「可以,我只要盯着你的脸不低头,她就看不到。」 和自己有关,原主自然出来:「我靠,好东西居然藏着——」 原主当然是被孙夏二话不说强硬堵了回去,再无动静。 解决了一事,孙夏又问:「还有什么要说吗?」 「……用手就好,不要用嘴巴,你以前喊过累,而且也脏。」 「好——」孙夏才轻点了下头,却不料于皓俊这时反客为主,反过来把她压在墙上,右手高抬摁墙,左手护着她脑袋,这直接把孙夏箝制在怀里——方才那隻可爱的不行的小狐狸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的他,就成了眾人眼中那个自带光环,温和却又疏远的影帝了。 于皓俊倾下身,几乎贴着孙夏的耳朵说:「既然是要帮我,那换我喜欢的方式——刚才那样我不太喜欢。」 儘管可以处处礼让她,但是男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在这事上被女孩子压一头的。 于皓俊的眼神,这一刻不再压抑克制,沉沉紧盯着在自己怀里的孙夏,她挑眉的样子把他搅得情动,便侧头去吻她嘴角:「孙夏,我真服了你……」 孙夏也被挑起了胜负慾,稍踮脚尖:「服不服什么的,这句话你等等再说。」 随后,左手搭上于皓俊肩膀,右手解开拉鍊,握住那根粗烫硬物,听见于皓俊粗哼了声,孙夏笑了,调侃的说:「我可真久没跟这小兄弟打交道了。」 于皓俊哼了一声,乜她一眼,额头去抵上她的。 六年,分手至今六年,足以改变许多——孙夏死过一次,于皓俊也同样经歷了不少事,他也从事事隐瞒着她,到现在知无不言,但想不到的是,他们终究还是纠缠在一起。 「要快一点吗?」孙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言行举止会让于皓俊失控,毕竟他一向自制力强——六年了真连个床伴都没有,这自控力可不是一般人有的,那她便不害怕还想多添点柴把这火燃起来。 于皓俊垂眸看了一眼,声音闷沉:「你不嫌手痠就好。」 孙夏的指甲留的不长,轻刮过茎身上起賁起的筋络,他调着呼吸,却控制不住紊乱,他索性拦腰抱着孙夏,在这一晚又一次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我真的——」 他到底想说什么,不知道,但他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锁骨,就又让孙夏痒的扭动起了身体,她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很痒。」 于皓俊却不为所动,只是把唇贴上了孙夏脖子的大动脉处,她震了下——本想提醒别留痕跡,但显然于皓俊也清楚,就只是贴着,偶尔探出了点舌来回舔舐几次解解馋而已。 「孙夏,你的身体怎么那么烫啊?」这揶揄的话使于皓俊又佔了上风,他轻轻笑出声来,唇又贴上去,含糊地说:「心跳很快呢,是说为什么我们要在浴室,如果在卧室,我还能给你开个空调……」 「你话好多!」孙夏好强,气不过,用力一握,于皓俊吓的以为她想断自己命根子。 而这时孙夏间着的左手去向上推开了莲蓬头,冷水倾洩而下,两人不约而同震了下——虽是自己所为,但孙夏还是被吓着了,嘴上当然也不服输:「冲凉了就不烫了。」 于皓俊哭笑不得,孙夏觉得赢了一回,自得的掠了于皓俊一眼,却见他白衬衫被打湿,衣里的肌肤被透出来,长年健身而精壮结实的身材呼之欲出。 孙夏一会看愣了——不是没看过,但好东西怎么能不看,交过的几个男朋友里,也就属他身材最让自己满意,又想起自己今天也穿着白衬衫,于皓俊岂不是就—— 真是大饱眼福,于皓俊心想,但又不知怎的不太好意思多看,于是蹭起孙夏的颈窝,偶尔又轻吻她下頜,才说:「等等借你一件衣服。」 「要brioni的。」孙夏关掉了莲蓬头,但眼睛可没在害羞——既然有机会,她还不多看几眼,若隐若现可比完全崭露更加性感。 竟然也知道要挑高级的衬衫穿,于皓俊轻笑,笑声温润却也沙哑:「好。」 就除了衣服没脱外,两人身躯几乎贴在一起,孙夏完全被于皓俊压制在墙上,他说:「我想亲锁骨。」 这种事哪还需要问呢……孙夏没回答,但伸手去解开了几颗釦子,意义很明显了。 于皓俊笑了,唇贴上了上去,含糊的说:「会亲在看不到的地方的。」 「别留印子就好……」搔痒感实在让人受不了,孙夏想躲,于皓俊偏就变本加厉,手上动作也就慢了,他当然要笑孙夏,暗哑的问:「手已经痠了?」 「没痠。」孙夏瞪他,但是情不自禁——实在是已经氾滥成灾了,轻轻的吟出一声,于皓俊怔了下,捏住孙夏下巴,吻了下去。 他第一次这么霸道的吻着,侵略了进来,和她的交缠在一起,像是要从孙夏这里掠夺什么,她第一次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又不甘落于下风,手上动作又加快,却感觉出掌心里的粗根又硬了几分,烫了几分。 于是架不住的成了于皓俊——但这也是个不肯示弱的主,所以两个人这时都像在较劲,没一个人松懈。 气氛更为旖旎,浴室隔间又小,整个气氛都滞闷在里头,把两人裹挟在一起,本还不一致的喘息也渐渐融合为一。 于皓俊轻掀眼眸,看见孙夏双颊一抹动人的緋红,拼命的想要跟上他的节奏,卖力的回吻着,于是更霸道的倾了上去,让自己完全贴住了孙夏。 两人缓慢分开,于皓俊衣衫凌乱——多半是拜自己所赐,瀏海滴着水滑进敞开的衣领里,他平日行事光风霽月,但狐狸眼就是如此,在这时刻,更显得情慾,嘴角隐隐溢出的笑,带着踌躇满志,迷人的要命。 孙夏看怔了,情到浓处,于皓俊都会发出声音,但说不上是嘶吼,而是轻吟,很好听又诱人,就哼在孙夏的耳边。 不一会掌心多了抹黏液,孙夏垂眸,于皓俊拿起了莲蓬头给她洗手:「别握着,脏。」 「手好痠,」孙夏红着脸瞪他,馀光却瞥见了什么,惊愕:「你怎么又……等等,这是,喂,你,老于——」 于皓俊笑出声来:「你还能帮我一次吗?」 孙夏瞟了一眼,曖昧的说:「……只用手真的是太委屈这小兄弟了。」 这话听的于皓俊心跳微快,把她打横抱出浴室隔间:「我才觉得你委屈。」然后把孙夏放在洗手檯边,俯下身看她,眸色很沉:「都是我在享受,这很不公平。」 // 虽说是熟男熟女,但花样好像没有玩的很花xdd 肉还有半碗没上呀~ 142. 满足(微H) 怎么这个人这种时候还会想到考虑她呢,孙夏呆滞着,又为难:「可是……」 该说他体贴吗,还真是有服务精神,知道这种事必须两个人都有快感才是最重要的。 「看你介不介意,我不会进去——不进去我也有很多方法让你开心。」于皓俊拥着她,手指轻抚过她的脖子,又轻轻呼了一口气,孙夏颤了下,思绪正在拉扯当中。 原主这时说话了,激动得很:「我不出来!我不介意!他都说了他可以不进来啊,摸摸而已,都什么年代了,姐,你不要这么保守!」 她怎么就保守了呢,孙夏自认可是最不保守的人了,被这么说,竟有几分忸怩:「我这不是要尊重你嘛!」 「你可别太尊重我,」原主说:「我去躲起来了,绝对不偷看啊,尽情享受,拜拜。」 「……」孙夏在心中喊了她几次,还真的不见人影——谁知是不是躲着看呢,但真的是左右为难,纠结了片刻,也让于皓俊等着很久。 内心天人交战,感性理性像是两匹脱韁野马分别朝两个方向跑,孙夏只觉得脑回路被这两隻野马拉的很长很远,过了好一会,终于分开了腿,把他的腰夹住:「我想要……」 「心里过那个槛啦?」于皓俊明摆着调戏,孙夏恼的踢他一脚,脚踝却被他捉住,他低声说:「家里也没有保险套,所以一定不会进去,你放心。」 说完,就把孙夏抱进怀里,向下一探,愣了一下,知道这么笑出来孙夏肯定又要生气,但又实在忍不住:「已经这样了?」 孙夏气的张嘴咬他脖子:「你的服务一点都不好!」 「这话我可听不得。」于皓俊吻她太阳穴,呼吸热且乱,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揉了揉,怀中的孙夏就已经微微颤抖,哼出了声。 于皓俊叹了一口长气,这种声音他也听不得——一个平日强成这样的人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怎么不让人失控?他只觉得自己胀得更痛了。 裤子被他褪下,孙夏倒顾不得腿凉,此刻光是手指已经让她的魂都飘离了,双腿被于皓俊又一次分开,他蹲在双腿之间,不怀好意的摸了一把,孙夏立刻一颤,红透了脸看他。 于皓俊笑了笑,额间佈满薄汗,眼里温润,架住她双腿的手却极为有力,他脸庞凑近,孙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呼出声,扭着腰挣扎:「别用嘴,脏、脏!用手就好了!」 「不脏。」于皓俊这时才知道自己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想这么做,孙夏说什么都不会停止。 「不要!我先洗一下,转过去不要看。」孙夏还是挣脱了他的束缚,小跑步奔进了浴室隔间里从里到外洗了个乾净,准备出来时还听见于皓俊在笑,恼羞着走出来:「你笑什么——」 他把孙夏拦腰抱起放到洗手檯边:「这下乾净了。不要再阻止我囉。」 说完,他便蹲下吻住了那最私密的柔软,感觉到抱着的腿明显颤了下,于皓俊掀了眼偷覷,只见那个直呼不用嘴的孙夏这时已经软了腰,他趁胜追击,吸吮舔拭,不一会,孙夏的声音就明显產生了变化。 他确实有很多方法能让自己满足,就算他是第一次接触这具身体,但他还是有办法有效且迅速找到她最敏感的点。孙夏脚趾都蜷缩起来,咬着唇不想发出声音,她情不自禁去揪住于皓俊的头发,还带着点颤音,叹息般的呼喊:「老于……」 才喊完他,就忍不住,一声声轻吟溢出:「老于,那里,嗯啊……就是那里……啊——」 「知道了。」于皓俊声音带着笑,也没歇着,又担心她的脑袋:「冷静一点,别去撞镜子。」 孙夏哭笑不得,偏偏全身都宛如电流通过,她夹住他的脑袋忍不住想闪,又被于皓俊强硬掰开:「别躲。」 总算是有一次表现出和他长相气质相符的霸道,孙夏心中泛起了兴奋,不停的收缩,酥麻感遍布全身:「于皓俊……」 于皓俊在此刻缓了下,随后咕嚕一声,孙夏收缩了下,察觉他吞了什么,正想出声时他却又伸手一碰,笑里带着戏謔:「小喷泉。」 这明显的下流话孙夏却听得很兴奋,这种情况总要说几句才有那么氛围,但腿已经恼羞成怒抬起又想踢他——当然又是同样的发展,腿被抓住分开,于皓俊轻含住了最敏感的那个花蕊:「哦?又想踢我?」 孙夏娇哼了一声,但于皓俊一伸出舌头,孙夏只能软的靠着墙呜咽:「你烦死了……」 「我还能更烦一点。」于皓俊感觉本要踢他的脚,最后只能软软的搭在他肩上,脚趾蜷起把自己的衬衫都给弄出皱褶了——今天为了和白以旭见面,为了撑气势特地穿的kiton西装,但为这事皱了,他非但不介意,甚至极度乐意。 这真是耐力大挑战,两个人其实都忍的很苦了,孙夏情不自禁挺起了腰更是把自己往于皓俊嘴边送——用嘴当然是舒服的,但她就是贪心,什么都想要更多,知道什么办法能让此刻的两人都满足:「进来,老于,于皓俊,你进来——」 于皓俊抬头看她,片刻拉扯,瞳孔一缩,几分理智被拽了回来:「不行,我说过不进去的。」 说完又去含,感受到孙夏在收缩,只觉得自己胀的很痛,却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这样也很舒服的,先这样。」 「不要……」孙夏扭动着腰,仰头大口喘气,最私密的部位落满了他的吻,孙夏已经被逼得急了,居然以那种以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语气强硬的说:「于皓俊!你给我进来,快、快点……」 这果然是她,连这种事都要用命令的。 「先不说别的情况,我家没保险套。」于皓俊起身,心疼的亲她眼角。孙夏大概理智已经拋到九霄云外,不想让他亲所以躲闪着,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虽然说到这地步了,于皓俊却还保持着理性,温声去哄:「你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等你回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我们不是说好要尊重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吗?做到这地步已经有点越矩了。还有,我再说一次,家里没保险套,万一怀孕呢?你要休息不拍戏?」 这很有理,孙夏怔神,看她还没缓过神,于皓俊亲她鼻头,「今天先用手指,好不好?」 方才是失了理智,现在停下来片刻,孙夏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确实还不能做到这个地步,便抽着鼻子点了点头,大概是对自己刚才失控而感到难为情,于是就将脸埋在于皓俊肩膀,闷闷地说:「用手指吧。」 「会满足你的。」于皓俊亲了她一下,就先试探的放了根手指,孙夏的呻吟带着热气涌在耳边,他一个激灵,腰险些都要软了。 他缓慢的动起手指,孙夏嫌不够,对这具身体也是极为熟悉,下达指令︰「再、再一根,往里一点,对,左边,那里,就……啊……」 她双手撑在于皓俊的肩膀上,管他这件衬衫是kiton还是zegna,皱就皱了,她又不是付不起送洗费。 孙夏觉得自己就像是任由他弹的琴,修长的手指弹拨任何一条弦都能撩起自己无数的反应,栽了、疯了、爽了、爱了,这些情绪在心中来回碰撞,孙夏挺起了腰,于皓俊低头去亲她锁骨,拨弄的速度一会慢的吊她,一会又快的让她脑筋一片空白。 双腿间的快感涌上,不禁一夹,紧紧箝着他的公狗腰,使得于皓俊重心不稳,大手扶住了镜子。 于皓俊蹙着眉在忍,有几分埋怨:「我差点就撞墙了我。」 孙夏笑的很开心,拨开他被汗打溼的瀏海,支起身体去亲他下顎:「老于……」 这声音柔中带娇,于皓俊咬了下唇——险些理智就失去了,他忍不住轻吟了声,捏着她下巴用力一吻,两人纠缠在一起,孙夏的脚尖也不怀好意的碰上他腿根仍硬挺的器物。 「这可怎么办呢?」孙夏的足尖上下抚着,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刚才落于下风难免不服,她再度握住,那瞬间听见他倒抽一口,立刻笑了。 怎么没点歇着的时间,一下子又胀成这样了,挑眉俏皮的看他:「皓哥,我手很痠了。」 谁知这随口一喊的称号让于皓俊更加激动——孙夏就握着,当然感觉得出来。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这么激动啊,皓哥。」 她就是故意的,于皓俊瞥了一眼,去吻孙夏耳后,一边叹气:「痠了就休息吧,你今天帮得够多了,等会我自己来就行。」 怎么又妥协了,这也太可怜了吧,孙夏凝望着他,却见于皓俊眼里隐忍,硬生生把自己的慾望藏进笑里。 他就茶吧,知道装可怜管用,就在自己面前不停用这招。 孙夏自然捨不得让他diy,嘴里说着讨厌却开始擼动,于皓俊的手在这时又开始进出,孙夏呼吸也乱了,瞪他:「我手废了就赖你——哼……啊……」 「赖吧赖吧,都是我的错。」于皓俊笑得很开心:「不过你怎么赖?告诉大家你手举不起来是因为帮于老师打吗?」 孙夏白他一眼,手指越来越烫,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反手去扶着身后镜子,一股酥麻快感从花穴处泛起,漫至脚趾又涌上脑袋。 然而又不想服输,虽然已经被他撩拨到无力,却还是死死握着,勉强擼动:「老于……」 说着,便挺起身来吻他,半湿的身躯快贴在一块,呼吸融合,这浴室其实不小,但两人却甘愿居于这个逼仄的角落,她圈住他脖子的手是霸道的,把他强硬的拉过来吻,这个同时,两具因情动而发烫的身体终于紧紧贴合。 孙夏这时又几分遗憾可怜的说:「以后、如果有以后……哼……家里给我备好套套……」 于皓俊笑声里微微的哑,还没想到自己能把孙夏逼到这个地步,也没料到得逼到这个程度才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一面。 「我真的——」于皓俊好像到了顶点,喘着气情不自禁:「薇薇……」 孙夏震了一下,看不到他神情:「我现在是孙夏。」 这个称呼几百年没听见了,难免震盪——以前其实他也不常喊,唯有情动的时候,他才会情不自禁喊出这个称号。 「那改喊夏夏吧。」于皓俊把她抱得更紧,声音喘中带着笑:「薇薇也好夏夏也好,都是你——」 于皓俊只用了手指,加上这句话,就能把孙夏弄的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呻吟了声,肩去抵着于皓俊,他简直受不了,挑起她的下巴。 「薇薇……夏夏——到底怎么办到两辈子都让我这么……」他温柔中又带着侵略,吻了下去,那句未完的话语,就融在唇舌之间。 她有让人愿意为之放下武器的本领,于皓俊想着,他弃械的同时,他手里的那含苞待放的玫瑰,以最美最诱人的姿态,终于绽放。 * 孙夏醒的早,在这张堪比五星级高级饭店的床上醒来时,手臂还是痠软的。 回忆起昨晚,孙夏脸上竟也浮起淡淡笑意——其实,还蛮不错的嘛。 她自然也不是个羞涩懵懂的少女,昨晚浴室里折腾的那一小时,想起时半分害羞也没有,醒来时只有忿忿以及痠麻,倒也没有疼痛。 这死傢伙……她埋怨中又带点甜蜜,哼了声,气也真没往心里去。 光在浴室就和于皓俊花了一小时,到她完全盥洗完毕准备睡觉时,已经是要凌晨三点了——当时孙夏还说四点要走,现在想想,实在太天真了。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于皓俊上哪了,怎么醒来没看见人呢,她也是个平凡人,其实也想和他试试清晨起床接吻这种平淡又温馨的小浪漫。 找不到人,孙夏有几分难过,但一下就过,她往浴室走,却看见镜子上的几道五指印,顿时一噎——昨天不是说好要擦掉这印子吗?这傢伙是留着留念吗!怎么没把他们两个昨天摁上去的掌印擦掉啊! 「刺激。」原主又适时的出场,听她声音津津有味,想必昨天也是躲在心灵哪处看了全程。 就算再懂人事,到底也不是有什么被窥癖,孙夏咬牙切齿:「你偷看!」 原主笑嘻嘻的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谁有兴趣偷看啊——只是醒来觉得有种很满足很开心的情绪涌动嘛,然后又看到这个手印,大概也知道……」 她欲言又止,只是哼哼笑了两声,孙夏只觉得脸颊有火烧起,泼了几下水想让自己退温。 「哦对了,上厕所的时候我有看到哦,大腿内侧有一个印子,想不到他这种人也会干这种事,嗯……标记?——嘖嘖,人不可貌相,暂时可别穿短裙哦。」 以为她不见了,谁知原主又冒了出来,甚至语出惊人,孙夏听了手里牙膏差点掉进洗手台里。 于皓俊在左大腿根部嘬了个印子,他当时跟自己承诺过不会在看的到的地方留下痕跡——这个位置确实没有人看的到,但孙夏发现时,还是大为震惊。 这人……怎么也会跟个少年一样……种草莓啊。 梳洗完毕,孙夏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了通未接。 是昨晚十一点多的来电,她当然还在酒吧和于皓俊拚酒,完全忘记看自己手机的讯息。 孙夏看了眼来电显示,笑了一声,她总算把这个人的电话盼来了——虽然现在时间是早,但她也想立刻和这个人通上电话。 她回拨,清了下喉咙:「宗律师您好,我是孙夏,这个时间点找您或许太早,但实在是不想耽误……」 * 通话完毕,手还是酸的,她不满的哎了一声,立刻出房门去寻把她折腾到这个地步的人。 记得被他抱上床时,孙夏喊过一句手痠,于皓俊还拿了痠痛药膏给她推拿了几下。 孙夏边走边伸展了几下来到客厅:「老于,涂痠痛的再借我一下,我手好痠——」 话都没说完,她当场就愣在原地。 于皓俊在岛台边喝着咖啡,而餐桌边上,苏哲睿才刚杈着一片培根要吃,见到了她,顿时张大了嘴,却忘记把培根塞进嘴里。 // 很有服务精神的皓哥,本来就是嘛!这种事得两人都爽到才有意义啊! 虽然没有进去,但不妨碍我搞黄色,这波女儿女婿深感满意。(夏姐皓哥点讚) 143. 河豚宴 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孙夏身上穿的过长白衬衫,他认的出来,是brioni的,于皓俊私服爱牌——居然捨得把这么好的衬衫给她穿! 苏哲睿不惊恐吗,他当然吓着了,看于皓俊,又看孙夏,半翕着唇:「我难道——于皓俊,你怎么都没说一声,要是知道小孙在,我就不会上楼了啊!」 原来苏哲睿也住这栋楼,甚至当时就是他建议于皓俊不如搬来和他当上下楼邻居,因此偶尔没进组,私下关係也好啊,早上无事,这两个男人就会串门子互相拜访。 「怎么这么早醒?」于皓俊却没回答苏哲睿,而是先看孙夏,也有几分诧异:「不是下午才有事吗,晚点醒来也没关係啊。」 差点就要脱口问她「昨晚不是说累吗」,但这话听来有多曖昧,于皓俊当然是知道的,于是又赶紧抿着嘴把这话脱进肚子里。 而孙夏呢,措手不及只是一瞬间而已,转眼间,她又恢復镇定,好像完全不在意那般,整理整理头发,若无其事:「那……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哲睿哥你吃,我先走啦。」 语气是那样淡然,步伐很稳,但速度可快的,一溜烟又遁回卧室,关门时又欲盖弥彰,手脚特别的轻。 苏哲睿又一次埋怨:「你早说啊,否则我哪可能坏你好事!」 「哪有什么好事。」于皓俊端了杯咖啡给苏哲睿:「我以为她会睡晚一点。」 这时苏哲睿的笑就显得很曖昧了:「昨晚累着小孙了啊?」 昨晚……好像什么都发生,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于皓俊不敢将过多表情露于面上,但想起昨晚浴室里的事情,还是不禁回味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苏哲睿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脸上浅浅笑意,顿时脸上的笑又更加曖昧:「哦。」 「没有的事,只是刚好留她一晚而已。」不想给孙夏造成什么多馀的麻烦,于皓俊解释:「孙夏和我都认为这时候不是把关係定下的好时机,现在只是互通了心意,所以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作为你的经纪人,在我的评估里你的确是可以谈恋爱了,但孙夏不同,的确和你说的一样,她还年轻。」苏哲睿吹凉咖啡,有几分胆怯:「而且我现在也不好替你说情了——你应该知道她的经纪人换成简数姐了吧?」 简数当初也是天悦的经纪人,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大概在苏哲睿心里留下了印象,以致现在他提起简数都还有点恐惧。 于皓俊失笑:「暂时还不用你去替我说情,我们都很小心,我会尽量保证你不必和数姐因为这件事交流的。」 苏哲睿安心,又觉得自己这样想简数似乎不厚道,但又确实怕她——顿时感觉自己很迷茫,当然也是哭笑不得了。 「罢了,等到事情结束,还不是得见面吗?《花开两生面》重新开拍,我也就得和数姐交流,杀青后也是呢——除非你们俩一下就分手了。」苏哲睿挑眉,带点戏謔:「但我们皓哥应该不是这种玩玩的人吧?」 苏哲睿还不知道他个性吗,也就是打趣问好玩的而已,于皓俊微笑:「不急,我还是得等你和冯蕊好消息后才能和小孙修成正果不是?」 果然,苏哲睿吐了舌头,于皓俊笑了下,坐到他身边低下声问:「刚讲到一半呢——那件事找出什么了吧?否则,你怎么还会提起花开两生面重新开拍?」 「果然闻弦歌知雅意。」苏哲睿放下咖啡杯,抽了纸巾擦手:「和你说话确实轻松——我苏哲睿怎么可能忙了要四个月还什么都找不到呢?就等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官司解决了。」 正事说完,孙夏和于皓俊的事好像使得苏哲睿触动了,他若有所思,嘴角轻轻一扯:「兄弟,看你现在这样,我其实蛮高兴的。」 于皓俊坐到他对面,挑起眉梢:「我怎么了?」 「你走出来了啊。」苏哲睿笑着回答:「你现在敢接纳其他人了,当时你可是二话不说跟冯薇分手了呢。」 他说的又唏嘘:「可惜啊,如果她还——」又怕伤到于皓俊,笑了下转移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 内情实在太难解释,于皓俊知道他不想说,也不想多说,便顺着他话走:「我接纳别人了,你也能试着接纳了。」 苏哲睿抿嘴,苦笑:「你说我和冯蕊吗?可是我家——」 「我家的事孙夏也都知道。」于皓俊回答:「她接受了,冯蕊也可能接受。」 看他坚定眼神,苏哲睿竟一句反驳之语都说不出口,两个男人沉默的看着对方,眼里都有故事,良久,苏哲睿才终于吐出淡淡的一句:「是吗?」 他垂眸,扯起了嘴角,笑容很浅,说不出其中含意情绪:「希望,冯蕊也能接受吧……」 * 第六层的vip停车场里,赵晴方刚停好车,和顾雨恩透过墨镜遥遥相望,赵晴方拨了她的手机:「这次有人跟你吗?」 「目前看来是没有。」 顾雨恩一下车就四处观察着——这些日子她没敢回自己家,都在酒店住,虽跟不到那,但只要她一出现在nuit附近,就有人会立刻跟上来。 为了这件事,她已经心力交瘁了,这一次她特地不从公司出发,而是直接由酒店出发赴约。 这里的安保还是值得信赖的,赵晴方说:「跟保全报着名字,我朋友那交代过了,你直接上楼去。」 「好。」顾雨恩应完进了电梯,而赵晴方则进了反方向的电梯,两人目的地一样,是鑫盛酒店16楼的高级日料餐厅日和。 那次在朝日小料亭里,面对梨花带泪的顾雨恩,赵晴方嘴虽硬心却是软的,终于告诉她,自己这有个办法可以突破此时僵局。 这段时间她过得并不好受,墙倒眾人推,自然也是被网暴,这些套路都如出一辙,各种奇奇怪怪的八卦满天飞。 人红是非多,审美本来也就是个人差异,顾雨恩可以理解有些人get不到她的外貌,她只扫了一眼得知真正的大瓜没被爆出,那就安心了。 她的心态其实很佛系——本来进演艺圈就是个意外,若真的被迫退圈,那就做个顏值主播好了,许多混不下去的最后不也都直播平台发展的如鱼得水吗? 哪知天降惊喜,赵晴方竟有人脉,那或许她能去拚一把试试。 今日这趟鑫盛酒店之约,就是赵晴方说的『办法』。 联络了赵晴方,他语焉不详,就和顾雨恩说了时间地点,然后便是今天赴约了。 出了电梯,赵晴方已在那等着,看她身后无人,还是松了口气:「没被跟着吧?」 「暂时还没。」顾雨恩虚弱一笑,和赵晴方并肩抵达门口时,看见小字写着『秋叶集团』,顾雨恩愣了下:「秋叶?你是不是故意的,分明知道我——」 现在把她按在谷底就是张尚豪,而张尚豪有这底气,正是因为他是秋叶集团公关长,背后靠的是秋叶这巨大的餐饮帝国势力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里对方方便。」赵晴方让她小声点,不等她就进了餐厅。 接待员领着他们走到预定的包厢,顾雨恩注意到现场所有员工都揣揣不安,忙的焦头烂额,无一处不涌出浮躁,她虽然是第一次来秋叶用餐,但网上评价也知道的——服务至上,给你对的起你付的钱的用餐体验。 这是哪门子的服务至上,难怪会出张尚豪那种傢伙,顾雨恩嫌弃,并且一竿子打翻。 自然是他们二人先到包厢,顾雨恩问:「你们怎么好像都挺着急的?」 服务员送上湿毛巾,苦笑一声:「两位不碰巧,遇到我们集团小开要来视察,所以大家状况差了点,还请多见谅。」 「没事。」领导来了谁不怕,表面样子当然得做好,她不以为意,看了眼尚未摘下墨镜的赵晴方。他喝着日本茶,间逸淡漠,只交代:「如果有可疑人士的话告诉我们。」 但顾雨恩捺不住好奇问:「能不能透露一下来人会是谁啊?」 赵晴方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佟瑛知道吗?」 「知道。」顾雨恩頷首,心里涌起了一点复杂回忆:「你以前桐城的同事。」 佟瑛和赵晴方同岁,她慢了赵晴方一年出道,地位其实挺尷尬的,虽然手里有几首爆曲,但歌红人不红,不像赵晴方即将问鼎歌王,她其实不上不下,于是不久前便宣布即将结婚。 赵晴方欲盖弥彰的说了个与佟瑛不熟的谎,但实际上佟瑛的爆歌都是他写的,顾雨恩知道自己没资格,但当然会在意,也好奇为什么赵晴方要说谎啊。 所以此时他主动提起佟瑛,她自然要心情复杂一会。 此刻只剩他们二人,赵晴方摘下墨镜:「说同事太生疏了,其实我们以前的关係还蛮……不错。」 「然后呢?」顾雨恩知道他是要帮自己,但心里酸楚翻涌,咬着牙才能保持着好语气。 所以把她约来仇家的餐厅,跟曾经关係很好的前同事吃顿饭? 才觉得他人好呢,果然还是老样子! 顾雨恩只顾着吃醋,却没注意到赵晴方的欲言又止和眼神复杂。 赵晴方消化了自己的情绪看向顾雨恩:「你记得她要结婚了吧?那知道她的结婚对象吗?」 临时考?他谁啊,为什么她连赵晴方前同事的结婚对象都要记,顾雨恩没好气:「我记那做什么啊,结婚的又不是我,我只记得是圈外人,所以没记住啊!」 「我想也是,所以你从没想过找我帮忙。」赵晴方一副恨铁不成钢:「她未婚夫就是秋叶的小开秋东逸。」 顾雨恩愣了一下,翻涌的醋意烟消云散,只馀世界真小的感叹:「小开?老闆的儿子?」 那不就是张尚豪的背后势力根源吗?顾雨恩反应还算快,立刻联想到服务员所说的——领导要来了。 赵晴方为什么要让她见秋叶小开?向他求情? 她的问题全写在脸上,赵晴方也看的出来,还没来得及回答,传来了敲门声,赵晴方眼神一动,拉着顾雨恩起身,堆起鲜少露于脸上的笑容:「秋先生。」 秋东逸佟瑛夫妇挽着手进来,满面春风,恩爱如斯,十分般配的一对,还沉浸在即将成婚的喜悦,佟瑛的腹部已经拢起,大小已经能一眼看出怀孕。 「赵先生,顾小姐。」秋东逸向他们二人握手,顾雨恩还是懂礼貌的,回握了下:「秋先生秋太太你们好。」 佟瑛看着赵晴方,左手放在腹部,最后礼貌疏远的随未婚夫同个称呼:「赵先生。」而对顾雨恩倒是亲切了些:「顾小姐你好,我还不是秋太太啦。」 赵晴方目光落在佟瑛的腹部上,她的左手戴着戒指,赵晴方释怀般笑了笑:「佟小姐,好久不见。」 这氛围太奇怪,顾雨恩又不好左顾右盼,只能强迫自己紧盯佟瑛的戒指——这举止似乎讨好到了准秋太太,觉得她是心生羡慕,刻意举起手掩嘴一笑,用意昭然若揭,彷彿在说不是要看吗,我手都举起来了,快看,我的大戒指。 这一下气氛又好了些,四人落座,秋东逸招来服务员,熟练点了几道自家餐厅招牌菜餚,把东道主架式做足。小小服务员倒是瑟瑟发抖,这是未来老闆跟他夫人,对面坐着的也都不是没头没脸的小人物,就怕没做好,秋大少爷把他给炒了。 菜餚一道道上了,日和是秋叶餐饮里的高阶消费餐厅,上来就是场河豚宴,秋东逸语中当然带着自豪:「在日本,烹调河豚的厨师都必须通过笔试术考,取得料理执照后才能处理河豚,这也是为什么在日本,河豚也被视为稀有高级的美食。而我们日和的每位厨师当然也都有这张河豚料理执照,让两位不用出国就能品尝日本高级料理。」 河豚火锅常在二次元或日剧听见,但赵晴方顾雨恩还真没亲眼见识,两个人当然也都感到新奇,佟瑛又再度举起左手掩嘴一笑:「东逸说起我们家的料理就是这样。但他说的是实话,生鱼片跟河豚火锅真的吃过都忘不了。」 赵晴方牵了嘴角微笑,顾雨恩更是招架不住,更别说在她眼里,还不知道秋东逸到底是敌是友,人说礼多必有诈,她得小心。 河豚火锅蒸腾着氤氳热气,席上两边好像各怀鬼胎,但默契的都觉得——这河豚宴,是真值这个价。 依依不捨的用完这些餐点,饭后甜点是和菓子,还镶着金箔,两边却都还没打算开诚布公,顾雨恩觉得彆扭,分析起了局势。 张尚豪是秋叶的公关长,秋东逸是小开,即未来继承人,那是否表示他的位阶更高于张尚豪,所以赵晴方才会安排她和这对夫妻见上一面? 她潜意识里,认为赵晴方不可能害她——要害人哪有这种方式,都像张尚豪那样阴着来的。 于是,顾雨恩鼓起勇气:「秋先生,冒昧请问一下,您今日与夫人愿意见我一面,是否和贵司的张公关长有关?」 秋东逸刚介绍完和菓子,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我还在想,」秋东逸露出了了然微笑:「你们可真耐得住性子啊。」 144. 合作 「我只是觉得吃饭时别谈这个。」顾雨恩面颊微红,掠了秋东逸一眼:「而且我也不太确定秋先生您的立场——事实上,我现在仍有点担心,若是我现在把自己暴露出来,你会不会转头就去告诉张尚豪这件事。」 顾雨恩性子直是出了名的,但赵晴方还是难免一惊,倒是面前的秋氏夫妇,竟觉得有趣,相视一笑,佟瑛说:「我还想说能让阿晴——赵先生,为她说话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想不到讲话竟不拐弯抹角,挺有意思的。」 她有意去隐瞒,但那句亲暱的阿晴还是被顾雨恩给听见,她不由瞟赵晴方一眼,后者却是置若罔闻,于是又往秋东逸那看一眼,但秋少爷当然也是同样反应。 只是,现在还真不是在意这些风花雪月,顾雨恩既然走了挑明路线,索性就一条路走到黑:「秋先生,我不是很会藏话的人,我做不到拿话诈你或试探,所以我就直接问白一点吧,请问今天你来赴这个约,是想和我合作,还是想要解决我?」 赵晴方俊眉还是蹙了起来:「太直了。」 「没关係,我觉得很棒。」秋东逸却这么说,喝着浓茶,俊逸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在商场上每个人都话中有话,那样的态度真的是会让人疲惫,反而是像顾小姐这样,和我直来直往的,我会更轻松一点。」 顾雨恩笑了下:「对,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不太会耍心机。你也看到了,就看秋先生想怎么对付我了,毕竟,我手上没有任何筹码——没背景也没势力,今天是我要依靠你而不是你来求我,所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话虽然直白到有些无理,但却一点都没问题,只是赵晴方的反应难免过度,他脸色有点白,唯恐触怒了秋东逸,那顾雨恩手上是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面前的秋家小夫妻又对视了一眼,佟瑛竟主动去宽慰他:「你别太担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是要与你们做对的。」 「是的。」秋东逸微微一笑——这一刻,他终于把顾雨恩当作了个人物,双手在桌上交叉,前倾凝视着顾雨恩:「顾小姐这么坦诚,那我秋东逸也绝不能藏着着掖着——顾小姐,今天我和我未婚妻赴这场约,是为了与你合作而来。」 「你请说。」这一刻,顾雨恩跟赵晴方都凝住了神,眼前的秋东逸其实只年长他们几岁,却更为成熟,笑容里有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从容自信。 「张尚豪是我们家公司的公关长,这一件事你们已经清楚了,我就不想多讲了——而这种关係在你们眼里,当然会觉得秋叶和他是一伙人。」 赵晴方低声问:「实际上并不是,对吗?」 「是的。赵先生,在这里话不用藏着说,日和归我管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指定要和你们约在这的原因。」 顾雨恩连结了赵晴方所说对方这里比较方便,这时才恍然大悟,对赵晴方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她还因此对他发了通脾气,实在是万分抱歉。 佟瑛却说:「没关係,小心为上,谁知道有没有内鬼。」 她紧张的滴溜着眼转来转去,好像那个内鬼也会害她的孩子一样,捂着肚子深怕危险。 秋东逸哑然失笑,安抚的摸了摸佟瑛的肚子,才又将话题转回正事上:「听起来很荒唐,但张尚豪虽然职位只是公关长,在公司里,却已经隐隐有一手遮天的倾向,内外都培养了一票他的势力,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对顾小姐你说封杀就封杀。」 「我父亲他当然知道,他也没想过自己当初一手培养竟是个吃里扒外意图篡位的,但几年前,他被诊断出了癌症,所以这件事上,已经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顾雨恩了然:「若张尚豪持续如此,那就会成为秋先生你继承上的一个绊脚石?」 「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的绊脚石。」秋东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做为集团里的唯一继承人,就是他想让这个集团从秋改姓张最大的阻碍。」 佟瑛也说:「你们别以为那些豪门斗争小说电视剧都是假的,艺术来源于现实,我也不是没来由这么害怕有人害我,实在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我才害怕的。」 赵晴方和顾雨恩哪个都不是豪门,但那些电视剧也都有所耳闻,这种骯脏事多问让佟瑛想起也不好,但看佟瑛提到这件事,就恐慌的不停抚摸肚皮——她又不是演员,眼里的恐惧演不出来,所以确实很真。 佟瑛估计也不想多说,所以这个话题就落下,顾雨恩又问:「我不太了解张尚豪,我和他唯一的过节就是那次他想对我伸咸猪手,或许那次是真的惹恼了他,但有必要做成这样吗?」 他既然能在秋叶这样的大集团做到隻手遮天,那又何必逼顾雨恩这个小姑娘呢——要知道以他的权势,几乎是想玩想睡哪个明星,不论男女,都能睡到的。 除非他就是小心眼,气不过顾雨恩行为,所以特别针对。 秋东逸却面露疑惑,看了赵晴方一眼:「她不知道?」 赵晴方脸上有一瞬难堪,顾雨恩当然好奇,佟瑛也惊讶,但随后好像了然,笑着轻搡秋东逸:「这让他说,确实是有点为难——他不想说就别勉强他吧。」 「没关係,也不能让她被弄得这么不明不白。」赵晴方终于下定决心,和顾雨恩说:「我和佟瑛不只是朋友……实际上,我们交往过。」 顾雨恩怔了一下,来不及发酸,先看秋东逸:「那你……」 「我是真的不介意。」秋东逸笑着:「这年头谁没几个前任?我也有啊,那我干嘛在意佟瑛的前任?真要在意,在意不完的——还是说,顾小姐你真是母胎单身?」 这话问的顾雨恩发窘:「我也有的。」 秋东逸并不意外,只是喝茶:「不过,认为我会在意这种前任问题,顾小姐,你确实很单纯啊。」 赵晴方还来添堵:「她确实太单纯,要不是公司有人撑着,都不知道怎么混到现在的。」 说完,右脚就被顾雨恩狠狠一踩,他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接了顾雨恩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见这互动佟瑛也笑了,添了句话:「我们两个孩子有了也订婚了,还能节外生枝什么?他放心我也放心,顾小姐,你也不必担心。」 说完俏皮地眨了下眼,赵晴方难免尷尬,但若真急急解释他们的关係,不是更像欲盖弥彰,耐人寻味吗? 佟瑛好像也懂了他的意思,看着他,轻轻一笑,过往的所有回忆与过节,都已随时间流逝,那些年少轻狂都已荡然无存,眼里,是真只有怀念而无爱意了。 她现在这样幸福,赵晴方是欢喜的,看着和自己微微笑的佟瑛,也跟着笑起,点点头,再没有一句话。 「那这……和张尚豪针对我有什么关係啊?」顾雨恩訥訥,心里确实微酸,但佟瑛又把话说成这样,又让她觉得自己这酸发作的毫无意义——敢把未婚夫带来跟前男友见面,坦率成这样,表示真私下没什么,那她要酸还真没办法酸起来。 「我跟佟瑛交往很久。」赵晴方说:「所以她的很多事,我都知道——佟瑛,我说的直一点但没恶意。顾雨恩,演艺圈的事有多骯脏你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我若为了替你出气,把秋叶集团未来少奶奶以前的事都抖出来,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秋东逸接话:「那我在公司的名望,可能就会直线下降,到时他要夺权,又有公司内部的人支持,岂不极为容易?」 话题在自己身上,佟瑛倒是没什么异样,但也看得出她并不想多谈,她只是点头:「但他还不了解赵先生,也以为我跟晴方分手后就势如水火——这怎么可能呢,当初分手也没分得很难看啊。」 本身就是内部人了,圈外人都有耳闻了,顾雨恩作为演员,怎么可能不知道演艺圈有多少骯脏事?只是这些事问出来也不得体,佟瑛也明显不想多谈,于是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只是当初她被张尚豪性骚扰,在场无人敢发作,却只有赵晴方挺身而出——现在一想,他那时的举动,就挺耐人寻味的…… 顾雨恩看着佟瑛,不知自己摆出了什么神情,但佟瑛似乎有些讶异,随后一笑:「我已经没事了,顾小姐请放心。」 顾雨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回以一笑,眼神又往赵晴方那看,他倒是错愕了下,却意味不明的:「嗯。」 顾雨恩甩他一个眼神,赵晴方反而又笑了,这让她感觉更莫名,一度忘了自己面前是谁,便对他吐舌。 这个举动被秋东逸看在眼里,他笑出声来:「两位感情挺好的呢。」 「没有,感情差的很。」顾雨恩赶紧回神,又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对——她应该顺着这对夫妻的思维去走,让他们认为自己和赵晴方关係不一般,这既是帮赵晴方撇清,更会让秋东逸更愿意帮助自己。 她口嫌体正直,面前小夫妻都不信以为真,秋东逸到底还是个日和的品牌管理人,他一坐正,所有人便都知道他此刻并不是和他们间谈的状态。 「你们应该知道,张尚豪有结过一次婚吧?」 赵晴方说:「知道,那次他还带着女儿出席过。」 佟瑛一副看好戏的笑着:「他女儿据说是你的死忠粉。」说着,眼神直往顾雨恩身上瞟。 那为什么张尚豪知道赵晴方和佟瑛交往过就有线索了——他女儿是赵晴方死忠粉,听说还是四十万人追踪的应援站jade的站姐,而眾所皆知的,站哥站姐因为常追前线,所以在明星或工作人员面前能混个眼熟,自然也能知道明星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所以许多人都说明星最好别得罪大粉就是这个缘故,人家看透一切脱饭回踩,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顾雨恩浑身不对劲,感觉佟瑛的眼神就像是几百隻虫在背脊爬过。 秋东逸放下陶製茶杯,看着顾雨恩和赵晴方:「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离婚吗?」 这个问题赵晴方从没去想过,反射性的偏了头,不想这个问题,竟是顾雨恩回答的:「他婚内家暴妻子。」 秋东逸也惊讶了,眼神里有几分讚许:「想不到顾小姐也不是真的等着别人来帮。」 赵晴方怔了下,想起她曾经说过的——我可从没说过要坐以待毙。 「大家现在都忙得很,没人可以帮我。」顾雨恩谦虚笑了笑,下一秒,眼神锐利的直朝秋东逸看去:「我还知道,张尚豪那次官司以他的角度看打得极为漂亮,不仅无罪、赡养费砍半,甚至前妻还必须替他抚养两个儿女,自己只需要带着小女儿即可。」 起初秋东逸还带着点轻视,似乎只把顾雨恩当成个软绵小白兔来看,但此刻,他眼神已经变了几次,这时的他,已经把顾雨恩当作了可以合作的对象了。 「顾小姐,」秋东逸嘴角逸出了饶有兴致的笑:「我刚刚话可都没藏着,你也别吝嗇,把自己知道的都跟我说吧——否则听我讲一遍你已经知道的事,也是很浪费时间呢。」 顾雨恩凝视着秋东逸,却无多言,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赵晴方仍是惊诧的,他并不知道顾雨恩私下已经掌握这么多资讯。看她此刻运筹帷幄,还真是不太习惯,正这么想着,却瞥见她膝上的手握拳微微发颤。 他踌躇了下,伸出手,轻轻搭上了她的拳头。 顾雨恩手指轻一哆嗦,眼神却没有移开过,颤抖渐渐平復,她依旧看着秋东逸,学着她曾经看过的那种微笑,踌躇满志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那种。 她缓慢开口:「我知道你们怎么都找不到的葛馥安在哪,就在兰北市——而且,我有信心,我就算请不出她,也能请出她的儿女来作证张尚豪婚内对妻子施暴。」 // 雨恩:我要偷偷进步让所有人(其实只有赵晴方)震惊一波! 145. 记忆回溯(1) 「孙小姐这边坐,和往常一样,香片好吗?」 「许医生安排就好,你安排的都是我喜欢的。」孙夏将手上的垮包和外套都交给助理,许医生让孙夏今天躺在诊间的躺椅上,助理立刻上前替孙夏乔高度,她一边吹凉香片,一边又将目光放到了墙上。 gpst-ih国际催眠师证书、tquk国际心理諮询师证照8级,彷彿在告诉求诊者,你眼前这个大概35上下的漂亮女人,到底有何等本领能在短短一小时内收取如此高的费用。 孙夏和许医生已经諮询了一段时间,但许医生不愧是心理师——这是职业习惯了,她总是会去观察求诊者的眼神动作,进而去看出对方心理根本的问题。 而孙夏这位年轻求诊者,许医生知道,她在说谎。 她或许可以瞒过所有人——她演技很好,这点也有奖项加持了,她说谎时几乎没有破绽,若非许医生这种业内权威,或许也看不出来。 而且,有趣的是,一般人说谎都会產生心虚,但孙夏说起谎,却半分都没露出这种情绪。 许医生从业多年,她门诊难掛到甚至有人在网上卖起了黄牛号,可说是兰北市最权威的心理师了,演艺圈政商界都曾光顾过她的门诊,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孙夏这么有趣的求诊者。 孙夏也知道许医生在打量她,甚至她敢说,许医生或许把她当成了个值得好好研究的对象,但孙夏是演艺人员,最习惯的就是被观察研究,哪个人不是拿着放大镜好好找寻她的破绽?所以,许医生的行为还不至于让她感到不适。 「今天就是要记忆回溯,我跟你说过课程大概会採取四到六堂,」许医生翻了翻病歷,两人在今天前已经进行过几次諮询了,初步了解了需求,今天正是要做进一步的记忆回溯催眠,许医生笑着问她:「怕吗?」 「现在还来的及对吧?」孙夏也笑着回应她,眼里倒是没半点恐惧,只是疑惑地摆动着手:「我的双手需要捆起来吗?预防乱抓什么的。」 「不用,你没有暴力倾向,就算你被催眠后体内的暴力基因被点醒,我也可以马上给你用麻醉。」 这话听了还真有几分悚然,孙夏失笑嗯了声,许医生才说:「开玩笑的,我可以马上把你唤醒——我的证照可不是买的,你应该也知道我偶尔会和刑警他们合作,所以比你还危险的人,我都遇过。」 「催眠过程中引发恐慌是很正常的,身心都还没准备好,贸然揭开,当然会让人感到害怕。」 这些事在孙夏提起想做催眠记忆回溯时许医生就已经交代过了,她点头:「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许医生又说:「我之前也已经跟孙小姐说过了,做这种催眠,你必须全身心放松,得交给我,所以你若有一点疑虑,都可以现在提出。」 孙夏却摇摇头:「不用了,我相信许医生的本事,你收了我这么多钱,自然会让我安全的找到我想要的记忆。」 谁不喜欢被认同?许医生也是,尤其是在自己的领域被认同,更是让她自得:「那当然,我也会保证孙小姐的人身安全。——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吧。」 孙夏闔上了眼,许医生拿了条毛毯让她盖在腿上,兴许也是真有几分害怕,孙夏闭眼前,还是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添点安全感。 老于说他也接受过这种催眠——还是为了想起自己的长相来着,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恐惧,孙夏又心想还好,若让他来看到自己露怯,那属实是让她没面子了。 諮询室使用了安神的线香,是檀香味的,孙夏很喜欢,这使她身心第一步放松,许医生在旁柔声说了几句引导语,让孙夏一步步进入状况。 「这是城堡的最后一层阶梯了。」许医生已经说到最关键处:「孙夏,你已经来到最底层,现在你眼前,有一扇门吗?」 「有的。」孙夏声音有些颤抖。 「不要怕,推开它,你就能回到17岁那年,去看到当时是谁将你推下楼梯——仔细的看,不要害怕,我在这。」 「好。」孙夏深吸了一口,轻轻抬手,不必多费力气,她就推开了那扇生锈又笨重的铁门。 强光猛地照在自己眼前,孙夏抬手想躲,视线很模糊:「我看不清楚。」 「这很正常,毕竟是第一次,并不熟悉催眠状态——慢慢来,不要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许医生的声音如空谷回盪,飘渺的传进了她耳里,明明人就在身边,却又好像隔着个山谷一样。 孙夏嗯了一声,眼睛终于适应强光——或许该说她终于适应潜意识状态,视野逐渐清晰。 眼前是一条长且宽的走廊,明亮且弯道不多,地板以大理石磁砖铺陈,左侧是以百叶窗帘遮蔽内里的一间间办公室,右侧是文化墙,掛着一张张形象照,孙夏迈开了步伐,愣愣地看着那墙上的照片——都是艺人,而且还都是她喊得出名字的人,她的目光,却只落在最高位置上的照片。 分别是一男一女,男人有一双狐狸眼,虽然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而女人则一身鲜明红衣礼服,却看不清面容,但孙夏却知道这张照片上的她表情是何等自信,她头戴皇冠,高高在上,睥睨眾人,下一秒,孙夏从会议室玻璃倒影看到了照片中那人。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衬衫翻领西装,揹着香奈儿cf包的女人——她最是自恋,只要出现可以映照出自己容貌的地方,她总要看一眼欣赏自己的美貌。 孙夏仍是看不清那女子的五官,有道白光垄罩——但她就是莫名的熟悉,是入骨子的那种,完全不觉得生疏。她这么紧盯着玻璃面上的人,对方却没注意到,只是一笑,继续往前走。 这时,她觉得有点奇怪,那张脸,好像应该是…… 孙夏陷入疑惑:「这——」 许医生不能慌,否则孙夏只会更害怕,她沉住声说:「没事,都没事,你现在得尽力去看。」 不,不是这个问题。 孙夏说不出口,这段记忆并不属于原主孙夏,这并不是她在乔珈被推下楼梯的那个瞬间,而是、而是—— 孙夏就像是手拿着剧本,转头看向另一侧,跟她算好的一样,楼梯间衝出了人,那个曾经在秀场上大放异彩,现在却蓬头垢面的女孩猝不及防出现,十分狼狈的跪在她的面前:「救救我、拜託救救我……」 孙夏瞪圆了眼,然后猛地转头看着那西装女子,她当然惊恐,但语气却是温温柔柔的。 「你是……文颖?」 西装女子的五官上垄着的白雾终于散去,孙夏退了一步,倒抽了口气:「怎么是——」 女子那双杏眼露出了惊诧,就算是如此,她却仍是优雅温柔的,就如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拂,宜人舒适。 那狼狈的女孩——文颖,她叩头又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眼前人:「前辈、前辈拜託,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怎么回事,但求你帮帮我,否则我必死无疑,冯薇老师,拜託你……」 这不是原主孙夏的记忆。 这是冯薇的记忆!她竟然是回到了六年前在天悦娱乐公司搭救文颖的那一刻! // 关于催眠记忆回溯这个确实是可行的,但我找不到太多资料文献,自己也没亲身经歷过,所以这部份我是参考韩剧《恶之花》第十集,其中都贤秀(张熙珍饰演)这个角色去催眠回溯记忆的剧情所写的。 恢復记忆疗法算是比较有争议的一种方法,维基百科上说:「恢復记忆疗法并未列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iv)中,也位得到主流道德和专业心理健康协会的推荐。」 所以真的找不太到资料,所找到的资料也都是关于前世回溯,因此才会参考韩剧的写法。 但我有搜到资料,都是发生在香港的案件,分别是1985年的宝马山双尸命案,还有1992-1993年间发生的屯门色魔案,搜索期间警方困难重重,因此和心理学家合作,使用催眠技术位目击者催眠,而找出了相关线索进而破案,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搜,但是两个案件都很令人发指,胆子小一点的我是建议慎入。 146. 记忆回溯(2) 听过佛洛伊德的意识理论吗?人的意识就像是座冰山,他将意识分为三个层级——显意识、前意识、潜意识。 能被我们看到并且掌控的意识,只是露在水面上的一小角——比如今天吃什么,今天穿什么,我想买什么,我和谁互动等等的……这些能被我们掌握到的,就是显意识。 前意识便是类似于我们显意识的记忆库,平时我们并用不到,但有需要,就可以将其找出——比如老友的名字、客户的电话,这些回想一阵就能被我们想起的事物,就是前意识。 而潜意识,那就是我们显意识无法触及的到地方,佛洛依德也认为人类的行为绝大部分都是受到潜意识的控制。 人们每天接受十分多的资讯,而这些通常不会被我们的显意识留住,但都会被我们的潜意识记住,佛洛伊德认为能以特殊方法将记忆从潜意识提领而出,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孙夏此刻正在接受的催眠。 催眠便是一种削弱显意识,让被催眠者进入潜意识找寻记忆。 但是,按理说孙夏此刻用的大脑是原主,而非她的,她并不晓得为什么她经过催眠后会被潜意识倒回六年前的这个并不属于这具身体经歷过的瞬间。 但是,世界上本就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例如灵魂,例如她的重生,例如此刻还栖息在自己体内的一小片原主灵魂碎片。 孙夏凝望着那张冯薇的脸,自失一笑,眼眶竟微微发酸。 「孙夏,还好吗?」许医生显然很理解这种情况,温柔地问:「我知道这很难受,若受不了,不要勉强——」 「没事。」孙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她没告诉许医生自己回到了错误的时间,但她相信,既然潜意识让她回到了这一刻,或许,这时真有什么是自己必须回想起的。 她轻手轻脚走近两人身边,文颖紧攥着冯薇的手哭求,她情绪又特别激动,冯薇自然招架不住,好几次都险些被她拽倒在地,只能求饶:「你、你先起来,你得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出现在这啊,助理人呢……」 「救我、救我……」文颖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恐惧惊慌,头发黏上了脸也不在乎,拼命的摇头,说得含糊不清。 文颖见冯薇露出了为难神情,用力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声音哆嗦着:「拜託你,真的……我也不想连累你,但我必须走,冯老师,求求你……」 本质也不坏,虽说和文颖不熟,但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冯薇心软,将她从地上扶起:「我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看你这样,我会带你走的,但我们得低调,好吗?」 孙夏秀眉一蹙,文颖好像喃喃着什么,她蹲在文颖身边,紧盯着观察着此刻情绪特别不稳,或许都不必她碰,就能崩溃吐出一堆话来。 文颖无比恐慌,一直摇头,嘴里的话没什么逻辑,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救我,拜託救我——不走我会死,他们会杀了我,锦西岭、锦西岭……密道……我看到了他们会杀了我……」 冯薇忙着站稳,自然什么也没听见——当然,是显意识认为自己没听见,实际上,这些话全都进入了潜意识。 这都是什么,锦西岭?密道? 锦西岭是姚家祖厝,他们在那带简直就是山大王,加上文颖身分以及她后来曾说过被天悦软禁之事,几乎可以推断她说的事与姚家有关。 但是密道?什么密道? 孙夏不由嚥了口唾沫,她在一个巨大真相的边缘,都看到了门,却找不到钥匙去解这扇门的锁。 ——这会不会和她死于非命,有千丝万缕的关係? 孙夏苦思,她现在该怎么从这段记忆离开,去到自己真正要看的17岁坠楼事件的回忆里? 如果可以,她也想看看原主身死那晚到底是什么情形…… 孙夏仍闭着眼,问了许医生:「我可以直接这个状态看看其他时间的记忆吗?」 许医生面上露出了为难:「这按理来说是不行的,毕竟我们对潜意识的了解也不多,只怕会有危险……」 冯薇已经在孙夏面前带着文颖离开,孙夏紧蹙着眉,嘴上却央求着:「试试看嘛,许医生——不用说风险,风险我都知道了,后果我自负。」 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况且这潜意识是她的,许医生就是个辅助她进入催眠状态的人,倘若没有她在旁辅助,孙夏自己想要揭开另一段时间的记忆,只怕会更加危险。 「你必须在我的帮助下才能去看,你别自行其事。」许医生妥协,无声叹气后,声音放柔:「孙夏,放轻松,跟随我的指引……」 和前一次一样,孙夏推开了眼前的门,强光直射,视线也是模糊,好一阵子,她才终于掌握了自己在哪。 这是她家,潜意识这次没了自己的主见把她带到别段记忆里,岛台上摆着几瓶饮料,有酒有碳酸饮,还有不少食物,两女一男玩得特别欢。 是梁权和陈思悦。 桌上摆着桌游,显然梁权输了这局,被『孙夏』画花了脸,她笑嘻嘻地拿着唇膏把梁权的脸当成画布作画,陈思悦在旁则看的大笑。 梁权苦着一张脸,拿起镜子看看此刻自己的样子多好笑:「你啊你啊,居然给我画成这样!」说完就伸手去拧她脸颊,『孙夏』嗔了一眼,却是幸福喜悦的。 「别得意得太早,我一定要画你!」梁权的心被这一眼都给看柔了,伸手把孙夏揽进怀里,对着她耳边低语:「用咬得怎么样?你妈看到吻痕会不会说我?」 都说不喜欢一个人假不了,但喜欢一个人,却可以装出来,多讽刺啊,恨她入骨甚至动了杀机的人,居然也能对她表现的情深义重。 「咬啊,我怕你啊?」偎在梁权怀里,『孙夏』笑靨如花,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梁权:「谁管我妈啊,她有在回家吗,天天就知道做衣服做衣服而已,我看她都忘记自己有个家在这了。你上次在这住了三天不都也没看见她吗?」 梁权亲了下她的鼻子:「那三天确实很不错。」 『孙夏』笑着,她压低声音不想让陈思悦听见:「真想再来一次,吃饭、喝酒、做爱,简直无限循环。」 「我都听见了!」陈思悦张牙舞爪的说:「我等等马上走啊,不打扰两位好事——不过梁权,她可是会把人榨乾的,加油啊你。」 说完还真的提起布包打算走人,『孙夏』对她欸了一声:「悦悦,你先别走。」 陈思悦疑惑转头,只见『孙夏』进了个卧室拿了个奢侈品提袋出来交给陈思悦:「我买新的了,这个niki我不背了,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烂大街但我还是觉得很好看,送你吧——老揹这种帆布包了,难看死了,你看这里鬚鬚都出来了,一点质感也没有,换一个吧。」 陈思悦的目光在看见那个ysl标志的瞬间亮了起来,但又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孙夏』拍拍陈思悦的手,理解的笑了笑:「我知道上次送你那个lv达芙妮的你觉得太贵不敢揹,niki包可就没那么贵了,这总可以揹了吧?」 陈思悦的眼神很微妙,她扯开了嘴角笑了下,声音很飘:「谢谢。」 说完,和梁权对视一眼,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提着那个包走出门外。 这时,她突然转过头:「孙夏。」 『孙夏』偏了下头,见她脸上为难又着急,笑了下走过去,握着陈思悦的手:「怎么了,捨不得我啊?明天再来啊,」她倒指比着梁权:「明天我保证没他,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陈思悦嘴唇翕动,目光落在『孙夏』身上,低声说:「你的时间都留给梁权了,我真的挺不开心的。」 『孙夏』的心一下就软了,以肘捣她:「哎呀真是,明天,明天你一定给我来,我整天都给你。」 「好,我一定来。」陈思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中情绪极其复杂:「你要等我。」 门闔上了,门閂噠的一声锁上,『孙夏』走回梁权身边,他问:「她突然喊你干嘛?」 「和你吃醋啊,说我时间都留给你了。」她靠着梁权:「我说好明天陪她,我看再不陪陪她,我就要没朋友囉。」 「那我明天得早点走囉,你捨得啊?」梁权哭笑不得,将一杯调饮交到『孙夏』手里:「我最近新学的调酒,加了可乐,我觉得还蛮好喝的,你喝看看。」 「谢啦,梁大调酒师。」『孙夏』接过,浅嚐一口,惊喜的说:「好喝欸。」 梁权眼眸沉了一瞬,但就是倏忽间的事,一下,他又变回那阳光的少年:「好喝就多喝点。」 『孙夏』笑着哦了一声,那笑容很甜,她把整杯调酒都喝完,还意犹未尽:「真的很好喝,挺有天分——」 心脏突然一紧,玻璃杯应声落地,『孙夏』从沙发上摔下来,耳边传来了手机铃响,然后,听见梁权冷冷一笑。 『孙夏』恐惧袭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痛苦的要命,头发被他揪起,梁权的冷笑近在耳边:「孙夏,怎么样,被人摆布的感觉如何?」 「手机、我的手机……」事到如今,去纠结梁权到底在饮料里加了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孙夏』还算聪明,知道梁权要她死是不可能救她,所以,只能自救。 她手脚併用的往洗手台爬,呼吸低沉啜泣着,发出了作呕的声音——是她将手指放进嘴里按压试着催吐。 但这种情形下的她怎么赢的了梁权?他一脚踩住孙夏的脑袋:「手机?你不如想着让我帮你吧!」 「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你嚐嚐这种我指东你不得往西的痛苦,你回想看看自己做的一切——为了那两份合约我被迫跟曼雅分手,然后又必须听你的话,拿堕胎药去给曼雅,接着呢,你私下不也找了曼雅打掉她的胎?再下一步呢,我到底拿不拿的到合约!」 他弯腰扯着『孙夏』头发把她拉起,强力的拉扯使得她痛得尖叫,梁权眼眶通红,如同个噬血狂魔:「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都退让成这样了,还要被你威胁?——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吗?没跟曼雅断乾净合约就不会到我手上,你真以为我真的没方法拿到?合约在哪!在哪!」 「死也……咳咳……不给……」但『孙夏』本来也不是个软性子,她飞扬跋扈多年,此番受到梁权威胁暂居下风,还被他要求敲打,怎么可能服气?她做不到挣脱,乾脆就破罐子破摔,索性口水吐在梁权脸上:「你好意思……」 「操!」梁权失了理智,抹了脸阴冷一笑:「好、好!死也不给、死也不给——」 他转过头,拿起酒杯将多馀的调饮全灌进『孙夏』嘴里,就算她再怎么挣扎,这时候的她都胜不了梁权的力气,紧闭着嘴,却也避不了几滴调饮落进嘴里:「你真当我没想过你会说这种话?嘿,你真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头脑简单?我这药没办法立刻让你死,但却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然后杯子一摔,尖叫声起,幸好『孙夏』护得快,这张白皙娇嫩的脸才没丝毫损伤。 她恨恨地咬牙死盯梁权:「我爸妈——咳……你死定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 「你自己都忘记说过的话了?」梁权这时候的笑完全没有过往的温情,他眼里尽带藐视鄙夷︰「你说的啊,你妈只知道做衣服做衣服,你一个成天只会给她添麻烦的女儿死了,你觉得她会真的会心疼?更别说你爸了,人在国外还出柜了,他有可能为了你特地飞回兰北?」 『孙夏』仍试着催吐,双手却被梁权箝制,他冷哼一声,迫使『孙夏』直视自己:「我事情都敢做到这个地步,别以为我真没敢让你去死!」 『孙夏』挣扎着不想让他得逞,她踢着梁权,但此刻的她哪有力气——生命是一点一点消失的,而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消逝。 若真得受到这般遭遇,那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孙夏』这时也没办法梁权对自己的恨是从何时扎下根,她只想活,若不能活,那就让她痛快点—— 但越是如此,她越不可能认输——她孙夏,就算是死,也绝对要昂着头高高在上,只有她让梁权仰望的份,没有梁权把她逼跪的一天! 「合约、合约,为了个合约你就要杀人,梁权,你也不过如此——杀了我,你更不可能拿到合约,你等着瞧……咳,到时候等着你的,到底是合约还是解约,你自己……」 噠的一声,门锁在此时又被打开,梁权吓了一跳,注意力暂时没放在『孙夏』身上,他抬头,哼了一声,却听得出如获大赦:「我以为你拿了那个ysl就会临阵脱逃呢。」 「怎么可能呢。」来者的声音就如黄鶯出谷般悦耳,她步伐很轻,就像用足尖在地上走似的,她漫步到了『孙夏』身边,一笑:「我干嘛逃,不留下来看好戏?——梁权,倒是我要说,你干坏事都没想到拉窗帘?监视器有没有关啊?到时候要办,可是证据确凿啊。」 梁权一僵,立刻起身:「说的也是,思悦,你看着她,别让她有机会叫救护车。」 来的那个人,自然是拿了包『离开』的陈思悦。 她回来不知是好是坏,但两人是多年好友,『孙夏』却不愿意找她帮忙。她仍努力往手机或座机所在的方向爬,手指也往嘴里放试着催吐,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可以求救。 这很奇怪,据她所知,他们二人学芭蕾几年就认识几年,认识几年就要好几年,在彼此生命里佔了超过一半的时间,而在这个迫在眉睫,就要没命的时刻里,『孙夏』竟压根子没想到要求陈思悦救自己? 陈思悦看着匍匐在地,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的『孙夏』一眼,又看梁权——他忙着销毁证据,想办法找出这屋子里所有的监视器,陈思悦若有所思,趁着梁权心思全没在这时,她拿起了手机。 陈思悦伏下身附在已经开始吐白沫抽搐的『孙夏』耳边低语:「将功折罪,我也算是还你一命了,若真有那一天,你可要记得我在这时候救了你一命。」 随后,她压低声音,耳朵附上了手机听筒:「你好,这里有人中毒,生命垂危,请尽快派救护车——」 然而,就在这时,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生命的流逝是如此突然,眼前画面又转为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确实让人发怵,而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当时中毒的场景,身体所以反应全部随记忆归来,孙夏难忍痛苦,几乎要崩溃的求救:「痛、好痛、好痛!」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就这么送她上车吧。」 「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毕竟那个女人也……」 「若不是那个女人背后有lance保住,否则,她也难逃一死。」那个男声回答:「我也不想做这么绝,但谁让冯薇她听到了呢。」 又是可惜:「若不是非得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我可真想拿她试试呢。」 这和梁权那种丧心病狂不同,他声音没带点热,血液里没了温度,他似乎没把躺在这的人当作是个人,而只是当成个拿来试验的白老鼠——死就死了,有什么关係? 孙夏头皮发麻,毫无缘由的开始哆嗦,中毒產生的身体反应还在继续,孙夏只觉得毫无希望,满头冷汗,五指紧扒着地,却又好奇,只能吃力的睁开了一小缝眼去看。 眼前其中一双是订製皮鞋,而另一双则是最为普通的帆布鞋,孙夏小心的抬头,其中一人,竟是姚鸿。 而姚鸿,竟低头端详着她。 四目相交那刻,姚鸿的眼睛是红的,是噬血的,她可以感觉到他已经不把她当个人看了——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冯薇就得死。 对死亡的恐惧又涌上来了,那绝望,一点一点看着生命流逝的无助感又开始蔓延在心头。 她只觉得自己背都是凉的,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她的啜泣声,她实在害怕的很,崩溃的向许医生求救:「他在看我!他、他为什么看我!他要杀我——对!他要杀我、他、他——」 孙夏尖叫了起来,抱枕落地,双手胡乱挥舞,许医生也中了好几招,总算是捉住了她的双手,声音满是迫切:「孙夏,听我指令,深呼吸,来,再几次——没事,没事,好,我数三二一,你就回来了。三、二、一——」 // 正常来说当然不可能这样随便穿梭潜意识的啦,也不可能会这样进入两个人的意识里。 但毕竟这是小说嘛,连重生都有了呢,就随我写吧哈哈哈! 147. 復盘 数到一时,孙夏猛睁双眼,腾地坐起,然而起身力道过强,她差点就要摔下床,若不是许医生接着,此时大概已经脸朝地掛了彩。 许医生紧攥着仍恐慌不止的孙夏,放大了声音:「现在是5年后,你22岁了,那些都是你记忆里的事,你现在没有危险,没事、没事了。」 孙夏仍在恐慌当中,稳住她心绪是许医生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这很正常,催眠期间因为不熟悉,发生恐慌是很有可能的——你别怕,一会儿就会好了,深呼吸几口,再喝口茶。」 孙夏抹了把冷汗,难免窘迫,她鲜少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像看出她的尷尬,许医生拍拍她的手:「之后有机会——不急于这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吧,这样对你后续的諮询也有帮助。」 手里的热茶一点一点的给了人力量,孙夏总算是唤回了神,试探的看了许医生:「有过重大伤害的记忆,是不是会被层层保护,无法再让人回溯?」 「是的,这是一种大脑防卫机制——而且你所说的这种重大伤害,通常是指受重大打击或内心重大悲痛,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心因性失忆症,我也认为你的情形应该符合这个病症,因此我认为你经过催眠应该可以想起。」 「那,」孙夏往许医生那边坐近了点:「经过这层层保护,是不是我便完全想不起那段记忆?」 许医生说:「是得花点时间,但经过催眠,通常都会想起,但会很痛苦——就像你刚才的情况……」 孙夏呷了口安神茶,「我刚刚没找到那段记忆。」 「那你——」许医生明显露出了惊讶,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自行其事的諮询者:「你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下去?你看了多少?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看了不少,也觉得是我该看,所以就静静的看着这些记忆——许医生抱歉,是我擅作主张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此举确实是带点质疑许医生权威的意味,虽然孙夏没这个意思,但没办法阻止许医生往这个方向去想,她脸上浮现了不满:「孙小姐,这是很重大的事,以后的几堂课程里,若又有这种情形发生,请你一定要告知我,人们还没有完全研究掌握潜意识,你就这样在里头,我说白一点——乱窜,那是很危险的!」 孙夏该服软的时候还是知道态度要改,立刻举双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李奥纳多演的那个《inception》提过嘛,他老婆在潜意识待到都分不清现实了。」 「若要说潜意识和梦境题材,我会更推荐你去看今敏的《红辣椒》。」许医生多提了一嘴,又觉得偏题:「以后别这样了。」 但又觉得孙夏这情形很有研究价值,听完她真诚的道歉之后,又问:「所以你真的并没有回到指定时间的记忆去?我是你的心理諮询师,请你在这个问题上务必诚实回答我。」 「我确实没有回到17岁坠楼的那段记忆,但我也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孙夏考虑了下,择了一个能说的记忆告诉她:「我20岁的时候不小心吃到毒药,我这次是看到了那段记忆。」 便捡了些无关犯罪只关当时情况的事情和许医生说,听完后她若有所思:「那段记忆也有你想知道的事?」 见孙夏点头,许医生撑着下頜思考着:「的确,这或许也是你想重新回溯的记忆,回到那时候也有可能。」 孙夏却是费解:「可是我看到的那些记忆,都不是我内心真正有疑惑的记忆啊。」 「孙小姐,你忘了我跟你提过的吗?意识和潜意识,」许医生指着自己的脑袋:「没感到疑惑的,是你的显意识,但不代表你的潜意识并不感到好奇啊。这些事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研究一下佛洛伊德跟荣格,但他们两个学派是有衝突的,先告诉你一下——尤其是在你好奇的无意识上,他们两个是有分歧的。」 这句话倒让孙夏有了啟发:「所以只要我对哪个时刻或多或少產生了怀疑,我在催眠里,就有可能回到那段时间看看吗?」 「这很难说,我也跟你提过,人们对潜意识始终了解甚少。」她显然想要对这次孙夏的催眠体验进行研究:「过段时间,等你缓过之后,再详细和我说说这次经验吧。」 * 许医生认为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并不适合自行开车,千叮万嘱的让她找了代驾,最后的态度甚至可说是强硬,孙夏也怕死得要命,听了许医生这么说,还是乖乖地请了代驾。 孙夏本就不喜欢和陌生人间聊太多,她索性装睡,脑袋却是飞快的运转着。 她发了讯息,但于皓俊正在忙,也没立刻回覆,而等到看见于皓俊的讯息时,已经是她和代言厂商谈完新一年合约的事了。 「这是有空了就打电话给我吗?」于皓俊接到她电话时情绪不错,又问:「你今天催眠对吗?」 这句话一问出,他自己也感到几分不对,语气马上从轻松变为肃然:「怎么回事?」 于皓俊好就是好在几乎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他就能马上了解自己想说的。 半小时后,孙夏下了计程车(此举最可能掩饰自己的行踪不让狗仔发现),走进了华月宅邸的客厅,她没点灯,同时酒癮犯了,便从酒柜里拿出了瓶红酒来喝。 华月宅邸的墙面在于皓俊的强烈要求下已经乾乾净净,孙夏看着乏味,却也不想呆坐着——或许这样喝着酒踱步,能刺激血液循环,使她的思路能转得快一些。 对许医生而言这次可能是除了钱以外任何收获也没有,但对她而言,她经歷了两次与自己有关的死亡,可说获得了不少资讯。 孙夏想,她确实得感谢潜意识,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两次死亡,有这么多的信息。 门在这时候又被推开,已经十一月了,华月宅邸位处瑯山半山腰,这个日子里风特别的凉,伴着这凉风,于皓俊跌跌撞撞的进了门,看见孙夏举着红酒杯漫步,二话不说向前捧起她的脸,眼里是不可忽视的焦急:「还好吗?」 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担心自己,孙夏说不触动是假的,笑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时不是柔柔软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摸了摸于皓俊的头发,又替他脱掉大衣用力一甩:「我没事。很好,没戴上什么窃听器——我听说窃听器现在越来越进步了,一个不注意可能都会黏上,你以后也要注意一点。」 虽说非常信任他,但他身边毕竟都还是天悦的人,在这件事上,孙夏不可能不多加留意。 于皓俊便将手上劳力士錶及饰品全都取下,起身放到隔壁房间:「我知道,我一直都挺小心的。」 孙夏还是不放心,又再度用力一甩大衣,同时,口袋里一条红色编绳环飞了出来,孙夏怔了下,从隔壁房回来的于皓俊看见这幕,倒像没事一样的把那条编绳拿起,随手放在桌上,却欲盖弥彰的拿了纸巾盒去压住了那条有几分旧色的红绳。 只是现在红绳也不是重点,孙夏虽好奇,但这事也不是迫在眉睫,就先挪后:「我问你,你对锦西岭姚家那栋大宅熟吗?」 她不追问让于皓俊松了口气,但随后接着的这个问题,让他滞愣了下:「大宅吗?当然算熟。」 孙夏拉着他坐下又追问:「你整栋大宅都走过吗?」 「没有。」她有点咄咄逼人,于皓俊摇摇头,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大宅怎么了?——你不是去催眠吗?这和锦西岭那栋豪宅有什么关係。」 「就是去催眠了,才觉得有异样——」孙夏尽可能长话短说,把自己催眠经歷的三段记忆都告诉了他:「文颖一直在喃喃什么密道杀人密道杀人的,还不停的说自己会被杀——我当时没注意到,哪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不得了的事了。」 「可是就算有密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在哪。」于皓俊很坦白:「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大宅的平面图。」 「弄到平面图好像也不是办法,都叫密道了,也不可能画上平面图。」孙夏却觉得不可行,噗哧一笑:「难不成你会干这么白痴的事?」 此话有理,气氛缓和了些,于皓俊无奈一笑:「我当然是不会,但不试试,怎么找到你要找的密道?」 「若住在里头,或许就有可能找到所谓的秘密通道。」孙夏又喝了口酒,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亮了:「槐序——」 「槐序不行!」任何人都有底线,于皓俊的底线除了孙夏就是槐序,他深爱孙夏,但不代表他可以允许孙夏来试探槐序这条底线:「他才几岁,你不是说知道了那条密道的人姚鸿都会想办法杀了?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能让他以身试险!」 孙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条件反射解释:「但槐序毕竟是他儿子,虎毒不食子……」 「我是不可能让我的外甥去以身涉险,」于皓俊的声音依然是温润的,但也多了份决绝:「我不管虎毒食不食子,我都不会让槐序去冒这个险。」 孙夏沉默了下:「在你眼里,姚鸿是这么残酷无情,可能连儿子都下的了手的存在吗?」 于皓俊瞟她一眼:「这个问题,经歷过他的手段的你,最清楚不是吗?」 这问题不好回答,孙夏自认为心肠还没慈悲善良到把每个人都往好处想,她自然知道姚鸿心狠手辣,但槐序毕竟是亲生子,还是一个他曾经很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但显然的,在于皓俊心里,他就是连儿子都下的了手的人…… 「是啊,他似乎是很残忍的人,老于,你是不是觉得,他藏在正装之下的,是个无比血腥的内在——连儿子都下的了手?」 「嗯,」于皓俊没有迟疑——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质疑:「他们这些人,衣冠楚楚的,实际上,个个心理都变态的很——你应该也听过这种八卦的啊,这些政商高层,压力很大,有些心理障碍跟创伤,不少人都有虐待癖。」 「虐待癖和杀人是能相提并论的吗?」孙夏若有所思,望向于皓俊:「你觉得我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吗?」 这个答案从何得知?于皓俊半翕着唇,脑袋还未想到答案,却已经提早察觉孙夏话语中的含意:「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孙夏呷了口酒:「想到在烧烤店里,文颖说的故事……」 // 今敏的《红辣椒》真的很好看!!! 如果喜欢inception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红辣椒》的。(这是有点争议啦,据说inception有点『借鑑』红辣椒,我自己两部都看过确实也有感觉到雷同处,这点就大家自行判断了,但两部都很好看是真的!) 148. 走吗 文颖的说谎技巧很差,当时没多久就被他们发现了破绽,但就算找出了破绽,也不代表他们知道真相是什么。 孙夏柳眉微蹙,直到这个时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潜意识会把她带往那个时间,和她所想的一样,那个时间里,确实有她所需要知道的事情。 无须多言,于皓俊微翕着唇,随后他也是眉头一皱,低下了头开始深思,不一会,孙夏就看见他眼里有得到解答的光,但绷紧的眉却没有舒展开来。 若真如他们所想,那他们要面对的,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型经纪公司。 孙夏拿起了张纸,边写边说:「知道这个密道的人都死了,所以说,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它真正的位置,但你还是得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我知道。」虽说已经到了11月,于皓俊却觉得背脊浮起了冷汗——三年的时间,他总算一步步走到了这个算是核心的位置。 孙夏和他要了杯热茶,在纸上写上了几个人名——姚鸿、姚渊、姚采莹、文颖,还有槐序。 「槐序不可能,」于皓俊接过了笔把槐序的名字划掉,笔尖停了一下,又划了一个名字:「姚采莹也不可能。」 「怎么说?」 「看他们兄弟对这个异母妹妹的态度就知道了。」于皓俊嗤了一声:「鄙夷、轻视,他们压根不把她当妹妹——若她知道这个秘密,那早就被下手了,而且会比你还容易,他们毕竟生活在一起,还是她的哥哥。」 而他的笔尖再次一顿,想了想,写上了个名字:「路卓毅很有可能知道。」 孙夏认同:「的确,娱乐公司干嘛和vargas药业扯在一起呢,在我濒死的那段记忆里姚鸿也提到了lance这个名字。」 有趣,这下要面对的不只是个大型经纪公司,还有一个国际知名的药业大厂。 这俩小虾米都笑了,孙夏靠着他的肩膀,失笑:「这都是什么啊。」 「唔,可是来不及退了。」于皓俊也是哭笑不得,戏謔地说:「姚渊亲自出马和你交流,也让白以旭来试探我,现在可是退不出去囉……」 孙夏敏锐的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白以旭这个人倒不是什么让他此刻脑袋一顿的原因,而是这个姓氏。 于皓俊抿嘴思索了下,缓慢的把事情托出:「不久前,我接到了一通电话,那个声音我觉得我听过,但是……」 这件事也不长,于皓俊一下就能说完,孙夏听了自然一愣,诧异的问:「白夫人?」 她倒也不会去纠结什么白以旭秘婚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人,她反而是说:「姓白的那么多人,你看他们老总情妇多少个啊,底下儿子那么多,也不一定是白以旭的夫人啊。」 「这我知道,」于皓俊蹙着眉,到底是长的好看,蹙眉的样子带几分压迫也是俊美:「可是,我和姓白的这家人,一点私交也没有,他们家的任何一位夫人,为什么要义无反顾地派人——保护我?」 孙夏撑着下頜,她也被问倒了,谁会没理由的为一个人好?她替于皓俊联络钟慈要摆平yeboyo也是因为他对自己好,也因为这其中也有自己的目的,那这个神龙不见尾的白夫人又是…… 她想着想着,缓缓的转过头,视线落在于皓俊脸上,从他微蹙的眉心看起,看到勾起的眼梢,高挺的鼻樑,虽薄却好看的唇。 这么认真地盯着,于皓俊被她盯害怕了,尤其是她的眼神,真像是x光,扫描自己脸部每一个角落,或许哪里冒了颗痘都能被她发现。 「孙夏,」于皓俊赔着笑:「你怎么了?」 「是啊,人家夫人干嘛保护你?」孙夏笑了,意味深长的说:「嘖嘖,男色误人啊。」 倏地于皓俊额间也开始冒起了冷汗,他訕訕笑着:「你想多了。」 「哦,或许吧。」孙夏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始终淡淡的,但看到于皓俊讨好的眨眼,她还是忍不住噗地一笑,才去握着他的手,轻轻一叹:「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她有这个心想保护你。」 她提笔,写下白夫人三字,不过加了上下引号:「这个白夫人,或许也知道些内情,知道这事有多危险,所以无论她出自什么心理去保护你,我都觉得很感激。」 于皓俊顿时心柔软的要命,先是被她隐隐的醋劲逗得想笑,又听见她这番话,动容的握住了她的手:「我会尽可能让自己没事的。」 「不要尽可能,」孙夏笑嗔:「就不能务必吗?」 说是这样说,但她也知道这种事很难做出如此篤定的承诺,只是轻轻一叹,于皓俊又说:「抱歉,只能说到尽可能——但你也是,不要有事。」 孙夏挑眉看他,于皓俊把她拥进怀里,柔声的说:「我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但我相信你都懂得。」 孙夏哼了一声,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你不说我就不懂,我笨的很。」 「少来。」 「真的……」 两个人都不那么紧绷了,于皓俊便把孙夏抱在怀里和她说话:「今天不太好吧?」 「不好,在潜意识里死两次,你能好到哪去?」孙夏往后靠着他,说来也觉得自己矫情,但顿时间自己心里挥之不去的那股不安躁动,竟都在他怀里被他化解:「我本来以为自己没那么怕死、看开了,但想不到,我还是觉得很恐怖——可怕的不是身体上那种痛苦,而是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生命力归零,希望失望全部都没有了的感觉。」 于皓俊问她:「那时候有想到我吗?」 孙夏迟疑了下,笑着和他道歉:「没有,我都快死了,都想着怎么活了,实在想不到你。」 「算了,没想到也正常。」他也没纠结这个点,只是心疼的揉揉孙夏的头发:「其实那次之后,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当时没有离开,你就不会——」 不会被带走,不会被偽装成一场死亡车祸,最后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说是那次被眾人传得沸沸扬扬的金影奖庆功宴八卦——也是冯薇身死的那晚,大家绘声绘影的传着两人有一场激烈的争执,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拿了影后想要復合,另一个却不想多搭理罢了。 孙夏摇头:「你离开也是为了救我——更何况就算你死守在那,我也会因为药性发作身亡,这和你无关。」 于皓俊笑了下,怜惜又无奈:「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了。」 「我也不知道啊。」孙夏回答他:「这条路,没有地图的。」 她挣扎着起身,在黑夜里,注视着于皓俊的眼:「而且,如果我们的推断都是对的,那就表示——接下来的每一段路,都会越来越难走。」 于皓俊看着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光——那是坚定的光,她义无反顾,走上了这条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走又如何?」于皓俊问她,但其实答案,早就在他的心里了:「你就不会继续走吗,我就不会继续走吗?」 孙夏笑了下,笑意很浅,眼珠里的光如火炬熊熊燃烧——她心里有一团火,烧了起来。 「其实每走一步,我就越觉得自己追的真相好像是个不能去碰的东西,你说我不怕吗?我当然会怕,我不可能无所不能,我怕死怕得要命,但是,就因为我的怯弱,我要坐视不管吗?」 「是啊,我何必找着这些巨大又会造成我生命危险的真相?我重活了一次,我可以过着安逸的生活,穿漂亮的礼服演我的戏赚大把的钱,当个天真不諳世事,任凭摆佈的小演员,这是个很好的生活方式——但不是我要的方式。」 「我因为恨走上了这条路,但我渐渐发现了,这其中,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只是听到了密道两个字就能杀人,那是不是这之下,还有其他因为这种事死去的孤魂?」 这种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世上多的是冷酷无情的人,只要你动到他们的蛋糕,或是发现了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除掉你的方法可说五花八门——不然为什么总有人要提前先发不自杀声明? 啊,就算不是自杀,也能偽装成意外啊——他们都很清楚不是吗? 孙夏偏过了头,看着于皓俊,笑意渐深:「这条路很难走,但我如果不走,或许,我永远都会不甘心。」 于皓俊握住她的手,将手指插入指缝,坚定的凝望着她:「路再难走,至少都不是一个人。」 他也终于等到了另一个人和他走上这条满是艰辛的路,而这个人,会用身上的玫瑰刺,与他一起披荆斩棘。 是啊,再难走,他们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有退路——为什么要退?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让他们得逞? 孙夏笑了,对,她就要看看,到底这里藏了什么秘密,而这个祕密之中,又陪葬了多少人。 突然,孙夏语出惊人地问他:「原来你早就找到我的红线了?」 于皓俊正热血沸腾,她这么一问,突然一个激灵,索性装傻到底:「什么东西啊?」 孙夏伸手指着面纸盒下压着的微旧红线:「那个啊,那不是我的东西吗?」 「你又知道了,这是我妈编的,难道我妈就不可能编一条给我吗?别看到什么就说是你的好不好?」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连他自己都要被唬过去了。 「啊,的确也是呢,」孙夏也觉得有理,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问他:「那你心虚什么?」 于皓俊猛地转头,声调高了起来:「我哪有心虚!」 「反应这么大难道不是心虚吗?」孙夏一句话把他堵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孙夏哦了声,语气眼神里尽是俏皮了然:「也是,偷藏着我的红线,还总跟我说不知道,现在被抓到了,是该心虚没错。」 孙夏嘴皮子利索是眾所皆知的,但此时她说的话其实也没用上平常的三分之一功力,但于皓俊就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耳朵都红了,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唯一的答案就是——真的心虚了。 他常觉得自己聪明,偶尔也有胜过其他人的优越感,但在孙夏面前,他就常觉得自己笨得要命。 「行吧行吧我认了,这就是你那条没错。」他开始自暴自弃了:「所以现在呢,你要拿回去吗?」 「拿回去吗?」孙夏做出思考的模样,笑了下,抬起右手腕上的红绳:「可我现在有新的了啊,我干嘛还拿旧的回去?」 「我留着也没用,」她说着,然后把红绳从面纸盒下抽了出来,放进于皓俊左边胸口的口袋里:「送人吧——以后别把红线放在大衣里了,一甩就甩出来了,放这吧。」 于皓俊顿了下,抚了下胸口,然后,笑意渐浓。 他的大手隔着红线,还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 「好,就放在这。」 以后就都放在这了。 说完,他又倾过去要抱孙夏——真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于皓俊,确认心意后他简直太热爱肢体接触了,第一次恋爱时可还没这样呢,现在两人只要独处,就想要亲亲抱抱。 孙夏失笑,不想让他得逞,便去推他,只是力道也不大,就像是在玩,于皓俊也没当一回事:「抱一下。」 「不要,你好黏人。」孙夏嗔他一眼,笑着推搡之间,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那张写了人名的纸上。 孙夏顿了一下,手停了下来,于皓俊以为她玩够了要抱住她,却捞了个空,她前倾,若有所思,随后拿起了打火机。 「都走到这了,继续走下去吧。」她笑了笑,接着点燃了打火机,那张写着人名的纸,顷刻间在他们两人的面前烧成了火团。 火映在他们的眼里,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终究都是触动的——不管是谁逼着他们走上这条最难走的路,但他们既然已经走在这上头,那就算难,也得走完。 最后,于皓俊像没事一样,手里茶盅一泼,那火团又熄灭了,室内又转为黑暗。 「那就继续一起走下去吧。」于皓俊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又问她:「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要跟我说吗,比如……这位小妹妹的事?」 他伸手一比,孙夏方才确实有和他提到自己也看到了原主身死那晚的情形。 孙夏却摇头:「不用了,这件事和你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哦,这样啊,」于皓俊当然不高兴,面子却得保住,只凉凉的说:「那你以后什么事都别和我讨论了,因为跟我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嘛。」 孙夏哭笑不得,捏了下他的脸颊:「老于——」 ……虽不想承认,但这个人撒起娇,还真的是格外管用,于皓俊就吃这套,心里气是没了,但又不想让她看出,于是仍旧端着:「不找我讨论你找谁讨论呢。」 这话里也是有几分自得的,却料想不到孙夏竟说:「这件事上,还真有个人比你更合适——而且几天后我就会遇到他了。」 只见孙夏从手机里叫出了一份资料,于皓俊接过放大,目瞪口呆,顿时间都忘了自己还在和孙夏赌气:「这时机点……主办和他们公司都玩很大啊。」 「可不是吗,但玩的大才有话题啊——而且不是只有一两个,是十个人都会出席哦。」 「是啊,玩的大,才有热度,在这节骨眼上十人都出席,真的是……」于皓俊啼笑皆非,捏着眉心摇摇头:「敢赌,敢赌!」 // 不得不说,夏姐很会! 149. 红毯廝杀 「好久没出席活动了。」桑森逸突然说,双手有点颤抖,那张已经化好精緻妆容的脸庞上也出现了惧容。 团体成员一共十人,人数偏多,每次出席任何场合,都需要至少三台车才能坐的下所有的人。 经纪人坐在第二台车上——上头几个问题人物都在,桑森逸、雷禹、周蓝,只剩下一个乾乾净净的梁权,所以这辆车上,气氛当然显得更为压抑。 在塌房事件后,曾经火爆的im1沉寂了许久,在家抠脚三个月,这次终于有了全体出席活动的机会。 正身陷校园霸凌风波的周蓝倒是比花花公子桑森逸自在一点:「你怕什么啊,他们还吵着我要退团呢,我不还站在这?」 雷禹和梁权对视一眼,他们两个本身都是清白,雷禹的问题是出在自己有一对做传销的父母身上,而他自己本身没污点,梁权的话,就是没被爆料,所以还能装他的小白花。 所以说,他们两个也算本性不坏,看周蓝这小混混丝毫无悔改之意——毕竟只要手抄一份公关早拟好稿的道歉信就又能在演艺圈混了,他们二人就对他更没好感。 霸凌就是不对,他倒是挺沾沾自喜的啊。 经纪人当然也觉得不妥,皱着眉和周蓝说:「要是等会红毯团採你也给我这个态度,我就当场把你拉下来——面子也不给你了!你直接给我滚。」 也还是年纪小,经纪人发话了当然不敢造次,周蓝立刻低头:「我知道。」 这团真是自己带过最难的团,那段日子联合了剧方(其中一位成员刚进了个小网剧的剧组)、资方、平台、品牌方(刚出道那会火的不得了接了不少代言,现在品牌方全都直呼后悔)联合起来压这些事情。 虽说不论男女团,其他的团也有这种事发生,但可从没见过如im1这样,一夕之间几颗炸弹全部爆炸,炸的天崩地裂血流成河! 桑森逸的事起了个开端,接着越演越烈,顿时热搜榜上全是这几个男孩子,团队也曾猜测过是否政坛有什么大事需要被压——这是常有的事,政坛有什么内幕,比如高官贪污,比如政策判断错误,祭出明星丑闻转移大眾焦点这一向有效,屡试不爽。 但那些日子里,政治圈却没如往常一样暗黑,没有需要压的弊案,也没有错误判断导致几百几千人死亡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就更能肯定一件事了——这背后,绝对有个人在搞这个团体。 经纪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几个十几二十几的男生,到底招惹了哪个不得了的人物呢? 她长叹一声,但这也不是她想就有用的——就算她知道是谁在使绊子,但她有本事去还击吗? 演艺圈不是硬着来就行的,你争一口气,接下来还有好多气可受呢——前阵子那个顾雨恩不就是这样吗? 车上气氛低迷,他们陷在一个局,虽说困兽犹斗,但斗了这么久,岂还有干劲,有句话说得好,能躺着,我们何必争呢? 雷禹先受不了这气氛,看起了珠宝展红毯出席名单,名单是几天前就公布了,但大伙儿都没心情看,直到现在才想到讨论别人来炒热气氛:「拜託,同期的爱豆只有我们是全团出席欸,这超猛的好不好。」 其他团都是一两个成员出席,而且这些团体,大多都是一二线的,这也侧面应证了im1实红。 「有谁啊?」周蓝好奇的问:「有没有漂亮的啊?这场子我听说爱豆出席的都很少……」 经纪人立刻发话:「这时候别再打着偷谈恋爱的想法了,否则我会直接下禁爱令!」 说完,眼睛立刻往桑森逸那瞪了一眼,他一缩,索性凑过去和雷禹一起看出席名单。 梁权说:「这种场子爱豆出席很少的,我听说奢侈品还是接洽喜欢让歌手或演员。」 「是的。」经纪人点头,又是无奈一叹:「这个產业就是这样,爱豆是最底层啊。」 「我们跟歌手也没什么不同啊,而且我们跟歌手对他们的益处不是差不多吗——他们喜欢挑歌手就是因为歌手可以在短短几分鐘的mv里置入他们的產品,那我们偶像团体也行啊。就算是电影演员,观眾还是得看至少一小时的电影,谁有耐心看呢!」 这句话说得很对,奢侈品之所以喜欢接洽歌手,正是因为现在快文化的流行,许多人已经没耐心花那么多时间看完一部电影甚至十几二十集的影集,但要他们看完一支只有几分鐘的mv,他们却愿意,甚至乐意看好几次。 但偶像不同,他们是演艺圈的底层——歌手靠歌声歌曲生存,演员靠演技作品生存,这两类人靠的是实力,而偶像虽然也需要实力,但更多的是靠恋人式氛围感营业,靠着包装好的人设,塑造出一个个梦境。 所以这次im1能全团参加珠宝展红毯,实在是史无前例。当然了,他们也都懂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他们,话题度实在很高,所以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团体这边想要有工作,而珠宝品牌那边,想要的是曝光、是话题。 「不讲这么严肃的话题了,」说着又唏嘘了,桑森逸制止:「我看看有什么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 他念了几个人名,最后念了两个名字:「哦,这个!这个超级漂亮欸!」 周蓝笑他:「哦,又打起漂亮小姐姐的主意了啊?」 经纪人则是一瞪:「我刚刚说了什么!」 但在这片嬉闹声说,却只有梁权手一滑,麵包掉到了地上,车上一片喧哗,而梁权转头,失神的看着桑森逸:「小桑你说谁?」 「什么谁?」桑森逸赶忙抽纸巾递给梁权,着急得很:「好险手上拿的不是喝的,否则你今天穿的裤子就糟了!」 梁权却不以为意,愤然怒吼:「谁!你说谁?!」 「喂,兇屁啊你!」到底还是几个青少年,听不得人大声,周蓝最先按捺不住,推了前面梁权的座椅:「大声什么,大声就比较厉害吗——」 后面的话,梁权就没听进去了——好像是经纪人跟其他人在劝,说不定没劝着,周蓝的手真的会扇上他的脑袋,但梁权已经不在意了。 * 「啊——」孟九瀟感动且沉迷的喊了一声,伸手抚过了这身衣裳,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不知道让她发出这声感叹地到底是衣服还是人了。 这套礼服是她量身为孙夏製作的,量了无数次尺寸,若有哪里出错,她就立刻飞奔至孙夏所在的位置,所以这身礼服和孙夏十分契合——通常都得调整的腰身这一次完全不必用上别针。 这次是要突出珠宝,孟九瀟使出了浑身解数——要衬托珠宝就不能让衣服太大放异彩,但简单不代表她不能加入点巧思,孟九瀟可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表现机会的人。 简数不在,李素雅签了名代表孙夏这边收到了借用的珠宝——珠宝品牌之夜重要的当然是得配戴品牌方的珠宝了,但通常也得当天才会到了明星手上,所以在这之前,他们都是以想像的方式在设计礼服的。 孟九瀟终于见到那宝石,跃跃欲试就上前替孙夏戴项鍊耳环。 「小余,你看,我的衣服真的要走上红毯了。」孟九瀟又上去给孙夏调整裙襬,她话里感慨万分:「好多年了,我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小余——余曼雅则在旁边微笑:「是啊,终于。」 孙夏只是看了一眼,余曼雅眼里没有敷衍,但也同样带点疑惑,或许她还不知道孟小姐这一路走来的辛苦,这表示她和这位流放千金虽然亲近却并不算太熟悉。 王安渝宣布将要卸下meng的设计总监一职时,孙夏就找过余曼雅,和她认真的分析过未来meng的前途走向,几句话说白了点,前景不至于堪忧,但这间公司,在王安渝走后,所能企及的高度也就这了。 「只能看看孟小姐有没有可能接任吧?」孙夏说:「我不懂设计,但我很喜欢她的衣服——我也算阅衣阅包无数,我说这句话,应该还算有公信力吧?」 这句话之后,孙夏和余曼雅就是间聊状态,余曼雅那时还特没良心,明知道她在节食,还毫不顾虑的在她面前大快朵颐吃着起司蛋糕,孙夏其实也不是什么甜点控,但有人在自己面前吃的这个香,还是会饿的。 这事之后,她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一段日子,余曼雅和孟九瀟同时传来消息,表示他们已经决定合作。孟九瀟的文字还能透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富养小姐范儿,余曼雅则是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辞呈翻拍传给孙夏看。 也不知道余曼雅怎么争取到在孟九瀟面前刷脸表现的机会,总而言之,余曼雅跟了孟九瀟,这也让孙夏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如此,未来孟九瀟要怎么挖坑给自己的叔叔伯父们跳,她都不必担心还在其中的王安渝和余曼雅了。 简数刚和工作人员谈妥红毯顺序走来,看见孙夏身上这套,眼睛也是一亮:「是真的好看。」 孙夏从不掩饰自己的自恋:「能不好看吗?穿的人可是我——」 同时,孟九瀟在旁也说:「这套可是我设计的呢——」 两个自信又膨胀的女人诧异对看,惹得旁边眾人都掩嘴而笑,简数更是如看了场好戏一样大笑拍手:「相辅相成,好看的人穿好看的衣服,才能好上加好啊。」 「你上场的顺序,是我特地挑的。」简数和孙夏说,她也不忘施加压力:「半年前金鸥奖的红毯可是火出圈成经典了,希望这一套,也能达到当时的成绩啊。」 孟大小姐一向对自己十分有自信,不禁让人起疑她是否有不安或徬徨的时刻:「那当然,半年前那套呢,是黑天鹅公主——小余,我知道是你设计的,非常好看。那这一套呢……」 她撩起了裙襬,细细观赏,满意的微微一笑:「就是银河女王。」 * 「现在来到我们红毯的是人气男团im1,哇真的是很久没见到他们了,这次十个人一起出席,真的是非常难得,实在是给了我们hong很大的面子……」 十个人统一黑西装上阵,确实是十分壮观,红毯主持人也得被挤到边边去,才能让镜头完整拍到十位成员帅气的脸庞。 这是睽违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的完整体活动,每个人面上都有些紧张,却掩饰不了兴奋。 队长何彬先领着大家打招呼,接着说:「真的很久不见了,这次活动真的让我们很期待,我们回来了,大家好。our1想我们吗?」 主持人还在旁叭叭说话,而红毯同步直播的弹幕留言也在im1登场后出现了一波躁动。 【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im1王者归来,our1永远为你们待命!】 【王者归来?我看亡者吧。】 【楼上再讨厌他们不至于要人身攻击吧!】 【这种地方不用粉丝控评吧!】 【这男团怎么还能出席啊,个个劣跡斑斑还能在镜头前活跃赚大把钞票,呵呵。】 【80的那个洗白了吗?父母做传销的那个洗白了吗?假学歷那个洗白了吗?有这三巨头谈恋爱那个都显得没那么夸张了。】 【好想我的宝们呜呜,宝们今天都很好看!】 【这套西装平心而论很好看,但没什么特色,团体一起出席要讲究那个统一性但看着实在太无聊了,纯靠脸撑起来的。】 【虽然他们确实有人做错事,但其他孩子是无辜的,他们都是热爱舞台的人而已,请大家给他们一次机会,别一竿子打翻呜呜(双手合十)】 【选秀团还有团粉?】 【有人捧就是不一样,下个礼拜也是全员要出席wama颁奖,看看我家小破团,连出席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hong也不是什么好货,要热度居然连这种劣跡团体也能让他们出席。】 【就算不是好货也不是我们买得起的啊。】 弹幕滚到的快又多,话题到了目前为止最高的程度,也在同一时间热搜上榜——公司也是砸了不少钱,几乎是同步的。 主持人简单的访问了下,有争议的成员完全没有出声,就怕多说多错,尤其周蓝,笑的很僵,完全不敢露出任何桀傲神情。 镜头带到了桑森逸脸上,给了这张俊美的脸一个大大的特写,他露出了犹豫神情,以口型说了几个字,随后轻轻低头。 【他说什么?】 【朕的皇家翻译呢!】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用对不起啊,只是谈恋爱啊……】 【楼上,他一次跟好几个女生谈恋爱,还逼人打过胎欸。】 【有这些人的衬托那些只有一个嫂子的哥哥都显得特别优秀了。】 话题热度很高,又有热搜榜加持——想必等会就有一个【桑森逸对不起】的热搜上榜了。 但主办方却见好就收,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个男团话题跟争议都太多,这波热度已经带到了,那就不必再让他们拋头露面了,立刻吩咐主持人收尾,让他们下台去。 这时候又轮到了下一位出场者,直播间已经小散了一波人了——他们都是来看im1笑话的,既然人已经要下台了,那还聚在这干嘛?但也有不少人想看看接下来会不会有突发事件,当然也是有人留下来。 所以接在这个超人气男团后确实是压力山大,是把双面刃,这时候的观看人数肯定高,但每个人的兴致又都在im1上,等同于把一个炒热的气氛接在手里,就看这个人有没有能耐,把这个窘况转成顺势,再造一番盛景了。 「下一位来到我们红毯的是演员孙夏,哇,我们可以看见,她这身黑色礼服,很有气势,哇,她带着的项鍊,正是我们hong的rotation系列!绿宝石配上她这套礼服相当合适!」 im1毕竟刚下台,还没走远,十个男孩不约而同全转过去看此时上阵的女明星,竟也和观眾一样,发出了哇的讚叹。 而梁权,他先和角落的余曼雅对视,都有几分尷尬,又不禁想,他们两个的感情已经好成这样了啊,都把余曼雅带进自己造型团队里了? 孙夏确实不错,当她想提拔人,她任何人都能提,所以他当初才会打着利用孙夏得主意。 但目光转回台上时,怔了一下,竟情不自禁的整个身子转过去看着红毯上那个气场十足的女孩。 本身气势加持,也是因为孙夏那身确实很好看,是一身黑色长袖丝绒方口领礼服,扣着一个金色腰扣显得腰身更纤细了,绿宝石项鍊在她胸前熠熠生辉,成为这身礼服的一大亮点。 红宝石配白,绿宝石配黑——这也是为什么绿宝石总是放在黑绒布上拍摄的原因,因为这个顏色,才能最衬托绿宝石的美。 孙夏一头慵懒大波浪捲发披在身后,妥妥的港风,几缕头发吹到脸上,她嫌碍事,低头一拨,重新抬头正好对上镜头,眼神依然是懒的,只笑了一下,但举手投足都是自信,这种慵懒风就是这样,孙夏一点也不用力,她彷彿这场珠宝秀的女主人,摆出一副——我不争谁最美,反正我也不在意,我就是来走走晃晃罢了,哦,还有炫炫我身上的高级珠宝。 这让她在这场红毯廝杀中脱颖而出,那种不以为意,那种游刃有馀,比起其他用力端着的人来说,她的气势是最到位也最衬这个高级珠宝的。 实际上她这身礼服蛮中规中矩的,版型设计是好看的,也确实最适合配珠宝(因为焦点不会被放在衣服上),但和场上早已走过的仙裙们相比,还不足以让大家留下印象,这些惊呼,纯纯是因为她的气质加持。 正当大家这个想着时,孙夏顿住了脚步,退了几步,对着镜头自得一笑,眉宇间皆是贵气,轻轻松松就把这套珠宝穿的亮眼,接着拉起裙襬,对着镜头转了一圈。 随着她转动的动作,裙子随风盪起的瞬间,现场及直播间又都是一阵惊艷。 ——孙夏这身礼服的内里,盪起来时,竟波光粼粼,好像裙襬里纳了一条银河闪闪发亮! 150. 话少很多 【刚刚怎么回事!她的裙子会发光!】 【是银河!她加了银河!】 【她的裙子里有星星!】 只是轻轻一转,已经让直播间充满惊叹号了。 【有人扒出这件是哪一家的吗?版型也很好看欸。】 【确定不是因为穿在她身上好看吗?】 【要穿这件你得先有她的脸和身材+hong的珠宝加持。】 【赢了,今天红毯mvp就是孙夏了,整个气质都胜过其他人,更别说裙襬的银河,本日最美!】 【不知道弹幕在吹什么的,何若娜那套白色礼服比较好看吧,一整个富家千金,孙夏反而很像小孩穿大人衣。】 【有个帐号扒出来了@天天时尚站eveyday.fashion是一个叫siao的品牌设计的,新品牌的样子,这件是帮孙夏订製的。】 【因为只注意脸,所以都没发现夏姐带了个超夸张的耳饰xd】 【与其在红毯努力不如在作品上努力,呵呵。】 【女星真的不要在执迷仙裙了,看孙夏这套俐落慵懒,完胜,超爱。】 【何若娜那套哪能赢啊?她没搞清楚自己来走珠宝展红毯的好不好,珠宝展重点是珠宝!她只想到要展示自己的仙裙,你看的到她身上的珠宝?我就只看到澎澎裙,哦听说她还是品牌大使齁(doge)。】 【夏姐脸在江山在。】 【不用吵谁最好看啦,百花齐放不好吗,我最喜欢看美女们走红毯时野心毕露的样子了,都好好抗!】 【siao?第一次听到欸,如果真的是新人,那这个设计师不简单啊,想的到这个巧思。】 公关团队当然不是白给薪的,立刻切了小号,弹幕中那几个提问解答的帐号及那个天天时尚站就是孙夏个人公关团队的小帐号,表面是扒各个女星的同款,但居多还是孙夏的。 买的热搜也在这时上了——【#孙夏把银河穿在身上】。 既然这套礼服引起了骚动,那可不能放过这波热度——错过这村没那店呢,有人问就赶紧发资讯,也顺便带带风向给siao衝衝人气。 本来无人问津的siao官方帐号突然涌入了眾多路人朋友,按讚数不断攀升,孟九瀟早在上头放了不少自己先前的作品——不是订製款,这个页面她反而都是些成衣。 成衣代表什么,买、的、起!广大网友齐呼都是些我们这种社畜咬咬牙也买的起的衣服! 孟九瀟是真的有天分,连成衣都做的让人惊叹不已——和zara、h&m这种快时尚品牌不同,孟九瀟的成衣有质感又有歷久不衰的天分,所以不久,又一个【#siao】的热搜悄悄上榜。 这一次孟九瀟和孙夏可说达成了互助互利,他们靠彼此吸热度,而对方也没让自己失望,都达成了自己所想要的目标。 孟九瀟看着台上的孙夏——主持人让她在转一次裙襬,她说什么也不要,这其实很简单,刚才那转过于惊艳,此刻随兴一转,若转的不好(在访问中极大可能转不好看)反而会让大家產生一种想法——不过是因为刚刚天时地利人和才那么好看的,其实也就那样而已的错觉。 孟九瀟含笑:「小余,你的这个朋友,真的很不简单。」 台上,孙夏正笑着和主持人对谈,她将发丝勾到耳后,露出了手上那个品牌方的宝石戒指,她是那么慵懒自信,一整个反客为主,好像她才是这个场子的主办。 刚和前男友对视,余曼雅感到十分晦气,但也认同:「我从不觉得她是简单的。」 进了场内,艺人和工作团队所在的位置当然不同,工作人员那,余曼雅可忙着了,她得代表暂时不想在大眾面前曝光的老闆接过许多明星助理的名片。 而孙夏这不同,她在演艺圈里的朋友不多,熟的也就那几个,而今日出席的男女艺人,还都刚好没她认识的,所以她坐着实在稍显孤单。 当然孙夏也不在意自己孤不孤单——在场唯一话题度可以匹敌im1的只有孙夏,所以镜头当然要如同逮着隻羊薅一样,时不时就切,她托着腮对着镜头微笑,不经意的摆弄着耳环或戒指,此刻坐着,更有女主人的雍容华贵。 im1十个人坐在一起,刚好包了一个圆桌,这十个人今天特别安分,头也不敢转的太过明显——偶像最忌讳在这种场合眉来眼去,谁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瞥会不会被慢动作加音乐大作文章? 尤其男爱豆更为注重这种事,倘若因为自己几个眼神传出緋闻,那粉丝还怎么把他当男朋友yy呢?桑森逸的事情之所以会闹这么大,也是因为他犯了这个忌讳。 但梁权简直不受控制——也可能是因为孙夏的位置正好就在他的视角正前方,他根本不必转头,就可以看见孙夏那张绝美的侧脸。 心里也是复杂的,他们最后虽然闹得很不快,虽然他是有目的性接近孙夏的,但他们两个终究是曾经在一起过,说他喜欢孙夏吗?其实他也有点喜欢的,但他可以喜欢很多人,加上本就打着利用的主意,又是个亡命狂徒的性格,所以每次动心,都得咬自己一下强迫自己理智。 但——走到这一步,梁权从来不会后悔。 咎由自取也好,自找罪受也好,命运还是站在他这——否则,他们就不会在这个场合里相遇。 想着想着,助理走过来拍了拍梁权的背脊,递来了一张纸。 而孙夏那边,一个短发女孩也走过去——应该是她的助理,孙夏对着她笑了一下,唇形说的好像是做的好。 接着,她转过头,对上梁权的视线,微微一笑,随后起身,提着裙子往后台走去。 助理则小声的和梁权说:「她说看你,选择权在你,但如果要去找她,五分鐘后,就假装要上洗手间过去,这是孙夏的手机号码。」 * 孙夏在宝鸿之夜大放异彩的同时,于皓俊则半年一次来到锦西岭见外甥槐序。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姚家总喜欢晾晾他,于皓俊也习惯了,于是在坐着上网衝个浪。 他看了眼热搜榜就知道孙夏今天算是屠尽了场上其他以红毯女王为目标不断努力的女星们,他看了几次孙夏转起裙子的影片,轻轻一笑,克制住按讚的手——虽然早就切了小号,但小号也会被扒出来呢,可不能这么大意。(话说那些手滑拿大号点讚的艺人到底是真无意还是故意?于皓俊是真的很好奇。) 他也不是如表面那么镇定——孙夏说的密道在他脑子里回盪着。 锦西岭这栋大宅里,真有什么密道吗,文颖来过?在密道里又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姚鸿不惜杀人也要藏住这个秘密? 「于老师。」一个声音划破了他的思绪,于皓俊轻轻震了一下,确实是被吓到了。 姚采莹就站在他的面前,但换了称呼,看来在两人说清楚后,姚采莹也是真的看清一切,不再执迷不悟了——此刻的她,虽然依然和蔼,但眼里已经没有那种在心上人面前谨小慎微的面目,就连方才五个字,她的声音听起来都没有以前那种卑微怯懦。 于皓俊收起手机:「我可以进去找槐序了吗?」 「这我不知道。」姚采莹回答,若是往日,她是会自告奋勇带着于皓俊进去的:「其实我是来跟你聊个天的。」 于皓俊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一个咯噔,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魅力,但他毕竟是为了利益而耽误了姚采莹八年,谁知道姚采迎回过神后会做什么事呢? 姚采莹先问他:「最近过的还好吗?」 「你觉得我像过的好吗?」于皓俊苦笑:「你呢,还不错吧?」 「确实还不错。」姚采莹这么说,语气里带着点炫耀:「我刚杀青从仁南回来不久,我跟了整部戏,然后现在……又报了不少演技班,学了很多,觉得自己有进步一点。」 「有进步是好事。」 姚采莹点头:「我其实……有被你点醒,一直以来,我都在追你的脚步走,然后却忘记应该先充实自己再说,所以耽搁了很多。但现在不想追你了,开始下了功夫去学习,我觉得自己进步了很多,我其实还蛮感谢你的,至少没让我继续执迷不悟。」 「这是好事。」于皓俊轻笑了下:「但你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恨我的。」 姚采莹和他坐的不算太近,却也不远,她摇头:「有爱才会生恨,而我不爱你了,当然就不恨你了。」 其实这话不能说,于皓俊和孙夏就都很恨姚鸿,但他们爱姚鸿吗,光想这个问题就让人毛骨悚然,怎么可能爱呢? 但姚采莹的论点也有理——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当然也不想施捨任何的情感在你身上,包括恨这种极端的情绪。 所以这个问题,于皓俊并不想和她过多探究,多说多错,更何况未来,他们也可能对付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姚采莹虽不知内幕,但却是刽子手,送走冯薇的那杯酒,是由她敬给她的。 最后,于皓俊说:「那就好,我很期待看到你未来的表现。」 「我也很期待。」姚采莹笑了笑,馀光瞥见了林思格的身影,于是起身:「林队长?不至于需要你带于老师进去吧?」 保鑣长林思格仍旧和以前一样不苟言笑,就算见到总裁的妹妹也是这种雷打不动的表情:「我正好也要往那个方向走。」 林思格和姚采莹压根子就没话题,他用几个字就把姚采莹堵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姚采莹发窘:「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林思格点头,连句慢走都不愿说,这若换成其他保鑣长而言,就太过无理了。 于皓俊却觉得奇怪——他和林思格确实也不熟,但在他印象中,林思格可不是这么沉默的人,两人见了面,也是能聊上个一两句长句。但今天的他彷彿多讲一个字就要他命,要让他多说话,那得付费解锁。 怪,真的怪,于皓俊试着找他搭话:「林先生最近好像有点紧绷?」 他没回答,于皓俊偏头看了一眼:「林先生?」 「……没有。」对着于皓俊,林思格反而愿意施捨一个笑了,但话还是少:「我能有什么事压力大呢?」 于皓俊心中微微一动,表面不动声色:「你话少了很多。」他又不回答他了,于皓俊又笑着:「嗯?」 「……我话本来就很少。」 如此,话题还怎么继续下去,但于皓俊偏不认输:「我听说突然不想说话是进入了精神修復期,有可能是最近社交过多,所以想要独处空间给自己补充点能量——这是心理学的部分。」 林思格笑笑:「想多了,我就是话少。」 每一句话都是奔着终结话题去的,看的出来林思格真不想和他多聊。 于皓俊继续说:「我偶尔也会突然不想说话,所以和心理医生聊过这方面的事——你知道我们明星其实压力很大,心理素质得很强大,若真的撑不下去,也得适时的找专业人士排解。」 「我理解。」又是一个终结话题的句子。 「我们在片场人真的太多了,社交能量消耗很大,所以休息的时候,我偏好一个开车兜风走走,林先生也是吧?虽然是保鑣长,但是面对的人多,可以休息的时候,并不想跟太多人接触,对吧?」 「是的。」 走廊最底正是槐序的房间,这时,林思格停下脚步:「我就送于先生到这了。」 「好的,谢谢你。」于皓俊抱住胳膊,饶有兴味地看着准备转身离开的林思格:「林先生,今天真的很沉默寡言。」 林思格仍旧寡言,礼貌微笑:「我本来就这样。」 「是吗?」于皓俊没当一回事,笑着问他:「我怎么觉得,你是很怕我套出什么来?」 林思格啼笑皆非,摇头:「这些对话能套什么?」 于皓俊反问,眼里狡詰:「是啊,那你这么防备做什么?」 听见此话,林思格的笑僵了一下。 林思格凝视着于皓俊——林思格长的也是好看的,加上他身材好,就算穿着西装衬衫,也藏不住賁起的肌肉线条,这两个人间优质男在这无人角落对视,火花嗖的一声喷起,确实很令人遐想。 但两人还真没这种心思,林思格的笑收了起来,而于皓俊却相反,他的笑比刚才更张扬,那是一种佔了上风的嚣张。 林思格稳住自己:「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对话,你想多了。」 「你说的也是,大概真是我想多了。」岂知这时,于皓俊又不步步进逼,他在将要把林思格逼到死角的那刻选择放弃,装作没看见林思格眼里的放松。 这些对话是没意义,也根本套不出话来,但——能让他听出他的声音。 151. 起疑 「我去一下洗手间。」 梁权突然这么说,毕竟内急嘛,没人拦他,但就算不是也没关係——这种活动不如wama那种音乐盛典还有其他团体的表演可以看,品牌之夜大多最大的看点就是红毯,那种群星匯聚,暗潮汹涌的气氛最为精彩。 这场子确实无聊,更何况他们都是些直男,珠宝他们又不懂,但应援站啊品牌方啊都在,虽然他们也是社畜,但也不能摆出一副让老子下班的表情。 所以梁权想要尿遁,也是可以理解,没有人拦他。 他路上和大粉打个招呼,又打发了几个想认识他和他眉来眼去的工作人员及女星(看到喜欢的他倒是本性难移的留了号码),才加紧脚步走到了约定处。 梁权有点喘——但是因为步子急,还是因为紧张呢,这个问题他不想细究,他站直身子,加强自己的气势:「孙夏。」 「哦,来了。」五分鐘前孙夏就到了,她当然等的无聊,滑着手机在看自己的那几个热搜还有主办释出的精修图,看着大批群眾如狂徒一般吹着脸在江山在的彩虹屁,知道梁权来了,头也不抬一下。 「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叙叙旧啊,我们很久没聊天了呢。」 梁权哼的一声冷笑:「我跟你有什么旧可以叙的?」 孙夏想了下,正眼都不看他:「确实,好像真没有。」 她还是那样雍容华贵,从容不迫,彷彿她是这个场子的主人公——但你说在台上维持就算了,这都在后台了,没有人的地方她还坚持在他面前摆这个架势,是有点不尊重人了。 梁权感到不满:「孙夏,你可以尊重我一点吗?你把我叫来这,就是为了好玩耍我吧?」 岂知孙夏竟说:「哦,就真是因为好玩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看你一路来那样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觉得超好玩呢。」 梁权瞪了她一眼:「孙夏!」 「气什么?你跟我之间,我是那个可以生气的人吧?」 梁权被她气得哑口无言,的确就是想为她出出气,原主现在真的是爽得快翻过去了:「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受她情绪感染,孙夏也开心了,绽开来的笑可真是娇蛮可人的富家千金:「不是我膨胀,但你要感到有荣幸——看你们团里小帅哥也不少,但能被我单独叫来这的,可只有你呢。」 嘴上说着不膨胀,但梁权却觉得自己快被孙夏压到角落了,越想越气:「你不知羞耻!」 「怎么态度180度大转变呢?」孙夏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是真不痛不痒,她笑嘻嘻地问:「当初你要利用我时,我叫你干嘛,你可从来不说一句不要呢。怎么,现在变了态度,是真觉得甩的了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梁权,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可恶的人了——我知道你背地里和文磊还有于老师说了我什么坏话哦,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呢,但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想着要利用我呢?」 「啊,我知道了,因为你靠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只能当个凤凰男利用我,对不对啊?」孙夏轻蔑一笑:「好没志气啊。」 这话显然激怒了梁权:「孙夏,你好好说话,别以为我不敢——」 岂知孙夏的动作这么快,他才说到一半,她的手就已经掐上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她根本不怕:「别以为你不敢怎样?」 已经是第二次被孙夏掐住脖子,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熟能生巧,当初毒杀孙夏有多兇残,现在的他就有多害怕。 他会死吗?死在孙夏手里吗?一命还一命?他知道自己疯,但这女人更疯,以上所想,她是真做得出来。 面前,也不知道梁权是被自己掐到缺氧还是怎样,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微微的红,还在哆嗦,看着确实可怜,又经过精緻妆容包装,使他现在散发着一种破碎感,红着眼忍着不哭的样子真的是我见犹怜。 「哦,会怕啊,那怎么以前做得出这种事呢?」但这些人里自然不包括孙夏:「看来当初是篤定我会死吧?否则在做事之前就该想到——咱俩这辈子,可是都得绑在一起了啊。」 梁权抽着鼻子,却不服输的瞪她:「我脖子上有痕跡的话,那就证据确凿了。」 「然后呢,我怕啊?」孙夏轻笑:「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啊——我就告诉大家我们在恋爱,这不是勒痕,是吻痕,是我咬的。反正我是靠作品说话的演员,而且不当演员我也活得下去,但你呢?你们团,还经得起再一个人塌房吗?」 梁权不甘示弱:「你都不怕被发现是小太妹?」 孙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眼杓一挑,桃花眼尾露出了些许的嫵媚:「被发现是小太妹还是赢过被发现杀过人好吧?」 梁权一噎,完全处于下风,他只能这样可怜的看着孙夏,后者当然无所谓,她还是那样从容,根本不像是正掐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 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从来都不可能你儂我儂,那样的事情发生后,他们相见,唯一可能的发展,就是互相伤害,谁也不留情,所以要看谁的嘴巴快又毒,才能佔到上风。 这一局,就是孙夏得胜了。 梁权摸不透她:「孙夏,你到底想干嘛?」 听着就像是对女友无理取闹已经厌烦的男友,孙夏笑着说:「我说了啊,叙旧。」 「叙你妈逼。」很难想像这么难听的句子从一个红着眼睛的清秀小哥嘴里说出:「我跟你有什么可以叙?」 掐在脖子上的手立刻一紧,梁权马上露出惧色,孙夏此刻的笑,虽然还是那么好看,却可怕的令人生畏:「这不是挺值得重温一下的吗?两年前你也这样被我掐过,来,我让你好好回味一下——对了,骂人别带我妈,我妈惹你了?哦,好像真惹你了。」 「但你当你谁啊,她挖坑给你跳不是因为你杀她女儿未遂吗?你不是蛮有父爱的人吗,我要去打曼雅的胎,你下也下不了手,甚至为此杀我,我想,你一定理解她对杀女仇人所做的一切吧?」 梁权的脸色僵了僵,态度终于缓和了:「孙夏,你到底要做什么,总不是把我叫来为难我吧?也给我个明确答案吧。」 「我叫你来为难也很有理啊,但——」孙夏笑了下:「确实不是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事,我是想问你一些事。」 「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孙夏的手却从未一刻从梁权脖子上放开,甚至又加大了力道,梁权怵的一震,孙夏的笑渐渐隐没在严肃神情之下:「梁权,我问你,那次,陈思悦——」 「——是不是也想害我?」 * 于皓俊没有立刻推门,他站在门口思索——很明显林思格知道白夫人是谁,但他不愿透露,自己也没那样的能耐撬开他的嘴,而且,或许这是『白夫人』的嘱咐。 白夫人真的是白家人吗?或是,白夫人真的姓白吗? 林思格、白夫人、现在还有个密道,这些问题在他脑里徘徊着,于皓俊转头看着这条长长的走廊,姚家大宅的设计并不是多简单,一条廊道就分出了几个转角,而这些转角里,都很可能藏着个不为人知的门,推开,就有可能看到惨绝人寰的血案。 这栋锦西岭的豪宅别墅,他真的熟,每半年来一次,但第一次,让他產生了毛骨悚然的情绪。 若他是设计者,密道会安排在哪? 「舅舅——」小孩的声音总是特别尖,槐序还用了洪荒之力,听起来当然特别刺耳。 于皓俊把手指塞进耳朵里:「别喊那么大声,舅舅有听到。」 槐序上去勾他的手,脸颊鼓起:「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都不进来!」 刘女士从房内出来,微微一笑:「小少爷一直看时间,看于先生还没到,急得出来找人。」 于皓俊哑然失笑:「舅舅说会来就是会来,你担心什么?要是真没空,我一定会提早给阿姨打电话——」 对了,那通电话—— 他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就是这时候,他一个185的大男人,竟被个小学男童拉着往内跑,因为身高差距,还跟不太上小孩子的脚步,这几步于皓俊走的趔趄,刘女士看了不禁会心一笑。 这时,刘女士怔了一下——她服务多年的雇主的舅舅,那个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影帝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放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里头,还有不少的失望。 槐序想给于皓俊看猫,但想不到自己却被猫咪们绊住脚步,谁让猫咪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呢,就连可爱的槐序也受不起诱惑,舅舅在前,他只顾着擼猫。 于皓俊抱着胳膊坐在旁边看着,见刘女士还站在旁无措,便指了下对面椅子:「姐,别站着,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坐吧。」 他让她坐,她还真不一定敢坐——尤其是在看到那个眼神之后。 「刘姐,」于皓俊呷了口咖啡,还是那样温和,但语气里却有不容置喙的强硬:「坐。」 刘女士震了下,拉开椅子自己坐下,于皓俊这时指着其中一隻猫:「槐序,该铲屎了,我看到牠刚刚上厕所。」 槐序不想,嘟着嘴:「舅舅帮我。」 「猫是你说要养的,餵饭铲屎这些都该你做,这才是负责任的大人。」 槐序无法应对,毕竟他这个年纪,最想要的就是被当成大人,只能扁着嘴乖乖的动作,然而他看了眼时间,哦了声,过来问刘女士:「姨,还有布丁吗?」 于皓俊的眼眸一下子落在了刘女士的身上,刘女士简直头皮发麻——于皓俊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随着年岁增加,也跟着增长不少。 他是狐狸眼,自然就会让人產生一种距离感,但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慈眉善目,又是个总温柔对待外甥的舅舅,刘女士便认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刘女士硬着头皮笑了笑:「还有,铲完屎,洗完手,再来吃,好不好?」 「哦!」 槐序其实是在等刘女士一句我也帮忙,却想不到等到的是敷衍,他噘着嘴不开心,铲完屎后,便进了厕所把手洗乾净。 洗手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不会太认真洗手,但槐序有洁癖,在洗手上总是特别认真,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花太多时间,于皓俊得抓紧,于是他问得也很快速:「电话怎么回事?」 「电话?」 「几个礼拜前有个男人拿姐你的手机打给我,自称是白夫人的人,那是怎么回事?」 刘女士呼吸凝了一瞬:「……我没有印象。」 于皓俊瞇起眼:「刘姐,我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我……」洗手间的门把转动着,两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刘女士说:「我真的没有印象。」 「林思格,」于皓俊薄唇轻啟:「你跟他熟吗?」 他转头,凝视着眼前这个50多的妇人,她脸上已有了时间残忍留下的痕,眼里也有多年沧桑,在他的心里,刘女士一直都是个尽责温和的保姆。 三年前,于皓依的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了刘女士——当时,她是陪着哭也要忍着,忍的满眼通红的槐序出席,而据她自己所言,她在于皓依身边陪了一年,对她也是有着满满感情,所以和于皓俊承诺:「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她就是个无害的妇人啊,于皓俊当时这么想着,刘女士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无论是外貌个性,她都不足以让人產生防备。 但第一次,于皓俊开始思考,所谓表里不一的问题。 刘女士承受不住于皓俊这样的注视——当然,一般人也都无法抗拒这张脸这样盯着自己看,只是此刻刘女士的心情,却不是因为他这张好看的脸所致。 这种时候,他长得越好,反而就越压迫。 刘女士扯开一笑:「林保鑣长吗?见过几次——他对小少爷很照顾,但我们不熟。」 「不熟。」于皓俊点点头,笑了一下:「说的也是,你们能有什么交集呢?」 槐序推开洗手间门的同时,于皓俊起身,往口袋装模作样的掏掏:「舅舅去抽菸,等等回来。」 槐序气愤的哈了一声:「不准抽!」 「舅舅正在戒了,放心,有阿姨盯着呢——她可比你盯得更兇。」刘女士在旁,于皓俊不方便说出孙夏的名字,但槐序心里认定的阿姨也就孙阿姨一个,所以也没有想成他人。 既然孙阿姨盯着,那舅舅一定会慢慢戒菸的,他相信孙阿姨的本事! 槐序没有再继续发作,让舅舅抽菸去了,于皓俊走出房间,门一点一点的闔上,直到完全掩上,同时,刘女士的身子一软,她双手捂住了脸,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浓浊的气。 槐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姨你怎么了?」 他的确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刘女士知道自己吓到了小少爷,但压迫消失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使她情绪崩溃,她勉强支撑住自己,扯开一笑:「阿姨没事。」 * 于皓俊不是要抽菸的——实际上,他根本没带着菸盒,既然要戒菸就从根本戒,身上还带着菸,难保不会起心动念。 他是出来透透气的,他的心理素质还没高成那样,在发现信任多年的、称职照顾着外甥的保姆大姐欺骗自己,不好好冷静,是没办法继续和刘女士相对而坐的。 但他自然也懂,为什么人家要对自己毫无保留?就连孙夏,他虽也希望,却也没这么要求过,那于皓俊凭什么强迫刘女士这么对自己? 只是他无法不想多——于皓依认识刘女士正是从被软禁在这栋大宅开始,另一方面也表示刘女士是姚家这边的人。 而在这之后,她接手了照顾槐序的工作,成为了几个槐序最信任的人之一,像一种养套杀,久而久之,让槐序离不开这个人。 他捏了捏皱起的眉心,呼一口气,两指一夹,想抽口菸,又硬是把慾望给压下去。 烦躁和失望一併如浪潮涌来,这一串事情全挤在一起,于皓俊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触到了核心边缘,但,就只是触及,从未有一次,是成功将手伸进了那核心的泡泡中。 ——然后,他在狭长的廊道中,看见了从其中一条走廊走出的林思格。 // 这几章孙于两口子都没凑在一起,不过都在干大事,这种视角交替的写法也是第一次,希望大家能习惯啦~ 152. 记忆碎片 所谓狭路相逢、冤家路窄,说的都是真的——刚才那段不明所以的对话结束,又偏偏在这时遇见对方,是挺尷尬的。 两个男人对视,都是诧异,林思格自然不会主动和他搭话,所以开口的还是于皓俊:「这栋大宅里可真多走廊啊,这里也要巡视吗?」 槐序在这的定位很诡异,虽说是总裁的亲生儿子,吃穿用度也都上等,但又被流放到大宅边角处,所以槐序的房间这边,其实是大宅的边缘了。 「是。」林思格仍旧是那一字千金的人物设定,他笑了下,不想多讲——这样一个人,该怎么撬开他的嘴? 于皓俊走过去,往他走出的那条走廊看了一眼,没点灯,靠的是现在白日的光,些微的照进了廊道里,但还是阴暗,暗的让人感到几分不对劲。 于皓俊抱着胳膊,好奇的看着:「这里通到哪啊?」 林思格沉默了会,才说:「于先生,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 「这么严重啊?」于皓俊笑了下:「不该好奇就别好奇吧,我不会让你难做人的,对吧?」 林思格面无表情,和他点了个头,于皓俊转身,往槐序房间的方向走,见到此,林思格才放了心转身离开。 他走过转角,不久,于皓俊的脚步停止,接着一转,毫不犹豫地往林思格走出的那条通道疾步而去。 密道,文颖向冯薇求救时不断喃喃自语说着的密道,是否就在姚家大宅内,是否,就在这条走道的最底? 他躡手躡脚的走进了黑暗中,每一步都走的忐忑,他怎么能不好奇,怎么能不走进来,一隻无形的手推着他,三年,一千多个日子,他疯了一般都在找着这栋大宅的秘密—— 然后,他停了下来。 ——知道这密道的人,都死了。 于皓俊的脸煞的白了,前有冯薇一个例子,后又有文颖这个倖存的人,这个家的主事者冷血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是疯了没错,但不代表他不珍惜生命。 他终于触及了核心,那也表示他不能冒险,在这当头,他是绝对不能失去生命。 ——他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就算真相就在前,就算密道真在前,他也得在这停住脚步。 这个念头一起,他擦的鋥亮的皮鞋刚抬起,又在半空中顿住。 那声音很轻,但的确有——在他的身后,有脚步声,往他的方向走近。 这里是姚家的地盘,就算这时间姚鸿姚渊都不在,但还有监视器呢,他们随时可以远端遥控指挥个人来,在这里被发现,算是人赃俱获了,于皓俊搜肠刮肚的思考着开脱话语,但人在紧张时,哪能说想到就想? 他太衝动了,这次确实是他的错,他自詡冷静,却在紧要关头犯了这个大错。 皮鞋里的脚趾蜷缩了下,于皓俊迅速恢復镇定——不管了,就算理由多难信,只要他演的好,不露出马脚,谁能不信,可别小看他磨练多年的演技。 于皓俊没笑,疑惑的回头:「谁?」 站在身后的人身量很小,大概也只到他的腹腔,他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上扬狐狸眼,明显是遗传他的姐姐,这孩子的母亲——这双眼,这时候竟带着不同往日纯真的担忧。 槐序喊:「舅舅。」 看见是他,于皓俊自然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怎么了?」 「舅舅为什么走到这来?」 「舅舅就是……随便走走,随便找条路走进来而已。你呢,出来监视舅舅抽菸?」 「刘姨怪怪的。」槐序担心的说着,伸手去牵他:「她好像想静静,我就出来找舅舅,然后就看见舅舅走进来这里。」 刘女士不对劲大概是因为刚才那段紧逼对谈,于皓俊能理解,但此刻他对她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你不要再走进来这里了!」在他沉默时,槐序一反常态,拽着于皓俊的手想把他往外拉走,强硬又带着慍气:「这里不好!」 这里是黑了点,孩子会怕也是正常,于皓俊哭笑不得:「你多大了,还怕黑啊?」 「不怕!」槐序气的跺脚,齜牙裂嘴似的,把于皓俊逗得哈哈大笑,但见状槐序更生气,觉得舅舅不把他当一回事:「这里不好!」 又是同一句话,他说:「那你得说说怎样不好,舅舅又不知道。」 槐序鼓着脸,明显生着气:「很久以前,妈妈走进来过,然后——」 于皓俊的心提了起来:「妈妈?」 「……在那之后,妈妈就怪怪的了。」槐序犹豫着,小脸憋着,眼眶隐隐约约泛着泪光。 「怎么怪法?」于皓俊直觉任何一句话都是重要线索,当然不愿放过。 但毕竟年纪小,又是自己母亲,这伤心往事槐序不想多提,想着想着就难过,他带着鼻音和于皓俊赌气:「我不想说了!舅舅不要进来就对了!」 说着,眼泪就像斗大珍珠一样滚出眼眶,看着于皓俊心疼,抱着外甥哄:「好,舅舅错了,舅舅不进来了好不好?别哭,槐序别哭——」 然后,他转头看着这条阴暗廊道,仅就一点点光源,他突然觉得这条走廊好长,看不见底,这黑暗及无知彷彿一头巨兽,张开了大嘴,不费吹灰之力——一口,就能将他吞没。 * 「哦,快到了——秦露庄园,我回国后也是第一次来,小时候常常来,门口好像翻新过,那时候还没这个石鹿像呢。」 瑯山的半山腰是华月宅邸,再往上,还有个秦露庄园,这两个高级庄园型别墅区奠定了瑯山这带高过市区cbd的房价。 再往下,又是好几个建商相中了地的建案,这一带的房子,就如同车子手表皮包代表身分象徵,在兰北市,只要亮一句我家在瑯山附近,那就好像在说——我有钱人。 瑯山这带本来就静謐,不同旧印象中的山路,瑯山这么贵的地带那这路面自然是平整的,一路蜿蜒上山,周边的树当然是修剪整齐的——给人一种寧静平和,却又带着人造的刻意。 「我那时候才9岁吧?秦奶奶给秦朗哥找了个国外有名的家教,我爸爸也想让我学,就厚着脸皮让我来蹭课——说是蹭课吧,其实也就是让我当秦朗哥的学生让他边教边练习罢了。」 孟九瀟多年未回国,当然看什么都觉得怀念,有一次更夸张,孙夏给她叫了小碗乾麵外送,她竟吃着就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当时蹭课的不止你吧?」孙夏对她的事也有所理解,自然是从何栩山那位奸商,哦不,有力的帮手那得来的消息。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孟九瀟笑了下:「嗯,陆里霆——我未婚夫,还有一个哥哥,三个人。秦奶奶很好玩,我们全部都是孩子,她大概看我们可爱,就老是想点鸳鸯谱,把我们凑来凑去的,但两男一女凑不成对的,我和陆里霆婚约订下的时候,她可生气了,她觉得我们不适合。」 孙夏看了她一眼,心里动了一下,但毕竟是无关紧要的往事,她也就没认真的问了。 「谢谢你愿意帮我。」孙夏说。 「我也不算帮你,」孟九瀟摇摇头:「我只是引荐你和秦奶奶见面,秦奶奶要不要帮忙,得看你的能耐了。」 她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但孟九瀟怎么可能不知道,孙夏这个女人,是最有能耐的那个? 珠宝鸿之夜孙夏大放异彩,使得siao这个品牌第一次在大眾面前登场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孟九瀟也得拿出自己的诚意——孙夏达到了她所期望的,甚至表现得比她预期的好,因此,她也得完成孙夏所想要的事。 车上坐了个孟九瀟,秦露庄园的门当然无条件为她敞开。 「孟小姐、孙小姐。」管家在孙夏停好车的那刻就在边上候着等待迎接,两人下了车,庄园里这一批僕从都没有换过,她当然每个都认得,正在旁做起了社交。 已经快12月了,瑯山再怎么说还是带了个山字,一下车就冷风扑来,孙夏拢紧了身上的风衣,抬头看着这中世纪古堡风格的建筑——当然没到英国白金汉宫、温莎城堡爱丁堡那程度,但在兰北市,这已经是相当富丽的顶级庄园式豪宅了。 秦露、秦露,姓秦的人很多,但在兰北市,能住在瑯山上圈一块地的秦家,就仅此一家了。 「担心吗?」孟九瀟这是问了个蠢问题,但谁让她也想看看这女人吃鱉露怯的样子,她笑了下:「秦奶奶人很好的。」 只要是个强势的人,就不喜欢被压一头的,没有人能胜过他们,就连择偶对象也相同,孟九瀟是,孙夏也是——但他们对彼此又有种惺惺相惜,他们像是两面镜子,照着对方,就又能映出自己。 他们心里都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支撑着自己在这条路上努力的越走越远。 「我相信啊。」孙夏回以一笑,她为表示亲暱,勾住了孟九瀟的胳膊:「走吧,带我去见见秦玉露女士吧。」 // 前面设定秦家是汽车產业,后来我想想不太合理——这里面全部的有钱人都开欧美名车,不就是在变相说国產车不好吗【x 其实一开始也是设定秦家是房產集团,但忘记怎么改了,现在还是决定改回来,房產懂做真的很赚! 川普家就是很着名的不动產企业,川普多有钱相信大家都知道的,当初的一些设定确实也参照了川普家。 不知不觉居然也写60几万字了,200章内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完结,感觉还有好多可以写xd 也谢谢至今一直陪着我到现在的朋友们,连载期间没有你们我说不定就撑不到现在了,爱大家,mua【飞吻 153. 秦露庄园 「我还想,小九都回国这么久了,发生车祸除外,怎么都没过来看看我呢……你说和她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很不简单?」 管家低头,并没有回答。 贵妇人放下了陶瓷杯,撑着下頜,凤眼溜了监控一眼,轻声自言自语:「嗯,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但小九也不赖呢,和明星站在一起毫不逊色——你说网上现在都说她神顏,也确实,真的好看。」 贵妇人已经70多了,她的年代里知道的大美人就是称霸港娱的那几位,此刻看着监控里两个年轻女孩手挽着手走进别墅里,她竟想起了那年代那些张扬却慵懒的美人们。 大概是现在演艺圈太卷,小花们每个都好像拼命的端着自己,像是只要稍稍松懈,丑闻爆出、身材走型、脸部崩坏、态度惹议等等的,什么都有可能让同届的其他人就会追上来压过自己(而就这点来看,男星们就没女星们的自律了)。 但和小九走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很神奇,让她想起那些大美人年轻时的自信从容,美而自知且有自信,她不需要端着也不需要用力,她知道自己出现,那就是话题焦点。 贵妇人看着,忍不住感叹一声,笑了:「年轻真好啊。」 * 于皓俊是在几分鐘后来到的,孟九瀟先打了个招呼,所以他当然是畅通无阻。 他没开自己的车,搭计程车的,否则可能又有个传言要出来了,于皓俊傍上秦流房產的某位千金——性别也不必卡那么死,少爷也行,当个被包养的小奶狗之类的。 事实上他们也遇到了几个小明星,那几个应该都不想见到孙夏和于皓俊,但已经正面交锋了,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奶奶就住在这里,居然还敢带来乱搞。」孟九瀟撇了撇嘴,但这种豪门内幕,她最是清楚,虽是鄙视却也不能说什么,庄园里这么多房间,秦玉露不知道子辈孙辈们干什么吗?她都知道的,也不想管,毕竟不犯法不是吗? 孙夏知道他们是和于皓俊招呼,只是看到她在旁顺便而已——她也察觉他们的目光极为曖昧,也不多加解释,就是坦荡荡的笑,把他们笑的心虚,她就赢了。 倒是于皓俊,敷衍的和这些后辈打招呼,看起来很力不从心。 「你怎么了?」孙夏挨近于皓俊问他。 他走了会神,勉强一笑:「就是忙出国的事有点累了。」 这倒是,他明天就要上飞机去罗马参加电影节——虽然暂时没戏可拍,风评还一度跌到半山腰(最近又攀升了就是),但他的影坛地位还在,出席名单也早订了,于皓俊不可能不去这个电影节。 和秦玉露交涉不是需要花太多时间的事,于皓俊也觉得重要,才排出了点时间过来的。 正当这时,门边又走出了个高挺青年,他戴着金丝眼镜,凤眼落在他们身上,孟九瀟哎呀了声:「秦朗哥,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名字,孙夏和于皓俊都来了精神。 ——秦朗,秦玉露二儿子的长子(秦玉露的丈夫是入赘,所有孩子都是从母姓),据说也是她最疼爱的孙子,但他本人无心房產事业,反而一头热衷导演这行,毕竟没要继承家业,大当家奶奶会溺爱也是正常,若是要继承江山,那可就不能宠了。 他31岁,家里有钱又真有天赋,至今已经是多项国际影展的奖项的斩获者。 秦朗自然长的当然也很好看,不少人曾哀叹秦朗只导戏不下场拍戏很可惜,秦朗却表示术业有专攻,要他下场?要他命吧。 真的很久未见,秦朗认了一下,才认出了孟九瀟:「小九?」 「至于认那么久吗?我这张脸可是原装的欸——不说这了,哥现在没拍戏吗?」 小时候秦朗烦死这三个小鬼头了,但现在长大了,经歷的事情多了,当年的小姑娘也亭亭玉立了,看孟九瀟就没烦成这样了。 他笑了下:「快要进组了,所以回来陪陪奶奶——」 他停住了话语,目光落在孟九瀟身后的女子上。 她只是静立在那,脸上带着浅浅笑容,双手交叉在腹部之前,无庸置疑,她是很美的,美的很有攻击性,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她的美貌——秦朗敢说,这种脸在眾人之中绝对特别突出,那是张想平凡都平凡不了的脸。 她的气质也很绝,她很年轻没错,脸颊都是胶原蛋白(也可能是打的),双眸里有着活力朝气,却还有种内敛,灵动和慵懒相兼容,这两种性质竟在她身上完美合一。 「这位是谁?」秦朗出声问。 「秦导演好,我是nuit的孙夏。」 秦朗咀嚼了这个资讯,心中微微一动,这时于皓俊也主动和他打招呼:「秦导你好。孙夏刚出道,演的又都是电视剧,你专拍电影的,所以可能对她还不太熟悉。」 秦朗又是一惊,想不到孙夏有这种能力,竟让他压根没注意到于皓俊就在旁,只顾着看她。 「是有印象,很多广告都有看到这张脸。」秦朗微微一笑,又端详了孙夏几眼,她身上那种气质令人着迷,很神奇,明明是一张年轻明艳的脸,却又沉稳清高,这些迥然不同的元素组在她身上,又如此的协调。 秦朗转问孟九瀟:「你们三个一起来是?」 「来见秦奶奶。」孟九瀟回答,她俏皮地眨了下眼:「有些事还是需要高人出面才能解决不是吗?」 话点到为止,秦朗不笨,看到孙夏于皓俊一起,况且他也特别关注这件事,自然也懂他们是为何而来。 他故作从容:「导演怎么没来?」 「傅导不想要靠外界的帮助,但我们终归是演员,长时间没拍戏卡在这,还是会急的。」于皓俊笑着回答:「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来拜访秦女士了。」 孙夏则说:「秦导知道的,在片场又不是导演说了算,那是上面的出品方製片方,傅导也难做人——拖了这么多个月,资方想抽赞助,她还得挽留,哪有和我们一起来呢?」 秦朗嘴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哦了声:「我明白了。」 但他明白有什么用,他们要的是奶奶明白,又不是他,秦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句话,但—— 他唇线抿的很紧,心里是有些浮动,总有个衝动想拿起手机拨她的电话,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那三人消失在眼前,秦朗长呼了口气,走到了阳台,点了根菸抽。 秦露庄园可没愧对庄园二字,佔地真的大,里头也是富丽堂皇,虽比不上凡尔赛或白金汉宫,但也确实是奢华的。 边上跑过几个嬉闹的孩子,孙夏想笑:「这还真像是个秦家的王宫啊。」 「这几个都得喊奶奶曾祖母了。」孟九瀟看了一眼,发自内心的说:「其他几个哥哥姐姐都结婚了,既然庄园大,所以就都把孩子带来庄园住,反正住家里省钱啊。」 于皓俊笑了声:「这个家的人还需要省钱吗?」 「谁不知道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把孩子送出去留学?」孟九瀟云淡风轻,她自己也是海归的流放千金,家世虽然没有秦家这么显赫,但也算的上是豪门了,这些人的心思,她当然心知肚明。 「如果是我,就乾脆不生了,生了又把人送去国外做什么?根本没养到啊,真的有当妈的感觉吗。」 孙夏突然这么说:「我也不想生。」 于皓俊和孟九瀟都看向了她,孙夏诧异了下:「怀孕有十个月的时间我不能拍戏呢,那生完以后,我有时间去顾吗,没有对吧?所以比起当个妈妈,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个演员。」 「我也这么认为。」孟九瀟认同,她捣了捣孙夏:「我们都是要干大事的人,在家相夫教子不太适合我们。」 他们是相同的两个人,镜子的两面,彷彿灵魂缺少的半块,所以对方什么想法,她们都能理解并认同。 孟九瀟在这时不怀好意的看了眼于皓俊——在这见到了他,当然能明瞭两人什么关係,孙夏这句话有没有什么暗示,孟九瀟不好说,但知道于皓俊一定会往心里去想。 这就有点尷尬了,男人花言巧语说的都很溜,追到手前什么不生就不生都说的很乾脆,但是一旦到手了,立刻又改变主意说想要个孩子——反正怀孕生產辛苦的又不是自己,他们播播种出张嘴就好,当然乐意生了。 于皓俊若有所思了会,眉头舒展开来,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孟九瀟也明白——这人家两口子的事,她没资格去指点江山,这事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秦玉露的房前,这个房间前也不需要自己开门,门外站了两个保鑣,替他们敲敲门,里头人就扬声请进。 秦家的奢糜是内敛藏着的,他们家就是所谓的oldmoney,家里有钱,自小就享尽荣华富贵,所以并不会张扬的出外都拿名牌,在家摆上得放一个小时的水才能满的浴缸——名牌是身分的象徵,但他们有着秦家这个标籤,又何须要名牌妆点?(这也曾让秦导演一度厌烦,十分想撕掉这个标籤) 「小九,过来,让奶奶看看。」里头,一头白发苍苍短捲发的老妇看见孟九瀟眼睛就亮了,连忙招着手让她过来。 但说她苍老,那可就真是错了,她虽和蔼可亲,鼻樑上架着副眼镜,笑的眼睛弯弯,但眼杓却有几丝精明干练流出,眉宇间尽是贵气,看得出年轻时肯定也不同凡响。 「秦奶奶。」孟九瀟微笑迎上前去,牵住了老妇人的手,老妇人轻拍着她的手背唸叨:「回来多久了,都没想过来看看奶奶!」 这正是一手将秦流房產推上巔峰,缔造秦流帝国的前秦总秦玉露。 「我这不是前阵子车祸吗?」孟九瀟难得露出了撒娇的一面:「养伤就养好久了,拄着柺杖来看奶奶不是好笑?您都没拄,反而我这年轻人拿着,要被笑死了。」 秦玉露似乎也真把孟九瀟当孙女,心疼地拍拍她,又问:「伤好了,跟小霆的婚礼该办了吧,老孟状况好像也不太好,不让爷爷安心点?也让奶奶去热闹一下啊。」 「这不是急事。」这个问题,孟九瀟回答的就有些含糊了:「您不是老说我和陆里霆性格不合走不长久吗?催婚倒是拿手呢。」她话题一转,看向孙夏,又对秦玉露笑:「奶奶,我朋友们一直很仰慕您,知道我今天要来,特地央求我带着进来见您一面呢。」 秦玉露凤心大悦:「哎,说的好像面圣似的,我又不是多尊贵的人,把我讲的跟女王似的。」 「您在兰北当然是女王啊——也不止在兰北,全国,各地都有秦流房產,您还不是女王啊?」 孟九瀟笑了笑,朝孙夏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向前:「秦总您好,希望您不会介意我求着九瀟姐带我们来这件事。」 于皓俊也跟着过来,摆着后辈对长辈尊敬的姿态:「秦总您好,这次叨扰您了。」 秦玉露仍然在笑,但已经收了和蔼可亲,眼里只剩下审视,她在打量着来人,就彷彿回到1980年间她还在商场廝杀,在各地圈地建房,在一票男人中以过人的商业能力脱颖而出的那刻。 「我认得你,你拿过很多奖,你演的昭武帝我很喜欢,叫于——」 「于皓俊。」 终究是年轻一辈的明星,秦玉露记不太住名字,能记一个姓氏已经很了不起了,接着,她把目光落到了一旁安静的孙夏,缓缓地问:「你呢?你是谁,抱歉,我对年轻明星不太熟悉。」 这有点树立威严的感觉在内,秦玉露不愧是曾经是统领整个集团的人,她虽老了,但笑着却也是不怒自威。 孙夏却没半点往心里去的意思,她笑了下:「我叫孙夏,刚出道不久,秦总您认不出我也是,也不过拍了几部戏,也都是普通的几部製作而已。」 秦玉露眼睛像两潭汪潭一样的凝视她:「那说说拍了什么戏吧,我挺好奇的。」 「我是从梁远哲的《小永乐》出道的,在麻利斯平台播的。接着拍李裕飞导演的《承千歌》,珠玥和善金台都有播,还有一部《玄英堂》,兰江台跟麻利斯平台播的。」 「——目前还有一部拍到一半,但现在暂停拍摄的戏,是我的第一部女主剧,是傅左琳导演的《花开两生面》。」 秦玉露的表情一下子耐人寻味了起来,她终于正视着孙夏,嘴角上扬:「暂停拍摄怎么回事?坐下和我好好说说。」 // 三个女王一台戏~(老于:我旁边歇) 这一两天我真的摇的头晕,大家在的地方还好吗?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154. 秦奶奶 「大概在五个月前,我们剧组收到通知,影视播放委员会突然以我们剧组涉嫌洗钱这件事,强制让我们停止拍摄。」 「他们有证据吗?」 孙夏苦笑:「秦总知道的,上层要做什么事,哪需要什么证据?新上任的黄主委说要查就查,现在还没撤销立案,都能算是万幸中的大幸了。」 秦玉露听了深有同感——她自己也干过类似的事,她权势太大,黑白通吃,要搞一个小剧组那就是打通电话的事而已。 她喝了口茶:「那小朗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小朗指的当然是秦朗,秦玉露果然还是很满意傅左琳的,并且对傅左琳和秦朗未修成正果始终感到惋惜。 明明打个电话给她就能解决的事,小左也真见外,一拖,居然拖了五个月。 于皓俊说:「秦总,傅导的性格您应该也了解,她很要强——」说到这句话他下意识瞟了孙夏一眼,「而且,她和秦导也已经分手,为了此事去麻烦秦导,甚至麻烦您,是说不过去。」 秦玉露不高兴了,拍了下扶手:「那她可以跟我说啊!」又指着于皓俊说:「麻烦我?这哪是麻烦我,我又不必出太多力气。」 都说老人有点孩子性,人总是越活越幼态,这八旬的老人生起气来,还真像是孩子使性子。 有过权势的人到老了或许都会这样——所有职位全传给了子孙,而自己过上悠哉的退休生活时,反而觉得自己没用,想给自己找事做,想让人依靠自己。 孟九瀟这时就起到了安抚作用:「奶奶,你是前男友的祖母,都分手了,她还找你帮忙,不是很怪吗?」 秦老太太再无理取闹,这时也不得不噎着,最后只能嘟嚷一句:「分什么手呢。」 傅左琳和秦朗为什么分手,这个答案或许得从他们两人口中才能知晓,但,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秦玉露浸淫商场多年,也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纠结过久,她像是有点尷尬,倒了杯威士忌来喝,让孟九瀟情不自禁劝了她一句。 「小九你也喝一杯。」说着就往孟九瀟杯里倒,孟九瀟当然也有求于秦玉露,无奈地喝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是绿茶。」 秦玉露笑了,像个使坏得逞的孩子,这还真是个老小孩:「奶奶80了,哪能再喝酒啊。」 接着,这位调皮的老太太又问孙夏,语气一夏又变了:「所以,你们偷偷来找我,是篤定我一定会帮忙吗?」 「没有的。」孙夏应对自如:「其实没有很篤定,但就是在赌,人生不就是场赌局吗?」 「不怕赌输?不怕我一声令下封杀?」这对秦玉露来说只是拨通电话的事——没有几个人想得罪秦流房產,更没有几个人想得罪秦玉露。 秦玉露却诧异了,这话说出来,眼前三个年轻人怎么一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都是处变不惊,淡定的很——要知道以前说了这句话,底下人都是瑟瑟发抖的。 她当然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增长威严下降,但错了,只不过是她眼前这三人已经经歷了太多,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我知道,秦总做得到,而且还很简单。」孙夏认同:「我来这里前,当然也想过这个结果,但我还是来了,为什么呢——因为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您做的每个决定不都是在赌?赌赢赌输都没关係,至少您敢去赌。」 孙夏偏头微笑:「而我也喜欢赌——不赌,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秦玉露凝视着孙夏,那是一种窥探感兴趣的眼神,这位老太太笑着的时候慈祥的不得了,但当这种时候,自然也露出了当年商海浮沉的威严。 名利场为什么残酷,因为每个人都是拿出了身家在赌,赌输了就一无所有,但赌赢的人就是赢家吗?也不是,谁说你就能笑到最后,在这个场子里,你得有勇气去冒险,也得有脑子让自己赢到最后。 秦玉露目前就是赢到最后的人,但未来很难说,在她死后,或许秦流房產会就此没落也可能。 现在在她看来,还没看出孙夏的脑子好不好使,但至少看出来了,她敢去赌——有勇气,那很好,她不喜欢胆小鬼。 秦玉露微笑,将一块小饼乾放进嘴里,才说:「影视审查委员会的事,我会去拨通电话的,但虽然能解决,大眾现在看你们剧组,仍然是洗钱犯罪状态,你们跟小左得想办法洗白——这我就没办法帮你们了。」 「这个自然。」听见秦玉露的回答,孙夏把背挺得更直了,她毕竟是晚辈,她已经很克制没把和孟九瀟钟慈对弈时的架势拿出来了。 秦玉露挑眉看孙夏:「出品人那边,大概闹着要抽资吧?」 孙夏哭笑不得:「一个不能赚钱的项目,凭什么要求他们继续投资?又不是大家都有那个间钱。」 于皓俊补充:「傅导这阵子正是为了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巧了。」秦玉露笑了,又是那个慈祥的老太太:「我正好很多间钱。」 于皓俊和孙夏对看一眼,于皓俊说:「那要怎么运用,秦总可要好好分配。」 「自然。」秦玉露点头,又问:「小左知道你们要来找我吗?」 「暗示过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她肯定有听懂的。」秦玉露呷了口装在威士忌杯里的绿茶,想起往事,几分感慨:「那孩子聪明得很,我刚开始也不是这么赞成她跟小朗,但她做的每件事就是有办法让人心服口服,最重要的是——小朗喜欢她喜欢的要命,我也没办法棒打鸳鸯了不是吗。」 结果一棒子打下去没打散,放弃之后,小俩口倒是自己分了。 这都是私事,傅左琳从没提过,或许冯蕊知道一些,但孙夏和于皓俊是没资格去打探的,他们就当听过,也没深入去问。倒是秦玉露,突然笑了笑,露出了八颗白牙,很慈蔼:「好久没出门啦,我看我得出去走走。」 这些人讲话都是点到为止,秦玉露出门要走到谁那,他们也都猜得出一二,孙夏当然鼓励:「那之后,我就透过udjat那边和您联络吗?」 秦玉露眼眸一转,随即挑眉:「嗯?」 态度很曖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何老闆的酒吧里有一幅鹿的画像。」 「鹿是她未婚夫家喜欢的。」秦玉露指着孟九瀟说。 「我知道,但又不是只有他家能喜欢。您名字里也有个鹿,本人也跟小鹿一样可爱呢——其实这也是我猜的,我当然也没有很确定。」孙夏笑盈盈的,倒是有几分娇憨:「但凡事都等到百分之百,那我什么事都不必做了啊。」 等到百分之百是因为没有勇气,而做大事的人,通常都有颗爱冒险的心。 秦玉露笑了,拿了张纸条写了几个号码:「不用透过栩山,传话终究是有风险,你要找我,直接拨电话吧——晚上别打,我睡了,但我四点就醒了。」 * 「我这身装扮来这家餐厅,会不会显得太不得体啊?毕竟我也没什么衣服,翻箱倒柜也就找出了件套装……」 「葛姐,穿衣这件事上,从没有什么定律,放轻松点。」顾雨恩挽着葛女士的手笑着说,她报了姓名,马上就被请进了餐厅。 靠窗的位置可以远眺兰北市的地标熹微塔,而放眼望去,还能看到长长的兰北江。 葛女士还是有些坐立难安,餐点上来前仍不停地在整理衣领,顾雨恩笑了笑:「姐,跟我吃个饭而已,不必这么紧张的。」 「我这也不是紧张。」葛女士倾身向前,语气里带着点调皮地和她说:「你是明星啊,我是担心被拍到,照片上的我衣服乱了可怎么办呢?」 这时,餐点上了,葛女士点的是明虾大餐,顾雨恩指着这盘明虾调侃:「那你不该点这盘明虾啦——狗仔啊路人会用哪张照片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他们就用了你正在吸虾头剥虾的照片呢。」 葛女士立刻板着脸,「你这小姑娘今天说话可真不讨喜啊。」 两个女人对视一笑,香檳也应景的上了,他们碰了杯,葛女士吃明虾的样子当然很优雅,完全不像是个平民大婶,她巧妙的运用着刀叉,吃起这隻明虾,完全没弄脏手。 顾雨恩静静的看着,才吃起了自己盘中的鱒鱼。 外头熹微塔灯火通明,映照在兰江上,这灯红酒绿五光十射的模样,总是会让人迷了眼。 一周前顾雨恩来了小料亭里,说是想要请葛女士吃顿饭,原因是因为这个小料亭在这段她特别艰难的时期带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葛女士一开始以很忙这个理由拒绝了,但儿子葛先生却笑着说:「那天就让妈休个假吧,记得带她去吃高级的料理,否则以后你来,我都给你次等品!」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场顾雨恩葛女士这对忘年之交的餐聚约会。 葛女士不傻,她当然心里也有几分想法:「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请我吃饭呢?」 「就是有事相求。」顾雨恩诚实的说,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偽装自己,苦笑了下:「葛姐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掀你伤疤的。」 这餐相谈甚欢,应该说她和顾雨恩一直都相处融洽,直到现在,两人才有了点疏远的跡象。 「你知道我前夫是谁了?」 「知道,有一次葛大哥和葛大姊不小心说溜嘴——他们在说小妹的事,脱口喊她张珦,而我知道张珦是谁,更知道她的爸爸是张尚豪。」顾雨恩点头,又怕葛女士想多,赶紧解释:「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常去的朝日的,是因为你们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一直都知道?」 顾雨恩点点头:「其实,还没发生这事前,我就知道了。」 葛女士笑了,放下了香檳——怎么能说她不得体呢,她举手投足,就连酌一杯酒,都还带有几分贵太太的优雅,只是不在那个圈子里了,她也就不必维持那长久以来的矜持。 葛女士又问:「那除此之外,还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你长期被家暴,一直熬到孩子成年,才终于诉请离婚——疤……是雷射祛的吗?」这些话说起来就像是把人的伤疤掀开,还往上头撒盐,顾雨恩说的自己头皮发麻,葛女士都没难堪了,她倒自己发窘了。 是过意不去,更是心疼,这么善良温和的人,居然经歷过这些。 葛馥安微笑:「葛珩跟葛瑕坚持要让我做祛疤的,但雷射很疼,所以就只祛脸上的。」 顾雨恩想想悲从中来:「你陪那傢伙走过最艰难的时刻,他不珍惜就算了还打你,而且他那么有钱,居然连赡养费都要砍半,太过分了!」 「你倒共情起我了。」葛女士——或许该称呼她的本名,葛馥安,她笑了一下:「我早跟你说过,我可以帮你的。」 是,她是说过,但顾雨恩没想过要利用她,听见这话,红了眼眶:「我其实还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仍然纯粹。」 「但我愿意帮你的——大概也是因为,你直到现在才提出。」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却不愿意第一时间提出要她帮助,也许顾雨恩自己还在那进行了思想斗争,就凭这点,葛馥安就觉得她单纯可爱。 但单纯可爱,在这圈子,得到的结果就是如此。 「别太善良,」葛馥安这么和她说:「你当时知道我的身份时就该试着拉拢我,提出想让我帮忙——是,老是来我店里吃饭的确算一种拢络,但是也拢络太久了,你应该早看出来我对你的喜欢,那时候你就可以这么跟我说了不是吗?」 她摇摇头:「雨恩,你太善良了。」 顾雨恩无从反驳,这时候接下这话好像也不太对,她就是抽着鼻子,点了点头,葛馥安继续说:「该利用人的时候,就别犹豫,你就得去利用——我们虽然都讨厌张尚豪,但不得不说,他的手段很厉害不是吗?你犹豫到现在,那他就笑道现在。所以这件事,你对我不必有愧疚。」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或许我也是想要利用你——一个普通的家暴案并不能引起什么关注,但涉及了一个大明星和一段性丑闻,那话题就很高了,我想要利用这三点,去整垮我的前夫。」 葛馥安摇摇头,对着她笑,仍然是那个慈眉善目的朝日料亭老闆娘:「所以,你别愧疚。」 「我知道了。」顾雨恩顿时感觉任督二脉都被点醒了,把眼泪擦乾,正式和葛馥安进入状态:「接下来就请葛姐多多指教了——秋夜的小开秋东逸先生也会参与这件事,我就事先和姐提一下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係……」 话说完了,这个集团继承权的故事并不长——一个哈姆雷特的故事,王子復仇记,其中人物牵扯不必多解释,只需要让葛馥安知道,秋东逸和她们有着同样的敌人就好。 顾雨恩问她:「葛姐,你在这之前,从没有试着……復仇?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替代。」 「确实没有。」葛馥安回答落落大方:「是你提了才有这种想法——毕竟我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啊。」 虽说她自谦般地说普通,但实际上60岁以上的妇人能保持她这个状态,已经是很不错了,她被岁月摧残过的脸上也能看出风华正茂时的美丽——这样的女人配张尚豪其实算低嫁了,而张尚豪居然还动手打人,这更能引起群眾的不满。 想到此,意识到自己已经带入了利用心理,顾雨恩一噎,闪避起了葛馥安的眼神:「那为什么,愿意帮我?」 「说是因为你也很虚假对吧?我们确实也还没好到可以让我自揭伤疤的地步。」 顾雨恩迷茫了下,葛馥安则是一笑,喝乾了杯中的香檳:「深夜不是特别会想很多事情吗?我就会有点后悔——我当初不应该放过他的,离婚的太晚了,我如果跟小顾一样年纪,我一定跟他撕到底……」 「然后,」她放下杯子,对顾雨恩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你就把这个机会交到我手里了。」 * 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但葛先生可是个远近驰名的孝子呢,当然自告奋勇开着车亲自接送老妈。 「需不需要载你啊?」葛先生撳下车窗,隔壁副驾座上的葛馥安露出了满意的笑。 顾雨恩摇摇头:「我就住这附近呢。」 她家其实是在江东区,靠近cbd,只是上次回家时遇到了跟踪,意识到自家现在有多危险,所以已经改住酒店好一阵子了。 报过警了,但警察不受理,说她只是想多。 而住附近这话也不是错的,顾雨恩现在住的酒店就在步行不远处——她就是打着要喝酒灌醉葛馥安的念想,才特意安排了这家餐厅,不必开车,步行就可。 告别了葛家母子,顾雨恩步行回酒店——这阵子她的方法奏效,每个礼拜换一次酒店居住,果然把跟踪者弄糊涂了。 「跟葛姐谈完了?」 赵晴方的声音伴着电波从手机那头传来,顾雨恩应了声嗯:「谈完了,她挺能理解的。」 她的确有想和赵晴方聊天,觉得自己办妥了件大事,沾沾自喜,想找个人炫耀。 赵晴方大约也猜到她这个想法,笑出声来:「谈妥可还不算是大胜。」 「你这人真的很扫兴!」顾雨恩撇了撇嘴,走过了转角,不远处就是她这阵子居住的曼哈顿酒店,她往早已打烊的店家玻璃看了眼自己的倒影,看见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那张被无数人称讚的脸,还有…… 「我可没扫兴,胜不骄败不馁,我是提早给你打预防针好吗?」赵晴方回懟,却迟迟没听见顾雨恩应话,他停了一下,有几分不妙:「顾雨恩?」 「有人在跟我——」 和顾雨恩的通话,就在那一刻,断了讯号。 // 其实秦玉露的塑造有一部份是参考伊莉莎白二世的,想写一个幽默但又不失威严的老奶奶,结果不久女王就驾崩了。 ig限时有提过我很喜欢她(是说还没追踪我的快去哈哈!!!)真的很喜欢这个彩虹色的小老太太,我也终于趁这段时间把《王冠》给补完了,真的好喜欢她t___t 《王冠》在我看来就是偏女主的群像剧,获奖无数大家应该就知道真的好看了,喜欢这种题材的快去看看!(我相信也很多人看过了) 真正了解她就知道其实英国女王这个位置不只是吉祥物而已,她真的是为了英国奉献了全部,达成了自己21岁顏奖许下的承诺,这一生虽然疲惫但也是充实。 就是以后没有这个总穿着马卡龙色带小帽子的女王了很不捨,没了她我可能就对英国王室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最后就是第五季搞快点(欸) 155. 梦中人 「就先这样吧,不论结果如何,就顺其自然吧。」坐在孙夏的车中,孟九瀟下了个结论,随后就放下手机,还挺有间情逸致的看着窗外风光。 结束和秦玉露的『友好』谈天时间,目前看来结果还算不错。 孟九瀟说的顺其自然也有道理——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强迫秦玉露做的了,他们只能静待结果,祈祷秦老太太能言出必行,但倘若她说一套做一套,那他们又有什么话可说? 那可是全国的地下女王呢,权势滔天,若不是这样,他们何必来找她? 「那当然了,否则我还能按着她头逼她吗?」孙夏笑出声来:「我如果敢按她头,《花开两生面》就不用耽搁到现在还没办法拍了。」 秦玉露是地下女王,敢按她头的除了她父母以外就是权势比她高的人,而这两种人遇上这种问题,是绝对不必愁的。 不无道理,孟九瀟苦笑了声,而孙夏身为当事人,反应却比她愜意许多,她撳下车窗伸出手去,急速飆驰下山风穿过手指,孙夏笑了:「走一步算一步,我就是这么走来的。」 孟九瀟见状,学起了她的动作,凉风好像跟她十指交缠,她也笑了:「哼,不是我的事我还比你更烦恼,我真好笑!」 「看来你是动真情把我当朋友啦!」孙夏戏謔中不乏高兴,孟九瀟虽被她调侃却也没觉得如何,没反驳,只是挑着眉看她笑——你让她说什么温馨的话呢,她可是从小被秦玉露养在身边的孟大小姐呢,喜怒不形于色就是他们这种oldmoney的优雅。 孙夏也哼了声,朝她吐舌,紧接着宣布:「下坡囉,这段路会开得特别快,你也就这时候可以享受奔驰的快感,这时间市区肯定塞车,所以抓牢啦孟小姐——」 白色捷豹一路向下衝刺,驾驶与乘客却都不知害怕,他们伸出了手向外触碰着凉风,发出疯狂的叫声,开心的唱着歌——唱的是王菲的《梦中人》,两个都不是粤语使用者,唱的彆脚得要命,唱最好的是lalala吟唱的那段,唱的难听却很高兴,但引得与他们擦肩车辆的每位驾驶侧目,有些人觉得他们吵,对他们竖起了中指叫嚣:「嗑药就别开车!」 他们当然没当一回事,就是用粤语唱了句应他:「我彷似跟你热恋过——」 若凡事都放在心上,他们就注定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方,只是,他们也不能对路人扮鬼脸——一个是小有名气的女明星,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时尚界新星(虽然还没露面),这两个身分注定了他们得吞这口气。 但又如何,这一段向下的路程,只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下降——接下来,他们的人生,会一直向上爬,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哎,《重庆森林》上映的时候,你人还没出生吧?」 「好笑,我还没出生又怎样,这样我就没办法看过这部片子吗?梁朝伟金城武林青霞王菲,导演还是王家卫欸。你是不是把我当毯星看了,我是演员,ok?」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必要堵那么多句给我吗?」 如孙夏所言,下班车流量大,尤其是在兰北这个繁华大都市,下班时间的市中心没堵车堵个一两个小时,都是大家要大叹一句真幸运的地步。 孙夏和孟九瀟的友谊好像更上了一层,疯狂劲过去了,冷静下来,但方才的情谊也跟着沉淀,当然还是像两个刺头一般的相处,但是这刺中间,又带了点温情。 「你当时不也还没出生吗?」孙夏下意识的掏掏口袋,才想起自己没带着菸,手指有点无聊,乾脆拆根棒棒糖来吃:「我告诉你,这话让其他人听见,会说我们在炫耀年轻。」 1994年,孙夏还没出生,但冯薇出生了——不过,也是个孩子,是襁褓中的宝宝。 孟九瀟半信半疑:「你真的有看懂?」 「滚你的。」孙夏斜她一眼,也真亏她车技好,始终保持在路上没偏移。 孟九瀟倒是也脸皮厚,也要了根棒棒糖来吃:「我没看懂,但我很喜欢他的镜头画面感,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都会有个日期。」 「哦,那什么的,」孙夏清了清喉咙:「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句话,你留着去跟于老师说唄,不要跟我说,噁心!」孟九瀟调侃:「接下来他要去罗马了,寂不寂寞啊?」 「我就要噁心你!」孙夏笑着哼了声:「他去罗马就去吧,等他回来就必须成全咱们俩——一万年!」 两人又是哄堂大笑,不是对这部经典电影的鄙视,只是两人模仿金城武念台词实在太好笑,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放下大小姐的矜持,大方地在彼此面前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孙夏也真是没想到她和孟九瀟之间居然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的关係,在堵车的车队之间,各自叼根棒棒糖,笑的一点形象也没有。 而划破这愉悦时光的,是手机震动的声响。 看到来电显的那刻,孙夏脸色突然一变,好看的眉蹙起,带有几分疑惑。 「怎么了?」孟九瀟把棒棒糖从口中拔出,好奇的看了一眼:「接啊。」 对,接电话,孙夏如梦初醒,轻轻摇了摇头,才将话筒放到耳边:「雨恩,怎么了?」 那头先传来的是压抑的哭泣声,哭腔好像全梗在喉咙之间,还带着微乎其微的颤抖,孙夏的眉头又皱了一下,正好快过最堵车的那个路段,车动了,孟九瀟伸手替她拿着手机。 没有回应,孙夏不安:「雨恩,怎么了?」 「有、有人跟踪我——」顾雨恩终于挤出了话来,带着浓浓的恐惧,声音都在打颤:「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孙夏怎么办,我、我……」 车上两人脸色皆是大变,饶是这两个人,也是露出了悚然,他们对视,孙夏急喊:「看得出来是谁吗?人还在吗?你人还好吗?」 「我现在、现在躲在一间公厕里,公园里的公厕……」顾雨恩啜泣的,尽可能压低声音:「我报警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我、我好……孙夏……」 孙夏震了下,脱口:「你在哪里?」 孟九瀟瞪大眼睛,按住她握在排档上的手,像是让她冷静一点——这也正常,孟九瀟不知道她有武功底子,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时过去,就是去送人头的。 他们俩对视,孙夏眼里藏着很复杂的情绪,就安全问题而言,或许不去才是最正确的,但是顾雨恩在最危急的时候竟然第一个想到打电话给自己,那表示在她心里,可以帮助她的人,不是赵晴方不是冯蕊,而是孙夏。 他们吵了一场很严重的架,而在这个前提下,她还是顾雨恩这样需要着,岂能不动容? 她想去的,孟九瀟知道,那怎么拦都没有用了。 孟九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即低声:「你打得过吗?」 孙夏嚥下唾沫,竟篤定地回答:「我打得过。」 孟九瀟停滞了一下,接着露出微笑:「好,前面路边停车,我打车回家。」 她非常乾脆,乾脆的让孙夏还反应不来,孙夏诧异了瞪大了眼睛:「九瀟?」 「再让我说一次,我就不让你去了。」孟九瀟挑眉,后方车辆见他们不动,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她说:「现在分秒必争呢,你快点,我不至于一个人回家还会有危险的。」 孙夏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孟九瀟下车非常俐落,孙夏看她这么洒脱,情不自禁喊她,孟九瀟疑惑地回头,她才带着几分忸怩的对孟九瀟说:「如果今天是你发生这种事,我也会选择去找你的。」 孟九瀟愣了一下,接着一笑,手搭着车门,随时准备关上:「谢谢你啊。」 「——但首先,我是不可能让自己遇到这个处境的。第二,换作是我如果身陷危险之中,我不会去求救,而是自救。」 她推上了车门:「快去英雌救美吧。」 // 《重庆森林》,由王家卫指导,1994年上映的香港电影。 但我这篇文并没有设定在2022,所以大家以年纪换算出生年份会觉得对不上是正常的。 本章下酒菜cp疯狂上分!! 156. Revolution 5 「有人在跟我——」 跟她?跟她做什么,还是中间缺少了什么字,比如——跟踪? 「顾雨恩?」 嘟、嘟、嘟—— 「顾雨恩!」 他按下回拨,等到的却是断讯声,这通电话没有接通,他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什么情况。 赵晴方猛然站起,回不了神,他不是不知道对着电话喊于事无补,但一瞬间脑袋好像lag的电脑,自己能做什么竟没有头绪,这断讯声,头一回让他如此恐惧。 「顾雨恩——」 他又一次对手机急吼,怔了一下,抄起了桌上加满冰块的可乐猛灌进体内,气泡争先恐后地衝进他的喉咙,脑袋因突然的冰冷而僵了下,这剧痛与刺激下,赵晴方终于清醒。 这隻无力狂吼的小兽,眼神终于从茫然转为了凛然。 【能回讯息吗?至少发个贴图。】 赵晴方没间着,叫出了地图,搜寻了顾雨恩今天和葛馥安用餐的西餐厅位置,将周遭都看了一遍,草草的看过了南边,顾雨恩的讯息发了过来。 【能。】 这个字应该要让他安心下来,但赵晴方却没办法——毕竟讯息什么的,是文字,而且还只发来了一个字,对面那头操控手机的到底是谁,根本无从得知。 赵晴方又灌了一大口可乐,飆了句脏话,【报警了吗,状况如何,在哪?】 【报警了,我现在躲起来了。】 【不敢回去。】 赵晴方又问她,【有没有人可以求助?】 【……】 【我没想到这点,我忙着跑。】 很显然的,这个时候顾雨恩的法子就是走为上策,她似乎不想惊扰到其他人,一是她的身分,二是怕更引人注目,所以她选择自己躲起来。 赵晴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躲也不能躲一时,好险这个时候顾雨恩正好发来了自己的位置座标。 【我躲在男厕。】 ……这是聪明,反其道而行,就是有点味道。 好,知道了位置,那他就不再是束手无策,赵晴方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随手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他现在没心情哭笑不得,他穿上了夹克拿起了墙面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他甚至忘记要按下存档键。 同时,顾雨恩也发来了又一条讯息—— 【很高大,感觉是个西方人。】 * 是谁? 没看清楚,只隐约看见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惊人的高还壮,身形不像亚洲人,这点她比谁都还清楚。他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在口袋里,唇线抿得很紧,而些微露出的眼睛直盯着她——那眼神很难形容,不怀好意、带有杀意。 她知道自己的仇家有谁,这人可能是谁派来的,她略有所知。(当然,也可能是早想落井下石的对家,谁知道。) 顾雨恩坐在马桶盖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她不敢让自己的腿放在地上——她想尽可能藏好自己的踪影,从地板缝中,是看的到她的两隻脚的。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把亮度调到最低,还特别反其道而行走进男厕,就是不想那么轻易的被那个人发现。 公厕的卫生本来就没那么好,对顾雨恩这种过惯了娇奢日子的人来说,当然是难受,这时间晚了,没人来洗手间,但残留的味道一直飘盪在这个空间里,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她实在也不能要求什么。 能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报警了,警方说正在来的路上,也跟赵晴方说了自己的位置,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顾雨恩都表现得很镇定——她不能不冷静,这时候她在这歇斯底里地哭泣尖叫没用,这根本不会让她得救,反而会让她身陷危险之中。 除了……刚躲进厕所里时,情绪崩溃,打了电话给孙夏。 事后回想,顾雨恩觉得脸颊有点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是手指自己动的!她甚至事后这么想着,但事实就是,她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去求救依靠的人,居然是孙夏。 居然是孙夏…… 她情不自禁的想和孙夏比较,羡慕忌妒,在她面前撑起了坚强的一面,但却不堪一击,一下子,她就又是那个容易拿捏弱小的顾雨恩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她心里还是很喜欢孙夏的。 顾雨恩将脸埋进了膝盖之中,心情很复杂,其实这无庸置疑,她当然还是喜欢孙夏这个朋友,但,孙夏她…… 她问了自己人在哪,会来吗——谁知道,赵晴方不也问了吗,他会不会来,顾雨恩也不敢篤定。 她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但耳朵也没因此松懈,又有脚步声,顾雨恩马上把那些琐事拋到脑后,突然坐起,把手机朝下不让它发出任何亮光。 脚步很沉,一双黑色nike鞋出现在视野里,鞋号很大,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脚,说破旧并不为过,男人运动鞋最多,鲜少有人会把一双鞋穿到这个地步——脏是一定的,不但脏,还破了洞,分别在大拇指及边缘处,后脚根也磨了歪了一边,这是会影响脊椎的,但这个人却还穿着。 这个人节俭得太离谱了…… 那个人似乎没打算如厕,反而在男厕里走来走去,顾雨恩心里咋舌,等到他一度停下脚步时,她又仔细看了一眼。 是nikerevolution5。 她之所以认得出来,那是因为她也买过一双送给当时的男朋友——美国人,那时候她还在美国念书,若现在她买肯定不是这么平价款的,但当时还没出道前,收入没那么高,所以就挑了这款好穿、价钱也算自己可以负担的起的。 顾雨恩头皮发麻,背脊泛起了冷汗——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这款鞋可说是畅销榜上有名,穿的人可多了,而且这里是兰北,不是波士顿。 「rainie?」 才这么想着,外头的人就出声喊她,顾雨恩一震,赶紧摀住嘴避免自己脱口惊呼被发现。 对方却鍥而不捨,敲了敲门:「rainie?areyouhere?」 是典型的波士顿口音,口音是能改,但没有必要谁会去改?所以这个波士顿腔是门外那人与生俱来的。 顾雨恩把自己抱的更紧了,几乎快确定外面的人是谁——这个人比张尚豪或圈内她的对家们还可怕,一旦被发现,她不晓得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熬,就给他熬,说不定熬久了就—— 『我看到了。』 外头的男人突然这么说着,让人毛骨悚然:『影子,芮妮,你藏得住自己,但藏不住影子。』 顾雨恩脖子都僵了,她缓慢低头,看见地面上,有些许的阴影,但轮廓还是看的出来——那是一个人。 『芮妮,别装了我看到了。』男人刻意将声音压低,更有种压迫,轻轻笑一下都让人害怕,顾雨恩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但她依然按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说:『没人拉屎是这个姿势的,男人女人都是,脚不着地?你可真有能耐啊,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种姿势拉屎吧。』 他又用力的碰撞了门,公厕厕门年久失修,一个高大的美国佬这么一撞,当然晃得像随时要被卸掉一般。 外头那个人好像有躁鬱症的野兽,嘴里不断喊着她的名字,身体也没间着,不停碰撞,强力的摇晃下更令人心慌。 镇定,她得镇定,她此时不冷静没人救的了她。 『阿尔宾。』 顾雨恩把哭腔全忍了下来,让声线平稳柔和,但其中还得带着不容欺辱的威严。 还好她有个可以模仿的对象,就是孙夏,她的声音就是如此,虽然和蔼,却又有点冷傲清高。 终于得到她回应了一声,美国佬——阿尔宾终于放过可怜的门,他静了下来,但眼神仍然阴鷙,盯着门板:『芮妮,出来和我谈谈。』 『不,』顾雨恩故作轻松,声音还带着笑,演技班的课教过的:『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不能激怒他,可以用这冷嘲热讽的语气说话,但绝不能提起当年的事,那是阿尔宾人生的污点,让他从一个公子哥沦为现在这个前女友送的一双破鞋也能穿五六年。 两人隔着一扇门,阿尔宾迟疑了一下,将衣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这里不是美国,枪枝并没有合法化,他弄不到枪,所以带在身上的都是利刃。 匕首一个一个掉落在地,顾雨恩心惊,她的前男友,阿尔宾这趟来可能真动了杀机,不,在这些日子之前他的跟踪,可能都想下手,但找不到时机——她毕竟是个二线明星,身边都是人,而且她五官辨识度很高,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他下不了手。 阿尔宾用脚一踢,把那些刀子全踢远:『都在地上了,你要不要出来和我谈?』 面前的门开了一小缝,阿尔宾笑了一下,顾雨恩的脸出现在那门缝,只露出了半张,她就像隻担惊受怕的小白兔,想把自己藏起却苦无对策,只能用这种笨方法苟延残喘。 『好久不见。』阿尔宾看着她笑,gosh,他虽然恨这个女人,却在这时候仍为她的美貌心动——尤其这种害怕的时候,让人生出了征服慾。 如果她不是这么的坏就好了。 顾雨恩戒备的看着他问:『就是你跟踪了我这么多个月的吗?』 阿尔宾还在欣赏她那张脸:『well,没错,就是我。』 『你想干什么!』 问到点上了,阿尔宾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浮念,他还是一派轻松,眼里却阴戾的很,声音再次往下压,然后,身子突然往前扒住了那扇门,用力打开。 小白兔想躲在门里,他不能让她躲起来,顾雨恩尖叫,踉蹌倒地,而阿尔宾也同样失控—— 『莉内婭呢!你把我的莉内婭藏到哪了!让我见她——』 // 此刻的孙夏和赵晴方正在路上疯狂飆车中。 路人表示:「吓死人了这辈子没看过开这么快的车!我要检举!」 157. 我需要你 『冷静,你先冷静……』 顾雨恩挣扎着起身,脚用力一踩站稳脚步,张开双手往下:『深呼吸,阿尔宾,你可以的。』 这是他们以前常做的事,阿尔宾从前就情绪不稳,两人在一起也是有许多问题,常常都是顾雨恩哄着阿尔宾,否则可能遭殃的会是自己。 好险现在阿尔宾还愿意听她的话——还不算把他彻底激怒,他跟着顾雨恩的指引深呼吸,总算又唤回了一点镇定。 顾雨恩苦笑,眼眶是酸的:『好久不见。』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阿尔宾却已经没兴致欣赏:『说正事,莉内婭。』 『不在这。』 阿尔宾气急败坏:『胡说!你没把她带来这里,她能去哪?』 他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莉内婭绝对是跟在顾雨恩身边,而阿尔宾又是这个个性——固执,只信自己要信的,别人说的与他想的不同,就觉得对方在说谎。 唉,这么想想,当初两人谈恋爱时,可真是让她受了不少罪呢。 顾雨恩把颤抖的手藏在背后,挺起了胸膛,堆起了气势:『不在这,真的不在这,阿尔宾!』 『她不在这,不在你这个妈妈的身边,没跟我这个爸爸在一起,她还能去哪——』 他又一次情绪失控,把顾雨恩推到墙面上,后脑重力衝击,痛得让顾雨恩一度说不出话,她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嚐到些许咸腥——是血,她想让自己冷静,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不能激怒他,不能激怒他! 『莉内婭呢,你给我老实说,不要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随后,一巴掌搧了过来,清脆的一声把顾雨恩都给打懵了,阿尔宾掐住了她的脸颊,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做得出什么吧?』 知道,他有病,他真的有病——医检报告都证实了。 顾雨恩啜泣着,艰难地说着话:『我说不在这……是指不在这个地方,我们现在在的地方……不是不在我身边!你先放开我。』 阿尔宾半信半疑,松开了架住她脸颊的手,但仍然把她按在墙上:『所以,她现在和你一起?』 顾雨恩摇头,脸颊还热辣辣的痛:『跟我父母在一起,我工作太忙,这件事也不好曝光,没办法多顾一个孩子……』 『那你眼睛飘什么飘?你在说谎吗婊子?』阿尔宾竟然还不傻,在这盛怒之下还能观察到顾雨恩的眼神飘移:『你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你,知道吧?』 『我没有……我是害怕,阿尔宾,你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多可怕吗?』顾雨恩拼命摇头,背完全抵在墙上,阿尔宾也感觉到了,自己按着的人现在浑身发抖,他皱了下眉:『怕我?』 顾雨恩点头,梨花带泪的样子惹人怜爱,阿尔宾也不例外,两人曾经有爱,他这时候对顾雨恩心疼甚至心动也无可厚非。 他放低了声音,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温柔的说:『我有什么好怕的,芮妮,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日子了吗?』 顾雨恩哆嗦着,迟疑地看他一眼,阿尔宾笑了,抵住她的额头,好像他们还是曾经那对异国爱侣,英俊的波士顿男孩和美丽的亚洲女孩,在波士顿的校园里牵手接吻,在出租公寓里拥抱做爱。 直到芮妮对他说她要回国当演员,不能和他在一起,并提出了分手。 『芮妮……』他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爱她的种种,也恨她的离开。 『芮妮……』想起多年前的种种,阿尔宾又喊了一次,满满的深情,还带着偏执,顾雨恩瑟缩了下,阿尔宾却当没看见,低头吻住了她,一边说:『我们一起去看莉内婭,带我一起去,她得知道爸爸是谁……』 阿尔宾嚐到了她滚落的眼泪,心像被揪在一起,所以她为什么要逃,两个人都受苦。为什么要堕掉他们的宝贝?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还有孩子,他们一定会快乐,一定会快乐…… 但没关係,他们还能回去,回到以前,或许还能再给莉内婭生个弟弟妹妹。 『芮妮,我爱你。』他抱紧了怀中的人,手也不安分了起来,撩起了顾雨恩的裙摆:『我真的很爱你……』 顾雨恩颤抖着,眉头紧蹙,美国男人的带着茧的大手在腿间摩娑,而她的衬衫也被解开了几颗釦子,阿尔宾讚叹了声,低头吻住住她的脖颈。 顾雨恩还在发抖,身体在抗拒:『阿尔宾,找个乾净的地方,这里很脏……』 『我等不及了,就在这里,我们给莉莉生个弟弟妹妹吧。』阿尔宾安抚,也解开了自己的裤头:『我很想你,小兔子。』 顾雨恩被转过身抵在墙面上,可以感受到有什么硬物抵着的腿间,她皱了眉,阿尔宾却浑然不觉——他认为他的芮妮还爱自己,当然没注意到她其实非常不悦。 他安抚着,手伸进了顾雨恩的衣服间,这一抚摸,把顾雨恩吓得抽了口气,阿尔宾觉得奇怪,退了一点正要端详,顾雨恩就突然蹲下身去抱住自己。 『芮妮?』阿尔宾蹲下来看她。 『这里真的太脏了……』顾雨恩微微露出了一双眼看着他,遮掩不了的恐惧,只要视线碰上,她就害怕地闪避,但右手却去牵住了阿尔宾:『而且随时会有人,我不想在这,好歹也找个隐密一点的地方……』 阿尔宾却抓着她的右手去抚摸自己:『我等不及了,芮妮,我好久没碰你,我想要你——你看,这里因为你,已经这么硬了。』 顾雨恩的手在抖,但没有收回的样子,轻轻搭在上头,只是语气仍听得出抗拒:『但是,这里是洗手间,我答应你我不逃,而且一定带你去见莉内婭,所以我们不要在这,好不好——』 阿尔宾当然不肯,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速度快的根本没见着怎么回事——芮妮的手里就多了一柄刀,他迟了一拍,这匕首就已经滋一声扎进自己的腰间肉里。 事发突然,阿尔宾尚感觉不到痛,只是错愕,顾雨恩又拿了把刀子——是自己方才卸下的另一把刀,她站起身,刀锋指着自己尖叫:『走开!』 原来自己卸下的刀,被顾雨恩踩在了脚下藏住! 阿尔宾摸了下腰间,当然满手的血,气急败坏,他起身,发了狠地说:『婊子!你疯了是不是——』 谁知道还没说完,又一把刀划过自己脸庞,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声:「还不快躲!」 顾雨恩怔了下,说中文的!阿尔宾怒气正盛,回头要攻击,手却又被扎了一刀,又听见那女人说着中文:「把扫把给我——」 顾雨恩这个时候反应特别快,抄起扫把扔过去:「孙夏——」 阿尔宾虽然来兰北两个月,但会的中文也就只有一些简单的词汇,这句话对他而言太难,才又是感到疑惑,就猝不及防被面前这个女人拿着扫把一棒捶打的头晕。 接着又是几下攻击,快的他无法招架,他试图要去抓,却抓不住——这竹棒简直成了杀人凶器,比刀枪都还厉害!每一下都能打的阿尔宾痛绝,让他不得不佩服所谓的东方武术。 自己腰上也有伤,那既然打不过就躲吧,却想不到怎么也躲不了,才一闪,对上顾雨恩的眼,阿尔宾只觉得得救了:「芮妮!」就又是迎头一击——顾雨恩拿着面盆,重重的一敲,把阿尔宾敲得眼冒金星。 孙夏一脚把这个高大的美国男人踢到墙上,阿尔宾的脸被挤到变形,听见她说:『手背到脑后,快!』 馀光看见横在自己脖颈的刀锋,阿尔宾头皮发麻,完全没有方才威胁顾雨恩的那股疯劲,乖乖地将手背到脑后。 「水管给我!」孙夏向顾雨恩伸出手,用着这水管捆起阿尔宾的手,残馀的一点,则拿来固定他腰间的伤,避免他失血过多。 固定阿尔宾的这期间两人都不发一语,直到情势真的算稳定了,顾雨恩才小声地问:「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不知道孙夏当时在哪,但刚刚粗略看了眼时间发现,孙夏来到这,居然只花了十五分鐘。 「一路飆车来的当然快。」孙夏没看她,却想笑:「的确是太快——我从瑯山附近过来的」 按一般路程来说得跑个四十五分呢,居然省去了三十分鐘!顾雨恩惊讶:「这也太快了!何必呢?」 孙夏的气息还没平稳,喘着气想了下:「不知道。」 顾雨恩诧异中也仍带着害怕:「不知道?」 「对,不知道,反正就不知不觉飆这么快,因为你处在危险之中,我想要能多快就多快。」 顾雨恩面颊有点热:「……你来也很危险啊。」 「你觉得我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吗?我是知道自己打得过才来的。」孙夏挑眉看她,然后又看了眼阿尔宾腰间的伤:「哦,你也打得过他。」 两人对视,上一回的大吵好像还在眼前,已经快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们看着对方,却没有一点的陌生。 孙夏偏头,自个儿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好像需要我,我才赶快跑来的。」 「我的确需要你。」顾雨恩握住她的手:「没有你,我现在可能……」 「你打得过啊。」 「但我还是需要你。」 他们看着彼此,开关同时被按下,在一样的时间里,他们对着彼此崭露了笑顏。 是啊,她需要她,刚才自己最危险最恐惧的时候不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心吗?她所想到要求救的,就是她的好朋友孙夏。 而孙夏竟也不顾一切,用最快的速度拿着刀子,用着——天啊,扫把!这个恨不得把优雅得体刻进骨子里的孙夏,用了一点也不优雅却很帅的棒法,把她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 孙夏回握住她的手:「和好吗?」 「和好。」顾雨恩点头,捏了捏孙夏的手,两人看着对方笑,这个时候,又听到外头有人的声音:「这里!她和我说她躲在男厕——」 几秒后满脸急促的赵晴方露出了脸,身后跟着几位员警,手上举着警棍,看见现场一片狼藉,却都傻住了。 孙夏笑了下:「想英雄救美却被我抢先一步囉。」 「你怎么也来了?」顾雨恩则是吃惊,正要向前,赵晴方却脱下外套拢在她身上:「先穿上。」 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被……现在衣衫肯定不整,赵晴方还想关心她,但看她面露怯色,又退了一步。 他的手伸在半空中,又收回的动作被顾雨恩清楚看见,她拢紧了赵晴方的外套,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还来不及说什么,员警已经喊她来说明情况。 顾雨恩真的算聪明,原来她早就在阿尔宾来到男厕时,她就已经先啟动了录音功能,他们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这是铁证——阿尔宾这外国佬涉嫌了跟踪、殴打、还有意图性侵害等罪。 对此,孙夏说了一句话:「还挺聪明的。」 铁证确凿,阿尔宾上了銬,但由于他是美国公民,这方面还是得由领事馆那边出面。 阿尔宾被员警从地上拉起,念及他腰上有伤,决定要先送往医院诊治。 离去前,他发狠的盯着顾雨恩,顾雨恩害怕,不自觉的偎进赵晴方的怀里。 阿尔宾嗤了一声,突然用着彆脚的中文高声大喊:「你有我的孩子!我知道在这是个秘密,我就是要告诉大家,你有我的孩子——」 // 二十几章后美女子们终于和好了。(老母亲落泪) 158. 美国往事 赵晴方怔了一下,没先去看顾雨恩脸色,反而先用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时候让她面对其他人惊讶审视的眼光,反而是种伤害。 他这才低头,看见她那张脸唰的一白。 「闭不闭嘴!」孙夏动怒,气得又想用手里竹棍打人,赵晴方赶紧去拦:「孙夏冷静!」 要不是赵晴方拦着,孙夏可能真上去痛揍一顿——以她暴躁的性格是真有可能,而阿尔宾现在也怕她(毕竟孙夏让他见识了东方武术的厉害之处),所以这威吓还真的管用。 员警也吓了一跳——他们常泡的咖啡就是孙夏代言的,这张脸他们熟悉的很,而看见本人做事如此的……emm,不好说,也着实吓了一跳,囁嚅:「孙、孙小姐,请不要随意攻击嫌疑人。」 「哦,我的错,对不起。」孙夏也是从善如流,爽快的认了错,但那眼神还是狠戾的,紧紧盯着阿尔宾,盯的他不敢再说话。 突然爆出惊天大料,所有人都是尷尬——员警这种小老百姓当然对这些八卦挺有兴趣的了,而且看来还牵扯到了另外两个艺人呢,但当事人面色苍白,他们追根究柢去探讨,的确是不太好。 他们迅速带着美国佬上车,留下他们三人在原地,至于警察们上车后会不会详细的问清一切,这个问题或许几天后就能知道了。 孙夏和顾雨恩赵晴方站在一起就觉得自己显得多馀,有点忸怩:「晴方哥,你也来了?」 「……嗯,」赵晴方一向惜字如金:「一股脑就衝来了。」 顾雨恩只觉得面颊潮热,低下头不敢去看他:「都不怕危险的。」 孙夏理解,她也是:「那你有开车吧?你送雨恩回去吧——」 「我想坐你的车!」始终不发一语的顾雨恩突然出声,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她红了脸,央求着说:「孙夏,我今天想跟你一起。」 看样子,是和好了,赵晴方微微一笑,拍拍顾雨恩手臂:「那也好,毕竟我等等要回工作室了。但要注意安全,别再被跟踪了。」 「赵晴方,你先等等。」顾雨恩却又这么说,她飞速掠了眼孙夏,询问:「我想和他聊一下,可以吗?」 * 观察了四周,确认无人且安全,在隐密的角落里,顾雨恩上了赵晴方的车——等会,她才会跟着孙夏回家,两人已经决定要一起过一晚了。 赵晴方从车箱拿出了罐矿泉水:「渴了吧?」 还真的是,刚才高度紧张都没发现,现在和赵晴方一起,一旦放松,立刻就发现自己还真的口乾舌燥。 「那个外国人的腰,」气氛有点微妙,赵晴方播放了音乐,找着话题缓解:「是你用的还是孙夏——等等,我猜猜看,你?」 「你怎么知道!」顾雨恩惊讶了,瞪大眼睛,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明显了,态度一改:「我像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像啊。」 「胡说!」顾雨恩推了他一下。 赵晴方笑了出来,不纠结这个话题了,好奇问:「怎么弄的?」 「他身上有带武器,我叫他拿下来……其实一开始没这么打算,但是他把我扯出厕所外啊,我就踩住他一把刀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 顾雨恩举起手做了个插入的姿势,赵晴方配合的抖了抖,两人又笑出声,好像方才的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态度是那么轻松。 「我其实手还在抖。」顾雨恩伸出手,赵晴方立刻轻轻握住:「我看。」 在自己的指间,顾雨恩的手确实还在哆嗦——无可厚非,第一次把刀往人肉里扎,哪是能云淡风轻笑笑带过的? 「会怕才正常。」赵晴方这样说:「换做我,我也会——」 「他说的是真的。」 这时,顾雨恩突然轻声说,赵晴方抬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接,但实在太黑了,看不清彼此复杂的眼色。 「我跟他有个孩子,我有个孩子,这件事,」顾雨恩说:「是真的。」 赵晴方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怎么反应。 顾雨恩却扬起了嘴角,说出了这个秘密——尤其是对着赵晴方说,她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说出来了,这个藏在心里好久的祕密,她终于对着除了父母以外的第二个人说出口了。 「他叫阿尔宾,是我在美国时的男朋友,个性蛮偏执的,就是病娇——相信你也看到了。」她像在说其他人的故事那样的云淡风轻:「我那时候回国,蕊姐找到了我,刚好我也对演艺圈有兴趣,便决定出道——然后你也知道,我一开始走的还蛮顺的,出道一年我就有了知名度,我觉得可以继续闯下去,所以回美国要提分手。」 「阿尔宾不肯,他……我陪他看过医生,他的确是偏执型人格,所以他觉得,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我就会愿意为了他留下来。」 赵晴方心疼:「然后就……」 「那些日子我不想多谈,总之我就怀孕了。」顾雨恩笑了一下,很淡很浅,却很沉重:「我逃回国内,但也是太傻,不能用年轻当藉口,其实就是笨。我想说……在国内堕胎会被记者发现,我就又去了美国,结果就被阿尔宾抓到,关了一年,生下这个孩子,陪他过了一年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后,我带着孩子又逃跑了。」 赵晴方低声:「就是回来拍《承千歌》的那时候?」 顾雨恩点点头,又呷了口水:「整个时间轴你掌握的蛮好的。」 赵晴方无言,斜她一眼:「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把一直平淡叙说故事的顾雨恩弄懵了,她停顿了一下,哭笑不得:「你为什么在意这个,歪楼大师!」 她调了张照片出来,是一对老夫妇牵着个三四岁小女孩的合照:「是个女孩,但老外的基因太强了,要仔细看才有点东方人的影子。然后这两个人是我爸妈。」 「很可爱,长的像你,还有跟你妈也像,一脉相承的,你看眼睛这边,很像——没人说过?」赵晴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那孩子呢?」 「跟我爸妈住在加拿大了。」顾雨恩调皮吐舌:「你记不记得我拍完《承千歌》后还去了一次美国?我就是去帮忙安置——以后,不能我说我去哪,你们就相信我去哪啊。」 赵晴方哈哈大笑,顾雨恩看着跟着笑了,期间他又问了不少关于孩子的问题,像是叫什么名字,几年几月生的,有没有取中文名字等等的,顾雨恩都如实回答,越答这些问题,她就觉得身心更加的轻松。 车内沉默,若有所思,直到赵晴方又说:「我说点认真的,如果阿尔宾想脱罪,可能会把这件事扯出来,大使馆也会赞成他这么做,毕竟是他们的美国公民。」 「我知道,而且他会赢得民眾的同情。」顾雨恩笑的很无奈:「一个渴望见女儿一面的贫穷父亲,和一个月入几百万的女明星,他就是大家会去同情的弱势。」 气氛又凝重了起来,但赵晴方说的这些是顾雨恩并不是没有准备,今天和他坦白了,接下来她也有了打算:「我明天就告诉蕊姐数姐,不能新闻出来他们才知道。」 「要陪你吗?」 「陪我做什么,这又没什么!」顾雨恩笑了,接着意识到什么,手指着赵晴方:「哦,你该不会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吧!」 又得了赵晴方一个白眼,意思全写在眼白里了——神经病。 彷彿一个祕密累积太久,堵塞淤积,而终于有了个机会清空,身心都放松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不对,你今天问题怎么那么多?」顾雨恩大笑,以肘捣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当八卦在问啊你!」 「好好好,小姐,最后一个问题——别戳啊你!」赵晴方招架不住,揪住了顾雨恩的手肘,这个姿势又把她逗得哈哈大笑,话题一度进行不了,直到赵晴方松手,顾雨恩才说:「也不用最后一个啦,你想问就问没关係,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赵晴方偏头:「不然我是哪种人?」 「你最冷漠了,嘴还很贱——以前还没跟你熟的时候我的感觉啦,但现在熟啦,其实也真没很冷漠,我觉得你应该是怕生,但其实人很好,对我也蛮好的——哦不过,嘴贱这点一点也没改变!」 顾雨恩说完又自己笑了起来:「嗯?最后一题是这个啊?太废了吧!」 「……不是。」赵晴方一怔,才发觉自己落入顾雨恩的圈套,「再给我一题,真的是最后一题。」 顾雨恩挑眉:「说。」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赵晴方轻轻地问她,月光透过了挡风玻璃照了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把他的黑瞳孔映的清楚,清楚的让顾雨恩能在他眼里看见自己。 「因为,我觉得……」顾雨恩抿着嘴,迟疑了下,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但她大胆,她一直都是大胆的,有话直说,此刻也不例外:「你今天就这么跑来,所以我觉得,你对我,应该……」 「你想让我知难而退?」赵晴方闷声笑了。 「不是!」顾雨恩反驳的很大声,她摇摇头:「我不想你从别人的口中,或者报章杂志,新闻报导什么的知道这件事。我想、我想亲自告诉你。」 「为什么你想亲自告诉我?」 「你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顾雨恩有点不高兴,这前前后后的他又多问了几个,还最后呢,骗人!「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应该和我对你——」 「你对我?」赵晴方凑近了一点去问她,他眼里带着渴望,循循善诱,想从她嘴里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 顾雨恩扁着嘴:「你是在逼我说吗?」 「没有。」赵晴方摇头,他笑着,显然是真的开心,但眼里却还有点保留。 顾雨恩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伤色:「因为我有个孩子吗?」 「不!怎么可能?这点根本不会影响。」这次轮到赵晴方反驳的很快,他握着顾雨恩的手,又一次摇头:「你有孩子这算什么问题,因为孩子就不喜欢你?这根本没丝毫关係。」 「很多男人就不是这样想的。」顾雨恩斜他一眼,嘴角扬了笑,又赶紧收起。 他刚刚说喜欢了,顾雨恩清楚听到这两个字,心轻轻地飘了起来。 赵晴方耸肩:「很多,但又不是全体。」 顾雨恩嗔他一眼,眼里有丝丝的甜。 「顾雨恩,」赵晴方却面色凝重,握住了方向盘,好一会,才终于决定说出口:「你还不知道真实的我。」 159. 雨过天晴 这话莫名其妙的,顾雨恩看他:「我觉得我很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了。」 赵晴方摇摇头,黯然的偏头看她:「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退圈,也不知道我跟佟瑛——」 「佟小姐?」这个人名一出,顾雨恩脸色僵硬:「都过去很多年了,她也都要结婚了,我才不会在意前女友——还是她是你的白月光?」 初恋对男人的重要性顾雨恩还是懂的,她也当过人家的初恋,看看,阿尔宾甚至还偏执到飞来兰北找她了。 她脑补功力还是挺强的,一瞬间一篇替身文学在脑内疯狂流转,但又仔细一想,她跟佟瑛还真没什么相似处,长相领域什么的都不同,搆的上边的大概就是同为女性。 「白月光也不至于,就是一直很对不起她而已。」赵晴方失笑,他对佟瑛一直都是愧疚大于爱的。 顾雨恩呼了一声,虽然嘴上说着没关係,但对他的答案其实还是会在意的:「其实你不告诉我也没关係——难道你亏欠这么多年,就从没想过要改变吗?我想是有的吧?」 赵晴方用力眨了下眼,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 「我想是有的吧?」 「我不是个勇敢的人,而且是个讨厌鬼。」赵晴方终究还是说了。 「请加两个字——以前。」顾雨恩凑近看着他笑,笑得好像藏在雨后的骄阳:「以前不是个勇敢的人,但现在是了啊。你听说我出事,不就立刻跑来了吗?」 她忍不住掩嘴一笑:「虽然,慢了孙夏一步。」 赵晴方对此也哭笑不得:「她真是风驰电肘。」 「还挺有文化的。」 「谢谢,毕竟也是曾经入围过作词人奖。」两人拌起嘴来还是如同往常,赵晴方轻轻笑了下,似乎还有点唏嘘:「的确,以前——佟瑛当时……这圈子很多事你自己大概也清楚。」 有些事不用说明,懂的人自然能心领神会,况且这种事说出来,对当事人,尤其佟瑛,更是二次伤害。 顾雨恩听懂了,轻松的神色收了起来,转为凝重,接着犹如破碎,怔怔的看着他。 「我刚出道就挺红的,路人盘很广,这让佟瑛压力很大——她觉得……配不上我,所以也很努力的想上位,只是有点剑走偏锋了。」 分手那时,佟瑛的话还歷歷在目,她掩面痛哭:「你没有错,阿晴,你只是太优秀,优秀到我不知道怎么配你——你没有错,你真的没错!只是这样的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当时的赵晴方,或者是现在的他,都是一个想法。 他没优秀到那个地步。 这就难怪她后来会跟秋叶集团的小开走在一起了,顾雨恩愣愣地问:「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公司不让我知道,他们也了解我,已经猜到我若知道会做出什么反抗——难得出一个第一张专辑就飞升这么快的人,公司当然不能放弃。」赵晴方做了个球型手势:「我当时很像被关在一个球里——单向玻璃你知道吗?这颗球,桐城关我的这颗球,外头的人可以把我看的清楚,但我在里头,看外面却是模糊的。」 顾雨恩失神:「《楚门的世界》。」 赵晴方点点头:「我在一个被精心塑造的、过于理想的球里待了五年,那时候我很自大,孤僻冷傲什么的,随你怎么讲,反正都是那时候养成的。然后某一天,这颗球——破了。」他笑了,竟有点疯癲:「终于破了。」 他自个儿笑了好一会,笑出了几分癲狂,这是个精心塑造出来的完美世界,而他却深信不疑,沉浸其中。 顾雨恩轻咬着唇,等着他笑完——在她终于对赵晴方吐出真话时也一度想要大笑,只不过一种轻松,还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是这颗球毁坏的那天,」赵晴方按着唇,面色一沉,语气也逐渐凝重:「我的公司在关于我的事上都加了蜜,或许我是有才华,但有一部份也靠营销。我的粉丝孜孜不倦的吹捧我,深怕我不开心,想让我成为这世上最膨胀的人。而我的女朋友,为了追上我,走了极端的……」 他虚弱一笑:「我试图去搏过,搏输了,然后看透了,看清自己是怎样的人,知道自己有几两重,然后,便不想再待了——这烂俗的圈子,我再也不想待了。」 「所以就走了?」 「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赵晴方看着她笑,又叹了气:「唯一比较对不起的,就是佟瑛。」 「应该也有粉丝,你背着他们谈恋爱,真的是偶像失格,要反省。」顾雨恩说笑——赵晴方不靠女友粉梦女养的,他的路人盘就可以把他养活,所以谈恋爱还真没什么影响。接着又认真看他:「但她放下了。」 赵晴方认同此话,但又几分不解的看着顾雨恩,她偏头适意,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挺明显的吗?没走出来的话,照那些狗血文的套路,她应该要跟你不死不罢休,然后你们不放过彼此,她会对你又爱又恨——但显然没有啊,她要结婚了有宝宝了,那不是放下了吗?」 赵晴方怔着,反问:「听了这些故事,你不失望?我救不了我女朋友。」 「为什么要仰赖别人救?她可以自救啊。」顾雨恩反问,又是微笑:「赵晴方,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谁一定要救赎谁,佟瑛不用,我也不用——而你,你也不用。」 「你要做的,是放下,是走出来,救你自己,试着重新相信一次世界。」 顾雨恩看着窗外:「我也经歷了很多哦,我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快一年半,被迫生过孩子,藏着这个祕密好多年,还担心我女儿会不会她的偏执狂生父找到,最近还被封杀——但是,你们看我,不还是成天说我笑呵呵的?」 「因为我相信这世界还是有好事的,我的确很脆弱也容易难过,但每一次我都会站起来,因为——雨过天晴啊,我总相信这句话,好事一定在后头等着我的。」 雨过天晴。 赵晴方看着顾雨恩的侧脸,她正能量到夸张的地步,这些鸡汤根本有毒,在看透了自己和世界的本质后,听到这些话,搁在过往他都是嫌弃无比——就像他以前烦顾雨恩一样,元气满满,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但是现在知道一切,听她说着这些事,赵晴方居然没了吐槽的劲,顾雨恩轻描淡写说的这些话,其实不是鸡汤,而是她经歷了这许多之后,对人生的一些体悟。 他们都站在雨里,撑着一把伞给自己遮雨,遮这下了好久都从未停过的雨。 顾雨恩说着其实有点不好意思,搔搔自己的鼻侧:「突然给你灌了好多鸡汤。」 可真佩服那些说鸡汤写手,她光说出来都觉得尷尬,他们是怎么办到说出来面不改色还能说的触动人心的?顾雨恩只觉得自己讲的乾燥乏味,赵晴方肯定下一秒要笑她了。 顾雨恩转过头:「那我们来说说正事吧。」 ——所以,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赵晴方显然傻住了:「正事?」 「开诚布公了,我无所谓,你也无所谓,显然的,我们对彼此的感情都没变化。」顾雨恩摊手,朝他的方向挪近了点:「你喜欢我对吧?」 赵晴方愣了下,笑了出来,真诚的笑总能令人动容,这个笑就很好看,丹凤眼上挑,玩味的看着顾雨恩,把男色撩人这四字无限放大,顾雨恩当然也受不了赵晴方这波攻势。 真是,真忌妒这种能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的人。 他问:「你是在逼我说吗?」 这是不久前顾雨恩刚问过的话——赵晴方知道她还没忘,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了,一双杏眼滴溜转着,纯真无辜又带着调皮,但又苦无对策回应他,所以露出了点窘迫。 顾雨恩挺起胸膛,倒是厚脸皮:「就是在逼!」 可他赵晴方向来就爱跟她懟:「那我不从呢?」 「没有不从这个选项!你只有说跟讲这两个选项。」 「那怎么不是你说?」 顾雨恩理所当然:「因为是我在逼你啊。」 这通歪理把赵晴方都说咋舌了:「你真是——」 一抹柔软抵住了自己的唇,彷彿被棉花糖轻轻点了一下,赵晴方怔了下,下意识迅速碰了唇,顾雨恩已经退回了副驾驶座上。 顾雨恩摸了摸自己的唇,转移了话题:「其实今天你来,我很惊讶。」 「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在飆车了。」赵晴方说:「像是失去理智一样——虽然比孙夏还慢了一步就是。」 当然了,他现在也有点失神了。 「看这反应,我知道了……」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知道你很喜欢我了。」 她抿唇,接着轻咬下唇,保时捷车内瀰漫着甜滋滋的氛围,赵晴方红了耳尖,迎着她的笑,叹了叹气,却也没否认。 怎么给多了个很呢…… 「你也差不多啊。」 这话怎讲,顾雨恩瞪他,赵晴方不可抑制的笑了:「我说一句你就反驳一句,非要把我的观念导正回来,你这还不是很喜欢我吗?」 顾雨恩哑口无言,她是想鼓励他来着,想不到却被他揪成了小辫子笑话自己:「你、你真的是,赵晴方!」 「嗯?」赵晴方凑过来,捧起她的脸,用一样的语气:「顾雨恩?」 很近的距离,临门一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心知肚明了——偏偏顾雨恩还有点担心,覷了眼挡风玻璃:「会不会有狗仔?」 「放心,」赵晴方信誓旦旦:「单向玻璃。」 他们看着——啊不,瞪着彼此,接着笑了,笑声盈盈化进了唇瓣繾綣之间。 或许,是时候该换一把大伞了,可以一起作伴,等雨停,等天晴。 但答应过孙夏今天要和她一起回家,顾雨恩还是没忘,下车时还真没点依依不捨,赵晴方有点不悦:「孙夏可还真重要啊。」 「重要啊,她来的比你还快呢!」顾雨恩理所当然的应回去,调皮的对他吐舌,又想了一下:「我们的事能告诉孙夏吗?」 赵晴方却下了车,陪着她一起走:「你决定就好,告诉谁我都没意见的。」 「蕊姐会很惊讶的,」顾雨恩噗哧一笑:「在她眼里我们两个根本凑不到一起。」 「放心,陆祺寒会更惊讶的。」 提到陆祺寒,顾雨恩想到另一件事:「所以当初为什么那个京玉初要找他发歌啊?」 陆祺寒和京玉初的歌刚发行就得到广大回响,赵晴方都不得不承认京玉初有才,写的歌真的动听——所以她也很聪明,知道搭上陆祺寒这个大流量她才能得到关注,现在就是收穫结果的时候了。 顾雨恩大概把这两人往恋爱的方向想了——一男一女,总会让人这么想,但事实却现实到不行。 「要热度啊,」赵晴方右手张开,又默默的蜷起:「你看她,至少现在火了,上了几个综艺也带火自己的团了,祺寒也得到自己要的了,算是双赢了。」 彼此那侧的手都空着,像是在等待,又明知不行——碍于身分,两人在外头不能和一般情侣一样牵着手,这或许也是身为演艺人员的无奈。 幸亏两人虽然还是浓情密意的时候,但理智还在,年纪也已经成熟,不至于会犯一些刚出道小年轻的错——比如在大庭广眾下秀恩爱,顾雨恩说:「孙夏有个朋友就是因为以为自己没人拍然后就很高调,结果在还靠女友粉养拚当流量的时候爆恋情,听说孙夏曾经劝过那个人,但路人盘不稳,所以现在没戏拍了。」 「知道,不然你以为我跟佟瑛怎么藏那么久的?」赵晴方回答,又比了个球:「我虽然在球里,但还是没傻成这样的。」 「我还以为你在里头憋成了个傻球呢。」 赵晴方无语:「顾雨恩你——」 「咦?」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她这声疑惑打断,赵晴方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原先停着白色jaguar的位置,现在已经成了个空位。 热恋中的情侣惊诧对视,顾雨恩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第一条就是孙夏的讯息。 「你太过分了吧,足足晾了她45分鐘,难怪她要跑!」 「都怪你故事说太久了好不好——」 而晾着45分鐘的孙夏呢,人现在正在高速公路上,乘风破浪的感觉让她脑内分泌起多巴胺,而哼着是百年孤寂。 电话另一边,孟九瀟崩溃的叫嚣着:「你打来就是要逼我听你唱歌是吧!」 「是的,孟小姐,你很荣幸,成为孙夏首场同名演唱会的vip嘉宾。」孙夏大言不惭:「毕竟是第一场,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王菲之所以是王菲还是有她的道理的,而在歌唱上,孙夏就只能是孙夏,还好意思打来骚扰自己,孟九瀟喝了口酒,听到后面这句话更是无言爆笑。 「滚!」孟九瀟笑出声来,接着又怒吼:「你唱歌会影响我的灵感——对了,你还是好好演戏吧,别想着演歌双栖,我真心建议。」 跟时尚无关的事上,孙夏是不会听从孟九瀟的建议的:「谢谢哦。」 孟九瀟撇了撇嘴:「看你样子,救到人啦?」 孙夏把过程说了一遍:「结果根本不用救,她自己就扎了对方一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兰北市专出勇猛的女人。」 兰北市勇猛女人之一孙夏哈哈大笑,孟九瀟又问她:「那你现在忙完了?是要来找我喝酒是不是?」 「没,喝酒以后吧,我很忙的。」孙夏拨了方向灯:「有人约我。」 * 孙夏停好车,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但也是白做工,这里这么偏僻,狗仔要跟来这也很难。 这里不是瑯山不是锦西岭更不是市中心,他约孙夏的地方,反而是兰北市郊与仁南交界处,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偏僻小村庄。 「老于我到了——」接通电话,孙夏拉了长音,听来有点像在撒娇。 「你先进来,我去门口接你。」于皓俊声音很疲惫,这也当然了,明天早上七点的班机从庆霖机场飞往罗马,连日来连轴转,他不累也奇怪。 没出几秒,于皓俊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大概是声音及印象所致,孙夏总觉得他是死撑着自己,要在她面前出神采奕奕的样子。 孙夏走了过去,于皓俊停了下来,接着她就张开了双手。 于皓俊盯了一阵子,哭笑不得,随即把她拥进怀里,用他常用且爱用的姿势——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蹭,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很想你。」 // 过去的事牵扯到佟瑛,不多写是觉得会对她是种伤害,大家只要知道他们两个都走出来,现在都很幸福就好了~ 话说这对可是我写过的第一对在正文里成了的副cp呢!雨过天晴终于在一起啦~赵哥你可要感谢我让你抱得美人归嘿! 160. 偏僻的别墅 当时孙夏也知道顾雨恩大概得跟赵晴方说很久的话了,正无趣的玩着手机看热搜吃瓜时,于皓俊的讯息发了过来。 简单的问一句忙吗,孙夏不但不忙,还很无聊,立刻就打了电话过去。 在秦露庄园里,孙夏是有发现于皓俊的不对劲,但那时他们都将面对秦玉露,别说孙夏,连于皓俊都很快的收起了情绪。 在那之后,于皓俊什么也没说,所以这通电话,他肯定是想了很久才打来的,孙夏问他:「你怎么了?」 这句话完全没变,她在秦露庄园也是这样问他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想到这事,停了下:「你在忙吗?」 「忙啊。」孙夏理所当然:「忙着諮询,看看是什么让我男人最近变得这么奇怪。」 于皓俊低低的笑了。 虽然隔着手机,孙夏也能浮现他笑着的样子,他常这样笑,而且也真的很好听,并没有刻意塑造而导致油腻感,他没有用力过猛,本人的气质就是个高冷贵公子,这样笑,反而更有魅力。 他笑了好一会,声音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力不从心的疲倦:「我很想你。」 孙夏笑了下:「所以现在很想见我,是吗?」 出乎意料,手机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下:「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已经误会是这个意思了。」这行为是有点作还傲娇了,但孙夏吃这套,毕竟她本人也是这个想法:「你人在哪,我去找你。」 于是就有了一小时后孙夏抵达这郊区小别墅的事了。 说是小别墅吧,肯定也有五十坪的,这对于皓俊来说当然是小,他可是在cbd都能拥有两套百坪平层的人(姚采莹放弃他后于皓俊又睽违多时的能够回到之前那座平层了),这足足少了一半的空间,当然是小。 于皓俊不是什么需要长时间温存的人,抱这一下基本就已经让他能量回復,他牵着孙夏的手往屋内走,孙夏问他:「怎么连点家具也没有,新买的?」 「的确刚买而已,之后还得整修,今天先委屈你了。」交到手上的饮料还有点冰凉,但这栋屋子压根没有冰箱,大概是知道她要来后于皓俊赶紧出门买的,两人坐在木板地上,于皓俊说:「之后想要铺地毯。」 「别铺,这种农庄的房子就是要木板才有味道啊。」孙夏比划着:「如果你真想铺,我看过一种设计,就是铺一片就好,铺在沙发区,这样的话客人来的多也能坐地上。」 「是吗?」于皓俊想像了下,又笑得有点无奈:「但是会来这的,大概也就你一个客人而已啊。」 孙夏倚过去,几乎全身都倾倒在他身上了,她笑的促狭:「我还客人?」 于皓俊放下手中的饮料,把她提了上来抱在腿上,很显然的温存一下可以,但不够,他抱住孙夏,鼻尖蹭了下她的脸颊:「我的爱人。」 「这还差不多。」孙夏满意的很,哼了一声,这声哼的尾音都还未落,孙夏便低头封住他的唇。 谁说她不想他了呢。 这唇瓣相交一会,孙夏打算离开,后脑杓却被他向下一按,于皓俊不肯结束,贪恋着索求着,不愿让她离开。 「孙夏……」 他悲凉绝望,而孙夏是汪洋里唯一的那根救命浮木。 好一会,孙夏才捧着他的脸,低头看他:「怎么了呢?」 经过刚才那段激烈又悲悽的吻,孙夏不可能不意识到事态严重——于皓俊心态几乎快崩了,很显然的这不是一天造成的,孙夏难免自责,自己竟然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 「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于皓俊把孙夏抱在怀里,孙夏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大致猜得出这张脸上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光一想,就难免心疼。 于皓俊长叹一声:「我以为自己可以调适的——而且你也很忙,那件礼服我有看到,银河裙襬很漂亮。」 「是九瀟设计的,她很厉害的,等她先把女装做起来,之后发展男装线的时候得靠你了。」孙夏撑起自己身子,用鼻头蹭了下他的:「说完我,说完九瀟,现在该说你了。」 于皓俊出了神,声音有点飘,又难掩失落:「我觉得我太夸张了,但是,我真的……」 他把那天去了锦西岭见槐序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鉅细靡遗,甚至连姚采莹那段都说了——当然,说到这段的时候,孙夏瞇着眼紧盯着他。 「我跟姚采莹就这样而已!」孙夏这种不信任的眼神让于皓俊委屈极了:「距离很远,聊天也只聊了一会,林思格就来了。」 「但她毕竟是可以为了你杀人的人。」孙夏不为所动,接着挥挥手:「继续说吧——林思格怎样?」 接着就说起了他怎么试图套林思格话,以及意识到那通林思格的电话是从刘女士手机里拨出的——这是让他最难受的,长年来信任的人可能是他人居心叵测安排在身边的,这怎么可能坦然接受,觉得自己笨,却又死鸭子嘴硬般想替那个人辩解。 还有最重要的,他们最关心的——密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夏已经从于皓俊身上下来,大概是觉得以这种姿势说着正经话题还是挺不正经的,但虽然如此,于皓俊始终捏着她的手说这段故事,说到激动处,甚至情不自禁用了点力。 「槐序说妈妈进去过?」听到这,孙夏露出了惊诧神情:「他有详细说吗?」 于皓俊摇摇头:「他那时候也才三四岁,要他记得实在太难,况且他可能意识到妈妈的死跟这有关,所以大脑啟动保护机制——你跟我提过的,因此槐序大概也不太记得这件事的详情。」 就像原主想不起17岁那年到底是为什么摔下楼,大脑认为这段记忆可能危害自身,便自动屏蔽,将记忆封藏在潜意识里。 孙夏也捏了下于皓俊的手指,两个人都若有所思,许久,孙夏才说:「那肯定不是很开心的回忆,不要强迫这孩子想起什么。」 于皓俊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提议让槐序去接受催眠。」 她自己就是靠催眠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他们而言这个法子有效,以于皓俊对孙夏的了解,说直白点她是个利己主义的人,的确有可能提出这个建议。 孙夏却轻轻一笑:「我不可能去揭一个孩子丧母的伤疤,况且还是你这么看重的小外甥。」 「可是以你的作风——」 「作风能改。」孙夏淡淡的说:「你上次也说了,你很重视他,我就也重视他——我还没这么冷血。」 话说得很明了,于皓俊心一柔,把孙夏揽进怀里,吻了她的额角:「谢谢你。」 槐序若想起来,她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原先那样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的孙夏竟然愿意为了他改变风格,于皓俊怎么能不感动? 孙夏却感觉很彆扭,好像内心被窥伺了——她还不习惯敞开自己的心,就算对方是于皓俊也是,她扭了扭身子,彆扭的说:「好了,别抱我了,再这样我就改变主意了。」 「好,不抱。」于皓俊失笑:「别提这些事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看。」 这空无一物的房子不晓得要看什么,孙夏也很好奇,和于皓俊牵着手走到后门:「你挺好奇我为什么要买这栋房子对吧?」 「是啊。」孙夏东看西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里如果要休息确实挺清幽的。」 他们住在纸醉金迷的兰北市中心,活在镁光灯下,突然想要来这个和灯红酒绿完全扯不上边的小农庄过上几天也是情由可原。 于皓俊轻轻笑了一声——状况好多了,没像刚才那样死撑着的笑一样让人心疼,这是真的紓解了点。 「我带你去看。」他说着,一边推开了后门:「你看。」 走出后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坪,月光照在这光秃秃的草地,没什么特别处。 毕竟是小农庄,没有高大建筑物屏蔽,冬天了有点冷,孙夏挽着他的胳膊缩着身子:「看……什么?」 「看不到尽头吧?那边,你有看到吗?有绳子围起来,之后我会盖围墙。」于皓俊搓了搓她的手替她取暖:「确实占地很广,这一大片都是我的——我之后要修一个通道,然后大概那边,就那边,我想做那种欧式小凉亭,到时候就可以在那里喝下午茶睡午觉。」 「那其他地方做什么?」 于皓俊理所当然:「种田。」 孙夏噗地笑了:「这就在想退休生活啊,想当农夫?陶渊明行为——以后要吃老本?」 「还有靠小影后养我。」于皓俊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笑:「你希望我种什么?」 「嗯……种点好吃的,辣椒啊、蔬菜啊……哎,这块地这么大,你要不要也挖个鱼塘养鱼?」反正是说着玩的,孙夏还真想像了起来。 「有辣椒又有鱼,想吃剁椒鱼头?」 「那就还得种葱跟蒜了。」孙夏忍俊不禁:「味道好重的感觉。」 于皓俊没应这话,只是面带微笑,孙夏自然认为他是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去了,不免也心生期待——以后就有个假日农场了呢:「我一定要好好活到那个时候。」 因为前路不明,他们从未跟寻常情侣一样计画过未来,这是头一次,起初还是开心的,但理智归来,就又有几分惆悵。 这毕竟束手无策,她重生的这两年多,本来就是命运施捨,多给她的宠爱了。 「会的。」于皓俊心里也有点波动,但他选择抚平她的头发:「虽说有多久是多久,但我希望很久。」 「好拗口的一句话。」孙夏笑出声来:「心情好多了吗?」 「好多了,这样就够了。」他们两个又一起看着此时这片荒芜贫瘠的草地,到底是没整修过,没什么好看的。 于皓俊又仰望着天空,看着月亮笑淡淡的,但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他挑眉看孙夏:「其实我自我调解的能力还挺强的。」 孙夏显然不相信:「真的?」 「真的。」于皓俊拍拍自己的胸膛:「否则什么事都是你来,我还能干什么?」 「做我的情感调剂啊,我压力很大的,需要一个人来给我点疗癒。」孙夏说笑:「开玩笑的——没有你怎么行啊,比如天悦内部那些事,没有你那边的线,根本办不到。还有锦西岭,我根本就进不去,还谈什么查真相?」 孙夏说着也一起抬起头,语气一变,突然哦了声:「有星星!」 话题变换太快,于皓俊跟不太上,而且他买别墅后从没发现过这事,惊喜地抬头:「居然还看的到星星?」 想不到仰天,却只看到满天漆黑,于皓俊左看右看,半颗星也没看见。 就说嘛,这里又不是高海拔的山,的确是偏僻点,但也不至于真能凭肉眼看到星星。 他低头瞧孙夏,她就露出那种恶作剧得逞的俏皮表情,学着:「居然还看的到星星?」 「骗我——」于皓俊去挠她痒痒肉,孙夏其实挺怕痒的,一挠就跑,幸亏这里占地大,不管怎么玩她跑他追插翅难飞都可以。 打闹着玩了一段,于皓俊胜在腿长力大,伸手一捞就把孙夏抱进怀里:「还逃!」 两人笑闹成一团,于皓俊得逞的笑了,又一次挠她:「这次你输了——」 「幼稚死了,老于——」孙夏呀的叫了一声,笑着扭动着腰,接着转过去捧他的脸:「会笑了,心情好很多了?」 于皓俊哦了声,理解了什么:「原来为了让我笑,所以贡献痒痒肉吗?」 把她说的跟霸总小说里感叹的说『少爷终于笑了』的管家似的,孙夏撇了撇嘴,把影帝这张好皮相当汤圆一样又捏又揉的:「嗯,虽然说笑或不笑都挺帅的,但我可能还是喜欢笑着的样子吧。」 孙夏称讚他帅,于皓俊老高兴了:「我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哎呀,你膨胀的我快被压死啦!」孙夏说完,罕见的主动抱了于皓俊一下,把脸埋在于皓俊怀里——两人身高差距也只有15公分,很难做到那种特别苏埋胸姿势,所以孙夏只能微曲膝盖:「傻子,以后你心情不好,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你做我的情感调剂,我也可以做你的啊。」 于皓俊见状想笑,浪漫气氛都被这个姿势搞没了。 但他当然很喜欢孙夏投怀送抱,她是个很少见表现出这种样貌的人,孙夏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要强的那一个,连在他面前也是,所以两人之间,要抱抱的通常都是他。 他弯下腰抱住她,几乎就像是要把孙夏埋进自己身体里似的,用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说:「小影后——」 「你能重生,真的太好了……」 * 「这里你已经很熟了,我就不招待你了,想喝什么自己来吧,我很累了。」 白夫人的声音真的听得出疲倦,她睡眼惺忪,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她性子古怪,起床气也是当然有的,现在当然没好气。 她做在床上,头发不仅毛躁还乱蓬蓬的,却没想要去整理——在这个人面前,她不必要保持美丽,最好丑陋,让他再也没有兴趣。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没有去倒茶,他只是坐在床沿边,看着她脸上烧伤的疤:「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冷漠?」 白夫人连看他都没兴趣,眼神毫无波动:「姚鸿,你很清楚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们的关係早已破碎。 俊美的总裁抿起了嘴,姚鸿眼神里起了变化,几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时,他已经掐住了白夫人的脖子,声音就像是低吼的野兽:「你再说一次。」 他的力道可不小,白夫人几乎快吸不到气,却不甘示弱瞪着他:「掐死我啊,掐死我还算成全我——你以为想要在这里受苦吗!」 他被白夫人这句话激怒,却偏不想让她得意,一把松开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白夫人态度却丝毫不退,她冷哼一声,把鄙夷表现的淋漓尽致:「姚鸿,你除了会动粗,你还会什么?你真以为自己多会治理公司?你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没人知道?你真以为自己比得过你弟弟——」 「闭嘴!」姚鸿一掌摑了过去,搧的白夫人眼冒金星,险些从床上摔下去,这时脸又被他掐住,被一把强摁在床上,听见他咬牙切齿的说:「我知道你一次次刺激我是为了什么,放心好了,我不可能顺你的意……」 他顿了一下,这密闭空间里瀰漫起了一股血腥味,白夫人盖着的那张白色毯子被血染红,就如他常见的那样蔓延开来。 先是一点,接着扩散,最终,满床鲜血。 「啊,真是时候。」 白夫人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这孩子可真是听我的话——昨天吞了药,就算好今天跟爸爸说声再见就走!」 她越笑越大声,越来越疯癲,从她计画的那天开始,她就在等着姚鸿看到这幕的画面! 这表情,果然不负她的期待。 姚鸿震惊,退开一步站起——但除了惊讶或许还带点噁心,那毕竟是血,毕竟是他的骨肉:「你疯了是不是,在这堕胎?真对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顾?」 「怎么,你还知道心疼我?怕我死的话,就送我出去看医生。」白夫人偏头一笑,竟隐约能看出尚未烧伤前的姣好面容:「你想演你的深情人设到什么时候,演给谁看呢?」 他们都知道的,姚鸿不可能送白夫人出去就医,这无疑是把她被囚禁的事公诸于世。 姚鸿顿时如被抽乾了似的,他愣愣地看着这满床鲜血:「你疯了……」 「我跟你之间,哪个不是疯的?姚鸿,你得清楚一点,」白夫人笑了,还带着点过往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冷血至极:「于皓依愿意为你生个孩子,那是因为她爱你——但我恨你,我是不可能替你生孩子的。」 // 皓哥:老婆能量补充完毕(满足) 161. 十四年 结束罗马艺术节的行程,在法林明高机场,苏哲睿和王润新准备返回昭国,而于皓俊则是…… 苏哲睿咋舌:「你要去一趟巴黎?」 「嗯,」对苏哲睿,于皓俊从来都不会有过多的掩饰,他很坦白:「我说要买个包给小孙的。」 「她什么包没有?更何况那些品牌不都配货制的吗,你可能都没她容易排的上呢。」 瞧他眼里略有打趣意味,于皓俊摸了摸鼻子:「你直说。」 「没,我可没笑你的意思。」苏哲睿举起双手装作无辜:「不过没想到,你被迷得神魂颠倒时,会是这个样子啊?」 现在机票都已採电子化,于皓俊当然不必带着那么多张指到处走,他收起手机:「神魂颠倒?」 苏哲睿笑笑,毫不掩饰调侃:「这还不神魂颠倒吗?这么多天行程了,你还不嫌累为她飞去法国。」 于皓俊答不上话,彆扭的转移话题:「我也要去卡地亚看看袖扣的。」 「行行行,看袖扣。」知道他不好意思,也达成自己的目的,苏哲睿也不过份继续调笑,反而转了个话题:「居然已经两年多了呢。」 王润新离座去拿vip候机室的饼乾,这表示两人可以趁这时说些心里话。 于皓俊觉得好笑:「什么两年多?」 「演楚君瀟那时润新就跟我说有苗头了,现在不是两年了——你宝贝得要命的那个桃花结不就她编的?我也算是一路看过来的。」他笑了一下,突然沉重了起来:「我本来以为你们不会走的那么快。」 于皓俊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咖啡:「我曾经……为了这件事放弃过一次,最后结局痛不欲生,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这样子了。」 这话把苏哲睿说的一愣,不过两人共事超过十年,又有同一个努力的目标,他确实能从这些话中明白于皓俊所说的。 他们的未来或许太过飘渺,想做的事过于危险,光顾自己就有些吃力,更别说还把心爱的人牵扯进来。 这是他当年和冯薇分手的原因,而结局就是给了他惨痛的一击。 痛失所爱,佳人成白骨,从此阴阳两隔,不復相见。 而苏哲睿自己当然也是,他和冯蕊相识许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双箭头,却因他自己的顾虑,迟迟未走在一起。 两人闷不吭声,附近的西方人都说着不同语言,其中一个日耳曼语种的大叔说的最兴奋,而反观于皓俊这厢,气氛就有些凝重了。 苏哲睿浅笑:「你现在这样,她一定很高兴的。」 『她』大概指的是冯薇,于皓俊微微一笑——其中玄之又玄的事情,就不多解释了吧:「是啊,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于皓俊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我还比你好些呢,她至少还都清楚我在搞什么,你呢?」 「你真是……」苏哲睿无语凝噎,又嗤的一笑:「我以前真的看你很不爽,觉得你这傢伙凭什么让我紆尊降贵来当助理。」 于皓俊挑眉,哦呦了声:「好啊,这是想撒手不干了是吧?果然十年多的友谊就毁于一旦——啊不,一句话。」 苏哲睿乜他一眼,继续:「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苏哲璟的事,我妈的事,而你也一样,知道了你姐和槐序的事,我才知道,我不容易,你也挺不容易的。」 他们俩认识真的久,但这些体己心里话,是真都没对彼此说过,于皓俊总觉得头皮发麻:「太肉麻了你,别以为说了这话我就不会起草解约书。」 「去你的。」苏哲睿大笑:「怎么,解约书不就老样子要找宗律师吗?宗煜不止是你的人,我也熟的!」 太熟就是这个坏处,十多年了,于皓俊任何法务相关事务皆找兰北市鼎鼎大名的王牌律师宗煜,而但凡宗煜要联系于皓俊,那势必得透过苏哲睿,久而久之,苏哲睿自然也和宗煜熟识了。 两人一起大笑,气氛就没方才打算说体己话时那种彆扭尷尬,他们不约而同想,果然与身边这傢伙相处时,还是这样最自在。 「解约后你打算做什么?」苏哲睿拆了包小饼乾来吃——现在于皓俊不抽菸了,甚至还鼓励着他戒菸,只能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两人现在不能一块去吸菸室聊天,他如果还想和于皓俊聊天,就只能忍着菸癮了。 机场提供的是苏哲睿喜欢吃的维西尼奶油夹心千层,他吃的很开心:「我听说,你在兰北仁南交界那边买了一栋农舍?宗煜说的,毕竟你连买卖契约都会拿去给他看。」 「农舍。」于皓俊重复了一次,又觉得也不是不对:「对啊,还附带了一大片田。」 他笑着转头看苏哲睿,眼里促狭的很:「我想下乡种田去,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寄点有机蔬菜给你。」 苏哲睿笑弯了眼,却是咬牙切齿的说:「谢谢你哦,于老农。」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没方才那样凝重,他们笑了一会,于皓俊又顿了好些许,才说:「明年我们就认识十四年了。」 一直说久,但当于皓俊说出确切数字,才让苏哲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十四年前,他们才18岁,当时(应该说至今仍是)他是个家中爹不疼的少爷,被流派来做于皓俊的助理,他理所当然地看这人不顺眼,而这人当时意气风发,现在仍旧英俊,却多了故事的沧桑。 于皓俊垂眸,又重复了次:「十四年。」当时是六月签的约,差不多半年,确实该进入讨论续约的阶段了,他伸出手指数了数:「七年一个约,我续了一次,所以这一次,我想……不续了。」 苏哲睿怔神。 所以才会提到起草解约书是吗?原来是因为不打算继续在天悦待下去了。 他不想待也是合情合理,天悦几乎把他利用到底,靠他赚钱,但在陷害他这事上,也从不心软。 「所以……是真要去当老农?」 于皓俊嗤了一声,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我这个年纪下田,应该还不算老吧?」 他才32呢,绝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人说他老,但孙夏老于老于的喊,倒是无妨——毕竟人总有个例外。 「说这话矫情吧,也很突然,但我只是想说,这些年谢谢你啊,兄弟。」 财务的方面他一窍不通,若不是有苏哲睿从中调查,或许现在于皓俊连天悦和vagars有掛勾都没不清楚呢。 苏哲睿有些难受:「说什么呢。」 他嗐了一声,听着像是叹气又像在笑,这话题太凝重了,两人沉默了许久,静静地喝着咖啡,听着一旁完全不懂的日耳曼语种发呆。 他们是共患难的情谊,虽一开始都是为了一个目标绑在一起,但这么多年,也有了真感情,把对方当作无血缘的兄弟。 到点了,两班航班离的近,也差不多该走向各自的登机门了。 「皓俊啊。」于皓俊起身的那刻,苏哲睿喊住了他,他带着点试探和期待回过头,苏哲睿知道他想听的答案是什么,但两人都是30+的男人了,自然也清楚,这个答案虽梦幻却不切实际。 「兄弟,我也很想像歌词唱的那样,说一句朋友一生一起走。但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年纪,拥有这样的背景,走到这个位置,要掛虑的太多,我不可能真的和你说——好啊,你走我也走,咱俩不拆伙。」 于皓俊轻笑了声:「你若真说了,我才觉得不像你。」 苏哲睿也笑了:「是啊,所以,要和你在此分道扬鑣,还是和你一生一起走,我确实也得做万全考虑。」 于皓俊点了下头,又故作惊愕:「你也打算走?」 「少来了你,不是早算准用温情攻势拿捏我吗?」苏哲睿切了一声,他拍了拍于皓俊的肩膀:「你要离开,我不惊讶,这的确是你会做的选择。至于我呢,我从没想过离开,但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确实让我动了这个心思。」 他眼神带着唏嘘,还有点自嘲:「我妈临走前有句话说的很好,为自己挣个好未来,但这之前我在干嘛?我在为她想法子扳倒老头,我从没为自己,我都在为别人。」 「所以,你让我好好想想吧,要继续完成她的遗愿干倒苏杰胜呢,还是跟你一走了之,陪你自立门户打造娱乐圈新帝国……」 「我可没想做那么大的事业。」于皓俊赶紧制止,这种豪语20初涉世未深的青年说起来挺热血的,但他们这些都过半60的,说出这话就挺搞笑的了:「我要下田呢。」 苏哲睿翻了个白眼:「少来,你怎么可能间的住。」 他果然还是懂他,于皓俊微微一笑:「我等你想。」又顿了少顷,虽不想破坏这温情一刻,但实在忍不住要说:「你要跟我一生一起走,但是就是保持这种关係对吧?就是好兄弟。否则我跟你,嗯对,怪噁心的。」 「神经病。」苏哲睿啼笑皆非,以肘击了于皓俊胸膛,感受到结实,突然说不上什么,倒也认命:「唉,回去要健身了。」 这话说在于皓俊心头上,他得意的背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翘起:「就是,现在知道男艺人保持身材多不容易了吧?」 两人对视,僵持不了多久,不约而同一笑,苏哲睿说:「快去吧,去巴黎带包,都快成代购了。回去我们可有很多事得忙的——你的官司、公司内的事、还有《花开两生面》重新拍摄,忙得很,你好好趁这机会休息吧。」 阳光透过候机室的落地窗照进来,走向各自的登机门前,他们默契的回了头——就像这十四年来一样,他们总是那么有默契。 是分道扬鑣,还是一生一起走,或许这个问题,两人都有了答案。 但,何必这么急呢,两个挺拔俊俏的男人都失笑了,于皓俊弹了个响指,苏哲睿也弹了下舌,然后,走向各自的登机门,上了飞机,往各自的目的地前进。 * 红色帷幕升起,热烈掌声中,女孩颠起了脚尖抬高了双手,三十二回旋之后,接着一跃至天空做了个阿拉贝斯克,男伴接住了她,带着她转了一圈。 她伸展着双臂,优雅又不僵硬,足尖点在台上,画出的每个圆,都是优美好看。 无庸置疑的,她是这舞台上的焦点,没有人可以把目光从这个美丽又有实力的女孩身上移开。 一套舞结束,她和男伴做了谢幕动作,这是她在校内第五次作为首席舞蹈员演出的芭蕾舞作品。 她按着胸口笑着起身,对上了台下女孩的笑容,她热烈地拍着手,喜形于色。 …… 她的身型没变化多少,勾着身边的女孩喜悦地说着话——她的步子很雀跃,身边的人笑着,对她的喜讯也同样开心。 然后,然后…… 不知道了,电光火石,天旋地转,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听着医生对她的审判。 「这个脚……我的建议是,别跳舞了,实在是……唉。」 唉。 …… 沉沉潭香瀰漫在诊间里,她躺在躺椅上,紧闭着眼,眼皮底下眼球却快速的活动着,眼角躺下了泪珠,就如一串珍珠。 那年五月的梅雨,到现在还没停。 「她恨我,」她哽咽着,接着笑了:「许医生,那个人恨我,那个人想要我死……」 情绪不稳了,许医生攥住孙夏的肩膀:「孙夏、孙夏,没事,现在你已经22岁,不管看到什么时候的记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回来——现在,我数到三,我们就醒来,一、二、三——」 女孩从椅子上腾地坐起,许医生适时的张开双臂,接住了这个刚从潜意识这片人类都尚未完全探讨到的天空坠落的女明星,她抱住孙夏安慰:「看来这次,是有成效的对吧?」 孙夏此时也需要点慰藉,她抱着许医生,缓缓的点了点头:「第三堂课就看到,算快吗?」 「还行,看来我不必愧疚我给你收的钱。」许医生玩笑:「差点以为你要让我砸招牌了呢。」 「收这么多钱还没点成效,我是真的会来砸你招牌,许医生。」孙夏也戏謔的回应她,她的面前不远处,就摆着一面圆镜,清楚地映照出此刻孙夏的表情。 她看见自己抱着许医生,眼里没有以往的迷茫,她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或许是灵魂中残存的原主碎片。 她彷彿一半是冷血痛恨的,瞳仁黑的深不可见底,但另一半,却是脆弱的、心碎的、痛心的。 真相,真相是如此的难以让人接受,但它就摆在那,在心里的最深处,等着去揭开,残忍、难看,但真。 孙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着隐在嘴角的笑,终于缓缓地,冷冷地,慢慢扬起了嘴角。 「——我看到了。」 162. 医学美容 针筒扎进皮肤里,钟慈眉头皱都没皱,看着医生将药剂打进自己皮肤里,她尽量保持不动,馀光撇了那边的孙夏。 孙夏翻阅着医美诊所递给她的关于新品的介绍,又看了新医生的简介,无视钟慈打量的目光。 钟慈等到注射完毕,她才说:「「孙夏,我可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你会约我来打保妥适——但也不至于要把我约到这儿来说话吧?」 孙夏和钟慈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人一般用通话联络,况且钟慈除了忙着把yeboyo的地基挖空翻倒这家公司外,她还有个品牌zc进入了成立阶段,忙得不得了,自然也没什么时间和孙夏见面。 反正孙夏最近也到了得注射针剂的时候了,乾脆就挑这里见面,不但隐密性高,还不用浪费彼此一点时间。 「不觉得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还有,我可还没到需要打保妥适的年纪。」孙夏纠正,瞄了一眼:「水光而已,而且今天也还没要打,跟你一样是諮询——不是吧姐,你已经到了要諮询洢莲丝的年纪了?」 洢莲丝就是所谓的少女针,具有拉提及消除法令纹的效果,孙夏前世也是到了年纪,演员又是吃青春饭的行业,她为了延长职业寿命,当然也諮询过舒顏萃或洢莲丝。 「我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为自己的年纪自卑,毕竟也快30岁了,但我也的确不喜欢被人看出老态——我妈妈也是。」 钟慈拿着镜子端详,不敢用力动她的脸颊:「这几个月忙得很,皮肤状况已经开始差了,我总得要好好保养,毕竟接下来,还有个令人期待的大事发生呢。」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孙夏还是听懂了——看来接下来有得拋头露面的时候了。 孙夏却不忘调侃一下:「什么大事还得保养一番啊,该不会要结婚吧?得给我发一张帖子,我去凑凑热闹。」 想不到钟慈云淡风轻地说:「结婚是会结的,大概后年吧,毕竟今年都快过完了,明年我也很忙呢,我哪有时间结婚?」 孙夏这下真的震惊了:「原来你有对象了?」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多疏远。 「不是对象,商业联姻你没听过吗?」钟慈笑了下,并不在乎:「目前正在物色对象,看哪个可怜虫被我选中。」 「那我们先为那个可怜虫默哀?」 钟慈翻了白眼:「讲正事,我说的大事是……」 她语气再没有方才的戏謔,而是慵懒,说的好像只是邻家小狗生了似的,但,说出来的话,可没那么简单。 「局已经佈好了,就等你那开第一枪——接着,我们就可以收网了。」 孙夏的嘴角一点点的上扬:「不愧是慈姐。」 「溢美之词就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清楚。」钟慈还是钟慈,甚有自知之明,一点也不想谦虚:「你那一枪什么时候打出来,给我的时间点,我好做下一步盘算。」 「第一枪,大概会在十二月到一月这个期间打出来。」孙夏看着天花板的华丽吊灯,垂坠下来的珠饰映照的光芒,她懒懒的笑了下,却带着自信满意:「得等他从罗马电影节回来。」 钟慈手持镜子端详自己的模样,医美诊所提供的镜子走的是凡尔赛华丽风格,她拿在手上,竟不违和:「你这样利用他,他知道了得伤心了。」 「你管这叫利用?」这话说得很不给面子,孙夏却没生气:「看来你很无情啊。」 「所以我才叫钟慈啊,我妈希望我慈悲一点。」钟慈笑了下:「yeboyo那边正被宗煜搞得焦头烂额呢——这位宗律师确实有点法子,你给我介绍一下,以后我有官司也能找他。」 孙夏淡淡的说:「你去他们事务所就能找到他了,慈姐。」 「这不一样。」钟慈笑了,眼里尽带戏謔:「他的大客户可是跟你关係非凡,有这层关係,他能不接我的案子?」 「thn的长公主,慈姐,你这身分,宗律师不可能不接的。」 那可是昭国律师界都知道,最唯利是图、最势利眼的宗大律师呢。 孙夏呷了口花茶,正还想说什么,门被敲了两下,医师助理过来告诉孙夏:「有位陈小姐说要找您。」 「你让她等一下吧。」孙夏漫不经心的放下杯盏,看了钟慈一眼:「我现在和比她更重要的人见面呢。」 「这样耍大牌可不好哦。」但不得不说,这句话让钟慈听的满意,谁不想当比较重要的那个呢。 助理想必也觉得不好,多补了一句:「是白玉家公子身边那位。」 「我知道是哪个陈小姐——」孙夏加重了咬字:「你让她等一下。」 大概是孙夏气场全开產生了威慑作用,助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麻溜的转告那位『白玉家公子身边的陈小姐』这件事。 「这头衔可真长啊。」她走后,孙夏忍不住笑了。 「你在立威?」钟慈放下手中乌龙茶:「拿我立威,我不太开心。」 这么说孙夏也不高兴了,她挽住钟慈的胳膊,带点撒娇的说:「怎么是拿你立威,我说的是实话——她和你,当然是你重要啦。」 「少噁心了你。」钟慈嘴上这么说,却没甩开她的手:「白玉也是国内几大的经纪公司,你不怕人家在少爷旁边吹吹枕边风就能把你封杀吗?」 「慈姐,我们认识也不短了,」孙夏说:「——你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她尾音还加了个嗯的上扬音,钟慈笑出声来——是啊,她这属于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小姑娘有自己的一套做法,哪需要她担心的呢? 该谈的都谈完了,都是大忙人,也就不约什么饭局了,孙夏只说了一点:「对了慈姐,你家那个zc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规划啊,你以为成立一个公司这么容易?」对方毕竟是演员,不是专业领域,钟慈也懒得跟她解释太多:「总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虽然zc是thn旗下的,但我已经决定自己去註册一个公司了。」 「要註册维京群岛的公司吗?」 「嗯,那看来你还是懂一点的。」钟慈没想到孙夏会猜到自己的打算,于是笑了下,也没反驳。 钟慈当她只是普通的演员,但其实nuit还是在她亲手创立的,所以钟慈打算怎么做,又有可能在哪儿註册公司,孙夏其实都猜的出来。 但何必处处彰显自己的博学多闻呢?钟慈喜欢讲,那她就负责听,还能满足钟大小姐一点虚荣心呢。 孙夏只想说一点:「姐,能不能先研发唇膏,我需要一支最适合我的唇膏。」 钟慈偏头看她:「你还愁没唇膏涂啊?」但看孙夏翘高了嘴角,随即心领神会,想了一下:「哦,的确需要——况且你唇形这么好看,我会安排的,但你最近也得来一趟,得好好分析你的肤色状况脸型等等的。」 走到大厅柜台处,奶白色沙发椅上的女孩看了过来,见她直直地望着孙夏,钟慈先是说了句:「ladydior消光黑。」 「身上穿的是ysl,脚上穿的是valentino。」孙夏认品牌也很快,谁让她穿的都是品牌的最经典款式,她提了下肩上黑色漆皮的包款:「我拿launer,是不是气势弱了些?」 「你是在炫耀吧——谁不知道launer比爱马仕还难买?」钟慈戳破了孙下的小心思,并且猜到了那位女子的身分:「看来这位就是那位找你的陈小姐了。」 年纪好像跟孙夏差不多,身高也挺高的,两个人相对站在一起,就像是一黑一白的天鹅,都抬高了脖颈,优雅却又不僵硬。 「是我的高中同学,好朋友,她叫陈思悦,姐,如果你有关注选秀节目,应该有在《dancequeen》里看到她——可是大热选手呢。」孙夏解释,又和陈思悦说:「这位是thn的钟慈小姐。」 一讲thn,陈思悦眼睛就亮了,上前握了下手:「钟小姐你好,我叫陈思悦。」 陈思悦典型的趋炎附势,这个能与钟慈打交道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她不可能错过的。 「你好。」钟慈也握了下她的手,倒并不是为了礼貌,是因为孙夏介绍词里那句大热选手。 表示这个人有热度,有热度的人就能利用,演艺圈、商界政界,这个名利场里的所有人,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量。 利己,是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生存守则。 钟慈先离开了,陈思悦才问孙夏:「你来调哪里?」 「我来预约下个礼拜打水光针的,我还没调过——你看不出来?」孙夏领着她往外头走,又和柜台要了张田医生的名片:「我都找这位田医生,虽然我都找她来打针,但她动刀的技术很好,圈内很多人都是她的客户,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她。」 她们进入电梯,见四下无人了,孙夏才笑着说:「我觉得你的双眼皮太欧美了,是不是留学的时候做的?你高中那样子比较适合你,大外双在你的脸上很怪,我建议你来修復一下——西方医生跟我们东方医生的审美还是有差距的。」 陈思悦脸部一僵,这个大外双确实是她最近的一个大烦恼。 虽然动的地方不多,没有人发现,但上了萤幕,就觉得哪那都怪。 更重要的是,孙夏上一回不是什么也没发现吗,怎么这次可以清楚指出自己做了哪里? 「你知道你这眼睛的问题在哪吗?太立体了,显得你的其他部位看起来很扁平,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做山根跟下頜线?再来势必要垫苹果肌,你这样会越做越多越来越欧美,我的建议就是修修你的双眼皮,那种日系清纯小白花的样子还是挺适合你的。」 「其实医美吧,虽然说韩国盛行,但还是日本做得更好,日本的技术好到让你看不出来——但还特地跑日本太累了,还好现在兰北市有了个从日本念完书实习过的田医生。」 陈思悦爽快承认:「双眼皮是在英国做的没错,但你说的对,西方人的审美跟我们还是不同——你知道吗?我当时去諮询,他们还都觉得可惜呢。」 「我也觉得可惜,以前多好看呢,所以才给你出这些意见的。」孙夏嘟嚷着,其中真情实意听了还真让人信以为真:「田医生真的不错,报我的名字——哦不,这儿柜台都知道你男朋友是谁,想必报我的名字比较没用吧。」 陈思悦也笑了,这没什么不好认的:「我来这里也跟你一样,打一些医美针剂罢了。」 这很符合孙夏的个性,自作主张多管间事,从她以前爱给她送包、送衣服这些举动就看的出来,不管孙夏自己怎么看,但在陈思悦看来,这就是一种施捨,如人类餵食宠物,是一种上对下餽赠。 见陈思悦表情复杂,孙夏嗯了声,一如既往的关心,甚至亲暱的执起她的手:「怎么了,脸色有点差。」 「我……」 陈思悦其实很想摆脱这些孙夏自以为的好意,但话都到嘴边了,她却每一次都说不出口。 其实她很清楚,就跟她和白荣枢之间的关係一样——她喜欢这些事物、她喜欢这些纸醉金迷,她羡慕孙夏,所以进入了这个名利场,因此每一次要断,她都断不开。 最后说出口的,还是那老话,陈思悦勉强一笑:「没事。」 而这些举动,和她以前很像,反而是上一回,陈思悦完全没感觉到孙夏的这种热心热诚。 她约自己出来,只是想要跟她聚聚呢,还是别有用心?说真的,这都有可能。 她想抽离自己的身体,想一分为二,一半享受着孙夏对自己的好,一半又强迫自己冷静,用力地瞪大眼睛观察此刻的孙夏。 可能都是错觉吧……陈思悦这么在心里想着,又重复了一次:「我没事。」 「没事就好,让我担心了,」孙夏笑着,说着玩笑话勾着她胳膊撒娇:「走,去我家喝喝酒,放松一下吧——我有很多事想跟你说呢。」 // 夏姐:没有人比我更懂奢侈品。【慈姐申请出战】 163. 你呢 这家医美诊所在市中心最好的位置——否则怎能招揽到那么多政商名贵,真当那些贵妇名媛的钱那么好赚的吗,她们有钱,所以就能有更多选择,嫌远了,那就换一家就是了,这有什么? 所以这里离孙夏的住家很近,她甚至没开车,先领着陈思悦买了杯咖啡(她甚至请喝一杯香草拿铁),步行一段路,一会儿就到孙夏家了。 她家现在没人,「我爸妈最近都在忙,家里就属我最间——好像回到以前了,你说是不是?」 孙夏父母长年不着家也是习以为常了,她们以前之所以可以常把这当开趴踢的地方也是这个原因。 陈思悦好奇的问:「最近你们一家人感情好很多了?」走近看到那个小酒吧,又忍不住笑了:「你家还是这么多酒啊。」 孙夏早把自己家整成一个小型酒吧,所以她也很少在外头酒吧喝酒,除了非要情报去udjat以外,她想要小酌一番,在家就能解决。 「还真不错,王总监跟孙老师离婚后,当朋友反而感情更好。」孙夏在岛台边捣鼓了一会,最后将柠檬片放进饮品里:「悦悦,你当这些酒只有我在喝?两位老师可会喝的呢——来,给你调好一杯伏特加雪碧了,过来喝吧。」 她连问都没问呢,陈思悦心中略感不快,但这又很孙夏,就是这么擅作主张,掌控一切。 某一方面来看,孙夏是个控制狂,陈思悦享受着她给予的好处,而她不也是喜欢控制她的感觉吗?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陈思悦在心理失笑。 陈思悦接过这杯伏特加雪碧,甜甜酸酸的,她抿了下唇,打量着孙夏神情,她却是一派轻松,还看股市呢。 而且看她表情,显然这阵子她手头的股票不错,轻松自然,没有苦大仇深。 陈思悦当然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又问:「你也玩股票?」 「赚点小零花而已,总不能只靠演员这行吧?」孙夏笑了笑:「你也想玩吗,赚点外快啊,最近昭股涨,我不建议你进场——这时候进场,是来当韭菜的。」 「不过美股在跌,我倒觉得你如果有间钱的话,可以去买。」 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陈思悦总觉得孙夏咬字加强在『间钱』二字,听得有点刺耳,她急忙又喝了口酒,掩饰自己眼底的浮动。 孙夏目光放到陈思悦的ladydior上——这是上回见面时,她背的包,才几个月,陈思悦也给自己搞了一个来背。 她的眼神看的陈思悦心虚,孙夏这时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喜欢吗?」 「我喜欢——难怪戴妃喜欢背这个包呢。」陈思悦眼神没闪避,越闪,反而就像是在认了自己就是在学她。 「否则为什么要改名叫戴妃包?以前我记得叫chouchou来着——借我看看,消光黑果然好看,看着挺颯的。」孙夏又吸了口咖啡,举手投足的贵气,那是陈思悦模仿不来的:「看到这包就想起我们上次见面的事——我这阵子有遇到梁权,在珠宝宴上,你应该知道。」 孙夏那次大出锋头,若有个昭国红毯史录,银河裙绝对可以载入史册,凭一己之力带旺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品牌siao,更把那天应该要成为目光焦点的im1的锋头全抢了过来。 「怎么说呢,」孙夏轻哼一声:「他们团现在很糟。」 「我知道。」这是陈思悦搞的,更具体说,是她指使白荣枢搞的。 孙夏看着她:「但他还没遭殃呢,所以,我也就和他聊了聊——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叙叙旧嘛,那里那么多隻眼睛盯着,我总不能青天白日下跟他反目成仇,我粉丝可撕不过爱豆粉丝,有些狂粉都魔怔似的很恐怖。」 「然后,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孙夏托腮,然后指了下陈思悦:「跟你有关的事。」 「我?」陈思悦笑了,不可思议的样子:「他连我也一起怀念就是了,我们以前关係可没那么好呢——」 「是吗?」孙夏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可听说,你们私下了了很多——比如怎么杀我、在哪杀、什么方法可以一招毙命。」 陈思悦嘴边的笑容渐渐收起,两个女人面对面直视着对方,谁也没有怯场,但彼此的态度却是不同的——孙夏是从容,而陈思悦则是警惕。 孙夏将掉下来的几缕头发勾到耳后,轻笑了声:「思悦,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出比17岁时更过分的事。」 这时候陈思悦终于露出了震惊,她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孙夏,微翕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而原主,则在这时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件一件来吧,」孙夏收起了慵懒恬淡,凝视着她,瞳仁深如不可见底的井:「这笔帐居然五年后才跟你算——梁权毒我那天,你救我是不是因为对17岁推我下楼愧疚?」 * 5月梅雨季,连下了好几个礼拜的雨,艺校里的学生们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这种季节里,除湿机当然没有停止运作,在沙沙雨声与除湿机运转的声音之中,办公桌前丸子头的少女抬起头,满脸喜悦,笑盈盈与老师道谢:「我当然愿意去莫斯科交换,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少女的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看出轮廓极美——韩老师自己就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了,但看见她的学生,还是会想,未来长开了不晓得得多好看。 「不用谢老师,」韩老师伸出手拍拍女学生的手臂:「你要谢的是自己,孙夏,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机会。」 这个张扬的孙夏居然罕见露出了靦腆,她抿嘴笑了下:「也得谢老师的栽培啊。」 韩老师笑了:「去告诉你爸妈吧,他们一定很为你骄傲的,当然了,得跟他们拿一笔钱应付你在俄罗斯的生活——不过以你家的条件,这大概是九牛一毛而已。」 想不到提起父母,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小霸王脸色突然僵了一下,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是多会隐藏情绪,韩老师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她眼里的为难。 「都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你这年纪可能还没感觉,但到我们这时候,看到父母背直不了了头发也白了不少时,你就可以懂了。」 韩老师是发自内心和她说这些话,她起身拍拍女学生的肩膀:「放下那些矜持吧,趁还能跟父母相处时多相处,他们绝对会为你骄傲的,全校只给三个名额,你就佔了一个,这不是很厉害的事吗?」 「好。」孙夏复杂的点点头,又问:「那其他两个人是谁?」 韩老师说了两个人名,都是高三的学姊,这种时候要去莫斯科交换,通常就是要直接进当地舞团了。 孙夏哦了声点头,没露出多少情绪,就与老师告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陈思悦正在等着她,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满脸焦急:「老师找你做什么?」 孙夏一脸复杂,看的陈思悦更担心——孙夏是挺安分守己的,也从不去霸凌同学,但可能家世及个性缘故,嚣张总会引来灾祸,没做什么也能让不少人看她不顺眼。 「老师找我——」孙夏露出了洩气的神情,陈思悦张开双臂想抱她,突然她高声兴奋地宣布:「我可以去莫斯科了,我中交换名额了!」 陈思悦张开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孙夏却浑然不知,开心地抱住她:「天啊,冬天莫斯科可能会很冷,我可能得多买一点发热衣了……」 「那我……」陈思悦踌躇着,指着自己犹豫地问。 眼前雀跃的孙夏静了下来,表情一言难尽,接着耸了下肩,安慰她:「明年还有机会的,嗯?」 陈思悦的肩膀垂了下来,但孙夏还看着,搓着她手臂安慰着自己,陈思悦只好勉强一笑,心中却是极其的鬱闷复杂。 「走吧,回教室吧。」孙夏拉上陈思悦一同回去,行走间仍嘰嘰喳喳,还没坐上去俄罗斯的飞机,她就已经幻想出了一堆事情,跟隻小金丝雀似的,她确实也是如这种娇生惯养的鸟儿一样,从小没过多少苦日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陈思悦家的家境并算不上好,几年前父亲公司倒闭宣告破產后,开了一家小餐馆,陈思悦假日回家后也得帮忙家中生意,父母是咬着牙支撑着她上艺校,只因为老师曾经称讚过她一句很有天赋,必有所成。 而孙夏的家世好的让人只能敬佩她的投胎技术,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得不到的? 他们四岁就在同个芭蕾舞教室学习,她从小就认识孙夏,看到了太多——她的出身就足以让许多人想要趋炎附势、想要巴结。那些势利眼的大人都知道,讨好王安渝和孙向楠的女儿总有好处,让这位小公主开心了,纳自己肯定也能从她身上捞到肥水。 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陈思悦的手握起了拳头。 她那么努力,凭什么得到一切的都是孙夏?焦点是她、注目是她、什么都是她。 乔珈艺术节上她都看到了,陈思悦结束表演鞠躬时,所有老师都露出了讚赏的神情,而孙夏呢,她结束表演的时候老师可没情不自禁的露出这样的神色! 陈思悦的每一步路都是拖着走的,心绪乱糟糟的。 而孙夏呢,浑然不知:「听说俄罗斯的红色十月巧克力很有名,你想吃看看吗?」 她以为她跳得很好?——不!只不过是因为她爸爸是校董事,因为她妈妈是meng的设计总监!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但——名不符实!这个名额,去莫斯科的机会,是她的! 陈思悦满脑子都是那个名额,孙夏这个出身的人,她能有很多好的路子可走,但她陈思悦呢?她没拿到这个名额,接下来的日子,她还有什么好出路—— 「还有琥珀,我听说俄罗斯的琥珀也很有名。」 孙夏滔滔不绝的说着。 她的人生,怎么能一直这么顺遂? 「我一直觉得那个好美,我到时候买两个,我们一人带一个——」 陈思悦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往前一推—— * 「我要去国外念书,加入外国舞团,我才不要继续留在昭国,昭国的舞团没有前途!」 天台上,夕阳西下,照的女孩脸蛋红扑扑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对着天空宣佈自己的梦想,接着转头看着身边人:「悦悦你呢?」 「我啊……」另外的那个女孩,就没她那么自信,她是恬静的,但笑得很淡,却也优雅而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们这时的优势,就是年轻,足够年轻,所以可以天真,任何梦都可以做。 「孙夏去哪,我就去哪,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啦。」 面前,孙夏的五官已经长开,长成了这张妖惑人心的美丽脸蛋,她的气质也与17岁那年不同,那个傻乎乎天真的,真的把陈思悦当朋友的孙夏,似乎已经不在了。 而她,她也不同了,陈思悦越来越精緻,名利双收,有个爱她的帅气男友,拿着穿着的都是奢侈品,她爱上这个名利场,也逐渐在这个名利场迷失自己。 五年的时间,竟然能让两个人都有如此大的变化。 陈思悦的胸膛呼吸起伏略大,她长久以来云淡风轻的偽装被孙夏一举攻破,她再不能保持淡漠无所谓。 「你为什么要翻这旧帐?」陈思悦深呼吸,若她这时乱了阵脚更缺了气势,她稳住呼吸凝视着孙夏:「我以为你原谅我了。」 「我没原谅你,你觉得自己做的事可以被原谅?」孙夏始终没什么波澜,这让她成为佔据上风的那个人:「只是我忘了——你带给我的伤害太大了,所以我直接选择忘记,然后,又可以跟你当一对好姊妹。」 眼眶微微发酸,她知道这情绪是来自何人,闭上了眼,忍住了流泪的衝动。 经过第一次的催眠,她意识陈思悦这个发小或许对自己居心叵测,在那之后,她也曾经因脚踝问题回诊过。 孙夏发现,她的脚踝似乎渐渐不痛,询问医生后,确实也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确实完全好了,不简单呢,受了这样的伤还能好。」 孙夏说:「可我偶尔还是会痛呀。」 「这很难说,但在x光片上来看,已经完全康復,」医生指着韧带的部位:「有可能是你痛久了產生的错觉——一个心理上的问题,或许你可以试着放宽心,脚就不会痛了。」 但医生还是挺唏嘘的:「不过,现在算是错过了当芭蕾舞者的黄金阶段吧?」 孙夏觉得没什么,笑了下:「但现在是当演员的黄金阶段啊。」 回忆如一剂强效针,效果猛烈且反蚀性强,对现在相对而坐的两个女人来说都是。 他们都快忘了还在念乔珈的日子了,毕竟两人现在过的,都和当年自己所梦想的不同。 22岁的孙夏和陈思悦都已经不同,他们经歷了太多,五六年前的天真早被拋到千百万里处。 孙夏看着她,看的陈思悦有点慌,但她挪不开眼,孙夏那双狐狸桃花眼此刻不是凌厉而是深,深不可见底琢磨不透,却能看透她,让她避无可避。 五年后,孙夏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悦悦,你呢?」 // 这两人之间很适合miia的dynasty,也是我的冷门爱歌(或许也不太冷?剪辑常看到) thoughtwebuiltadynastythatheavencouldn'tshake (我曾以为我们建立的王朝连天国都无法撼动。) thoughtwebuiltadynastylikenothingevermade (我曾以为我们建立的王朝是前所未有的。) thoughtwebuiltadynastyforevercouldn'tbreakup (我曾以为我们建立的王朝永远不会破灭。) itallfelldown (全都结束了) 164. 你要怎么做 「悦悦,你呢?」 这个问题明明不犀利,陈思悦却哭了。 她并不是想要使用苦肉计,就很突然,眼泪就滑了下来。 孙夏丝毫没受影响,她拿着空杯起身,问她:「brandyorwhisky?」 陈思悦抹去嘴角的泪:「我不喝你的酒。」 「你刚刚已经喝了。」孙夏双手撑在岛台上,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现在才提不喝,是不是太慢?」 「我从没说过要喝,我回过神,你就调一杯酒叫我喝——」陈思悦转了身盯着她看,多年来累积的委屈在此刻一次说出:「孙夏你自己说,你有给过我拒绝的机会吗?」 那几滴眼泪,已经让两人之间高下立判,既然如此,陈思悦也不再矜持,她要优雅的胜负做什么,不如跟孙夏撕个高下,把自己想说的全说出,也能过癮一把不是吗? 「啊,好可怜啊,长年在一个控制狂朋友的掌控下生活实在太憋屈了,偏偏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不如跟她男朋友一起,杀了她?」 孙夏不可能同情她,她鼓鼓掌,笑了:「反正我是想不到这种绝世妙计啦。」 「呵,」陈思悦站起身来,冷冷一笑,接着泪滑了下来,越笑越歇斯底里:「哈哈,你看,孙夏你看,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懂我们之间什么问题,控制狂朋友——你以为我们的问题只有这个吗!」 她尖声指控,竖起食指指着孙夏,一步步都走得用尽全力:「不是、不是!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只有这个问题,但你不可能知道,你怎么可能反省!」 「我没有错,我什么错都没有,悦悦要推我下楼、悦悦要杀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她大概是——疯了吧?」 「疯了怎么办?啊,送去国外吧,让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一定能重归于好的,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啊。」 她像魔怔了般学着孙夏的语气——还是原主的,从小一起长大,她学的还是维妙维肖的,她站在岛台的另一边,含着泪笑的样子,有着破碎的美感,却竖起食指对她指控。 「你太自以为是了,真相就是——我跟梁权都想杀你!我们碰巧凑在一起并且发现了这经人可怕的事实,然后,二话不说合作!」 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尖叫着说出来的,但孙夏却不为所动:「说话就说话,别像泼妇骂街似的,很难看。」 「难看?」陈思悦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我要好看做什么,我就是要撕个彻底,我要优雅做什么——至少现在这样,我爽快!」 然而,陈思悦短暂占了上风,孙夏却没有落于下位,她始终镇定冷静,情绪起伏不大,只是嘴角带的淡淡地笑,却能以气势压制:「是啊,这就是梁权想看到的结果吧?」 陈思悦一下没了气势。 她欺身过去,笑了一下,那个笑在陈思悦眼里特别贼:「你想知道,梁权怎么说你的吗?」 但孙夏虽贼,还是贴心的递了张纸巾给她,陈思悦看着那张纸,笑了一下,情绪复杂的很,但,还是接过了。 「他还能说什么?」她拭泪,笑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当然是给自己说好话,说——都是陈思悦的错、是她怂恿我、我根本不想杀你,他会说什么我都知道的,他那张狗嘴能说什么,肯定是把错都推给我。」 孙夏嗯了声,这次不调酒了,她煮了杯热咖啡:「很有自知之明,他的确说了这些。」 白瓷杯中盛满了黑褐色液体,黑色的心里蒸腾着白色的雾气,陈思悦凝视:「那你信谁呢,孙夏。」 「我信谁呢——」孙夏伸手,强硬地把陈思悦摁在椅子上,而她,则由上俯视着,高高在上,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势。 陈思悦一开始也想过扛住这力道,但无奈孙夏的劲儿就是大,她怎么有无法挣脱,只好抬头望着,姿态弱了一些,但仍不能少,她瞪着孙夏,看的出来,她并没有屈服。 她说:「孙夏,虽然白荣枢只是个旁系少爷,但——他都让im1天翻地覆了,弄你一个,可就更简单了。」 这是在威胁了,然而,孙夏两世为人,经歷过风雨淬练出了此刻的架式,她只是轻抬着下頜,嘴角微扬,张扬又轻蔑:「你好像,从头到尾就只会这个威胁。」 孙夏轻轻吹散了烟,陈思悦怔了一下,彷彿她的气喷到了自己的脸,就算她此刻屏气,也不可避免地让孙夏的气息入侵自己。 「悦悦,你还没搞懂情况呢。」孙夏坐下,与陈思悦平视,她喝了口咖啡,含情眼从杯缘看她,深不可见底,看不透她此刻心思:「我大可以让你们狗咬狗,在旁观战你跟梁权你死我活——但我没这么做,反而把你叫来这里,喝酒喝咖啡?」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了,咖啡花茶?」她放下了杯盏,笑得很甜,回过神时她已经打开了茶罐。 陈思悦还没缓过神,脱口一句:「白兰地。」 「还想醉?」孙夏问了句,在她还没意识到情况时,孙夏已经捏住陈思悦的下巴逼迫她抬头,随即凑上来,歛去笑容,哪有方才的和顏悦色,眼里只剩下阴鷙。 这才是孙夏,陈思悦突然这么想着,一直以来,和和气气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假象。 然后,孙夏笑了——奇怪的是,比起黑着一张脸,孙夏此刻的笑,反而更毛骨悚然。 「陈思悦,我在跟你讲正事时,给我清醒一点——」 捏在下巴的手力道加强了些,陈思悦又一次屏气,孙夏冷笑:「捏了才知道,这下巴真自然啊。」 「我不想说什么你别惹我不高兴,反正你本来就让我很不高兴——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同事们,叶励跟朱子曦,看看我上次是怎么处理他们的,你就可以知道,我对你是多么的和蔼可亲。」 陈思悦瞪着她,但也只是瞪着,虽然她双手皆没受缚,却不知怎地,孙夏的气势压制了全部,陈思悦竟毫无反击能力。 孙夏微微笑了,似乎很满意她此刻憋屈的模样:「梁权说了个故事,我想,你应该也有个故事要说给我听,要说说吗?」 陈思悦被迫仰头看她,这是一种低姿态,但就算如此,她仍不服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出去说,说陈思悦跟梁权曾经想杀我还执行了,谁信?」 孙夏眼睛露出了些许愕然,显然没想到她竟会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但随即,她又掌控了一切的节奏,「我该说你太傻,还是太天真?」 这么说,肯定就有那里不对,陈思悦怔了下,孙夏拨开了头发,露出了藏在秀发里的耳机:「曼雅,要不要跟悦悦打个招呼?」 「你——!」 「曼雅说不要,但我挺想跟她问好的。」孙夏按了免提,孟九瀟的声音便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来:「你好,我的身分就先不透露了,我是她的好朋友,我很佩服你敢去惹她——对了,我这边呢,也把你方才说的话都录下来了,想听一下吗?」 孟九瀟又补了句:「对了,白荣枢有一百种方法弄孙夏,我就也有一千种方法弄你,你想不想听?」 「这时候别火上浇油了,瀟姐。」孙夏很淡然:「好了,既然你们都录到了,就先这样吧。给我们一点空间——」她的眼睛直视着陈思悦,笑容里带着诡诈:「悦悦还有个故事要告诉我。」 迎着她的目光,孙夏结束了通话,但随即,她拨放了手机里的一段语音。 『我是梁权——不是,为什么一定要先证明自己身分?好好好,我说就是——我是梁权,im1的梁权,绝对是本人。孙夏,你相信我,我一开始绝对不想杀你,我这个人一直都很善良,我怎么可能会想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 『……我承认我有错在先,我的确很不爽你,那时候心态也不太对,但你不给我合约还要我堕掉曼雅的孩子,很残忍你知道吗?那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虽然也不太想要,但虎毒不食子啊!』 『我真的从没动过杀心,只是那时候……唉,就还是给你的饮料加了药,抱歉啊。』 『对,是有点轻描淡写——但你想的没错,一切都是陈思悦,她想害你!都是陈思悦怂恿我的——你也知道我最善良的,我连小强都不敢杀了我还杀人?』 『小强都不敢杀?』这是孙夏的声音,她很存疑。 『对啊,你信我,我若是没人推一把,我有可能干这种事?我恨归恨,但怎么可能杀你?都是陈思悦,她想杀你很久了,只是不敢自己动手,都是她!你看,为什么我能留在国内她却得出国?不就是因为你妈想把你们两个分开?怕危险啊!』 陈思悦死死的盯着手机,眼角有一颗泪缓缓滑了下来。 『孙夏,你放心,若你需要作证,我第一个跳出来替你声张——陈思悦这种人,我们不能姑息,这是犯罪了——』 『我——梁权,im1梁权,绝对是本人,也绝无说谎,说谎的话,我直接宣布退圈并且自首进局。』 陈思悦冷冷地笑了一声,语音也在这时候结束了。 这一天,她情绪经歷的大起大落,已经心如枯灰。 「现在,悦悦,」孙夏坐了下来,托腮看她,气势语气比起方才,都柔和了许多:「你愿意说说你版本的故事了吗?」 孙夏手机一转,陈思悦看见页面跳到了录音功能,她闭上了眼,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我得先证明我自己的身分吗?我是陈思——」 「等。」孙夏却在这时候按下停止,头也不抬:「你不要曝光自己的身分。」 这说不过去,陈思悦疑惑:「可是——」 「我信你。」 陈思悦嘴唇微翕,囁嚅着问:「为什么?」 孙夏漫不经心地点着手机萤幕,一会划左一会划右:「因为——」 她抬起头,对上陈思悦的眼,陈思悦心头一震,这是今天——不,从她回国归来,头一次在孙夏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这种和以前最相似的神情。 「因为我快死的那时候,你选择回来救我。」 或许是这个表情让陈思悦心里涌出了希望,她大着胆子握住了孙夏的手,眼泪欲滴不滴,看着楚楚可怜:「你愿意原谅我吗?」 若孙夏愿意放下过去的仇恨,那一切都好办。 但孙夏却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陈思悦——连手也没有回握,只是这样盯着,眼如一潭汪洋,毫无波澜。 陈思悦想,我又看不清她了。 她垂下眼眸:「故事不长,我一会儿就能说完——其实就是我刚好出现在那,刚好看到了关键的东西,又刚好被梁权猜出了心思,所以才助紂为虐。」 孙夏只是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嘴角微扬:「说下去。」 * 她其实也忘记当时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个楼梯边,怎么会出现那个那么偏僻的角落,下了那个楼梯,正好看见那人交给梁权的物品。 一包白色的粉末。 如果重新来过,她肯定掉头就走。 梁权与交易人面面相覷,欲盖弥彰的把白粉收进了口袋,梁权称兄道弟的拍拍交易人的肩膀,在他走后,陈思悦立刻追问:「你吸毒?」 「没有。」梁权回答的很快,也没半点心思。 陈思悦哪可能信呢,立刻伸手:「没有的话你拿出来!那是什么?——我可不相信是糖粉!」 梁权当然烦,但哪能表现出来,他还是很有耐心,这是他对女孩子一贯的招数,屡试不爽:「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吸毒呢?」 他伸手碰了下陈思悦的脸颊,她退了一步——和朋友的男友是这种有点曖昧的关係,让她不安又感到刺激。 她陈思悦,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平凡生活的人。 她喜欢灯红酒绿,喜欢上流社会,那些平庸的男人,哪个入的了她的眼?反而是梁权这个危险的男人——他笑时依然是温文儒雅的,但眼底,却还带着点侵略。 但你说她有多喜欢梁权?那倒未必。 她不过是想抢走一切属于孙夏的东西罢了。 陈思悦抱着胳膊,梁权见四下无人,抱住了陈思悦:「悦悦,好悦悦,我在你心中形象就这么差吗?」 差的呢,现在和女友的闺蜜搂搂抱抱,这是正经人做得出来的事吗? 她嗔了梁权一眼:「别动手动脚的——那不然,那是什么?」 「也不是我自己要的——是孙夏要的。」提到关键字,陈思悦抿了下唇,脱口:「孙夏哪可能要?」 「我要给孙夏嚐嚐的。」梁权笑了,笑得让人悚然,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粉,试探着陈思悦——他心里早有答案,否则,这种事他怎么敢说出口? 陈思悦也不过是个大学生,有点害怕:「毒品?」 「不是毒品,一种药。」 陈思悦眼神浮动着,难以接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梁权轻笑:「你应该,跟我有一样的念头才对啊。」 「你敢在高中的时候推她下楼,那想必你对孙夏也有一定的程度的不满,所以你这个问题就显得好笑又幼稚。」他贴着陈思悦的耳廓说话:「她拥有的一切你都想要。」 陈思悦没有过多反应,她只是瞥了身后抱着他的梁权一眼。 或许不是高中的时候开始,始于更早,所有孙夏拥有的东西,她都想要,并且把它抢过来。 说得太多了,梁权把白粉收进口袋里:「不过,既然被撞见就算了,你要去告诉孙夏,我也没差——你要知道,你这朋友对我,可比对你更加信任。」 陈思悦的拳头瞬间握紧。 「但别去告诉老师——我们都大学生了,别干这么无聊的事,这不是毒品,你相信我。」 无话可说了,梁权准备走了,手腕却被陈思悦抓住。 他回过头,陈思悦笑的正甜:「你要怎么做?」 * 「有时候,坏念头就在一念之间,难怪有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 后面的故事,就是两人怎么密谋,甚至安排的相当细緻,什么时间该做什么,若有突发状况又要啟动什么计划应对等等的。 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故事不长,她的说故事方式也与梁权相差甚远——梁权的故事,一门心思都是撇清自己的嫌疑,所以加油添醋了许多,而陈思悦的故事,或许是她心已死,因此她说故事的方式,就只是平舖直述。 孙夏想过让原主睡去,毕竟听着好朋友与男友联手害她的过程,实在是残忍,但原主坚持要清醒着,在孙夏的意识中一起听完陈思悦的故事。 一杯咖啡喝完,一个故事说完。 「我明白了。」孙夏放下杯盏:「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係,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局势。」 知道,有个把柄被孙夏握在手里了,陈思悦已经认了:「你要我做什么?」 「白荣枢——」话才说一半,刚结束录音的手机突然来电,孙夏让陈思悦等等,是简数的电话:「数姐。」 「孙夏,你跟于皓俊……」简数欲言又止,孙夏光听就知道不对劲,简数似乎自己说不下去,嘖了一声:「我发连结给你了,等会马上进公司,一小时后见!」 孙夏放下了手机,点开连结,那是昭国最大的社交平台软体thezz的页面,简数发来的那篇文章,发布才短短几个小时,标题上已经打上了一个hot。 她草草看过标题文章,闭了下眼,却无波澜,再睁眼时,仍是一片寧静。 陈思悦疑惑——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孙夏全知道了,她们再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关係,什么好朋友好闺蜜,那都是往事云烟。 所以她等着,等着孙夏指派任务以表自己的忠心。 孙夏笑了,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看来,有人已经等不住了。」 165. 緋闻 hot帖:y姓实力派男星与s姓新生代小花热恋,不知道是真是假? 【melon:这个瓜是从我一个业内的朋友说的(帖主我不是圈内人),y男星和s小花关係非常亲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偏爱,现在一起在拍戏,剧组很多人都在传她们早就好上了。虽然目前还没有目击瓜,但我看着很锤,在此附上一张友人传出来的照片。】 附图是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男方和女方坐在椅子上,男方手持着扇子替女方搧风,看不太出什么亲密,但男方全身的方向都是向着女方,似乎真的关係不错。 眾所皆知,网友就是个非常容易被带风向的生物,他们立刻鼓动了:【这锤的力道不够,要锤好歹也给点更清楚的吧?】 【y男星跟s小花在圈里可以挑出好几个,这也太难猜了吧……】 【假的吧,想吸引流量,这年头博眼球都那么简单了?】 【帖主melon:楼上,如你所愿。】 孙夏向下滑着评论,这篇文发布在两天前,本来也是无人问津,加上丢出来的线索被群嘲,帖主被激到了便提油浇火,让所有吃瓜群眾种瓜得瓜。 也就是这些线索和照片,才让这篇文两天后衝上了顶峰。 【帖主melon:y男星,实力派,拿了很多奖,长的超帅,早年是奶油小生现在拍戏常把自己往糙里整,也是走了这个路子后才开始得奖,现在在拍偶像剧,被蛮多人吐槽为什么影帝要来分流量的羹。s女星:也是实力派,长的也很漂亮(近几年的总结顏霸都会入围的,不过没什么在营销美,她同公司师姐比较会营销这个),但还没有扛女一番的代表作,现在好像在往毯星的路子走,比较常营销时尚感,前阵子红毯服装上过热搜,还炒了几天有。】 【帖主melon:两位瓜主现在正在合作古偶剧。】 「后续贴上的就是这张照片。」简数将平板递给孙夏:「其实也不是多曖昧,但——看照片,确实看得出是你。」 孙夏和简数现在已经在nuit的办公大楼里,百叶窗帘全下,几乎透不过光,他们相对坐在会议桌两边,简数手里挟着一根菸——她还问孙夏抽不抽。 孙夏接过平板,两指併用放大,而简数说的一样,她全副武装,但身形穿搭什么,确实是她的风格——上次时尚美女路线成功了,简数便买了不少关于她私服穿搭的营销,甚至在网路上快演变出了一种『夏学』的穿搭路子。 孙夏的风格并不是什么一套衣服穿一次就作废,相反的,因为家境不错,她反而不喜欢让奢糜成为一个黑点,为了表现节俭,她的私服皆不止亮相一次。 「这是你吗?」简数将菸送进嘴里,轻轻吐菸的同时,倚过身来,认认真真的观察着孙夏的神情:「我希望你说实话,别怕我骂。」 孙夏紧盯着照片女子身上这件ancestudio的卡其色风衣——确实是她近期的最爱,她今天也是穿着这件来见简数的。 然而,看了照片,孙夏反而松了口气。 那是一张她打开车门准备上于皓俊车的照片,按穿着时间推算,应该是还在仁南拍戏,但两人都是全副武装,口罩帽子都派上用场了,除了衣服以外,还真的找不出什么端倪。 简数眼睛微亮:「怎么,反而松了口气?」 「是啊。」出人意料的,她居然还笑了。 这些线索很明显了,网友鼓譟了,所以讨论度上涨,所以这篇帖子才会在短短几小时内衝到了本日热帖第一的位置。 【是最近戏被强制停拍的那部男女主角,二搭过的那两个吗?】 【于夏有你???】 【果然,人家说演员多搭必有鬼,李光晨跟宋奇我记得就合作过好多次,然后官宣就是结婚。】 【还是看不太清楚啊!!】 【勿带一奇绝晨,人家真夫妻好好的。】 【帖主redpect,写得这么明,都不怕被这两人公司告】 【双方粉丝将在五分鐘后抵达战场】 【y男星是该谈了啦,都三十多了很正常吧,本人也没在卖什么纯情单身人设,一直兢兢业业的专研演技而已啊】 【这两个人的粉丝不是撕得很吗?】 【果然真情侣都是没在营业的cp】 【帖主:@598l还好还好,我立刻发布不自杀声明(doge)】 【郎才女貌,我觉得很配欸,在一起就在一起啊,明星也是人欸。】 【这两个可都没再卖男女朋友人设,也不靠梦男梦女粉活的,谈恋爱怎么了?】 【以为s小花很有事业心,结果是个恋爱脑……】 【热知识,谈恋爱不等于恋爱脑】 【望眾知,s小花是很有事业心,虽然暂时没戏拍,但综艺画报红毯跑不停,还有,她从出道到现在,可都没炒过事业批人设】 【粉丝崩溃啦】 正当广大网友忙着吃瓜,孙夏和于皓俊的粉丝焦头烂额想着要护主还是安静时,而孙夏回答了简数的问题。 「这个是我。」孙夏爽快地应了简数,实在是因为否认更显得荒唐,这双眼露在外头,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自己的身分。 顺便一指图片中的男人:「这是于老师没错。」 简数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你们在交往?」 「是。」虽然情况很复杂,但几乎所有情侣之间该做的事都做了,孙夏便承认了:「数姐对不起。」 「道什么歉呢,我们又没禁爱令,又不是日韩爱豆——搞清楚,你是演员,靠作品说话的演员。」简数往后倚在椅背上,竟突然如释重负,抽了口菸后还笑了:「演员没谈过恋爱怎么带入人设,你看,毕卡索还有两个老婆五个情人呢——我觉得艺术家好像都是一种……波西米亚的感觉?没谈过恋爱很难带入角色的。」 孙夏说:「但我还是不小心被拍到了。」 「那你小心一点就好,我并不反对。」简数很开明,耸了耸肩:「幸好你是演员,又不卖女友人设,伤害不会太大——就是这对象,咖位太高了。」 孙夏俏皮的吐舌:「我竟无言以对。」 「既然你承认了这件事,那之后也有个谱,假设有更大的瓜出来,我们也可以随机应变。」 这次简数没打算公开说明,整起事件都是含沙射影,丢两个姓氏缩写和线索,这种事情演艺圈里多的是,造谣造出了个花,每一样都去澄清,谁有那么多的时间呢。 意思就是以防万一,谁知道这位melon网友手里还有什么料,但只要公关先做好准备,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简数也不忘吐槽:「于皓俊在圈里那么久了,他明明有一百种方法跟你见面不被发现。」 「他也用了好几种了。」孙夏揽了点责任到自己身上:「我自己也不小心。」 简数对这件事没兴趣了,「算了,反正这也算是一种曝光,我们的目标就是以后从嫂子变姐,让于皓俊变姊夫。」 发下豪语后,便把公关叫进来交代了些事——基本上就是告诉她水军预备,随时上场带风向,并且让她做好准备应对未来的变数,并且让孙夏保持安静,别用社群软体,要衝浪,用小号,别手滑。 「接下来的事呢,听我指令,别擅自行动,懂?」 孙夏点点头,这档事简数也算是处理完毕了。 「好了,要谈正事。」简数到底是从业多年,这些事完全对她没什么,指点江山几下,这事情就过了:「知道你已经半年没拍戏了吗?」 这实在是很尷尬的问题,孙夏吐舌,她作为演员总在跑通告走红毯,实在是不务正业:「但我还是有在上表演班,没让自己生疏的。」 「我知道,你的行踪基本都被我掌握在手里的。」简数说:「我想想也不是办法,正好,有人看上你了。」 「啊?」这个说法太曖昧了,孙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不做这个的!」 「想什么呢你!」简数伸手捶了下孙夏脑袋——她跟冯蕊这两位姐都有这个特点,孙夏年纪小,所以都把她当个孩子似的:「没要让你去陪,我们公司还是正经的——否则雨恩会混成这样?」 「说去说去,我如果怕你,我就改叫数简!」都是阿尔法女,虽然是在玩笑话,但还是不肯示弱,简数觉得闹够了,终于把话题往正事转:「知道导演秦朗吗?」 「知道,家里很有钱——」得了简数一个白眼,孙夏才正经起来:「他拿过那么多奖,我如果说不知道他就太荒唐了。」 简数操作着平板:「秦导一向都拍文艺片,不过这次,或许是心中的武侠魂在燃烧,他打算拍一部商业片。」 还不忘调侃:「这是家里不给钱,最终得为五斗米折腰了吗?」 若孙夏目前已经是顶流,为了力拼转型,她当然会去接拍文艺片,那不但好扫奖,在群眾心里地位会更上一层——演员也是有鄙视链的,文艺电影>商业电影>正剧>偶像剧>网剧。 不过现在自己还是个小三线,虽然这阵子勤跑综艺知名度上升了,但到二线还是有点距离,这种情况,孙夏自然不选择去接文艺电影这种对一般人而言艰涩难懂的类型。 但现在这部商业电影,还有了秦朗这个金字招牌,那就可以考虑接了。 但孙夏想起另一件事:「但我听说秦导的新片已经开拍了啊。」 「嗯哼。」简数偏头耸肩:「进组了,上礼拜进的,男主陈子茂女主谢茉——都是一线,还是武侠题材呢。」 孙夏指着自己,头顶都要冒出问号了:「都进组了那我是——」 简数笑了下:「秦朗有个客串角色想让你去试戏,这样就没有轧戏的争议了。而且秦朗把你的底给摸透了——别那样看我,我这话才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知道你打戏厉害,所以特别给你了个武功高强的角色。」 平板转到了自己面前,孙夏凑近去看,扫过了剧本,剧名《争凌》,是原创剧本。 「你要试的就是这个栗春。」简数指了指平板:「年少成名,称霸江湖,这摆在其他剧本里妥妥的大女主,虽然只在电影里出现五到十分鐘,但已经够吸睛了。」 她把平板转回自己的方向:「这点我就必须佩服秦朗了,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你们是在那里打过照面的?」 孙夏把事全都推到孟九瀟身上,又说:「我想接。」 本来孙夏对武侠也是兴致缺缺,她比较虚荣一点,爱买奢侈品爱看秀场,但至从学了武打,也开始对那啥的快意江湖感兴趣了。 这时候有人把一个江湖梦摆在自己面前,孙夏能不心动吗? 「我没有要问你意见,况且争凌那边也没说一定要你,只是让你先去试试。」简数不像冯蕊,冯蕊会问艺人想法。但简数的风格,就是她认为这能让你红,你就必须接,她的工作,也就是把艺人捧到金字塔顶端尖峰的位置。 「导演秦朗,男主角女主角都是一线——而且还不是实力备受争议的流量,剧本故事还有意思,基本上可以预约明年下半年的票房冠军了。」 「而且,」简数笑了:「这次表现好,未来我们就能接更多电影——从戏剧咖转到电影咖,你应该也是想的吧?」 「我当然想。」孙夏点了点头,就这么定案了:「我什么时候去试戏啊?」 「放心,你很有空,我也已经跟他们那边敲好时间了。」简数是独裁了点,但效率也高,只是说到这,她露出了为难神情:「秦导有个争议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想,是该告诉你。」 说的这么神秘兮兮,孙夏也压低了声音:「他潜女明星?」 要是真如此,好像就搞清楚为什么他和傅左琳分手了。 「胡说什么,人家可是双目空空,圈内号称秦三藏的存在呢!」简数白她一眼,却仍是那种无奈神情:「就是……秦导他啊,就算定下角色是你演,还是会照常让其他的人试这个角色。」 孙夏没怎么听懂,简数回答:「别以为他说这个角色是你演就是你,他现在给你青眼,但只要你演不好,他也可以一个眼神不给就不让你演——反正资金自己家出的,圈内多的是想演他戏的人,演不好换了就是。」 「但虽然这点是争议,却不得不说,就是秦朗这个拍法,反覆刁反覆刁,全剧组一起刁,他才有如今的地位,创造出了许多膾炙人口的作品。」 「拍秦朗的片子,心理建设得做的非常好。」简数最后倾过身问她:「你认为,你扛的住这样巨大的压力吗?」 这是个高要求,入行不为赚快钱,只为实现理想的公子哥,他不差那钱,他只一心一意要拍出自己要的片子,而天时地利人和,秦朗厚积薄发终有所成,这些年获奖无数也是实至名归。 而这些演员,无不是沾了秦导的光,他们获奖时上台,不少人总会哭着感谢秦朗,就是这样的要求完美的拍摄方式,让他们站上了舞台,拿到了金色的奖盃。 简数正观察着孙夏的表情,只要她有一丝就会立刻推辞——抗压性不够,就不必想着要去演秦朗的戏。 岂知,孙夏缓缓的扬起了笑容。 「数姐,我怕过什么了?」 她笑着,并且这样反问简数。 * 「还算好了,那天过夜没被拍到。」苏哲睿嘴边叼着根菸,点菸的同时问了于皓俊,他摇摇头,苏哲睿便不客气地抽起了菸:「只是上了车,这还好补救——虽然都戴着口罩,但就是你们的眼睛,都太……」 「很有辨识度,我知道。」不给于皓俊抽菸,但还能喝酒,他喝着红酒看着萤幕,这是一张非常典型的偷拍,两人都没看镜头,看天气和自己的穿着,山区夜间微凉,应该是还在仁南拍戏,他能靠衣着推出日子,大概就是和文家姊弟见面后被偷拍的。 他坐在驾驶座上,等着孙夏上车,但两人都很小心,几乎没露出眼睛,帽子盖低口罩戴高,若不是被挖出曝光过的私服,还真没几个人猜得出是他们。 于皓俊支额,长长一叹:「继续看下去,毕竟没有指明道姓,都是影射的,所以我们现在跳出来发什么声明都不对。」 「跳出来就等于坐实了,反正等会我会和数姐见一面商讨对策,但我觉得——」菸送进嘴里,苏哲睿的表情也不是多好看:「这事应该不只是单纯网友爆料这么简单。」 同一时刻,天悦娱乐大楼的15楼里,一个头戴帽球帽,墨镜口罩样样不少的少年推门进入,一边摘下帽子一边亲暱的喊:「哥!」 苏哲璟看了一眼:「梁权。」他比划着沙发,却没放下手中文件:「坐下吧。」 梁权看起来很兴奋:「才两天,就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啊!」 他就在圈子里,当然知道网军的厉害——连他的成功一部份都得感谢网军呢。但他没想到,自己公司操作起这种网军对策,居然这么强。 苏哲璟瞥了他一眼:「这算不上什么打击——演员跟爱豆又不同,谈恋爱没什么,网上接受度也挺高。」 梁权急了:「那什么时候能把大招放出来啊!」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苏哲璟微笑:「急什么——先让子弹飞一会,你的大招放出来,杀伤力才大。」 // 虽然请假一个礼拜,但一回归就爆字数的我,应该值得大家用珍珠留言狂砸奖励吧(星星眼) 166. 反击 这条緋闻炒得沸沸扬扬,但爆料者一律都代号通称,所以nuit和天悦两边都是冷处理。 这当然导致许多假消息飞满天了,这点在于皓俊与yeboyo的官司上就可以看出来了——落井下石嘛,墙倒眾人推,虽然都没实锤,还越传越夸张,但大家还是都看得津津有味。 比如女星最容易经歷的造黄谣:【孙夏17岁时曾有富商砸千万只为买她伴游,晚上发生什么事就不说了。】 但这个消息自然不攻自破,因为后续被人挖出孙夏其实算的上是豪门千金,家世很好,可以称上是兰圈郡主。 【我靠,她也太会藏,我今天才知道她爸妈是王安渝跟孙向楠!】 【艺术世家欸】 【给女星造黄谣的你们噁不噁心(呕吐)】 王安渝跟孙向楠也像力挺女儿一样,相隔一两个小时分别在个人帐号放上与女儿的合照。 王总监非常霸气:【我们家还没穷到女儿需要去做爸爸活】 除此之外像孙夏欠钱、学歷造假什么的假料都因为这个身世曝光而全都被认定是假料。 而于皓俊吧,还是差不多的,那边有爸爸活这边就有妈妈活,还有什么密婚生子,夜店睡粉等等的。 但大眾普遍不信。 【不信谣不传谣。】 【我觉得有可能欸,你看那些离婚艺人,传久了的真的都离了】 【不管怎么给哥泼黑水,哥还是在顶峰,你气不气?(笑脸)】 于皓俊吧,不知道是不是跟孙夏混久了,个性也刚了一点。 【这些年传的孩子都能组足球队了,我好好训练一下,20年后世足赛铁定给咱们昭国争光。】 还附一张格外有情调的窗边喝咖啡照,剎时间评论区变为彩虹屁大赛。 但粉丝这边当然不高兴了,不少人涌入公司及简数和苏哲睿的帐号,纷纷要求他们出面说明。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式】 【小夏/皓哥的公关团队得换一批了吧,都这情况了还作壁上观是不是?】 然而,在几天后,令人意外的事出现了。 安安静静了五六天的孙夏终于发文。 那是五张截图附一张孙夏扎着双马尾笑容洋溢,元气少女一般的照片。 点进去看,截图里帐号头贴都被马赛克了(避免被有心人士引导说她网暴),但里头的文字都不堪入目。 【爸爸活棒吗?一晚多少钱?】 孙夏:【姐是你得不到的无价珍宝。】 【(一张声称是她整形前的照片)这是你吗?好丑,你怎么不去死,亏我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去死去死去死!】 孙夏:【(回贴一张高中毕业照)我长这样,还有,把你给我花钱的证据拿出来,虽然拿出来我也不会去死。】 【想买你一晚跟我运动在我下面娇喘】 孙夏:【你能买我一晚跟我运动,咱们来比武术,一晚我应该会挺喘的,想试试吗?】 【你算什么,可不可以别贴我家(马赛克掉了,但隐约能看到个蓝字,网友猜测应该是在《玄英堂》中跟孙夏合作过的蓝嵐),还做性交易,噁心,别把病传给我家哥。你爸知道一定想说当初把你射在墙上,希望你赶快去死==】 孙夏:【?你哥是谁?还有我没病,附一张健康检查报告,健康得要命——顺便告诉你,我不贴你家哥,也轮不到你贴。】 还有一条语音,来自孙向楠:【我从来不后悔生下这个女儿。】 最后,孙夏配字:【以上只是这几天我受到的一点点骚扰,我已经都截图了,包括在网上给我造谣的,所以现在想收回都来不及了,我知道这些人一定还有很多话对我说,没事,法庭上你们可以当面跟我说,啾咪。】 【还要谢谢给我加油打气的粉丝朋友们,其实我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能够得到大家这么多的爱我还是受宠若惊的,谢谢你们。】 还很讽刺的说:【反正我是穷到必须陪富商吃饭的人,所以我想赚点诉讼费,不过分吧^_^?】 这则发文也让无辜受牵连的蓝嵐发文表示:【大家要和平哦。】 话中未带到这次事件,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是在讲这件事。 这波神操作也把所有网友都看傻了,要知道孙夏虽然长得算是挺有攻击性那块的,但本人在综艺上的表现一直都很和气,突然这么刚,顿时衝上热搜,加上演艺圈这圈子可不小,所以不管知不知道孙夏,也都顺藤摸瓜过来吃。 【谁不喊一句,孙夏牛啤,孙夏女王!】 【666,那些造谣的人就该如此对待,爽!】 【演艺圈终于出一个又a又颯的女王了吗?早看满街甜妹霸频看到烦了。希望未来明艳霸气邪魅敢爱敢恨的女性角色重新回到大眾视野。】 【黑粉:长的就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脸。】 【等等,跟孙夏传緋闻的不是于姓一线男星吗?蓝姓男星怎么会扯出来?】 【粉粉看哥哥身边有个这么漂亮的女生,还朝夕相处一起拍戏,急得出来斩哥哥桃花啊。】 【我都不知道孙夏是这么刚的,这波真的有爽到……】 【蓝嵐根本躺枪,粉丝真的猪队友】 【我真的很喜欢她,从她出道就很喜欢了……真的是名媛家庭培养出来的千金气质,整个人都是淡淡的疏离感,站在你旁边你却又觉得很远,反正整个人都是疏离矜贵,真的是大小姐……】 【楼上,夏姐笑起来就不是这么大小姐了(bushi)】 【谁不爱夏姐的大妈笑声(bushi)】 【她真的眼里有团火,野心勃勃也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团队也是,真的很懂怎么逆转胜……】 【这次两个当事人的做法虽然罕见,但对于谣言硬起来的态度真的很帅】 【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扯到关係的是y男星,而毫无牵连的l男星的粉丝有可能急到跳脚吗?真的不是自导自演?】 【\夏姐/\夏姐/\夏姐/】 【孙夏,今天起,你、是、我、的、神!!!】 好评很多,但其中也有些质疑:【若无法承受这些恶言恶语,那就退圈吧,讲真的如果不是公眾人物,谁会这样讨论骚扰?】 不过国内国外已经出了不少为恶评谣言所苦,患上精神疾病,甚至走向自杀的艺人,所以这类质疑的声音,当然被掩埋在最下。 【希望未来每位公眾人物都有这样的勇气反击,大家能更关注他们的作品而不是私生活,网路暴力能越来越少。】 评论区已经是人满为患了,而造成这盛况的孙夏放下手机,接下来就是简数的事了,比如引水军买热搜,简数刚和公关团队选热搜词条呢。 简数过来拍拍孙夏的肩膀:「夏姐,这真的是让我做了一次破天荒的决定呢。」 换做以前,简数绝不可能同意让孙夏甚至旗下艺人以如此暴走的方式。 但孙夏却斩钉截铁,胸有成竹的表示,她绝不会弄巧成矬。 当时她带着点怒气的问:「孙夏,你有搞懂状况吗?玩翻车了怎么办,你以为公司现在经得起再一次挫败?」 在她眼里,孙夏就是个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小女孩——但演艺圈不是这么玩的,一步错步步错,她这步走下去,牵连的可不只有她一人。 孙夏手里挟着未点燃的菸,慢慢转过头,飘了简数一眼,然后笑了:「我若说,肯定不会翻车呢?」 「你怎么能这么有自信?」简数皱眉:「若牵连到整个公司,你负责?」 「嗯,我负责。」孙夏最后,也没点燃那根菸,她笑笑的放下,端起了咖啡喝:「不可能翻车的,数姐。」 如今一看,她所有决定,都是势在必得。 「虽然是险招,但我说了,不会翻车吧?」孙夏调侃,也回头拍拍简数肩膀,惹得她大笑:「险招用的好,就是好招。」 不得不否认,确实是这个道理,孙夏笑了:「这次之后,应该没人敢再造谣了,顺便也把緋闻的热度带下去了。」 谁还敢了,柿子挑软的捏,人都是欺软怕硬,想不到这次碰到了一个大恶人,所有人都变缩头乌龟了。 「还有,让你直接从妹妹变夏姐了。」简数还是当她孩子,总爱捏捏她的脸颊或摸摸她的头,说:「夏姐,以后想走回清纯小白花可难囉。」 「我本来就不适合这个路线。」孙夏吐舌,这两个大恶人看着对方,默契的噗哧一笑。 简数舒畅了,这是她生涯里最冒险之举,但入险境才能找到宝藏,化险为夷,还给孙夏引了波正面热度,她高兴得很,拿出菸盒:「来一根?」 也幸好,她遇到了一个愿意陪她冒险的艺人孙夏。 简数肯定是她戒菸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孙夏当然想抽菸,咬了下唇,简数还摇了摇菸盒引诱她,孙夏嘖了一声,闭眼逃避:「不抽,谢谢数姐!」 没引诱成功,简数哼了声:「这可是希尔顿香菸哦。」 以前两人不太熟,不管是身为冯薇还是孙夏,和简数亲暱一向是冯蕊,直到两人正式接触合作后,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和简数的合拍。 但孙夏想必是真要戒菸了,吐舌:「管它希尔顿还卡戴珊,不抽就不抽。」 「你自己抽去吧数姐,我在等。」 「等什么?」 孙夏撑住下頜,饶有兴致的看着街道,然后端起咖啡杯,翘起了小姆指,深吸一口,馥郁香气充盈鼻腔,让她露出了幸福的笑,然后,眼神深沉,却自信。 「等幕后黑手,把大招——憋出来。」 * 「我靠!」梁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急急的跟在苏哲璟屁股后走:「为什么这局势了她还能把逆势变为顺势,她是锦鲤吗她!」 手机停的页面,当然是热搜榜,简数买的很手下留情了——才三个,两个是跟这次回懟喷子有关的,另外一个是讨论她自拍的双马尾很可爱,求教学的。 苏哲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虽说演员恋爱没什么,但有些玩不好的就会墙倒眾人推甚至销声匿跡,但孙夏把这玩出花了,现在她是又美又颯的女王,风全向着她吹,谁敢在这时惹她? 「这的确是……哦,她经纪人已经换成简数了是吗?」想不到简数居然这么厉害,苏哲璟确实目瞪口呆,又忍不住问梁权:「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她,现在这时候,你现在不是该准备出席gma吗?」 估计是公司策略奏效,选秀出来的粉丝群体本身就大,几次合体出席典礼获得的都是好评,渐渐的那些丑闻都被世人遗忘了。 男团就是好,混水摸鱼作奸犯科,却总能被世人无条件原谅,但女团不同,你胖点也错瘦点也错,你有野心说你看着太势利,你与世无争又说你没有事业心,你谈恋爱了说你恋爱脑,你专心搞事业说你没人爱。 梁权囁嚅着唇:「……哥,我、我不能不针对她啊,若今天我不先搞她,明天就是她来搞我!」 苏哲璟明显不解:「嗯?」 「你还记得我的demo当初被你们丢掉的事吗?就是她妈妈指使的,她让公司的人将我的demo丢掉让我不能出道!」 梁权语气急促了:「她若搞我,我现在有的地位人气,你要达成的目的,全会功亏一簣!」 话说成这样,苏哲璟眉头一皱,终于有心认真听他说话了:「但她为什么要给你使绊子?王安渝孙向楠都是在国际备受瞩目的艺术家,他们为了女儿针对你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做什么?」 他的眼神如放射线一样投来,梁权吞了口唾沫,他知道这时候他不能慌,否则苏哲璟这人精随时能看穿他的心虚。 「梁权,你应该也看出苏家以及我跟我同父异母弟弟间争端,我一步步把你推上这位置并不是真做善事或者什么不想明珠蒙尘,希望你能清楚。」 梁权笑了下:「她弄我,哪有什么理由?大小姐想夺人所爱,我不服罢了,所以她才弄我啊。」 他倚过身去,低声的给苏哲璟献招:「哥,我知道,你把最后的一切都赌在我身上了——不如就把最后一击打出去,毁了对我不利的孙夏,毁了让你弟弟得意的于皓俊,如何?」 // 金卡戴珊曾经当过芭黎丝希尔顿的秘书,芭黎丝先红,然后金姐如法炮製用跟男友的小影片也红了一波,反正大风大浪过后,这两个人又成了闺蜜,但是真是假我们先不探究。 至于香菸品牌希尔顿,我查资料后发现好像芭黎丝家的希尔顿酒店集团无关,纯粹孙夏玩梗说笑而已,这得说清楚,否则等等被大家说我卖弄还没考据(x 167. 争凌 孙夏现在挺间的,毕竟没戏拍,有人递本子来,就算是个客串角色,她也开心得团团转,时间好敲的很,完全是配合剧组时间来敲的。 出发去见秦朗前,顾雨恩见她这模样笑了出来:「哎呀,每次都是你捷足先登,你先得奖,这次也是,你先有戏演。」 演艺圈是现实的,就算是nuit这样和气一团的公司也是,现在顾雨恩落到了下等圈,上头还有两个刚出道的年轻男女演员。 而孙夏,这几次造成了轰动,一跃成了公司一姐了。 但就算如此,顾雨恩还是很喜欢孙夏,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经歷了一次大吵,顾雨恩也算清楚了彼此在对方心里是什么位置了。 毕竟在脆弱的时刻,她想起了她,在最危急的时刻,她来救她。 「你的戏不是准备上了吗?」孙夏促狭地眨了下眼,打气的捏捏她手臂:「到时候我会准时锁定的。」 说起这个,顾雨恩就笑了:「的确,那场大戏,你等着看吧。」 女明星跟踪案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已经是刑事案件了,大眾的关注度高的惊人,也引起美方的注意,不少民眾担心放阿尔宾回美国会轻判,便出现了很多让阿尔宾留在昭国审判服刑的声音。 但,阿尔宾怎么可能想留在昭国呢? 五天前,阿尔宾在美方律师及大使馆的陪同下,召开了记者会,他刮乾净了鬍子,清爽但也憔悴,先是承认了自己跟踪顾雨恩长达两个月,但话锋一转,他说起了自己的原因。 『我知道我自己犯了错,也确实是失去了理智,但实在是……』 面对闪光灯不同的照射,阿尔宾却无一丝一毫的慌乱,他愧疚的低头,乱抹了把脸,眼睛泛红:『我很想我的女儿,我和顾小姐的女儿……在我得知,我的女儿可能被顾小姐带在身边时,我就……』 其中女儿一词已经引起现在记者波澜,很多人都想发问,但阿尔宾还没结束发言。 他起身,镇重的向镜头鞠躬:『都是我的错,希望藉此机会,向顾小姐道歉——但我也想和顾小姐说,请让我见见我们的女儿。』 而记者的提问当然都围绕着那个问题:「米勒先生,请问你刚才说,与顾雨恩小姐有个女儿,请问是真的吗——」 当然,不久,顾雨恩秘密生子这一词条就上了热搜——果然,美国人也是会玩炒作的呢。 阿尔宾其实是典型的俊美型男,那种美国电影会出现的橄欖球队队长形象,只不过这些年生活苦闷把自己活糙了,这鬍子一刮,那张帅气的脸又显露了出来。 所以这张脸——网友们说他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基奴李维,一张有故事的帅脸,又有个只是想看女儿这样的卑微心愿,『#他只是想见女儿啊』这一词条霸佔了热搜,引入了不少同情心过盛的路人,而孩子爹这些年过的狼狈,但反观孩子妈这些年演艺事业风生水起,马上风向一转,引起了大家的怜爱。 所以,不明内情的网友,是真的很好带动的。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就是。 不过幸好的是,大家焦点现在都在明年初大选——昭国很可能睽违多年后再出一个男首相,现在大家都聚精会神,顾雨恩说白了点是戏子,哪有主宰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重要呢。 「放心吧,快去见导演了你。」而这种高压状态,应该焦头烂额的顾雨恩,反倒是笑盈盈地送着孙夏上车。 经过上次的争吵,孙夏算是掌握了怎么和她相处——有些事不必多管间事,顾雨恩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姑娘,她只要放手让她去闯就是。 孙夏笑了下上车,而现在也仍是她经纪人的简数回看了一眼:「背熟明天的演讲稿了吗?」 顾雨恩点点头,胸有成竹的样子,简数迟疑了一下:「雨恩,知道你的所有作战计画后——这个形容应该挺妥当的。其实我还挺……吃惊的。」 顾雨恩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要知道,能从简数口中听到这话,相当于是讚美了。 「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跟里头那个小姑娘一样。」简数倒竖拇指朝车内一指:「曾经我以为,自己在演艺圈无所不能,但现在一看,我的时代或许正在过去了——」 「你说的是不是太早了?」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孙夏的声音,回头看,她撳下车窗,正笑着看简数:「还没四十,就想着退休?数姐,你的时代还没过去。」 她说的很篤定,嘴角上扬的弧度还带点桀傲,但这话确实是简数爱听的,她笑了:「怎么说?」 孙夏下巴一指顾雨恩,偏头挑眉:「我跟她都还没变顶流,还得仰赖你,时代要你过,我可不让你过。」 不愧是大小姐,说起话还是有那种颐指气使的傲气,简数以前是听不得这话的,但或许说出来的是孙夏,要知道这小姐嘴里吐不太出什么好话,这句话已经算好了,所以她听了,自然也入耳了。 顾雨恩在旁点点头:「数姐,我跟孙夏的事情结束,都还得靠你再拉一把呢。」 简数笑了。 她开车门上车,发号司令:「那就走吧,顶流的机会可不等人的——雨恩,回去背好讲稿,晚上我抽考。」 * 【十年前,称霸武林的潯江派传奇掌门『凌剑』栗春逝世,栗春一生除了带领潯江派从衰落走向兴盛以外,更在生涯中创出了不少剑法,除了潯江派的潯剑以外,更有名的就是她的『凌剑九法』。 栗春便是靠着这套剑法成为江湖无人能敌的女侠客及一方霸主。 但栗春生前从未将此法传授给教派弟子,并在逝世前撑着一口气将凌剑九法的剑谱烧毁,从此凌剑九法失传于江湖。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当时有人意外从灰烬中摸出了剑法中的残馀碎片,这是栗春不知道的。 十年后,开始盛传这剑谱碎片重现江湖,而这个传言,使得江湖顿时风波骤起……】 这一段字,孙夏这些日子不晓得读过几次了,她读完剧本后紧接着就是试戏,一点也不想耽误剧组拍摄,加上本身就有武打功底,秦朗会挑她演这个角色,想必也是有这一重关係。 先见孙夏的当然不是秦朗——秦导很忙的,他正忙着在竹林间看演员们舞剑吊钢索呢,来见她的是製片人关先生,以及主笔编剧洪小姐,来和孙夏解释角色的。 「孙夏小姐你好,简老师你好。」关先生挺客气的,人长的一团和善,但别看他如此,实际上製片人在片场地位和导演相当,而他本人又和秦朗多年好友,在片场掌握着极大的话语权。 「别叫什么简老师。」简数谦虚着,实际上她挺喜欢这句简老师:「我可还不够格了——对了,假设戏试上了,孙夏的行程很好排,她现在可间的,尽量排。」 关先生跟洪小姐都笑了,孙夏也有点靦腆:「我完全配合。」 这样说就好了,看来这会是一次很快乐的合作,关先生继续说:「老秦——不好意思,秦导他风格我想你们也知道,业内三个要求最多的他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们在片场边包了栋楼专门让演员跟武指去练习武打,孙夏,虽然我知道你有底子了,但也已经一阵子没打了吧?等你试过戏后,我想还是必须跟老师们练习一下,可以吗?」 孙夏还是那句话:「我完全配合。」 那接下来就是编剧的事了,关先生摆手,便由洪小姐上阵了:「孙小姐你好,敝姓洪,洪晓昶,我是《争凌》的主笔编剧。」 手一握,就算是认识了,洪小姐继续说:「我想,你应该已经看过关于你的片段了。」 「是的。」孙夏点头,这是每个演员都该有的习惯——对角色充分的理解,就算只有五到十分鐘剧情,也得认真去对待:「栗春这个角色我觉得很有意思,而且,洪老师没把这个武林传奇角色设定成既定印象中的男性,我觉得很棒。」 武侠片曾在1970-1980年代间盛行,儘管金庸古龙等大师皆已故去,但他们的着作却得以永世流传,现代人仍都记得郭靖杨过,仍也记得花无缺和小鱼儿,多少人的心中,都还存着个的武侠梦。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江湖,那是一个多少人都有过的梦! 而一般这样的传奇大师,死后竟连残馀手稿都能掀起武林波澜的存在,通常会被设定为男性,但洪小姐却率先做了个突破——谁说大师必须是个男人,称霸武林的也可以是女侠! 于是,栗春这位大师,就在她的笔下诞生。 非但如此,在《争凌》全片里,更为亮眼的也是女主杜霞及一眾女配,这可以说是突破了武侠片一惯的男性当道的市场。 洪小姐微笑:「我本来以为这剧本会被一位女导演赏识,却想不到竟然是秦导这么大的导演选中。」 关先生插嘴:「因为老秦看过太多女强人了,嗯,好比他奶奶,够强的吧?还有他妈妈甚至连前女友,都强的无所不能,所以在他眼里——还有我,在他身边看了这么多,也都觉得,女人强起来,那就没男人的事了。」 回想起秦玉露和二女儿秦梦笙一回来到片场探秦朗的班,明明是两个中老年女子,但站在那里气场就是强的让人动不了脚,只剩秦朗淡定的走了过去:「妈、奶奶,先去休息,我这儿还没收工呢。」 关先生也不忘奉承,指着在场三位女性:「现在这里不也就坐着,一、二、三,三位吗?」 简数又问:「不过他不怕票房吗?毕竟武侠的市场还是男性主宰啊。」 「嘖嘖嘖,简老师你想错了。」关先生神秘秘的舞动着手指︰「想必你也知道——大女主啊,这些年的市场是大女主啊,这些年女性市场崛起,你也知道她们不看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小娇妻,他们喜欢又a又颯的女角——否则你怎么会安排孙夏刚那批网友呢?」 不就是为了孙夏安一个不好欺负的形象上来吗?看看这波,虽也有恶评,不过确实也让孙夏收穫了不少喜欢这种强势形象的粉丝。 在韩圈流行一句名言:『得女粉者得天下』,而孙夏,正巧就是她们最爱的girlcrush形象。 简数没有否认,她只是一笑。 关先生似乎对此片颇有自信,跟秦朗一样赋予眾望:「相同的套路如果由女性来演绎,那会好看且新奇,而且现在盗版片太猖獗了,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以这种罕见的女强武侠题材,及拳拳到肉的武打,把男人女人都拐进电影院。」 「所以孙夏,你要有心理准备,就算只有十分鐘的戏份,你演的可是武林霸主栗春,你的片段绝对会被刁的很,我希望你承受得住。」 「我正是想要被刁才来的。」孙夏微笑:「儘管刁吧,我心理素质很好的。」 关先生满意微笑,手机震动了下,他欢喜的哎呀了声:「老秦那边有空了。」 孙夏和简数一同起身:「那我们就过去——」 「等等,」关先生制止了简数,看着孙夏说:「老秦说,你自己单独过去。」 168. 试戏 导演主动表示只要见演员一人,听起来就很像潜规则的暗示。 况且,关先生及洪小姐也都没打算一起去,简数自然不悦了,压着怒气问:「那我去哪呢?」 关先生摆手邀请简数:「简小姐这边请。」 显然早就预备好怎么拆散这两个人,简数和孙夏对视一眼,孙夏点点头,简数轻轻一叹,压声说:「不想的话就拒绝。」 还好,他们nuit最有野心的经纪人,并不是那种会说——睡一觉又没什么的人。 孙夏拍拍她的肩:「我会带好消息给你的。」 关先生告诉孙夏往片场竹林深处走有一间刚搭成的铁皮小屋,那是秦朗用来休息的场所——这些话听来更为曖昧,简数眉头都皱了,还是孙夏拍了下她手背才没发作的。 孙夏遵照指示往竹林深处走,毕竟导演有钱,出品方就是自己家,《争凌》的资金充足到可以直接租下山区一片森林来拍戏,甚至其他场景也都是包了个小村庄去还原剧本时代背景。 有钱就是好,孙夏不禁这么想着——若傅左琳也这么有钱,《花开两生面》至于现在这个地步吗? 这时,背后传来风吹竹叶颯颯声响,孙夏没想过多,继续迈步走去,心里反覆背诵着等会试戏的部分。 「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能引得这么多人聚集,来几个我杀几个!全部一起上好了……」 「潯江派不是没人!还有我呢,只要我在的一天,谁想抢潯剑,先过我栗春这关——」 话音未落,背后颯颯声响更盛,孙夏不由背脊一僵,往后一转,一蒙面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拿着剑直朝她身上刺! 孙夏没时间愣怔,她立刻一闪,黑衣人又是一劈,她弯腰闪过,在地上翻了一圈:「你谁啊——」 但他怎么会回答呢,利刃又是一刺,这次险要划过孙夏的脸庞,一切都是幸好孙夏反应快,否则这张脸就破相了! 孙夏这时意识到,眼前这人是玩真的! 他手里的剑是真的,他一身武功也是真的,想伤害她的心也是真的! 走在竹林里遇到了这种事,而且还是剧组租下的竹林,她心理念头转的很快——这难道,也是试戏的一部份? 孙夏试过不少戏,却从没有遇过此等方式,但局势已经不容她分神——这可能是会被划破相,这对一个靠脸吃饭的演员来说有多严重。 又过了两三招,孙夏手无寸铁,处于劣势,但往常她腿脚功夫也未落下,虽能挡个了一二,却挡不了三四,对方的确也是个练家子,功底比孙夏高了不少,孙夏伸手一挌,手腕立刻被他攥住,下一秒他已经将孙夏往地上摁。 颊面刺痛,似乎有淡淡血腥味涌至鼻头,孙夏知道自己伤到脸了,就听见蒙面人低声说:「你随时可以喊停。」 这时,他手里的剑即将扎进自己身体。 这不过才一秒鐘时间,孙夏脑袋飞速运转,突然翻身握住剑刃,厉喝:「谁说要停了!」 她使力一拽,同时腿脚用力朝上一踢,夺剑的同时将蒙面人踢倒在地:「你别太小看老娘了——」 拿到了自己得心应手的武器,孙夏就有了底气,虽然手心流血,她却丝毫未顾,一剑一式,剎时间局势转败为胜,把蒙面黑衣人逼入绝境。 背后又一阵风而来,孙夏本能的往后一挌,果然挡住了后方另一位蒙面人的攻击。 孙夏眼神尽是杀气,她将目标转向新来的黑衣人,而另一边手也没间着,左手去挡那第一位,右手则攻击着第二位。 竟还无师自通了一心二用!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女演员竟有如此武艺,孙夏甚至抢到了第二把剑,那两位黑衣人夹着尾巴逃走,孙夏再也没有几分鐘前的愜意,她满眼警惕的看着四周,顿时风声鹤唳。 她拿着发圈扎起了马尾,缓过了气,身上多了不少伤口,手心血正顺着见炳滑下,从剑尖一滴一滴的滴在沙土。 孙夏不管,她仔细听着四周动静,接着一喝:「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能引得这么多人聚集,来几个我杀几个!全部一起上好了——」 哪还有方才自己喃喃背诵台词时的软,现在硬气得很,声音带着微微沙哑,但里头全是那种年轻不服输的韧性。 似乎就等她这句话,黑衣人由四面八方全涌了过来,粗略至少也有十个,孙夏眼神一凛——虽嘴上常说不怕,但看到这局势,心里到底还是颤了一下。 但甭管几个人,这局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若不反击,就只有被打的份! 孙夏没时间生畏,双手持剑朝前奔去,以一抵十,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底,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自己赢不赢的了? 孙夏回旋其中,只有她一人穿着枣红色夹克,而红剑穗在她的挥舞下似乎成了花,她就像盛开的带刺玫瑰,对方没心软,而她也没手软。 三个人朝她攻击,虽孙夏有两把剑还能一心二用,但对方有六隻手,她也没这么厉害,手臂又被划破了个口子,她闪避不及,踉蹌倒地。 「你随时可以喊停投降!」 剑就近在咫尺,孙夏却丝毫未动摇,她哼了一声,嘶哑的说:「我为什么要喊停!」 她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都开拍了秦朗还没试到适合客串栗春这个角色的演员——想必很多女演员在这一关卡就已经投降认输,为什么要为了个只有十分鐘戏分的角色拚了这么大的劲? 但孙夏向来不服输,她除了真的很想要这个角色外,也是因为已经拚到现在,那她就非要拿到这个角色。 脸上受伤,那不还能遮瑕甚至雷射?手指削了,不还有另外九隻?左手折了,还有右手! ——但她不喜欢输,错过栗春,那就是输! 孙夏咬牙力抗这波攻势,腿脚使力,舞剑攻退了三人,局势又一次被她逆转,那三个攻击她的人,看到她这劲,居然退缩了。 她撑着剑站起来,转身奔跑上树,藉树之力用力一踢,左挡右挌,竟完全不落下风。 她稳稳落地,树林的风吹起她的发梢。 她竟在这时闭着眼,手舞起了剑,轻轻哼吟:「我姓栗,生在立春,就叫栗春——!」 同时,她睁开了眼,刀剑相向发出了鏗鏘之声,树林又起波澜,风吹抑或是人的动作,剑气凛冽,狂风寒冷,他们在这片树林里跳起了剑舞,而他们簇拥的,是回旋其中的红蔷薇,她舞着剑,是她的刺。 那是一朵倔强骄傲不服输的红蔷薇。 她举起剑高喝:「潯江派不是没人!还有我呢,只要我在的一天,谁想抢潯剑,先过我栗春这关——」 潯江派本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小小门派,是栗春将这个门派发扬光大,让潯剑成为江湖眾人皆知的厉害剑法,甚至自己创造出了凌剑九法,这一切都是因为栗春够倔,她不信潯江最后就是如此,她倔了一辈子,将这个门派倔出了头! 孙夏也不信自己就是如此,她都打到这个地步了,若此刻打退堂鼓,那此前受的伤,受的累,岂不是白费! 以一抵十,受不少伤,虽都只是擦伤,但若怕疼的人而言这已经是难以忍受的,但孙夏却不,她撑着剑起来,眼神沉沉的看着他们。黑衣人都掛了彩——想必也是陪着秦朗胡闹式试戏多次后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女演员,打了整场还不落下风,他们也都吓着了,远远的看着孙夏。 「还有谁——」孙夏拿着剑向前一刺,剑发出了低鸣,折射出了锋利的光,她似乎并没发现对面阵营因她的实力已经震慑的动也不动,她已经被满腔热血掩盖了。 她从没怕过谁。 「再来一个,我打一个,再来十个,我就打十个!」 树林深处的小屋里,剧组握有最大话语权的那位秦导正目不转睛盯着投影幕上的画面。 关先生已经安抚不了简数了,她正气急败坏:「我是带艺人来试镜,不是带她来参加比武大赛的!」 「简小姐,没事,他们也没玩真的。」关先生一个头两个大,先说点好话才是:「但你家这位孙夏真不简单,新生代难得一见的刀马旦啊。」 「我知道她多厉害,你也不必跟我说好话!」简数指着孙夏脸上的伤:「要是留疤了,我会请你们负责的!」 关先生头疼:「老秦!」 「随时有停的机会,但她没喊停,自己选择要打,受的伤就要自己负责。」秦朗终于说话了,但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波澜,他抱着胳膊,只是紧抿着唇看着萤幕上的孙夏。 关先生其实也觉得过头了,忍不住帮腔:「秦朗,该停了,把一个小女孩打成这样也不地道啊。」 秦朗还是没什么起伏:「武侠就是这样,江湖,谁管你小女孩大女孩?」 简数本就在气头,虽然尊敬秦朗,但也不能容他这样欺负自己艺人,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他撑着身子凑近:「老关,她有我要的那个感觉。」 秦朗说话语气始终没什么波澜,但关先生看的出来,他眼里闪着的光不假,那是终于找到自己要的事物的光,是对喜爱之物狂热的璀璨。 「老关,她身上有股劲,那股劲,跟我要的一模一样——」 * 眼前蒙面黑衣人全站成一排,好像一堵黑漆漆的墙,孙夏气势丝毫不减,双方僵持,但只要有谁一动,孙夏就挥一下剑:「来啊!」 才刚踏出的步伐又缩了,这还真是进退两难了,其实在场的人功夫绝对都比孙夏强,但她方才展现出过人的坚毅及气势,一时间震住了大家,才导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说,气势什么,是真的重要。 他们纷纷举起双手投降,但孙夏眼中锐利未减——谁知道有没有藏后招,等会搞偷袭呢! 这时,其中一位黑衣人鼓起勇气向前,孙夏的剑锋马上指过去:「怎样——」 「孙小姐,没事!」他可说是硬着头皮,违和的掏出了手机,双手呈上:「有、有人想和你说句话。」 几分鐘后,孙夏及一队黑衣人抵达树林小屋,见她来了,简数马上上前并指挥:「素雅,拿止痛药跟绷带来!快点吃个东西垫胃后吃药。」 黑衣人也在她身后开始包扎,一时间整个小屋倒像是医护室了。 孙夏面无表情的吞了麵包跟止痛药,而李素雅正在替她擦药包扎,气氛一时凝重,关先生想打圆场:「伤还好吗?」 「疼。」孙夏对着他笑了下,看的出来,她已经褪去栗春的状态,回到了孙夏。 不得不说,方才的气场,就算他们远在屋内,藉着隐藏摄影机看到这场面,还是狠狠地被孙夏震住了。 秦朗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孙夏也感觉到了——这和那次在秦露庄园遇见时不同,她这一刻让秦朗记住,并且,她已经把自己提到了跟秦朗一样的地位。 在这之后,不是她死皮赖脸的要演栗春,而是秦朗非她不可了。 关先生也看出了,马上说:「那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对吧?」 孙夏这边皆点头,伤口都处理完毕了,孙夏和秦朗对看,笑了一下,起身,伸出绑着绷带的手:「虽然只是客串,但我会好好演的,也麻烦秦导您多多指教了。」 秦朗看着她被绷带綑着的手,抬眼:「我什么话也没说对吧?」 「但我想,我是唯一一个通过栗春这角色试镜,被带到这个房间里的人,对吧?」 这样的踌躇满志,真的是演艺圈独一位,关先生从未看过哪个艺人敢这样对导演说话,尤其是面对这个冷着脸特别有气场的秦朗。 但孙夏怎么就不敢,尤其是在经歷了刚才那样的十对一打斗,也确实如她所言——试栗春这个角色的女演员里,她是第一个被带到这个房间的。 秦朗嘴角若有似无的扬了一下:「你很拚。」 孙夏仍笑着:「我想要栗春这个角色。」 秦朗终于笑出声了,介于呵跟哼之间,但眼里都是讚赏:「很好。」 他握住了孙夏的手:「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孙夏。」 气氛总算缓和了,关先生知道是该自己上场了:「那我想,我们可以来讨论——」 「等等。」孙夏举起绑着绷带的手:「不好意思,我可能得先去趟洗手间。」 她伸手,李素雅立刻意会的从包里拿出了卫生棉,关先生一怔:「你难道……」 「我生理期。」这是正常现象,孙夏点头,得了秦朗一个眼神后,立刻就顺着指引去了洗手间。 秦朗和关先生对看,关先生连忙问简数:「简小姐,你这艺人真是——」 秦朗接上:「非常拚,非常犟。」 在旁不发一语的洪小姐也出声——主要是方才给她太大的震撼了,她到现在才缓过神:「天选栗春。」 她简直看到活跃在自己文字档中的栗春活了过来,走到了三次元。 听这些话,简数当然也自豪:「她若不拚,我才担心。」 「现在——」简数拨了下头发,拿出平板叫出合约,笑容与孙夏如出一輒的自信及聪慧:「既然接了这角色,签约吧——这是我们公司版本的合约,麻烦秦导和关製片了。」 // 虽说夏姐这样真的很帅,但现实中有这种事,大家还是要量力而为,缺手指胳膊的,其实也很麻烦,大家要爱惜身体哦~ 169. 我很难过 「老于!老于老于老于老于——」 才接起电话,于皓俊就听见这么热情的呼喊,他哭笑不得,稍稍拿远了点,才说:「有好事?」 孙夏趴在床上,踢着双腿:「你怎么知道?」 「没好事你会打给我?」 「说什么话啊,我掛了——」 但更想她的人还是于皓俊,前些日子就想打电话,但怕她忙,毕竟他们都在处理公关问题,好不容易盼着她了,怎能让孙夏这么结束通话,他赶紧阻止:「别别,你不管有什么事,都能打给我的。」 还知道示弱,孙夏又拉回自己原本的话题,兴奋的说:「老于老于,我跟你说,我试到我想要的角色了!」 毕竟没确定,孙夏没有告诉于皓俊太多,他好奇的问:「什么角色?」 他笑着调侃:「好啊你,同时两部戏,太没职业道德囉——说好陪傅导共进退呢?」 「去啊,你去告发啊,也跟大眾告发算了,这样顺便澄清我们的緋闻。」但孙夏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利索,她一句话堵住了于皓俊。 于皓俊之所以说不上话,是因为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澄清——这不是在大眾面前撕破脸了?若未来官宣,那不是又要被嘲讽一次? 孙夏说:「只是一个客串的角色,才没有轧戏的嫌疑——而且我已经在如新市这边住了,明天回去拿点行李就要赶紧进组了。」 她顺便跟于皓俊说了点关于栗春角色的设定,听她说的眉飞色舞,于皓俊微笑:「最近过得很好?」 孙夏满头雾水:「我有什么事情能过得不好?」 说的也是,她主意可大了,什么緋闻造谣,她都能不当一回事的,于皓俊轻叹:「亏我还自责呢,这些日子都没打给你关心,不是个好恋人啊。」 「你不打给我才好,我才有时间放开手做事啊。」孙夏回答:「你做的很好了,不需要我去顾及你的情绪,而且你们的处理方式也不错——你看,我们两个这样刚一波,不就没人继续怀疑了?」 「出道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硬气呢。」于皓俊笑出声来,他和孙夏说话时似乎自动的切换到了柔和的状态,笑起来就像夏末山林里的潺潺流水,清流敲石,听的孙夏心旷神怡。 「而且,」她心里不自觉被这清流打的泛起了涟漪,嘴角溢出了些许笑容:「我很高兴,你没有提什么,公开之类的话。」 于皓俊很清楚彼此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想公开,我也不想公开后他们调侃你什么嫂子、什么于夫人于太座的,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或许也想公开,毕竟你身边多的是年轻小帅哥,那个蓝嵐,别怪粉丝多事,你跟他上综艺时我也觉得他对你别有居心。」 「你重生是好,但是有时候我也想,我在你面前就像是个老男人……」 「哎哎哎,老什么老,30多而已,不老!」孙夏拿话堵他:「30多岁对我而言刚刚好。」 这是于皓俊第一次把这些事告诉她,孙夏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自卑:「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你还不知道自己多优秀?」 于皓俊摇头:「我给你带了不少麻烦。」 「彼此彼此。」孙夏翻过了身,抱着枕头,思索了下还是难为情的把话说给她听:「我喜欢……成熟点的,蓝嵐或文磊,对我而言,太年轻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孙夏听见他的轻笑,心里越觉得扭捏,于是便尷尬地扯开话题:「那既然你这么没自信,怎么不想公开,那不等于可以在我身上盖一个你的印章吗?」 于皓俊的声音仍听得出笑意:「因为孙夏就是孙夏,别冠上什么我的名字在前。」 怎么这话说的那么让人暖心,孙夏嘴边笑容呼之欲出:「哦。」 另一头,于皓俊拿着威士忌站在自家窗前,他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又往前一看,看见兰北的灯红酒绿,绚烂夺目,却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他的心、他的神,早飞奔去了如新市。 「那么现在,可以开个视讯镜头吗?」 孙夏莫名其妙,有点戒备:「开镜头干嘛?」 「我想看看这位称霸武林的大侠的样子,看是何等霸气啊。」于皓俊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放柔了:「孙夏,我很想你。」 孙夏抿着嘴不着痕跡的笑了,她抬头往窗外看去,现在住在如新市山区的民宿中,她放眼望去是一片旧时风光的山庄,若是白天,还能看见满山的茶叶梯田。 但此等美景,却只让她想起那天和于皓俊一起站在那贫脊无物的农庄中的一景一物。 她看见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确缺了点什么。 「那我开镜头,你可不能嫌我丑,我卸妆了。」 先不说孙夏底子好,虽然长年菸酒熬夜,但勤于保养加上戒菸了,重要的是年轻,素顏其实也不怎么憔悴——再说了,于皓俊也没那胆:「我不说你丑,我也素顏呢。」 听她笑了几声,于皓俊将目光放到萤幕上,就看见她笑眼弯弯:「老于——」 他先是笑,然后愣。 他失声:「你怎么受伤了?」 右颧骨上盖着一块棉布,左下脸颊也有道伤——那可是最宝贝自己脸蛋、最自恋最臭美的孙夏,怎么伤成这样? 就知道他会问,孙夏说不上来的心虚:「唉、唉唷,就今天试戏啊。」 她简单地把试戏的过程说了遍,然后亲眼目睹眼前的俊脸从担忧到深沉,孙夏越说越没底气,索性敷衍过去:「总之,反正已经拿到戏约了,就不用担心,栗春这角色非我莫属了。」 她说着,本能地举起手挥,于皓俊更生气了:「连手都受伤了!」 孙夏僵了一下,去看她被李素雅包扎的跟哆啦a梦似的手:「我、我就……打斗难免啊,我们两个以前打架不也是这样,你头还被我打过一个包呢!」 「我说什么你跟我扯什么?也别给我摆出这种委屈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服气。」于皓俊根本不吃这套:「就一个客串的角色,有必要拼命成这样吗?我能不能请你好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更何况这根本也是你幸运才能拥有的身体!」 「这次是这样,上次春满楼也是——」 「春满楼没有我,你现在又是怎样的状态,你自己好好想想!」 孙夏被他骂的头疼,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马上懟回去了:「你这么什么话啊,什么叫客串就不用拼命?我若这样想,我这辈子都别想接到好角色了!还有你——」 她指着萤幕里的于皓俊说:「你自己拍戏时不也常常受伤,拍《血龙》的时候,还有我亲眼看到拍《承千歌》还差点坠马!那些人都夸你演戏敬业命都不要时你欣然接受,怎么到我这,你就双标!」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孙夏指着自己,见于皓俊又要说什么,她立刻堵上他的嘴:「不用你来管我。」 「我……」这话显然伤着了于皓俊,孙夏看见他眼神的变化也愣了下——她话说得太快了,说出口了才知道后悔。 孙夏心中的愧疚蔓延着,她张口想说话:「老于,我——」 「嗯,」于皓俊却没什么反应,但看眼神也知道他低落:「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管,你主意大的,哪是我能管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夏不希望他就这么结束通话:「于皓俊,我只是——」 「我有点累了,也晚了,我去休息了。」 话说到此,孙夏知道不能拖着,想也不想乾脆的说:「老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我想要的角色,我自己做选择。」 「你肯管我,我很开心——代表你心里还有点我的存在,但……」她轻声叹气:「我不想这种事也要被你干涉。」 「我没干涉你,你在我心里,也不是只有一点点的存在。」于皓俊关掉了视讯镜头,最后很轻的说了一句:「孙夏,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让我很难过。」 最后,通话结束,通话时间18:19。 他的语气里都是失望,还有点情绪勒索,虽然说的也没错,但孙夏听了很不开心。 孙夏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在确认心意后,似乎第一次吵架了。 拍戏受伤这事,只要是个演员都会发生,照秦朗那种拍戏方法,未来演栗春肯定也会受不少的伤。 但他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推掉角色,她想要这个角色,好不容易拿到手,却为了男朋友的话推却?那是恋爱脑的行为,不是她孙夏的作风。 更何况,她在内的团队全部成员,都对栗春这角色抱有极大的期待。 虽是客串,但只要演的好演的颯,演的威风凛凛,谁说不会爆呢? ——而且,这次在秦朗这留下好印象,或许以后就可以跟着他演衝奖片,给自己拿点奖。 但神思还是飘了,脑里全是于皓俊失望的语气及神情。 「啊——」孙夏拿起枕头往墙面上丢,一颗不够,就把第二颗也丢出去,最后连棉被也被她甩了过去。 她又伸手去捞东西,捞出了个义大利的eataly超市的购物袋。 于皓俊将这购物袋送给她的自得神色还歷歷在目:「你看,我都说了会给你带包,这包不错吧,你还不一定买的到呢。」 当时孙夏拿着塑胶购物袋往他头上套,于皓俊不让她来,给她追着跑,孙夏追恼了:「老于,你送这什么包——」 「义大利国產包欸,识货点好不好,别老是只看爱马仕香奈儿lv——」 孙夏的心堵的很,停留了下把那个购物袋扔回地上,接着走过去,拿起枕头砸着墙面:「谁理你谁理你谁理你——」 「安静孙夏!」那边抗议了,那是简数的房间。 最后,孙夏还是认命的把枕头跟棉被都捡回床上,手机接上电源,关掉了整间房的光源,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赌气的:「我才不管你说什么。」 * 大家发现一贯把工作室当家的赵晴方最近开始会回到自己家了。 但这种事大家也不能说怪,对嘛,赵晴方摆着百坪大平层不回家那才叫怪。 而咱们赵大製作人的算盘打得精——在家,才能跟女朋友一起,牵手拥抱亲吻,反正做什么都行。 记者会当天早上,顾雨恩是在赵晴方怀里醒来的——前一晚当然没发生什么事,赵晴方知道顾雨恩今天必须全神贯注,所以昨晚也没让她累到,就只是抱着彼此,沉沉的睡去了。 顾雨恩说:「很紧张,你抱着我会睡比较好。」 那何乐不为呢? 赵晴方欣然接受,把她抱在怀里,自个儿也睡着很熟。 早上,顾雨恩看着在厨房忙着将早餐摆盘的赵晴方,愣了会神,走过去从后背抱住他:「赵晴方。」 她刚睡醒,声音还软软糯糯的,赵晴方心一柔,这个情绪套在自己身上实在奇怪,但和顾雨恩确定心意后,他久违的又有了点柔情。 「怎么了,顾雨恩?」 他们现在还是连名带姓,跟往常一样——但奇怪,连名带姓的喊,却更有种亲暱。 顾雨恩埋在他的背脊处摇头不语,赵晴方大概知道她心思,捏了捏她的胳膊:「吃早餐吧。」 赵晴方准备了一桌的菜——别怀疑,当然是叫外送员了,赵晴方才不会下厨。 顾雨恩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赵晴方急忙上前:「别揉,小心揉肿了。」 「我下午要上战场了。」顾雨恩手被他握着,揉不了眼睛,乾脆窝进他的怀里:「你会看直播吗?」 这时又紧张的直起身子,让赵晴方好好看看自己的状态:「现在状态怎么样,可别太好,大家要是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网路上会把我骂更惨的。」 「那可就糟了,」在一起后,赵晴方的个性多少被她渲染了,竟开起了玩笑:「最近有爱情的滋润,看起来状态好的不得了呢。」 「你这傢伙!」顾雨恩立刻一个肘击攻击,赵晴方挺着胸膛硬生生接下,顾雨恩才愣了下:「真结实啊。」 赵晴方顿了下:「……居然要攻击了才知道我结实,你这些日子看到都没发觉吗?」 顾雨恩好歹也要30,孩子都生过了,这隐晦的话听了也不脸红:「哦,用看的还真的没感觉——我看,还是得上手才知道。」 说完,就想着佔便宜,立刻使出五爪功捏了胸肌一把。 瞧她不羞不臊的,赵晴方哧的一声笑出来,把她抱离地面,转身就要往卧室走:「行啊,还有多久时间?我们速战速决——」 「别闹别闹!」顾雨恩终于笑了,赶忙阻止他,然后就这样靠着他的脑袋:「我好紧张。」 赵晴方一下心就化开了:「你可以的。」 「你怎么那么篤定?一般来说,不是该安慰什么,平常心就好之类的吗?」 「因为一定平常心不了。」赵晴方鼻尖碰了下她的鬓角:「所以,不如给你信心,你也要这样告诉自己,你可以的。」 顾雨恩听的心怦怦跳的,难怪赵晴方的歌能红啊,他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她像是被施了个咒语,虽然尚未平静,但现在也真的觉得自己是真能办到。 她一连愣愣的嗯了三声,看眼神,确实也没最初的惶迫不安,赵晴方笑了,又把她抱高了些:「那现在,得办正事了。」 「什么正事?」顾雨恩疑惑,又看了满桌大餐:「啊,吃早餐,一日之计在于晨——」 「不是。」赵晴方低沉又缓慢的否认。 顾雨恩终于红脸了:「会来不及的。」 见她反应,赵晴方哭笑不得:「想哪去了呢。」 这分明是在笑她,顾雨恩生气了想跺脚,却偏又被他被在半空中跺脚无力,只能跺了个空气:「不然呢?」 赵晴方笑着把她放在桌边,随后将脸仰着靠近,顾雨恩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赵晴方?」 赵晴方将脸凑了过去,轻轻的抵住她那张不停一开一合喋喋不休的唇。 「我还没亲你呢。」 // 那边孙于在吵架,这边晴雨甜蜜蜜。 孙于:你们好意思啊! 晴雨:就好意思啊(理直气壮) 170. 子弹 「感谢各家媒体在今天愿意拨冗出席nuit旗下艺人顾雨恩的记者会,我是记者会的主持人tina,也请各位媒体大哥大姐稍等,五分鐘后,我们会准时开始。」 tina是nuit合作多年的营销公司总干事,她本身就经歷过大大小小的场面,顾雨恩这场演艺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记者会由她来主持,是再适合不过了。 顾雨恩这场记者会选在葛蕾丝酒店举行,这也是秦流房產其下的最高等级的,甚至获选米其林及富比世旅游指南的评比。 场地大、好停车、还招待甜点、会后还给一个餐盒,不由让现场媒体开始起疑。 大家都认识,反正正在等待,就聊起了天。 「nuit不就只是一个中小型公司吗?」一位男摄影说:「底下不过三个艺人还有一群待出道的练习生,而且前些日子两位女艺人齐翻车,还传出可能支撑不下的消息——因为没钱啊。」 「那时候我们里面都已经做好nuit要被合购的心理准备,如果消息一出,就赶快发稿。」 「欸,你这摆明了要跟我们抢快讯囉!」 大家都熟,这种话题也不会太尷尬,说完又哈哈大笑。 另一位女记者说:「之前陆祺寒跟paeonia的队长出了一首爆款吗?靠抽版权够赚的吧,我听说那个姓京的小女孩那边只抽三成——他们公司扼腕的要命,太亏了。」 「亏个屁啊,要是没这次合作,paeonia可能出席wama?眼界要放远一点,不然只看眼前啊。芍药这糊团靠这波拿到名气,只要能延续,以后公司赚翻囉。」 「那首歌是真的神,我去哪都听到,可厉害的是,还真都听不腻,还是觉得很好听。」 「但歌再神,让这家公司苟到现在,还负担的起记者会这样庞大的费用?」 「或许他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惨?」 但,还是得夸夸,nuit选的这个场地,真的不错,甜点也很好吃,和美国佬办的天壤地别——一看就砸了钱的。」 「哎,会不会是谁陪谁——你们懂得,他们公司美女那么多,凭冯蕊一个女人,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稳住还拿到大笔资金吗?」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记者,认同他的是几个男摄影,他们点头,这话里全是对女性的恶意。 在他们眼里,有本事靠自己登上高位的只有男性,女人就是菟丝花,一定都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达成了某项交易才到达现在的地位。 ——至于某种交易,听得出来,他们还是喜欢往荤色的地方想,现在都笑的曖昧极了。 话里话外都是不知从何而来噁心的自傲感。 女记者们克制住了自己脸上的嫌恶,其中一位说:「现在你们还敢说他们谁的公司坏话啊,都不怕被告?」 这说的是前些日子惊天地的孙夏告黑粉事件了,男记者最没把这种年轻又没脑袋的女艺人放在眼里,语气里还带点轻蔑:「她真打算跟大眾对的来啊?」 「真打算啊,起诉书都写好了,我看还是翔宇事务所要替她打官司——这种证据确凿的必胜案件,没必要不打对吧?」 男记者们全部脸色一变,有几个赶紧搜寻了手机,还真看到孙夏的官方帐号发了起诉书的照片——这姑娘是玩真的,她这一举,肯定会把整个演艺圈的生态搅得天翻地覆。 但,她在意吗? 男记者气恼:「她这样简直是不给我们活路,你们还以她为傲,有没有搞错?」 毕竟,他们演艺圈记者,很多也都是靠造谣生存的。 「我觉得挺帅的啊。」为首的女记者笑了:「况且,她没断了我活路啊,我又不写没查证过的新闻。」 「你——」 「各位现场的媒体朋友,」tina又上台了,她言笑晏晏:「让各位久等了,我们记者会马上开始,首先,我在此谨代表本公司及nuit传娱感谢各位的蒞临——」 导言结束,tina说:「那现在,就邀请顾雨恩小姐——」 她手一摆,顾雨恩从舞台右边的小门出现,带着淡妆,但天生丽质,虽有几分憔悴,却也好看。 这不禁让人想起前些日子一个因为阿尔宾帅气而出现的词条【#顾雨恩审美】,讨论顾雨恩的眼光很好,但现在看来,顾雨恩这个条件,找一个帅哥,郎才女貌一点也不为过。 镁光灯四起,在这样的光线下顾雨恩早已锻鍊的不会轻易闭眼,她露出些许疲惫的微笑,来到台中央的座位,然后站着,就与大家深深一鞠躬。 「大家好,我是顾雨恩,首先我要为我长年隐瞒大家的事道歉。」 不同于她那个张扬,适合红黑色的师妹,顾雨恩就适合清纯一点乖一点的财阀千金造型,于是团队让她穿了一套鹅黄色格纹香奈儿套装,头发未做任何造型,连捲度都没有,就只是披在肩上,更显得乖巧。 她起身,自己拉开了椅子坐下,坐在麦克风前:「首先我很感谢各位媒体朋友愿意到场来参加我的记者会,让我有机会将事实真相公布给大眾。」 现场一片譁然,难道那美国人声称的孩子是假的,其实孩子根本不是顾雨恩生的? 但顾雨恩很快就解答了:「孩子确实是我生的,父亲的确也是米勒先生——我在美国念大学时,确实曾与他是恋人。」 底下有敲打键盘的声音——想必等会就会有个顾雨恩承认未婚生子的快讯出现。 「但这个孩子的诞生,是有故事的。」 顾雨恩深吸一口,酝酿了下情绪,又轻轻一叹:「想必大家都有印象,几年前,我曾经短暂离开了萤光幕一年多,当时我的公司表示我是休息顺便去美国深造,但其实——我是离不开美国。」 所有的媒体人又是一惊,全抬起了头。 她将手摆向左边的投影幕:「请各位看看这边,这是当时美国法院的判决——判决中明确指出,米勒先生涉嫌非法囚禁。」 「我当时,就是被他囚禁了一年多,期间生下了女儿。」顾雨恩操作的投影幕,抽了下鼻子:「这是当时法院的判决,里头也清楚的纪录了我囚禁期间受的伤。」 投影幕上,顾雨恩的胳膊、双腿皆是伤疤,除此之外,竟连眼睛都有明显的瘀青。 「这些,在美国的法庭上,米勒先生皆已承认是他所为。」 实时直播间同样人满为患,评论条条精彩。 【我天……还得看着加害人在电视上蹦达装可怜,这心脏得多强啊……】 【这也是一方说法,有证据吗?】 【很久以前就很纳闷顾雨恩失踪一年多去哪了,原来是被关着,但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吗?】 【前面,还要什么证据,美国法院判决书都白纸黑字写着的了,难道你要阿尔宾出来说对我就是囚禁她?】 顾雨恩放下了投射笔,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便从眼角处滑落:「孩子既然被我生下来了,那我就得为我的女儿负责,所以我带着我的女儿逃离了美国,离开了她有着暴力倾向的父亲身边。」 「我怕,我很怕,他今天会这样对我,那总有一天,他不会这样对他的女儿吗?我是个大人,我还知道想办法向外界求助,但我的女儿呢?她还小,她遇到状况不懂得怎么请人帮忙,她只能挨揍,我很怕——」 顾雨恩掩嘴,情绪溃堤,而这时快门声反而更响,她哭得恰到好处,拿着纸巾轻轻擦拭脸颊的泪珠,梨花带泪的样子楚楚可怜。 「你们说阿尔宾——米勒先生是个只想见女儿、爱女儿的父亲,但我何尝不是呢?我也只是个想保护女儿、爱女儿的母亲而已。」 「我没曝光孩子,我若说不是为我的事业考量那就太牵强了。我的公司也是近期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而我也有考虑到我是公眾人物,我有个孩子可能会影响我的事业以外,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凡的长大。」 她抹了把脸,哽咽的说:「她有一对不正常的父母,但我希望,她的人生,至少她的童年,能够正常一点。」 说到这里,很多媒体人都对接下来要发的新闻稿有想法了,标题就叫——一个母亲的用心良苦。 「在我生下孩子后,米勒先生从没有一次表示过对孩子的关心,他只是继续把我们关着,他看不惯孩子吵,偶尔我也会看见孩子脖子上的勒痕——而当时孩子,还不到一岁。」 投影幕下一张,正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婴儿照,但脖子上,确实依稀可以看见勒痕。 现场一片譁然——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实在太过份了。 顾雨恩声泪俱下:「这么多年,米勒先生从来没有找过孩子或问过孩子——我手机是改了,但我的电子邮箱可没改,我从没在里头看到一封来自米勒先生的信。」 「但怎么会这么突然,他是突然想起,自己有个女儿?」泪依然流着,眼神却微沉:「难道有谁—不,算了,我寧愿相信他只是突然有了父爱。」 【她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好想知道啊啊啊】 【对欸,顾雨恩最近好像水逆,以前综艺跟戏约很多,现在都没看到她了】 【她是不是有意在引导什么?】 【楼上,有传闻说她惹到了『季节』餐饮集团的公关长,听说是直接让圈内都给她封杀了。】 【……那冯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星不想出卖身体这不是自己的自由吗?】 【冯蕊若不是好东西,她就没必要今天还给她办这场记者会澄清了】 【顾雨恩拥有的美貌对她而言到底是幸还不幸?】 【楼上,她也没美成这样吧?不都营销出来的?】 【+1,从没get到她】 【这样的话我们还要让阿尔宾这种人回美国吗?为什么要纵虎归山?美国大使馆看好了,顾雨恩提交出来的这份文件是你们美国法庭的判决!你们的这位公民就是有暴力倾向,我们不能纵容!】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记者提问,顾雨恩有问必答,就算是些不太能回答的私密问题,她也尽可能给个含糊的答案。 这时,一位记者提问:「你好,我是新昭社记者——想请问一下,关于这近期雨恩小姐你的戏约、甚至是综艺或画报数目锐减,是否如网上传闻一样,你得罪了某集团的高层,而被下令封杀呢?」 新昭社是昭国国内前两大的报社,在国内本身就有权威性,照理说他们的记者是不是提这样的问题。 在场其他媒体朋友也是一愣——这并不是新昭社的风格啊。 主办方这边面面相覷,tina赶紧跳出来:「不好意思,这个问题与今日记者会议题无关,我们——」 「没关係。」顾雨恩轻声柔和的说,接着看向这位新昭日报的记者:「这个问题,我怕我说出答案,下场会更惨——所以我为了自保,请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是无法回答,但其实已经很隐讳的认了这件事,记者们的手动得更厉害,直播间弹幕当然也滚动的异常的快。 而有人起了个头,顾雨恩又没明显不愿意回答的意思,其他媒体的记者立刻见猎心喜:「雨恩,我们听说另一位当事人是一位餐饮集团高层,此事当真?」 「请问是否是一位与季节相关的餐饮集团高层?」 「听说他当时性骚扰了你,而你严肃拒绝,所以才导致今天被封杀的结果吗?」 「你们私下有和解吗雨恩?」 「请问你现在是否很后悔当时的举动——」 「雨恩——」 顾雨恩被问得有点害怕了,眼眶盈满了泪,显得不知所措:「大、大家别问了。问得这么白,你们今天这样是要逼死我。」 她向tina使眼色,tina心领神会,马上拿着麦克风解围:「各位媒体朋友,我们的记者会到此告一段落,很谢谢大家的蒞临——」 在tina说话的期间,顾雨恩哭着被助理搀扶着离场,画面狼狈又可怜,工作人员个个都想帮忙挡,但记者们并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不顾现场秩序,全部涌了过去,拿麦克风扛摄影机追问:「请问是张尚豪吗,秋叶集团的张公关长——」 顾雨恩眼神露出了震盪,她掩面痛哭,在保鑣及助理的保护下迅速离场。 演艺圈潜规则这事常见,大家都知道,但从没有人说出这事,说出来的那些,也都是已经决心将生命走向谢幕的那群人了。 就算是顾雨恩,也不敢说的太白。 逞一时之快,拿你的事业陪葬,这是笔划算的交易吗? 而她曖昧不清的回答,更耐人寻味——至于剩下的,就让子弹自己飞吧,想必会发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门掩上,顾雨恩停住脚步,没拿纸巾,而是用自己的手抹掉了眼泪。 然后,她的嘴角缓缓的上扬——那是一种得逞的笑容。 记者会结束,记者们没什么间工夫再续一摊,今天顾雨恩的新闻肯定会造成演艺圈大动盪,他们得赶紧回公司敢搞。 而新昭社的记者却不,他和大家道别后,一个人往暗巷走去。 那里,已经有个人手插着口袋抽着菸在等他了。 寒冬冷风中,新昭社记者等待着,那个抽菸客手伸出了口袋,拍了拍记者的胸口:「小秋总说,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了。」 记者将手插进口袋里,微微一笑:「当然,帮我转告小秋总,合作愉快。」 他快步离开,上了计程车:「光辉路256号,谢谢。」 司机从后照镜看他:「哦,那个好像是间电视台还媒体是不是?」 「对。」他微微笑:「新昭社,我是那里的记者。」 趁着夜色昏暗,他藉着窗边的光,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点了起来。 那是一叠钞票。 子弹自己飞,怎么可能真照着自己要的方向走呢?但顾雨恩不担心。 若子弹不听话,秋东逸也会替她把子弹导过去的。 171. 直播採访 「这记者会是怎么回事!」秋叶集团总公司大楼的公关长办公室里,跟了整场直播的张尚豪气的拍桌:「是哪家的记者问这蠢问题的,这他妈的跟她偷生了个孩子的事情有关联吗!」 这土皇帝生起气来,下属们还是怕的,纷纷起身,低头垂目:「是、是新昭社的记者——」 张尚豪的气焰一下子就收了。 新昭社,那是惹不起的大媒体呢。 他有气撒不得,啐了一口:「这女的,生过孩子还在那假清高。」 潜台词很明显了,生了孩子让他碰一下又怎样,不过就是睡一晚,把姿态摆那么高做什么。 张珦倒是很急,电话立刻就进来了:「爸,记者会——」 「别管,你专心上学,」张尚豪知道女儿心急,所以他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焦虑:「爸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啊!现在——」张珦都不知该说她爸太天真还是:「你没看热搜?」 现今社会网路发达,几乎所有人都离不开手机,资讯接收极快,所以,能操控的了网路世界的人,才是赢家。 现在,网路炒的最热的,不是顾雨恩秘密生子——这有什么好吵的,她都承认了。 【#秋叶】、【#张尚豪】、【#潜规则】等关键词条陆续上了热搜榜,而炒最高的,是一条【#秋叶集团公关长涉嫌性骚扰女星】。 顾雨恩那么隐晦的回答,却能引出网友们的天马行空,他们甚至揪出了不少正当红时销声匿跡的男女明星含沙射影。 话题正夯,一个自称圈内人士的网友出面爆料了:【前阵子刚杀青的《德录》,女主角洪德儿本来敲定顾雨恩演的,但在官宣前突然被换掉,当天顾雨恩都进组了,才被告知自己角色被抢了。】 【哇,惊天大料,楼主再多透漏一些!】 【楼主是什么职位的呀?】 【德录女主是刘宛!】 【德录杀青特辑感觉拍的很好看欸,想不到有这样的内幕?】 【可是德录的开机照拍的是刘宛没错啊。】 【不信谣不传谣,我们宛宛努力打拼事业,也没做过什么欺骗大眾的行为,这是极为不尊重演员及剧组,请不要任意造谣谢谢。】 【楼上粉丝,楼主没提到你家宛宛哦。】 【但说德录女主被换,不就是在暗示刘宛吗?给女星造黄谣很好玩?】 【宛宛团队务必要效仿前些日子的女王夏啊,告他们!太噁心了(吐)】 【楼主:我之前是《德录》的小助理啦,但做错事被开除了,当时看不惯他们这样欺负人,所以就说了几句。回54l,开机照拍的是另一个女星,那是因为进组当天该女星也到场了,导演直到那时候才告诉顾她的角色被换掉了,就是为了羞辱她。】 【楼主:我是有听到有人暗示顾,她惹错人了。】 说到这,评论区又是人潮汹涌,不少人央求楼主再多爆点料,但这时楼主已经销声匿跡,任由这帖子肆意生长,不再做任何发言,留下了一片遐想。 话题自然的全从顾雨恩身上带到了张尚豪,这个神秘的秋叶集团公关长,他以前不为人知,所以任何资讯,在吃瓜群眾眼里,都成了可口美味香甜的瓜。 【秋叶不出来说些什么吗?】 【据说张在秋叶的权力很大,不知是真是假】 【我信他权力很大,都能封杀一个女星了】 【张尚豪不是结婚了吗?还能这样到处睡女星?】 【百科上显示早离婚了】 【听说离的很成功,前妻养两个,他养一个,单身有钱的老男人,自由自在睡他想睡的,男女通吃哦】 【他前妻大概也是知道他这性格才跟他离婚的吧?】 【大儿子跟大女儿成年后都选择跟母亲生活,我觉得内幕并没有那么单纯】 秋东逸放下了茶杯,他执起『飞车』下在将棋盘上,佟瑛看了眼他的茶杯,笑了:「东逸,茶梗竖起来了。」 杯中装着来自静冈县的上等好茶,清澈的琥珀色液体里,茶梗挺立,载浮载沉,但始终没有沉入杯底。 茶梗竖了起来——这在日本是好兆头的意象。 秋东逸也含着笑,摸了摸佟瑛高高隆起的腹部:「这是在说你会顺產。」 「会的。」佟瑛甜甜地笑了,然后面色一凛:「但忍不住的时候,我要打无痛。」 「好——」秋东逸拉长了音哄她,然后又看了眼棋盘,向前摆手,礼貌地说:「葛女士,接下来,该你下棋了。」 面前的女士放下了茶杯,巧的是,她杯中的茶梗也同样竖了起来。 「这是好茶。」葛女士微笑称讚,然后执起『角行』,下在了秋东逸的『玉将』附近。 * 张尚豪那边矢口否认此事,发了个声明稿义正严词的否认了此事,并且表示自己一生克己復礼,却被人如此隐射,实在痛心。 刘宛那边同样也是差不多的公关团队操作。 孙夏的事开了个头,不少网友就建议张尚豪刘宛不妨就去告了吧,他们却都推却:「不愿意增添无关人士的业务。」 那这样,就成了他们心虚了。 张尚豪急得焦头烂额,曾经当顾雨恩的面抢角色颐指气使的刘宛同样不安,张尚豪落势,她的态度哪有以前想蹭他时的娇柔,此刻尖声的说:「张先生,当时我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张尚豪的年纪当然是再起不能,刘宛那几晚陪他,可是受尽了折磨虐待,想不到拿到了想要的角色,以为将要一帆风顺,却被顾雨恩反将一军。 刘宛人设可是纯真无害无心机的小甜妹呢,现在好了,她的风评垂直而落,出门在外,都觉得别人看她的眼光不太正经。 收了他钱随意换角的任导演也是:「德录还没播呢,张先生,我们剧组的损失,怎么办?」 任导出了这事,待拍剧的投资方一夕之间都抽离了身,资金突然一降,敲定好要拍的男女主演也都推辞了——谁知道自己去了现场会不会突然被换掉,还是别当冤大头好了。 至于电视台呢,谁敢让他的戏播,这次《德录》风波闹这么大,投下去的钱还没收回来呢,亏大了。 张尚豪头就不大吗?他怎么想得到会有这么硬气的女星,一般女星不都摸摸鼻子算了的吗? 「我、我难道就不烦恼吗?」张尚豪已经好几天没进公司,而他身为公关长,却没出现处理公关危机,所以现在,秋叶集团当然乱成一片。 很多人都堵在秋叶集团总公司楼下,任何一个员工都不放过,只要有谁出现,能逮住谁就问谁! 「爸!爸!」才商议到一半,张珦又拿着手机,门也没敲就闯入,这实在不是什么得体举动,张尚豪烦躁的很,正想说她,张珦却举高手机:「爸,大事不好了!妈——」 刘宛和任导演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张尚豪面色一变︰「你妈怎么了?」 「妈、妈——」张珦将手机萤幕转给张尚豪看,失声的说:「lmc发了公告说,今晚要直播採访她——还明晃晃的就写着是你前妻!」 * 这是一个咖啡色调的摄影棚,lmc台的当家李主播穿着一身俐落白色套装——这可是委託了门路管道才买到了的siao的套装,为的就是今天这场现场直播的访问。 这场直播一定会有许多人观看,李主播说什么也要让自己美的出眾,坐稳lmc当家主播的位置,让那些小辈知道这位置可不是谁都坐的起的。 「大家好,我是主播李涵静,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一位特别来宾,葛馥安女士,她有个故事,想要和我们说说。」李主播对着三号摄影机微笑,接着看着对面优雅得体的女士:「馥安你好,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们lmc的採访。」 葛馥安一笑:「我也要谢谢你们愿意给我这机会,说出这件尘封已久的事。」 李主播点点头,看向了五号摄影机:「或许说葛馥安这个名字大家并不熟悉,但我想,这阵子,大家都知道了她前夫的名字——馥安,你今天要说的故事,和你的前夫,秋叶集团公关长,张尚豪有关吗?」 「是的。」为了担心大家不相信,葛馥安拿出了资料证明:「这是当年的离婚协议书,我的名字在这,而张先生的名字在这。」 离婚协议书上,双方都有签名,一边签着葛馥安,另一边当然是张尚豪,葛女士没让画面停留太久,大约五秒,就已经交给现场助理。但网上自然有人截图,仔细的去看离婚协议书上的字,更有人去搜了张尚豪的字跡,这签名确实出至于他。 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着排行第二的孩子抚养权归葛女士,而张尚豪则只需抚养最小的女儿,此外,网友们也注意到了那少的可怜的赡养费,纷纷对这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可怜妇人產生了怜悯。 李主播问:「馥安,你住过日本?」 葛馥安点头:「我母亲是日本人,我在来昭国之前,是住在青森的。」说完还说了几句日语,流利没有口音,全场都不由微笑。 「那怎么会来昭国呢?」 听见这个问题,葛馥安停顿了下,苦笑:「结婚,那时候觉得,得跟老公住在一起。」 李主播有些震惊:「离开父母远走他乡,这不是一个很容易做出的决定吧?你当时应该也才——」 「才20岁,换现在也还是个大学生,但就——」葛馥安也是后悔不已,摇摇头:「我当时怀了第一个孩子。」 李主播声音都变了:「怀孕?」 葛馥安将这段过往娓娓道来:「对啊,张先生当时是来日本实地考察的——毕竟他们就是日本料理集团啊。而我父母在青森当地开了间小料亭,他正好来到我们家,也刚好住在附近,所以就多了时间相处。」 葛馥安看着镜头,摸了下自己的脸:「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年轻时其实也蛮漂亮的。」 直播间纷纷给她打气:【阿姨现在也很漂亮!】 【阿姨很有灵气,一定是个大美人!】 葛馥安继续:「我说什么都要跟他回昭国,甚至绝食抗议……年轻时真的很好笑。我爸妈也放着我来,结果饿昏了,送去医院时,发现我怀孕了。」 「我坚持要结这个婚,在日本神社办的婚礼,我第一次穿那个白无垢,可喜欢了。」 李主播感叹:「你当时一定很爱他。」 这个故事听到这,已经让群眾们有种哀伤感——美女是不是没见过多少男人啊,怎么就选了这个,还爱的要死要活呢。 若张尚豪管得住自己,这可能还是一个勇敢追求真爱的故事,后面要是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那肯定能感动不少人。 但事实大家都知道了——葛馥安生了三个孩子,而张尚豪看着日渐憔悴的妻子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两人渐行渐远,最后离婚。 因此,一个奉劝各位别恋爱脑的文章,也被洗上了热搜。 李主播眼里满是心疼:「这些年顾孩子不容易吧?馥安,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我开了间小小的日料亭。」说起事业,葛馥安的笑就灿烂许多:「我父母开餐厅的啊,我离婚后就拿着那点点的赡养费开餐厅,把我儿子女儿养大。」 导播微微一笑——目前直播间卡顿的很,留言都是在骂系统不好,卡的观眾头都痛了,但这也表示观看人数正不停的噌噌往上,而电视台收视率同样——网路看不得,那看电视总行了吧! lmc挑的这个直播时间很好,正是晚上六点半,大多数人都在用晚餐,不是在家就是在餐厅,看手机可以,看电视也可以,看热闹不嫌事多,当然不少人关注这场独家採访了。 导播对李主播竖起了大拇指——这是一个暗号,李主播get到了,开始循循善诱:「馥安,抱歉,我问个比较没礼貌的问题——你一个没有工作经验,又没有父母可以依靠的女人,对当时的你而言丈夫就是棵你可以依靠攀附的大树,对吧?」 【李涵静问这什么问题啊!女人就得攀附男人就是了吗?】 【这个问题真的让我好气,这好媚男……】 【这两个是谁?】 【谁谁兽不知道是谁就点进来看直播?】 【李主播问得很对啊,她当时的情况确实是得靠着男人没错啊】 【问题也是导播写给李涵静的,炮口别对错人,谢谢】 【卡死我了好卡,李涵静问啥了???】 「是的。」相比网友们的激动,葛馥安就显得平静许多:「对当时的我而言,离婚确实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但,」李主播问到核心了:「你确实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啊。」 「因为……」 葛馥安欲言又止,李主播眼神示意她继续,她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 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正在发抖,额头也正冒出了冷汗。 镜头聚焦到了她的脸上,她抿紧了嘴,却隐约颤抖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刻的葛馥安正在与自己拉扯——要说,还是不说? 李主播及在场所有人都不会在这时逼她。 葛馥安睁开眼,顿时不安、焦躁、恐惧、悲伤等复杂情绪全在这时凝聚在眼里,她又一闭眼,深呼吸一口,声音已经带了点鼻音:「因为这个——」 她起身,镜头随之拉远,李主播见此画面,本能般的发出了惊呼,也不止她,其实全场都为之震惊。 葛馥安背对观眾,解开衬衫,露出了满是伤疤的背。 // 在这里跟大家科普一个很有趣的点,秋东逸和葛馥安下的是日本的将棋,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个棋叫「王将」,但是在一盒棋中,会有王将及玉将,但实际上这是两个一样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在比赛中,段位或辈分高者就会执「王将」,而段位低或辈分低者便会执「玉将」。 这一点,也呈现了日本人看重辈分礼貌的社会现象。 925留言加更!虽然存稿告急(xdd),但说到得做到,对不对! 欢迎大家继续投珠给留言,给我点压力我比较会前进xdd 今年写剧情流,那个速度真的太慢了 172. 全胜 导播很清楚观眾想看什么,应该说,每个人都很清楚——包括葛馥安本人。 但又不能做的太刻意,大约停留了两秒,李主播激动地抱着她别让她展示伤疤,葛馥安则重新穿上衬衫,她一颗颗的将釦子扣上,然后转过身,强撑起微笑:「这就是原因。」 她虽笑着,眼里的泪却打转着,她一直强忍着,表现出了坚毅,也有脆弱。 她若不够坚强,或许就无法撑着自己走到今日,但她怎么又不是脆弱的?她只是一直强迫自己坚毅。 李主播心疼的拉着她坐下,握住了葛馥安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别说了。」 葛馥安微微摇头:「我曾经想过,就这么算了——但,我想我还没有这么大气。」 「忍到这个时候说出来,我相信大家一定也猜得出我的动机——没错,我就是想要在舆论最沸腾、最有话题度的时候曝光这件事。」 「我确实有我的目的。」葛馥安认得很乾脆:「毕竟,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对吧?」 这是最有衝击最具话题的一幕,电视台自然得见好就收,李主播说了几句心疼的话就是总结,最后结束了这次的访问,既不会仓促也不会拖沓。 结束后,李主播握了握葛馥安的手:「葛姊,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葛馥安理了理衬衫,抬头微笑:「哪有什么勇气,若我勇敢,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出来说这事呢?」 「若没勇气,就会到现在都不会说呢。」 葛馥安想了想,豁然一笑:「说的也是呢。」 毕竟打击张尚豪是现在最热门的话题,葛馥安的直播在一小时后立刻上线供错过的人回放,而营销号也早整装待发,採访一结束,热搜立刻就上了。 网友讨论度很高,不知是自发还是有心人推波助澜,总之这一场大戏,大家吃瓜吃得很开心。 【这简直就是一场中年版的復仇大女主爽剧!】 【明年大女主剧里没有这等级的復仇我可是不看的哦】 【@lmcchannel,请改善一下你们的直播系统,卡死了,弄不好这个别学人家搞直播】 【所以他们是谁?】 而张尚豪那,做了好几天的缩头乌龟,他终于发表声明了。 很长一篇文字,但总的概括,就是四两拨千金,有做没做,也不敢乾脆俐落的说一句。 所有人都不领情,而且,葛馥安已经将自己端正的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而张尚豪在这齣剧里正是加害者大恶人,那大眾心中那『公正』的天秤,自然倾斜到了葛馥安那边。 这几天,网上纷纷要求秋叶集团出面说明:【贵公司竟然继续僱用这样一个高层,那想必其素质也不好,我们将发起抵制秋叶旗下所有品牌的活动!】 【秋叶该出来说说话了吧】 【说什么啊,犯事的就是公关长啊(狗头)】 张珦这几天都不敢去研究所上课,惹上女星性骚扰+妇女家暴案这两个与女性相关的大议题,那些该死的媒体不可能放过可以逮住张家人访问的机会。也不知那些嗜血的媒体人是怎么知道她身分的,现在只要她拋头露面,就会有媒体涌上来。 「爸爸妈妈之间为什么你选择爸爸,是因为爸爸有钱吗?」 「跟哥哥姊姊还有来往吗?」 「不同情妈妈吗——」 张珦以前是追着人拍的,这可是第一次被人追着拍。 而他的父亲张尚豪,早上来了一大群美国人,张尚豪带着他们进了房间,正在秘密会谈。 她认得出其中一个男子,长的还挺帅,是东方人会喜欢的那种帅哥面孔,好像是顾雨恩的前男友,孩子爹。 爸爸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係呢…… 张珦苦闷的滑着外送页面打算叫份牛肉麵来吃,突然听到房里传来一声重击,砰的一声,她吓得站起,衝到门外用力拍打:「爸、爸!里面在干嘛——」 美国人咆哮的声音把张珦惊的腿软:『是谁把我找来昭国,来了还不给我点帮助,张,你自己清楚!』 张尚豪悽惨的叫声回答了她:「米勒!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我还帮你!——快点快点,帮我翻译一下……」 * 榻榻米上,佟瑛苦恼地看着将棋盘,抬头看着夫婿:「东逸,我、你再教教我吧。」 她这副样子逗乐了秋东逸:「傻瑛,这个时候,你这枚棋子得下在这。」 他看着棋盘,饶有兴致的笑了:「我得再好好教教你才行。」 佟瑛过去枕着他的大腿,撒娇着说:「你若想玩将棋,可以找爸妈或葛姐嘛,我又不太会。」 小夫妻笑成一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助理进门,低头:「小秋总,一切时程都已排定。」 「你办事我很放心。」秋东逸微笑,助理立刻离开,让这对即将为人父母的小夫妻又有了点温存时间。 「瑛瑛,你将棋的程度是太差了。」秋东逸摩娑着佟瑛的脸,手又摸了摸隆起的肚皮:「等我们的孩子生出来,我得亲自教学将棋课——可不能像这样,『王将』傻傻的就要被吃掉囉。」 * 话题延烧了五天,秋叶集团终于出面说明此事。 该集团的继承人,人称小秋总的秋东逸率领着几位高层,在总公司外的台阶上做了一个小型记者会。 「关于本公司张公关长的事,我在此先和公司高层们在这,向社会大眾道歉。」 说着,他们排成了一列,行了个日本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起身,秋东逸走近麦克风,表情严肃且痛心:「于昨日,张尚豪先生,已经被我司辞退,从今日起,张尚豪便不再是我们秋叶集团的公关长——但是,我们对此事并不能不负责任的说毫无关係。」 「对于受害者,我们愿意做任何的补偿,弥补她们心灵受到的伤痛,儘管,我知道这永远补偿不了。」 然后,秋东逸再次鞠躬,镁光灯闪个不停,这场记者会,当然也有直播。 【小秋总好帅(爱心)】 【你火速切割的样子实在狼狈】 【这时候出来真的很难看,但秋叶太子却是真的帅】 【的确是补偿不了,心灵的伤最难癒合】 【至少愿意切割】 【顏狗也挑挑场合时机再嗑顏吧喂】 【大家知道小秋总的老婆是佟瑛吗?】 【居然结婚了——(大哭)】 【知道!跟瑛瑛很配,大家可以去看看婚纱照,郎才女貌,顏狗天堂(口水)】 秋东逸摊开了手上的纸:「我在此代我父亲向各位说几句话——」 「大家好,我是秋添,事发至今,恍若隔世。造成社会观感不佳,也给合作伙伴们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和困扰,在此真诚地向社会大眾说一句,对不起。」 「请原谅我识人不清,糊涂不止一时的用了不对的人多年。虽然我和张先生共事期间,我确实不清楚这些事,但,他能有今天的权势地位,全赖我给,所以这些事,我也有责任。」 「发生这些事,我和我妻子叶芝华都相当痛心,不止是心疼受害者们的经歷,更是惭愧我们二人竟没有明辨善恶的能力。对这些受害者而言,我们也是加害者,所以很多事我们都不会去辩解,我们只会再说一次——对不起。」 「而为了弥补我们的错误,我已经下令辞退张先生,还望此举,能够让受害者们感到平衡一些——所有我们秋叶惩罚,我们会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未来我与芝华以及东逸,皆会擦亮双眼,不再识人不清。这一次造成社会大眾观感不佳以及占用公共资源的事,再次向大家致歉。」 说完,秋东逸再次率领所有人鞠躬——高层里不乏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大家看着他们一再弯腰,都感到于心不忍。 这个小型记者会结束,人群准备一哄而散,突然有个记者提问:「小秋总,佟瑛生了吗?」 秋东逸没想到有人会这样提问,但提到妻子,讶异只有一瞬,面上立刻流露出了柔情:「昨天刚去医院待產,大概就这几天的事了——所以我现在要赶去医院了,谢谢关心。」 * 「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电话那头,秋东逸开玩笑的说着:「要是孩子出来也这么顺好了,这小娃娃可折腾瑛瑛了,花了五小时才生出来。」 「在医院生好,冬天下雪冷,暖气足,当初我生孩子时,可没这么好运。」那头的人正看着窗外满地银白雪花,笑了:「男孩女孩?」 「女孩。」 「女孩好,可爱,也躲过一劫——否则我就要提早订亲啦。」 生產已经过了一周,母女二人一起转到了月子中心,现在到时间了,女儿被抱来和佟瑛培养感情。 秋东逸含笑看着,又问那头:「你有看直播吗?」 「没有,我现在在这有时差——不过你跟葛姐的我都有看回放。」 「若没你们配合,这场復仇之战,可没办法这样大获全胜。」 孩子正哭闹着,佟瑛心疼得很,让她含着手指,奇妙的是,孩子还真就不哭了。 秋东逸满眼都是初为人父的温柔:「闹这么大,要东山再起,很难了。」 「那很好啊,」她说:「反正他当初就是打算让我们都无法再起,我们也就是以牙还牙罢了。」 秋东逸微笑不语——对面那人的甜美只是外表,或许也是经由这次她才知道,其实自己也有手段,也是心狠手辣。 「我们说好要补偿的——所以,代言约我们何时交到你们公司方便呢,顾雨恩小姐?」 白雪靄靄,窗户倒映出了室内暖炉燃烧着的暖火,也倒映出了自己的一双杏眼,她惊讶的发现,自己这双眼,哪还有曾经在朝日哭泣时的悲戚,现在满是大仇以报的快意。 但那是当然的了,憋屈了这么久,这大网终于一收,那能不痛快呢? 顾雨恩微笑,笑时还是挺收敛的:「我在加拿大过圣诞节呢,但你们可以送去我公司,我的经纪人简数虽然在如新市,但至少还在昭国。」 「行,退而求其次吧。」秋东逸理解,正事谈毕,他的一颗心都掛在妻女身上,就急着要结束通话了。 顾雨恩失笑,身后也来了个人环抱住自己,他轻吻了下她香软的面颊,留恋的嗅了一口发香:「我总算把她哄睡了——」 话都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稚嫩呼喊:「uncleelio——」 顾雨恩和他对视一眼,她笑着:「elio叔叔,看来你哄孩子的功力不够啊。」 「顾雨恩,女儿不睡,我们俩怎么睡。」 顾雨恩哭笑不得,摩娑他下巴:「呦呦呦,赵晴方,这才来加拿大几天啊?我能把这句话当作是你——把莉莉视如己出了?」 「哪有那么容易。」赵晴方还挺诚实,满眼无奈,点她鼻头:「但会努力的,毕竟她可爱。」 顾雨恩挑眉——他没说谎,这几天来她看的出赵晴方真的挺喜欢莉内婭的。 她转身偎进他怀里:「只是因为她可爱?」 这种话,要赵晴方说,真是要他的命。他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脸色已经胀红了。 顾雨恩却不罢休,伸手去揉他脸颊:「uncleelio?」 赵晴方也没想过这个称呼杀伤力这么大,顾雨恩也感受到他对这个称呼的喜爱,彼此心里都在打着鬼点子。 好一会,赵晴方终于憋出话来:「因为我爱她妈妈。」 顾雨恩总算得逞,开心的香了他一口,赵晴方高兴却又不好意思表露,抿着嘴含蓄地笑着。 她靠在他的怀里,在这加拿大下雪的般夫小镇里,感受到许久未有的安稳:「她的妈妈也爱你——你喜欢雅莉,我很高兴。」 顾雅莉是顾雨恩女儿的中文名字。 赵晴方听得动容,但还来不及吻她发际,莉内婭已经等不及又喊了一声:『elio叔叔,你不是说要念故事给我听吗——』 『别再烦elio叔叔了,妈妈陪你好不好?』顾雨恩拉了下他的手:「我的女儿我来哄,让你看看什么是亲妈的真功夫。」 面对她的挑衅,赵晴方不以为意的挑了下眉,顾雨恩对他摆了个鬼脸,接着红着脸对他附耳说:「对了,uncleelio,你若真想……去外面买一下『那个』,存货昨天被你用完了,我暂时可不想再生了!」 * 只要到了冬季,还是这种下雪的天,庆霖机场vip室暖气就从未歇过。 圣诞装饰老早就撤下来了,现在vip室的装置皆换成了灯笼、春联等春节喜庆的物品,白以旭想,新的一年又开始了,这日復一日,时间快的飞快,很快的,他就要三十六岁了。 得知身世后被家族切割,进了白玉,跟了姚二少,已经九年了。 他已经九年没回家一趟了,唯一有在联系的,也就是和他最亲的弟弟白荣枢了。 他无意识的摩娑着中指上的戒指——今年,还是得回一趟家吧。 他喝了杯咖啡,思考着如何提出此事,直到听到多重脚步声中混杂的机械轮椅行进时的声音,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二少爷。」白以旭迎上去,步子却仍是不快不慢的优雅,他看了眼姚渊穿着长裤的脚:「復健的情况……」 「差强人意吧——早有心理准备了,昭国医疗又不输美国。所以就回来,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了,姚渊早对自己的脚没抱太大希望:「回来过年。」 白以旭微笑:「也好。」 接着他低下身,在姚渊的耳边说着话,时间不短,看来有许多话得说,一边的保鑣助理也都识相挪开眼神移开脚步。 越听,姚渊的嘴角越往上扬,等到白以旭终于说完,他的笑也彻底的绽开了。 「挺热闹的啊。」他摸着袖扣,饶有兴致的笑着:「现在该我们进场了。」 // 经此,谁再说雨雨子是傻白甜小白兔啊 173. 血蝶女王 新春过年之后,顾雨恩团队睽违多时发布了公务照片。照片中,顾雨恩穿着轻便的卫衣,扎了颗丸子头,无比清爽,而她正张着嘴,笑眼弯弯的准备大啖河豚。 秋叶集团宣布顾雨恩成为品牌代言人,抢先发布她为旗下品牌日和拍的宣传照。 顾雨恩这一仗大获全胜,阿尔宾留不留昭国其实她并不在意,能好好打击张尚豪才是让她痛快的。 她曾经和葛馥安秋东逸一起去见过张尚豪,面前,张尚豪狼狈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常常穿在身上的名牌却捨不得卖,开着法拉利,劳力士仍带在手上——真好笑,已经这个境地了,却仍在意这些能彰显地位的东西。 葛馥安有更多话要对他说,但顾雨恩一点也没有——他俩又不是由爱生恨,他俩只是纯纯的仇人。 所以他们把时间先留给了顾雨恩。 张尚豪知道现在自己什么境地,再没有以往的跋扈,哭着求顾雨恩:「顾小姐,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别、别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顾雨恩冷眼旁观,荒唐的笑了一下:「我怎么赶尽杀绝了啊?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过的事,全数奉还给你罢了——这该叫,以牙还牙吧?」 张尚豪哭着跪在她面前,说真的,看他都六十了还这样子确实心疼,但想到他对自己做过的事,顾雨恩的心疼就全被痛快取代。 顾雨恩起身,一点也不留情,转身就往门外走。 见她要走,张尚豪想挽留,哭的口齿不清:「是、是,顾小姐你说的是……但,但我还有个女儿要养啊……」 「哦!」顾雨恩转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哇,太巧了,我也有个女儿要养呢。」 张尚豪语塞,顾雨恩笑了:「她哥哥姊姊在她这个年纪时,都在打工赚钱想办法当忙扶持家计了,毕竟是一母同胞,你女儿——应该也办的到吧?」 * 孙夏听了整个经过笑的花枝乱颤:「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啊顾雨恩!」 「我怎样?」春节期间父母和莉内婭回了昭国,顾雨恩刚和赵晴方把父母和莉内婭送上飞回加拿大的飞机,顾雨恩无辜的说:「我还不是学你的。」 莉内婭实在喜欢赵晴方这位准继父,临行前还依依不捨的捏着赵晴方的衣服,泪眼汪汪的喊着uncleelio。 把赵晴方都哭的心疼了:『夏天的时候,叔叔再跟妈妈去看莉内婭好不好?』 莉内婭还特别哭着用彆脚的中文说:「晴方叔叔,一、一定要乃(来)!」 顾雨恩玩笑着说,听得出来,她对于男友喜欢女儿这事甚是高兴:「看的出来都很喜欢对方,我像局外人似的。」 「那不很好吗,你还嫌啊?」 「你呢?」顾雨恩把问题拉回孙夏的身上:「你跟……还好吗?上次看到爆料我吓一跳,但你们的解决方式很强硬,我挺佩服的。」 想不到孙夏停顿了许久,这可不正常,孙夏平常可是口齿伶俐,你说一句她能回你三句的。 顾雨恩直觉不对,突然觉得,她这阵子全都在忙这些事,是太久没关心孙夏了——但明着打探又不太好意思,暗着试探她也不会,所以两头都陷入沉默。 要上眼影了,孙夏眼珠朝上,回了句:「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都说了,但也就只有说这两句话。 他们之间,孙夏强硬,于皓俊就会低头,但现在他也刚硬不肯罢休,那就表示——孙夏那样伤害自己的行为是真的令他很生气。 而孙夏是心虚,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她从未示弱过,要她当低头的那个,就有点不自在。 孙夏有点糟心,但看到李素雅打的暗号,赶忙结束通话,立刻起身:「我准备好了。」 脸上没留疤,手上的伤也都好了,一切都恢復原状,唯独他没有。 但,于皓俊目前还不能让她摆在第一。 《争凌》栗春,以及等等就要上场的金鸥奖红毯——事业才是她的第一顺位。 影响她拔剑速度的男人,就先摆到后头了。 * 等着自己的红毯出场顺序,孟九瀟还在和余曼雅整理着裙襬——这种大型颁奖典礼,孙夏穿得当然是siao的衣服。 这件正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孟九瀟地给她看的那件花蝴蝶白礼服,卡肩设计,因此露出了姣好的肩颈,孟九瀟让人将孙夏的头发盘起,美人骨上的蔷薇刺青更是一览无疑。 肩膀这么好看,孟九瀟坚决不允许项鍊来捣乱,孙夏没戴项鍊,但孟九瀟让她戴了boucheron的黄金镶鑽耳环点缀。 没戴多大的耳环——反正这张脸美得这么抢眼,戴再大的耳环也很少人第一时间会注意到。 孙夏看了她一眼:「大设计师,今天这套,你要取什么名字?」 有了黑天鹅公主、银河女王,孙夏好奇孟九瀟要给这套她压箱的礼服取什么名字。 孟九瀟只顾着整理裙襬:「血红小蝴蝶吧。」不同于礼服的惊艷,取名倒是十分俗气。 她想了想,挑了的精巧的银色王冠给孙夏戴上:「夏女王。」 孙夏很想笑:「你这是想让我在红毯上登基了——」 语音未落,馀光瞥见一群人走来,看到其中被簇拥着的人,她立刻转头,抿起了嘴。 孟九瀟看了一眼,幸灾乐祸:「这不是于老师吗?」 于皓俊身着一身kiton西装,这是眾所皆知的他的爱牌,不但是男性西装界中的高奢品,版型设计还可以撑起这种大场合的气场,光是站在那,不苟言笑也能成一道风景。 孟九瀟端详着他的身上西装的设计,又看孙夏,这一对啊——上天眷顾的,什么衣服在他们身上都能这么有时尚感。 关于两人的事,孟九瀟也知道——她为了给孙夏做这套礼服去如新市住了一周,方便丈量,也就有机会和她碰面,孙夏为了此事,和她喝了一整夜发牢骚。 「不打个招呼啊?」孟九瀟笑嘻嘻地问她。 孙夏瞪她:「你再看?」 「你要挖我眼睛啊?」孟九瀟无所谓:「挖了我眼睛谁给你做好看的礼服啊?——砍手同理。」 孙夏说不过她,气恼的切了一声,但准备收回目光时,孟九瀟发现她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停留在于皓俊的身上,至少三秒。 孟九瀟没去拆她台,只眨眨眼,好奇于皓俊有没有发现,却看到他的视线飘了过来——当然不是看她,是看孙夏。 至少五秒,孟九瀟想。 这也真够不专业,本来以为他们在这颁奖典礼上能做到目不斜视,结果在后台,还是忍不住偷看对方。 而这时,比于皓俊那人数更多的团队过来,孙夏看了一眼:「我跟这十人可真有缘。」 余曼雅唾弃:「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有缘。」 能让他们这么反感的,是成功洗白,特邀来典礼表演的im1。 梁权自然也不想跟他们打照面,脚顿了下,退了一步——但选秀团是非常在意番位的,他立刻又排名第九的刘天杰被推回原位。 这种事避无可避,只要他们都还在演艺圈一天,孙夏就能遇到,她朝梁权那溜了一眼,微笑却带着威严,梁权一震,想装没看见,却又因为她今天特别好看,多看了一眼。 脖颈隐隐作痛,梁权胆战心惊的摸了摸屡遭毒手的可怜脖子。 刘天杰好奇的问:「为什么那个孙夏又看你一眼啊?」 现场也有于皓俊呢,她没看于老师,反倒看他队友?不对劲。 于皓俊听到了这话,眼皮一跳,转头去看梁权,梁权被他这一眼吓了一跳,嘴巴翕动着说不出话来:「她哪、她哪有——」 刘天杰却浑然不知,提油浇火:「上次珠宝夜上,你不是跟她单独见面吗?难不成正宫是——」 于皓俊的笑正浓,眼神也更冷,不怒自威说的就是他。 梁权摀住雷禹的嘴,咬牙:「你能不能闭嘴啊,你这智商,学歷真的是买的!」 「欸,事情都过了,你这话说的可没意思了!」 「孙夏好看吗?」 「好看——」于皓俊顿了一下,皱眉转头,孟九瀟正笑嘻嘻地看他。 于皓俊还在观察着梁权,压根没注意到孟九瀟走了过来,直到她出声,他才震了一下发现了孟九瀟。 他嘴唇囁嚅了下:「……孟小姐。」 「嗯,还没看到忘记我是谁。」孟九瀟玩笑:「我看的出来,你看她看的眼睛都直了。」 突然来了个美丽的陌生女子,还说着这么敏感的话,王润新眉头蹙起:「小姐,请问你是谁啊——」 于皓俊指着孙夏:「那件衣服的设计师。」 ……那岂不是最近话题度不低的神祕设计师siao吗?王润新面露紧张,态度一改:「萧老师……」 说不定这设计师以后会开男装线,现在得罪了他家哥以后可拿不到好衣服啊。 「我不姓萧。」孟九瀟回答,接着对于皓俊说:「觉得她好看的话,自己亲口去告诉她,她会很高兴的。」 * 「现在来到我们红毯上的——欢迎去年的新人奖得主,今年的颁奖人,孙夏!」 前几次的经验,已经让孙夏站稳新生代小花中红毯之神的地位——毕竟,一个有实力又漂亮,个性还强的女明星,很少有人不爱的。 做为整场红毯上最受关注的几人之一,孙夏的出场当然带起直播收视,创下当前最高。 这次红毯依然是在户外,但天气总算眷顾了金鸥奖,是个没下雨的好天气,就是风大,风将她的裙摆托起,发流随风轻抚过她修长的天鹅颈,孙夏拨开了凌乱的碎发,对着镜头一笑。 风来的刚刚好,把这件裙子的气势都烘托起来,除此之外,还有被风吹的开始肆意张狂的头发,奔放却不凌乱,她拨了一下,准备抬起头的眼神被以近景抓个正着。 而头上的那顶王冠,更是画龙点睛。 她眼神自信,满眼的野心,把这件红蝴蝶白裙穿的就像是女王登基袍。 她这次不再同上回一样走一个慵懒自在的路线,孙夏这次似乎目标就是红毯最佳。 镜头切换到了她的背后,长裙摆拖地,她一步步缓慢地走,挺胸却不僵硬,体态优雅,不管现场还是直播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美人骨上的蔷薇刺青。 她是美丽的玫瑰,这一次把身上的刺放到最大,散发着危险又美丽的气质。 那种气质是最吸引人的。 【她又一次赢了。】 【夏女王,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大哭)】 【枪与玫瑰随时为孙夏女士待命!】 【孙夏,美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快,十分鐘内我要知道这件衣服是哪一家的!】 【她真的转型的很成功……去年都还在接一些民生用品的代言,不温不热,现在走时尚路线,变得好红,代言也越来越高级了……】 【天天时尚站扒出来了,是siao,又是siao!】 【siao今年能在时装周佔一个位置了吧,我想现场去看看啊!】 【这次真的美得特别嚣张,好喜欢】 【她大型场合都穿siao的衣服,该不会是——(眼冒爱心)】 【别想了,时尚界十男九弯可不是说假的】 【也不一定是男的啊,说不定是女设计师呢。】 【搞姬啊,美女贴贴!百合大法好!】 【于皓俊也在场欸】 【别说了零互动好吗,勿cue,谢谢】 【粉丝真的别吹孙夏事业心强了,我看她只想走红毯,去年完全没作品產出,红毯倒是走了不少回,还拿新人奖呢,本末倒置了吧。】 【眼红也收不回姐姐的新人奖啦,而且夏姐每回走红毯都能有话题啊,你家哥哥姐姐有这本事吗(狗头)】 孙夏来到红毯主持人身边,主持人笑着问:「这次裙摆没有什么设计吗?」 「我的裙襬吗?」孙夏掩嘴失笑,拎着裙襬作势要转:「你是说转起来就有满天蝴蝶飞出来吗?」 幽默的回答让全场哈哈大笑,又扯了几个话题,主持人问:「前阵子的事,你创造了一个很大的话题呢。」 孙夏笑问:「佩服我吗?」 主持人哭笑不得的点头:「确实,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地步。孙夏,你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 「要受什么影响?」孙夏反问,还真一脸无所谓:「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受影响的。」 「但有人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这件事,我想要引用英国诗人查尔斯.麦凯的《noenemies》。」 她看着镜头,笑了一下,倒也不是轻蔑,就是毫无影响,眼里有火,难得的崭露出了侵略性。 「你说你没有敌人?朋友!那并不值得炫耀;敢于谨守岗位者,勇于上场作战者,必定树敌!」 「无树敌者,其功业必微。没有愤然抵抗叛徒,没有凛然纠正谎言,没有挺身拨乱反正,临阵退缩——」 她挑了下眉,浅浅一笑,发出了介于哼跟呵之间的笑声。 「一介懦夫而已。」 174. 金鸥晚宴(1) 「于皓俊,我说啊,你要是真觉得想她想得受不了,你就去低个头认错怎么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这苦闷有什么用!」 金鸥奖颁奖典礼附近的酒吧里,苏哲睿吐雾,于皓俊现在虽然不抽菸了,但身旁有人抽,总还有点心痒痒的。 于皓俊听了不太服气:「我苦闷什么——」 「要颁最佳剧本了,快点,有入围了快回去!等等要颁奖得也快去!」 这酒吧离颁奖现场近,不少与会者等的有点无聊了,就从后门摸过来喝酒——这是金鸥奖传统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所以,看到谁上台了失控脱格了,那不必怀疑,他们是真喝了。 目送着他们离去,于皓俊晃着手里的威士忌,看着苏哲睿挟着菸的手,嚥了唾沫才说:「她不至于要这种场面和要使她绊子的人撕破脸。」 这种方式是把两面刃,虽然不少人喜欢孙夏这种正面和对方刚着来的性格,但也有人讨厌——觉得她把很多事搬到台上面,很小家子气。 孙夏这次的行为,自然也是毁誉参半。 「这个女孩做什么事都不是我们可以探讨的,她有她的做事方式——这不也是你自己说的吗?」苏哲睿递菸盒过去,于皓俊瞪他一眼,他才笑了:「如果真的很好奇,你可以去问她啊。」 「我觉得她像是在激谁——」于皓俊思考着,往他那一看,见苏哲睿似乎不解其意,对着酒保举手:「再来杯马丁尼。」 「克制点克制点,」苏哲睿看他没节制的灌酒,赶紧阻止:「等等典礼结束还要去ehco那边喝,你现在别急着喝多,等等还有得喝呢。」 想不到听见这话,于皓俊的手顿在一半,他缓缓转过,愣愣地看着苏哲睿:「要去ehcohotel?」 苏哲睿嗯了声,大概猜到于皓俊想法,此刻神色也有点严肃:「我知道那里对你而言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就去那喝一杯,要马上走也行的。」 * 「来来来,大家靠拢哎,来,saycheese——ok,拍好大合照了,大家可以自由行动了,谢谢大家。」 金鸥奖结束,和往常一样,必定有一场主办方的晚宴,邀请所有的人出席,在这个场合并不对外公开,所以全部的影视从业者都会比平时更为放松。 这个场合,最能称一句,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孙夏换下了红毯战袍,身姿轻盈了不少——任何孙夏能展示自己衣服的场合孟九瀟都不会放过,连这套休间简便点的衣服造型都是孟九瀟特别搭配的。 这套法式黑色丝绒连衣裙温柔又优雅,版型设计都是一等,孙夏如瀑长发随意一披,都能显出她眉宇间的贵气。 「这件也是那位神秘的设计师的作品吗?」 女星们见到孙夏,纷纷涌来,个个都想要和她套好关係,看能不能得到门路去委託siao也给自己设计套礼服。 孙夏一律把这些女星引介给现正担任孟九瀟助理的余曼雅。 刚打发了本届视后吴文诗,孙夏倚着窗,楼层高,她可以看见兰北市的灯海,如点点星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地标熹微塔耸立在这灯海的中央,底下,这光映在繁龄河上,水波缓缓。 她轻晃着香檳杯,玻璃倒映出了这满间的纸醉金迷,昭国演艺圈里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全都聚在了这,谈天说笑,一派和谐。 两年多年,也是这样。 孙夏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宇,喝了口香檳,看见从玻璃倒映里,看着自己的于皓俊。 他没靠她太近,就站在至少四步之遥的地方,手里也拿着杯香檳,表情却也不侷促,只是气定神间的站着。 他们在玻璃里四目相交,隔着玻璃,看不清对方眼神的涵义。 孙夏转过身来,于皓俊却在这时端着酒走到她的另一边,也倚着窗:「还好吗?」 孙夏说:「如你所见,一切都很好。」 他们现在距离至少三步,于皓俊偏头打量着她,孙夏连头也不转,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于皓俊凝视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我是说,现在,还好吗?」 孙夏诧异的转过头,吞了口唾沫,赶紧喝口酒掩饰:「我——」 「我知道这里有不太好的回忆。」于皓俊也喝酒:「我都不太舒服了,你肯定——总之,让我陪你吧,没靠太近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多想。」 他有些彆扭,欲言又止,但孙夏却总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意思。 两年多前,她就是在这,金影奖的典礼晚会上,喝下姚采莹敬的酒,命丧黄泉的同时,得到了新生。 这是他含蓄的温柔。 孙夏嘴角微蕴着笑,朝他挪近了点:「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后果自负哦,小影后。」于皓俊嘴上这么说,但她接近时,终究还是笑了。 她低声笑了笑:「我知道我错了,你生气的有理,我会再小心一点,老于——」 于皓俊最拿她这种拉长音没辙——应该说他对孙夏什么样子都没輒,马上就心软了,无奈的笑了。 他装的若无其事:「等等跳交际舞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跳一支?」 孙夏扫他一眼:「我们现在是被重点观察的对象,最好别轻举妄动。」 「交换舞伴的时候你就偷偷过来,我得先跟邓瑶姐跳,跳完后,我就跟你跳了——早跟你跳完我早下场,我也不是多喜欢跳舞。」 孙夏哭笑不得的给了他一眼:「我真拿你没輒——」 这时,有一对情侣在她不远处一站,孙夏看了过去,是陈思悦挽着白荣枢。 陈思悦自然是没资格参加金鸥奖这种大型盛宴,但白荣枢有,今天来,或许是陈思悦央求,也可能是白荣枢捨不得撇下她。 说起来,陈思悦还是有点本事在的,能把白荣枢的心栓得紧紧的。 「孙夏。」陈思悦亲暱地喊了她一声,见她点头,才带着白荣枢一起过来。 于皓俊把这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陈思悦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白荣枢。」 白荣枢伸手和孙夏一握:「你好,我常听悦悦说起你——当然,也不止悦悦了,最近在哪都常常看见你的事。」 「小白公子这是在调侃我啦。」孙夏玩笑的说,盈盈一握——她本人并不是出身多优渥的家庭,但或许原主的灵魂碎片仍残留了点,所以那股养尊处优的小千金劲掌握的很好。 白荣枢这时看向了于皓俊,挑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于老师。」 然后曖昧的往孙夏那看一眼,被陈思悦一嗔:「阿枢!」 「好好好,抱歉抱歉。」这少爷没什么架子,总是主动伸出手,于皓俊一副受宠若惊,也握了下白荣枢的手:「客气了,小白公子。」 「我最近有听说你的一些传闻。」白荣枢笑了笑:「你合约要结束的事已经在业内传开啦——总之,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让……」 他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夏一眼:「你要联络到我很简单的,白玉会欢迎你的,白玉可是很惜才的。」 惜才还是惜财呢,于皓俊不多问,只是语焉不详的回答:「我知道,白玉的风评一向很好。」 孙夏先和于皓俊对看一眼——刚摆脱天悦,于皓俊肯定不想再进哪家大公司待着了。 接着她又和陈思悦对看一眼,孙夏眼神一飘,陈思悦也跟着看过去。 宴会厅的另一个角落里,和几个音乐人一起聊天喝酒的梁权正盯着她们看。 孙夏笑了一下:「白先生,能不能让我跟悦悦聊聊天啊,你霸着她,我怎么跟她聊?」 「怎么是我霸着她?」白荣枢喝了口酒,看于皓俊:「悦悦,你也要问问于老师啊。」 于皓俊装不明白:「这跟我什么关係。」 「阿枢,别闹。」陈思悦又是一嗔,随即去挽孙夏的手:「走吧。」 还未走成,于皓俊身前又有两个人一站,眾人都愣了一下,而造成这局面的白以旭却装着糊涂,对着于皓俊点头:「于老师。」 又看了面露惊喜的白荣枢,笑了:「小枢在跟于老师聊天吗?」 白荣枢惊喜万分:「栩哥——」 白以旭还是白荣栩的时候,白荣枢就他较为要好,到现在认祖归宗后,他跟自己亲哥白荣樺还是不如和白以旭亲。 他赶忙拉过陈思悦:「哥,这是我女朋友陈思悦,我跟你提过的。」 本要和孙夏离开的陈思悦只好又留下来:「白先生你好,我是荣枢的女朋友思悦。」 这是家人见面的时间,孙夏和于皓俊都知道杵在这没礼貌,不约而同要回避,却又被白以旭留下:「于老师,孙老师,没事的。」 于皓俊谦虚:「白董事客气了,别称呼我老师。」, 孙夏则尷尬一句:「我也没办法被称一句老师的。」 气氛开始微妙,于皓俊开始装模作样的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白董事,和——」 白以旭挽着一位样貌清秀的女子,五官当然没明星那样好看,但气质好,是很温柔的那种类型,她身上穿的丝质套装,一看就价格斐然。 她柔柔一笑靠在白以旭的肩上,这样的互动,于皓俊当然心知肚明,结合曾有过的猜测,自然多了几分注意。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子温柔的眼神有了点变化,她抿嘴微笑,把视线放到于皓俊身上时,多了几分锐利。 但是,女子的眼神,却开始出现了疑惑。 孙夏大概也猜到了一二,同样好奇的看了几眼,然后和于皓俊对视了一眼。 「这位是——」白以旭和女子对看,露出了令人欣羡的微笑,白荣枢已经猜出了点端倪,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难道是——」 白以旭对着眾人点头:「正是我未婚妻。」 // 金鸥晚宴这part搭配youngandbeautifil有奇效哦(星星眼) 175. 金鸥晚宴(2) 被天悦及白玉娱乐两大集团传了好多年,不少女星千金都虎视眈眈的高富帅单身汉白以旭终于收心,决定步入婚姻殿堂,成为人夫了! 「哥,怎么能到现在才让我见到嫂子呢!」白荣枢高兴的都松开陈思悦的手,热情的和准大嫂握手:「我是他的弟弟,白荣枢。」 白以旭啼笑皆非:「过年曾经带何贝回去过一次,是阿枢你自己去北欧玩了没见到,还怪我?」 何小姐掩嘴一笑:「托白先生的福,我才有机会吃到传说中的鯡鱼罐头。」 瑞典的特色食物鯡鱼罐头可不是一般的臭,可说是真臭名昭彰,就连不是这家人的孙夏和于皓俊都闻之色变。 白荣枢哈哈大笑,一家子开始了话家常,白荣枢的注意力都在准大嫂身上,捏了下陈思悦的手,就让她和孙夏聊天去了。 孙夏和陈思悦亲暱挽手,离开前,她和于皓俊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没事。 于皓俊想走,这回白以旭倒是没再挽留,兄弟俩笑了下就和他道别。 临走前,他的注意力又一次放在了何小姐身上。 白以旭注意到了,笑着问他:「于老师,怎么一直在看贝贝呢?」 于皓俊的回答当然也是无懈可击:「白夫人漂亮,而且长的有几分像是我认识的人,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被于皓俊这等级人物夸漂亮,何小姐也难免羞赧,靦腆的说:「谢谢于老师,但我很确定我跟你没见过——而且,我也还不是白夫人。」 于皓俊嘴抿成一线:「就快是了。」说完,就转身离开,找了个窗边角落喝着香檳若有所思。 白以旭的妻子认识姚家保鑣队队长的可能性不大,未婚妻未婚妻,佔了未婚二字,那或许并不会被人称为白夫人。 而且照她本人的意思,还没结婚前,似乎不想被称为白夫人。 ——况且,打算身处暗处的人,用的称号有可能是如此有指向性的吗? 那通电话里,他能得到的线索实在太少,以致于看到了个黑影就想开枪。 这白夫人的『白』,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他在明,对方却在暗,很显然的,对方知道他许多的事,但于皓俊这边知道的事却是零。 他觉得自己像在田螺,被三指捏起,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并不好。 但还能怎么样呢?他走到窗边,鬱闷的喝了口酒,看着熹微塔顶的闪光,然后定了神,从玻璃倒映中,看见文颖。 * 孙夏和陈思悦各拿了杯香檳,手挽着手一起到了角落,期间,梁权的目光就紧盯着——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人是塑料姐妹花,而孙夏在他的挑拨后,以她的做事风格,不可能还和陈思悦保持这么友好的关係吧。 梁权有些不安,嘴唇也跟着乾涩起来。 「梁权从刚刚开始,好像就一直盯着我们看。」孙夏停下脚步,轻酌了口香檳,一点彆扭也没有,气定神间的任他看。 陈思悦说:「他心虚,怕我们要搞他。」 孙夏突然莫名其妙地问:「白家的其他夫人,你都见过吗?」 陈思悦也是满脸纳罕:「其实没见过,我不是真正的白家人,白荣枢的哥哥也同样还没结婚,倒是见过他女朋友。」 「原来如此。」这答案倒是不出所料,孙夏看了这满厅的华糜:「终于来了,很高兴吧?」 「是挺高兴的。」她趋炎附势的心思早被孙夏看透,她也坦白的回答,同样扫了这里一眼,最后目光停在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能踏足此地,这简直——」 这一切都让她目眩神迷,着迷不已。 「那梁权就是想让你永远没办法再次来到这里的阻力。」孙夏说这话时语气很轻,衝击力却大,一瞬间陈思悦不再昏头,而是认清了事实。 她茫然地看着孙夏,她却只是又喝一口酒,低头看快要见底的香檳:「既然你来了,那这事就交给你做吧。」 不愧是高级场合,所有人说话都不大声,梁权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角落处那已经勾在一起打闹的女孩们,他们都是言笑晏晏,不知道陈思悦说了什么,孙夏笑挠她痒痒肉——哪有什么裂痕,怎么看,都是对感情极佳的好姊妹。 梁权很无措,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两个女人知道他最不堪的秘密,若打算合作,肯定会把他拉下神坛。 接着,孙夏附耳对陈思悦说了什么,两人面色一变,瞬间剑拔弩张,孙夏露出了她常有的得逞后的骄傲得意神情,手也不挽在一起了,这架吵得不激烈却优雅,在这场合谁都不会像泼妇一样,那太难看,在场还有很多选角导演,给他们看到这样子,以后还怎么接好戏? 但就是眼里的愤怒,梁权隔着这重重人群也看的出来,他很好奇,伸长了脖子在看,队友们都看到了,雷禹戏謔地说:「我还不信小刘说的,原来你对孙夏真的——那可是影帝的女人呢!」 「别胡说!」梁权急急的反驳,就看见陈思悦朝自己走来,他面色一变,退了一步,陈思悦就笑靨如花的喊:「好久不见,梁权。」 场中央处,听见了有人轻敲杯缘的声音,大约十下,现场终于安静,晚宴主办人扬声说:「我每一年最高兴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和眾多优秀的媒体人齐聚一堂。」 他举起了酒杯:「在此,我和各位敬一杯酒,我们的晚宴也在此,正式开始。」 他一饮而尽,眾人也同样举杯喝尽这杯酒,然后主办人摆手:「那么今晚的第一支舞,想必得由本届的视帝视后开场了。」 视帝乔华德和视后吴文诗当然从容的步至场中央,行了个礼,小提琴和大提琴的乐声和谐响起,紧接着是钢琴的弹奏,整个交响乐团将音乐烘托到了高潮,视帝视后握住了彼此的手随着音符跳起了维也纳华尔滋。 于皓俊自然懂得这个思路,他作为去年的视帝得奖者,当然得去邀请去年的视后邓瑶,「邓瑶姊,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邓瑶和夫婿对看一眼,耸了耸肩,将手交给于皓俊:「有何不可呢?」 两届得主都在场中跳起舞来,身边其他人自然也开始邀请舞伴,旋转着进入了舞池。于皓俊虽和邓瑶跳着舞,但目光却在旋转的其间找寻着人。 他在这飞扬的裙襬之中,在这成双成对人群的间隙里,看见了对着他微笑的孙夏。 这是必要的事,孙夏没有半点不悦,于皓俊也回以她一个笑,用嘴型说着:『等我一下。』 他一定要和她跳一支舞。 孙夏笑了,点了点头,同时,身边站来一人,是白以旭,他欠身询问:「孙老师,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 孙夏心底的一点点甜都消散而去,她内心诧异,表面镇定的问:「您不和未婚妻跳舞吗?」 远处,何小姐并没有看这里,也没有和任何人跳舞,她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场中跳舞的人们,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挺有兴趣。 「贝贝是通情达理的人。」白以旭伸着手:「她能理解我为什么没和她跳第一支舞。」 孙夏笑了下:「但我不理解。」 「等会舞步中,我会把事情告诉孙老师的。」 言下之意,跳舞期间似乎有什么事要转达给她,孙夏思考不过一瞬,放下酒杯,把手交给白以旭:「请多指教,白董事。」 维也纳华尔滋又称宫廷舞,便是古时贵族们宴会场合所跳的舞,这舞也称圆舞曲,顾名思义,这支舞变是男女双方不断转圈,同时又绕着舞池旋转行进的一个舞步。 孙夏的裙摆在转圈的同时旋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圆——可惜不是穿着那套红毯战袍,否则转起来肯定更好看,但那礼服笨重,也可能导致摔跤出洋相就是。 于皓俊搜索着孙夏身影,愣了一下,看见她的舞伴是白以旭。 孙夏本身有芭蕾底子,跳起华尔滋自然也是好看,舞步行云流水,优雅又不毛躁。 这个组合……也真够神奇的。 孙夏手攀着白以旭,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于皓俊。而于皓俊也同样,在这起舞的重重人群里,看着她。 白以旭夸奖:「孙老师舞跳得很好,我听说你学过芭蕾,和我弟弟荣枢的女朋友是同学对吧?」 他们富贵人家孩子从小就学着这些交际的诀窍,白以旭学交际舞多年,而孙夏跟的上他舞步还从容不迫,那底子可谓打的结实。 孙夏轻描淡写的回答:「学到十七岁就没再学了。」 一个左转步后,白以旭终于切入正题说:「孙老师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孙夏笑了下,又轮到右足併换步:「我可没有。」 「我弟弟荣枢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你收至麾下了吧?前些日子我想用用荣枢的那两人,却得知了他们早就不听他命令了。」白以旭压根不理会她的否认,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打算替于皓俊打赢官司对吧?」 这指的是朱子曦和叶励,孙夏回答倒是曖昧:「只是两个人,我能办成什么事吗?」 她仰头,配合着白以旭转圈,她笑起来倒是无害:「倒是白董事——既然都知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两人,应该就知道,我也应该对这场官司的内幕瞭若指掌了。」 孙夏虽然美的嚣张,但不至于长得太有机心,所以她才不会被侷限在只能接心机恶毒女配的角色,她这时笑起来,甚至还带点娇憨。 白以旭收拾了面色复杂,将右臂伸展,孙夏顺势转了出去,白以旭说:「其实我和你跳这舞,实际也不是要和你谈这事。」 孙夏眼神示意着让他继续说,一边回圈过来再次牵住他的手。 白以旭微笑,身子往前了些靠近孙夏:「莱姆厅里,有人在等你。」 他倾过身,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孙夏好看的眉蹙起:「他等我做什么?」 「他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说。」 「那我为什么要去?」 「是啊,我起初也是这样问他,这样说你怎么可能会去?」 白以旭笑了:「但——你会去的,因为你好奇,你对很多事都有太多疑惑,所以,你会去的。」 这支舞结束,孙夏已经来到不远处,于皓俊虽然对邓瑶有些抱歉,但他的一颗心已经都留在要和孙夏跳舞的这件事上。 他期待着等会牵到她的手,和她跳舞,她答应自己的。 孙夏和白以旭行礼结束了这支舞,于皓俊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但就快开始第二首奏乐,孙夏却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鞋尖发呆。 于皓俊自然的走过去,穿过人群接近她,准备说出那句:「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却在这时,他眼睁睁的看着孙夏转头就走——孙夏几乎是跑向宴会厅的门边,一鼓作气推开了门离去! 于皓俊愣了下,长腿一迈,脱口而出:「孙夏——」 手却被人握住,「于老师!」 女人用极快的速度牵住了他的手,她面若菩萨却暗藏居心,制止了于皓俊追逐的步伐。 她的语气是那样俏皮高兴:「于老师,和我跳支舞吧。」 于皓俊的色变了变,盯着眼前人的眼神逐渐深沉:「……文颖。」 // 搭配曲:danceformewallis 176. 两段暗潮 白以旭看着孙夏跑离宴会厅的身影,又转头看见沉着脸和文颖起舞的于皓俊,不禁微微一笑。 他走向何小姐,欠身问:「请问能和这位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吗?」 何小姐转头看着未婚夫,甜笑问:「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我做事怎么会有不顺利的——那么现在,贝贝,和我跳一支舞吧。」 * 「你这是做什么?」手被文颖握住了,就算于皓俊压根没回握,但看起来就像是准备和文颖跳舞,这个时候甩开了手,那是十分不给文颖面子的。 这么多人的场合里,于皓俊是不会做出任何不给人面子的事。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来吗?」文颖却是答非所问,脸上仍掛着笑,但却隐隐带些心机:「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要和你跳这一支舞。」 文颖和于皓俊开始随着这圆舞曲起舞,钢琴弹奏的拍子又快了几分,他们一个转圈,于皓俊的眉蹙了蹙,冷笑:「你就这么想和我跳这支舞?」 「那倒也不是,只是不拦着你,你会就这么追去打扰他们。」 「他们?」于皓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知道孙夏要去见谁。」文颖笑着,她曾经是模特儿,身高也就和于皓俊差了七公分,文颖还穿着跟鞋,因此他们能轻易平视对方:「是个男人,她不和你一起,反而要去见另一个男人。」 她话里话外都是离间,于皓俊更是不高兴:「你用不着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係。」 他展臂,文颖转了出去,又转回来虚虚握住他的手:「是吗,你真不在意?」 在接近他的那刻,文颖凑近了他耳边,低声地说:「带我来这的人,是——」 与宴会厅的奢糜热闹相比,酒店的走廊寂静,孙夏的穿着高跟鞋在地毯上跑着,高跟鞋踏在地上,只回盪出了闷闷的脚步声。 莱姆厅在走廊的另一边,她转弯过去,莱姆厅没开灯,只藉着走廊的灯照明。百叶窗未降下来,所以,孙夏可以看见里头,有个男人拄着手杖站在窗边。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男人转过身来,虽动作有几分吃力,但气质却仍是温文儒雅,轻轻一眼,都是优雅。 手不离仗为绅士,十九世纪工业革命后,手杖是品味与优雅的象徵,配戴手杖时,就该气定神间彬彬有礼。 他推了下鼻樑间的金丝眼镜,笑了:「孙小姐来了。」 孙夏抿着嘴,先是看着他的脸,又看他的腿,对方觉得有趣,摆手邀请:「进来吧——隔这么远,我们不好谈事。」 孙夏蜷在腰侧的手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放开,情绪立刻进入另一个波段,她气定神间地笑了,气场丝毫不输对方。 她走进莱姆厅里,笑问:「姚渊先生,你的腿能站了?」 * 言下之意,孙夏跑着去见的人是谁,于皓俊也大概有答案了。 他面色微凛,倒不是在意孙夏去见另一个男人:「你是姚渊的人。」 「我其实不是谁的人。」文颖说,但大概也觉得好笑:「只是事到如今,我再否认好像就显得矫情了,随你想怎么想吧。」 她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于皓俊按捺住心头不悦,说:「你这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当初是谁安排你和路卓毅这一段感情的,我相信你心知肚明。」 文颖轻描淡写:「那我想,当时是谁来告诉我最好服从,让我不得已去了那间房的人,你也很清楚是谁。」 他当然清楚,就是于皓俊本人。 他拧着眉无奈叹气:「我没有选择。」 「不,你有。」文颖也忍着心头的怒气:「说出这种话的人其实都有选择,而你早就做出了另一个选择——这不过是你找的藉口。」 这些年来,对于皓俊甩脸色的始终是文磊,文颖成熟些所以也克制一点,或许她心中也对于皓俊不平,但总不会表现在面上。 这些年来,他们甚至也没什么暗潮,文颖一向对他尊重,他也曾经把文颖视为盟友,但如今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决裂了。 他面色一凛:「看来你今天就是要来撕破脸吧。」 于皓俊自知当年有错,不会嘲讽,却也对文颖怒其不争:「好,我有错,但当初姚渊、乃至整个天悦,对你这段感情可说乐见其成,你如今不袖手旁观反而来把这锅粥搅得更乱,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只要有希望,我就会把握。」文颖咬牙切齿:「姚渊至少给了我个希望,他让小磊成功摆脱了天悦,虽然结果不怎么好,但至少算的是全身而退了!既然小磊能走,那我一定也能!」 于皓俊心一跳,当初那盘他看不清的棋局,在幕后大手一挥让文磊蒙受小偷骂名至今,却也让他换得自由身离去的人,原来就是姚渊。 「只要小磊他、只要他不再想着出道什么的,别当艺人,那就算是我们姊弟的胜利。」文颖面目狰狞了起来:「我本来也记仇孙夏的——为什么还要让小磊去nuit,她不知道他在演艺圈一天就会被骂一天吗?但看到小磊去了那变得很开心,我就觉得算了。」 「你想利用我,但你给过我希望吗?」文颖歇斯底里地笑了:「你从没给过我什么任何希望,你天真的以为我自然会偏向你的阵营——但为什么,你没给过我好处,我什么要和你站在一条阵线。」 「更别说,当初是你,来给我施最后那一下压。」文颖的语气虽淡,却尽是恨意。 「所以,」不同于她的疯癲,于皓俊表现的很镇定,他领着文颖又转了个圈:「帮天悦对付我,就是你出逃的最后条件吗?」 文颖却表现得很不解,怔神了下,笑了:「那倒不是——我只不过是想对付你而已。」 这句话把于皓俊的心一下子提起,再说,文颖说出这件事时,看起来精神也有点错乱,她或许被復仇冲昏了头,看起来有些癲狂。 再加上她刚才说过的话,他很担心…… 他面无波澜,实则暗藏着紧张:「你对我不满情由可原,但是,不相关的人,千万别牵连。」 文颖挑眉:「不相关的人,我相信你指的并不是孙夏。」 听见这话,于皓俊心里松了口气,她这么认为就好。 但下一句话,把于皓俊的安心全打碎了。 「孙夏可不是不相关的人。」 * 「正在努力,但短时间里拄着手杖站立是没问题的。」姚渊站定后,就没再露出什么吃力的神情,完全是个优雅绅士的形象:「昭国的復健师还是挺厉害的。」 孙夏却摆手向椅子:「我能坐吗?」 像是懂她的意思,姚渊看了眼椅子,带着点嘲讽的说:「孙小姐的脚,应该比我还能站吧。」 在一个久违能站的人面前直白的让他坐是伤人且掉格调的作法,所以孙夏换个说法要求先坐下,如此等会姚渊也坐时他才不会显得没面子。 显然姚渊听出孙夏的用意,但并不想领情。 那便算了吧,孙夏耸了耸肩,也不迂回:「姚先生,白先生让我来时可说了——你篤定我会来,因为我有太多的疑惑。」 「那么,我猜今天在这你找我,是会给我指点迷津吗?」 姚渊噙着抹浅笑,不以为意一笑:「以旭跟你讲明了吗?」 「你说,关于他弟弟那两个人的事。」不是问句,孙夏对此事也心知肚明:「我知道这件事很久了。」 「既然你把我叫来这,想必也事对我有所了解,我也不想装了,继续装着个恋爱脑确实挺累人的——所以你有话直说吧,姚先生。」 姚渊车祸前的身高应该和于皓俊不相上下,都有一双惹人羡慕的大长腿,但半身不遂后经年累月未使用下肢导致萎缩,此刻和孙夏站在一起,似乎身高差距不大。 但这并没有影响姚二少本人的气场,他不论是站着还坐着,就算待在贫民窟里,他都能保持如此的温润儒雅。 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泰然,丝毫不输孙夏。 姚渊笑了下,又一次前后不着题的说:「我蛮佩服你的,半年多前的事,第一部女主电视剧黄了,却没被挤垮,反而撑到现在,甚至从不温不火走到话题女星。」 「所以呢,《花开两生面》是你搅黄的吗?」没想到孙夏会这么坦率的问,姚渊怔了一瞬,孙夏捕捉到那刻,淡然一笑:「我想不是,因为姚二少不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你是这样的,习惯背地里使绊子,把对手逼的都找不着北,但你并不会跑到对方面前耀武扬威,这太蠢,并不是你的风格,一点也不优雅,对吧?」 姚渊对她的论点很有兴趣,笑着提出反驳:「那,以旭弟弟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很重要吗?」孙夏反问,但她的确乐意答这个问题:「白先生是双面间谍,他为另一方做事,但实际效忠的人——是你。」 说到最后两个字,孙夏转头盯着姚渊,炯炯有神,眼里有火,野心的火,打算把敌方屏退的火。 姚渊暗想,他果然一直都没看错,能和于皓俊走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的傻白甜? 他问:「所以你打算和这『另一方』做对,才收买了以旭弟弟的那两个人——」 「姚先生,不懂礼尚往来吗?」孙夏此时的打断反而增添了自己这方的气势削减了姚渊的:「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你问我答,你甚至都没给我什么可靠的答案,凭什么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姚渊的眼色一沉:「你很没礼貌。」 「我实话实说。」孙夏对他说的却也不置可否:「你打着要给我解答的藉口把我找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想着问我问题,我当然得用点方法,把你的话——逼出来。」 姚渊却说:「激将法对我没效——」 孙夏笑了,笑里带点轻蔑:「你自己生气了,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孙夏,你自己也生气了。」 一直觉得自己佔上风的孙夏嘴角一歛,她垂下的眼眸抬起,缓慢的看向了姚渊,后者始终带着彬彬有礼的笑看着她。 她轻啟薄唇,一字一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渊很满意她的反应,撤后一坐,手杖端正的放在膝上,他倒坐的舒适,孙夏只能低头抬眼看他。 「孙夏,若我没有猜错,你想帮于皓俊吧?」 孙夏现在比姚渊还高,她低头抬眼的这个动作,眼白露出较多,倒挺像在乜人,碰巧和她说的话吻合:「否则我帮你吗?」 「我想也是,咱俩非亲非故你帮干嘛呢。」姚渊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自嘲后话锋一转:「我们公司里有人要对付你。」 孙夏忍住翻白眼的慾望:「谢谢你多此一举的提醒,我也大概知道是谁。」 「你的态度得改,否则——」姚渊仰头看她,笑了,比此前的笑都还嚣张几分:「对付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孙夏沉默一会,眼眸微瞇,同样笑着:「姚先生,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呢?」 「是你的公司、你的哥哥、想对付我的那个人,还是,你自己?」 「我大概也猜得出来你对我说这番话什么意思。但你可以说我多疑吧,我对你还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不知道你是否能给我带来好处——所以,想让我听你的命令行事,你还有段路要走。」 「还有,关于态度这个问题,」孙夏竖起纤指微笑:「我在这次之前见你的态度可都好着呢,但,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吗?」 孙夏瞄了一眼姚渊,接着忍俊不禁,一个笑就在脸上绽开。 她的态度是嚣张挑衅的,姚渊面上丝毫未动怒,但膝上的手,却已经紧攥成拳。 他们之间的对谈就像同一条线各拿一头,拉拉扯扯,起初彼此还都小心的各扯一点一点,但事态好像在某一瞬间变了,孙夏突然爆走,用力的扯走了大部分的线,姚渊措手不及,那细长的线就从手上溜走了。 他瞇眼:「你跟于皓俊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孙夏撑着椅背,缓缓前屈,平视姚渊的眼:「多危险?」 姚渊没有回答。 她和他之间竟丝毫没有强弱之分,二者都强,甚至此刻的姚渊还被孙夏压制了些。 出于不情愿的压制,这种事在姚渊身上很少发生,他终于露出了点不快。 就在这时,孙夏哼的一声冷笑溢出:「你不肯回答我任何问题,你就没资格和我谈任何条件。」 孙夏直起身,往门口快步走去,即将迈出莱姆厅时,她回过头:「我是很嚣张没错,我也大概知道惹怒你的后果,但是这游戏,我等你们的大招已经等得累了。」 姚渊俊眼一望,微微瞇起,同样是挑衅的态度:「招出来了,你确定你可以应付?」 孙夏扶住门框,挑衅的说:「招都还没出来我就急着怕,不是太好笑了?」 她消失在门外,姚渊静静看着,打了通电话叫来了文颖。 他笑不出来,等着她期间,姚渊俊眉微拧,轻捶着自己的双腿。 终究还是勉强,才站一会,腿就极为不舒服。 「二少。」不一会,文颖出现在门边,姚渊伸出手,她意会的上前,搀扶着他坐上轮椅。 期间,姚渊瞄了她一眼:「你应该没出什么乱子吧?」 文颖这时才羞愧地说:「我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以你的个性,我想也是。」 觉得自己被调侃了,文颖羞惭地低头,想办法转移话题:「那二少这呢?」 这问题问的姚渊想笑,他唇一扯,笑是清俊的,眼却是冷厉的。 「冥顽不灵。」 177. 我知道,都知道 交际舞的桥段,im1虽然很想下去玩玩,但一来偶像的潜规则就是不宜和异性多接触,二来他们只会流行舞步,华尔滋什么的一窍不通,深怕下场踩了别人的脚。 梁权和队友们在角落看着,陈思悦在场中和白荣枢牵着手跳舞,两人都带着幸福的微笑,眼里只有彼此。 这是一对相当恩爱的情侣,谁都看的出来。 梁权低头啜饮着酒,琢磨着不久前他和陈思悦的一段对话。 「我跟孙夏?」当时陈思悦听见他问这个问题,很是吃惊:「你不如把这问题问你自己吧,现在的你和孙夏来往,是真心的吗?」 梁权噎住答不上来。 陈思悦知道自己说中了,笑了声:「那彼此彼此,大哥别笑二哥了。」 梁权想要力挽狂澜:「可你们看起来很好。」 「好?」陈思悦重复了一次,笑了:「现在演艺圈里话题度最高的就是nuit双姝了,我也想蹭点热度,当然得跟她搞好关係啊。」 她溜了梁权一眼:「这点,你也挺清楚的不是吗?」 梁权有点窘迫,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最初接近孙夏,就是为了从她身上捞好处。 看着这满场的名贵,孙夏正和白以旭共舞,陈思悦走了点神,喃喃的说:「说实话,看她这么顺利,你不觉得很不爽吗?」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梁权一时转不过来:「什么意思?」 「你看你,从百人的选秀廝杀出来却还得遇到猪队友们,而我,我得傍人上位——反观孙夏,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平步青云,连进了演艺圈都,想走红都这么顺利。」 陈思悦的视线始终凝在孙夏身上:「说真的,我看了挺不爽的啊,你不会吗?」 梁权没正面回应:「这话你敢说给她听吗?」 陈思悦轻笑了声:「我当然不敢,我还想蹭她热度呢。」 她凤眼一转,看见朝着自己走来的白荣枢:「阿枢。」她介绍:「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但im1的梁权,可是我大学同学呢——」 那对情侣不负责任的走了,跳着舞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却带给梁权无数的遐想。 孙夏从不留情,一出手就把他按在谷底,是他自己挣扎着努力爬起才翻了身。 这样的人,看着她依旧在自己面前蹦达,梁权这时才想,他怎么嚥的下这口气呢。 他和孙夏之间都握着对方的把柄。 梁权眼眸渐沉,捏着香檳杯的手力气也渐深。 他和孙夏之间这场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么,就看谁能先把握先机了。 * 一支舞结束,文颖也不留恋,甚至是有几分嫌恶的甩甩手离开。于皓俊面色凝重地看着地面,华美的地毯上许许多多名牌精品鞋踏过,他走了神,却似乎注意到了门边的目光,他抬起了头,眼里的忧色一扫而尽,眼神慢慢开展,亮了起来。 他在重重人群里,看到了门边看着凝视着自己的孙夏。 从莱姆厅回到主宴会厅,孙夏一进门就看见文颖和于皓俊放开了手——看来姚渊让人拦住一定会追来的于皓俊,这个答案已经昭然若知了。 孙夏走向他:「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不论发生什么事,期间和谁对峙过,她却没忘记和于皓俊约好的这支舞。 「这句话,正常来说,应该是由男生提问才是。」于皓俊勉强对她一笑,扫视了四周,果然有几道看戏的眼神,他敛了敛神,摇摇头:「太多人在看了。」 孙夏看了那些窥视的人,只好折衷:「好吧,你记得我欠你一支舞。」 于皓俊不禁失笑,接着话锋一转:「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严肃神色看来就不是好事,孙夏亦是:「我也有话要说。」 两小时后。 又是这个兰北和仁南交界的小村庄,来过一回了,孙夏这回终于没再被导航坑的迷路,轻驾就熟的抵达了于皓俊的农田小别墅。 上回来这才刚入冬,现在来,雪都已经下了,开起车还真得小心。 虽说这里偏僻,但谁说能保证没有心人士呢,孙夏下车时还是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把自己样貌尽可能都遮住,才按了密码锁进门去。 兴许是因为着急,所以她进屋的步伐有点坑坑绊绊:「老于!」 于皓俊先抵达,早就把暖气开啟,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孙夏一进门就摘下帽子围巾,于皓俊立刻迎了过来,抱住了她:「孙夏,这些日子低调点,别出头,小心为上,我尽量帮你解决——」 孙夏也同时开口:「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但不要紧,你别掺合,你事已经够多了,我自己可以……」 说完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不约而同瞪大了眼,孙夏似乎觉得有趣,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于皓俊就觉得她没听进去,又一次焦急的说:「别笑,我认真的。孙夏,你听到我说的?这些日子小心点,文颖说漏嘴了,天悦那边好像想弄你……」 这一次的语气,是更紧迫了。 孙夏先搓热了手,才将手轻轻碰上他的面颊,柔声问:「你还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于皓俊满头雾水,一次次的重复:「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知道你很谨慎,但这时候你得更谨慎。文颖说你不是不相干的人,这表示有一天他们可能也会对你下手,你千万——」 才说一半,孙夏就踮脚去吻他的唇,两人都没闭眼睛,所以孙夏可以看见于皓俊突然被亲了下后错愕的神情。 「我爽约了,没和你跳舞。」孙夏笑着,离开他的唇:「我是抱着被你算帐的心情来的呢,你不生气吗?」 于皓俊一怔,竟是说这事吗?他却也没有半点犹豫,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暖气开的足,孙夏的心好像也被烘的温暖,她镇重的道歉:「我觉得这是值得生气的事——对不起,老于,我跟你约好的,却掉头就走……」 于皓俊见她如此认真的和自己道歉,微微失笑:「我知道的。」 他知道个鬼,这时的孙夏也浮现了和他不久前一样的心情,觉得没被重视,秀眉一蹙:「我会走,是因为……」 「我知道。」于皓俊只是覆上了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嘴角有一抹温柔淡笑:「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孙夏,这没什么。」 孙夏愕然:「你都不生气?」 他摇摇头:「你做什么都有你的想法,我虽然会说你几句,但我会尽我所能,做到理解你。」 孙夏此时手又冷了,于皓俊恰恰就在这时捂热了她,屋内的唯一光源就是电子壁炉,黄澄澄的暖光映进了他们瞳孔——孙夏是怔愣的,但于皓俊眸中盛满的都是温柔。 她头发上还残留着雪花,于皓俊微笑,将那片雪花取下,他手热,雪花就在他们的注视下融化。 「你爽约离开,这和你的安危来比,都不算什么。」 当时看见她没半点留恋转头就走,心里确实也有不甘心,但这些不快,都在文颖说溜嘴后烟消云散。 「你很清楚他们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所以你得小心,我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他既无奈又是心暖:「只要你活着,舞随时都还能再跳。」 他要她平安无事就好,失去的痛苦太难熬,他支撑了过来,换得了她重生的消息,虽说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要他再承受一次,他真的受不了。 于皓俊情至深处,压抑着满腔悲伤,拥紧了她:「我只要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再留我一个人……」 孙夏犹豫着:「可我或许有一天还是有可能……」 「我们别提那些,至少现在的状况我们能掌握,其他的,就听天由命。」 孙夏笑里无奈还带着宠溺:「你要清楚这事,我能不能活不是我能决定的。况且,没了我,世上还有很多女人,一定有更美更好的——」 「但他们都不是你。」于皓俊抵住她的额头,望着她的眼炯炯有神,就像朗月耀星,瞳孔里隐约映照出了自己的模样。 「更美更好的女人会有更美更好的男人去配,那不关我的事——我于皓俊,就只想配我眼前这个。」 重生之初,孙夏对他只有满腹的怨言,或许因为于皓俊也是天悦的人,她就擅自迁怒,认为他也是刽子手之一,甚至觉得自己身死,对他而言或许是幸事,所以从未在意过他的心情。 现在才想,或许当时的他,也曾经煎熬,独自伤感,却不露任何情绪,全藏在心里。 孙夏当然是动容的,话都有点说不全了:「我、我当然——最美最好的。」 于皓俊笑了,吻了下她的额间,深情温柔全在一吻之间:「嗯,我眼前这个,她知道自己是最美最好的,但偏偏想听我讲。」 孙夏嘟起了嘴,她平常也没这小儿女作态,但或许今天感动涌上,竟本能似的噘起了嘴:「老于,你胆子大了还调侃我。」 听她埋怨的语气可爱,于皓俊笑弯了眼,还来不及动作,孙夏就吻了上来。 他不过怔愣了下,随即扶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孙夏说:「有句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的这么好听,谁不迷昏了头?」 这话很有道理,于皓俊居然也没反驳,竟是顺着她的话:「那你就让我骗一次——」 「哪是一次,你义大利带回来的购物袋不算?」 于皓俊愣了一下,啼笑皆非:「好,再一次——你让我再骗一次,这次,你不会亏的。」 接着,笑语声中,唇瓣再次繾綣缠绵。 似乎谁都不满足,那么长时间没见面,没品尝到对方的滋味,一个一个的吻延续着,直到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才甘心放过彼此。 于皓俊如孙夏所说的设计,小别墅的一楼客厅只有一处铺上了地毯,两人躺下,仰望着挑高天花板上静止的吊扇,孙夏手探了过去,下一秒于皓俊立刻将她紧握。 她依然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孙夏,但在于皓俊面前,她也会流露出一点柔软。 双方都有默契,他们都有緋闻传出来了,绝对不能过夜,孙夏已经说好一个小时后就离开了。 「我得先回兰北,明天再跟团队一起去如新。」她戳了下于皓俊的胸膛:「不错嘛,还真都没有菸味。」 于皓俊另一隻手枕着自己后脑杓:「我可是很认真实行的。」 孙夏玩笑着说:「都跟我吵架了还认真啊,我以为你会偷偷抽个一两根呢。」 「那可不行,」于皓俊立刻正色:「我又没打算和你吵一辈子。」 两人笑成一团后交换了彼此和姚渊文颖的对话,其实总结来说,就是这两人是一伙的,并且隶属天悦,已经打算对于皓俊出最后一次手。 于皓俊又露出了忧色:「你不该挑衅姚渊的,你也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怎么这次——」 孙夏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于皓俊这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颇有些委屈:「我不是在教你。」 「我知道,你担心我啊。」孙夏摩娑着他的大拇指,笑了下:「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埋——你也知道我不是鲁莽的人,这次我这么做,你没搞懂吗?」 这问题拋的突然,于皓俊想了下,露出了然神色:「你——」 「嗯。」孙夏点头,索性把玩起他的手:「放心,虽然文颖说的那样,但你这阵子别掺进来。姚渊现在主要目标是我,文颖自己办不成什么事,你省一事是一事——我听说,庭审又要快开始了?」 说的是yeboyo的官司,于皓俊嗯了声:「这件事缠着我快一年了,希望这次就能解决。」 「可以的。」孙夏说起这话,似乎信誓旦旦,于皓俊好奇的看她,她却没多说,只是神秘秘的说:「老于多厉害呢,一定可以的。」 于皓俊对庭审也不担忧,他伸手,抱住了孙夏:「你才厉害。」 「嗯,这也确实。」此话一出两人都闷闷的笑了,于皓俊又说:「一定要小心,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和姚渊,但我知道你有一套做事方法,我不会说什么的——就是要你小心。」 「放心好了,我比你还更怕我死。」孙夏回答,把他的胸膛当枕,此刻氛围温馨,但说起未来,孙夏的眼还是不免沉了,轻扬嘴角喃喃:「把一切摧毁后才能重塑,他们老踌躇不前我才麻烦,不如乾脆点,主动添一把火……」 178. 惟待见青天 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 春天,快结束了。 桃之夭夭,桃花又绚烂了一个春日,盛开成林的桃花树,将这满山满谷都染成了粉色。 见一女侠,卸下帷帽,着一身红衣配一柄长剑,她蹲下身,不知掩埋着什么,捧着桃花瓣往小土堆上撒。 风吹起了她的发,把树上的花瓣又吹谢,她虽笑着,眼里却带悲戚绝望。 女侠仰天轻笑,走起路来踉踉蹌蹌,她卸下腰间的酒,笑着倒头一饮:「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手不知怎地一滑,酒壶落地,女侠一惊,弯腰去捡,起身的瞬间,竟一个转身——她只以树枝攻击,左前方处一个黑衣人闪避不及,兵器就被她这招击落在地。 「我今天来葬故人,不想杀人。」她又拾起了一根桃花木,却没主动攻击,只是拿在手上。 江湖之名可不是说出来的,你多厉害说是说不通的,女侠的威名全是武林桌上打出来的,但今日的她是真无心打斗,否则早使上她的灵纯剑了。 但便是有那些不听劝的人,比如眼前这位被树枝一招打倒的侠客,他摀着伤口站起,既然都被发现行踪,索性破罐子破摔,利剑出鞘,直朝女侠奔去! 「栗春!交出千岁鹤归,可饶你不死——」 [在这之前,镜头一律都没拍到孙夏的脸庞,直到刺客喊出她名讳的这刻,镜头才带到她,备在旁的电风一吹,花瓣与红衣一齐纷飞,黑发柔顺飞起却也不凌乱。] 「千岁鹤归……」栗春一字一顿咀嚼着这四个字,随后淡然一笑,左手负在身后,竟只以右手及树枝就挌住了剑客攻击。 「哪有什么千岁鹤归,思乡之人,真的有谁回到了故乡吗?」栗春提了这问,从容不迫的挡下一次次攻击,却未有一次出手攻击。 她站稳落地,扬声道:「都出来吧,我今天没兴致杀人,但这春末满山满谷的桃花我却不想独自观看——不如,你们陪陪我吧。」 但这么说怎么可能真有人出来,栗春当然也知,她笑了下,在打斗中竟还能分神捡树枝,将一个个藏于暗处的黑衣人击中,把每个人都逼出来。 「你这小妮子别自以为是,交出千岁鹤归,那不是你这样的姑娘能拥有的东西!」 「栗春,你还没发现吗?你带着千岁鹤归的一天,江湖就乱了一天!交给我们,我们定能妥善处理!」 「栗春!千岁鹤归,到底在不在你这——」 来了这么多人陪她赏花,栗春兴致来了,拧开酒塞倒头畅饮,豪爽地朗诵:「春去也,多谢洛城人。」 栗春赤手空拳也能挌住敌手的攻击,就算一对多,她也能气定神间地喝酒挡拳。 [孙夏入戏是必要,但场边所有工作人员都跟着进入了情境。秦朗紧盯着小萤幕,漫天桃花下,孙夏开心地大笑着,眼里却隐隐又含着线悲痛。 今天这么多人陪她赏花,让她不感到寂寞,她又好武,一天不动动筋骨就那里不对劲,今日如此,就算是刺客,她当然也是高兴的。 但这热闹又让她想起潯江派,想起曾经寸步未离陪在她身边的人,又无端地感到悲伤。 能在打斗的时候将情绪都拉好,确实是个好苗子。 秦朗并没有发现,他此时看着孙夏,已经露出了讚扬的微笑。] 所有人都是为了那千岁鹤归而来,但又不敌这姑娘的武艺,自然受挫。 「栗春!」大战了好几回合,终于还是有人受不了:「栗春,你真以为手拿千岁鹤归,就能救回潯江派吗,已经没救了——」 话音未落,一剑斩下,一束黑发缓慢落地,栗春腾空翻了圈,眼紧盯着那发,然后安稳落地,她的背影有几分颓丧,还有几分呆愣。 「栗春,对,就是这样,你交出千岁鹤归,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嘴上这么说,却想行偷袭之术,不知谁发了个信号,四面八方所有刺客一起涌上,岂知这时,广大的红色水袖随她动作扬起,红袖落下,映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庞——本凄楚的眼突然换了个神,她眼里尽是坚毅,还带了点戾气。 栗春终于将灵纯剑出鞘,改变方才不想杀人的态度,挥剑直斩,一招招接着紧,在场不乏武艺高超者,但遇到栗春这小辈,竟都束手无措! 她气势恢弘的厉喝:「潯江派可不是没人,我还在呢,有救没救,是我说了算——」 门派会落到这境地,她的至亲师兄弟妹及弟子全流落四方,这些武林正派,可都脱不了干係! 而他们,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她俐落地过了好几招,对手哀叫一声,栗春却只惦记着方才吟一半的诗词:「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 栗春一改纯防御态度,她转为进攻一方,踢腿上树,借树之力腾空一翻,又一刺客不敌,而她气息竟没有任何紧促:「独坐亦含嚬。」 这便是江湖传闻中,潯江派最后的希望,潯剑传人,栗春! 不但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栗春这小姑娘的武艺,绝对是胜过其姥姥黄三娘! 她一身红衣翩翩,随着动作(还有场边的风吹)扬起了无数花瓣,她兴致来了,杀敌也像是起了个剑舞:「春去也,共惜艷阳年。」 栗春一斩,斩敌的同时,花瓣也被她斩半:「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 [你说这是打斗吗?剧情设定是如此,但为了这个场面,正式开拍孙夏和所有武打演员开会彩排了整整一天,设计出来的这些桥段画面,竟更像是在跳舞!他们像是在这桃林之中,跳起了一套绚烂夺目剑舞!] 红衣襬随动作翩然,她一敌多却未露颓势,栗春越打越痛快,又喝了口酒,右腿一伸,一敌又被她踢飞,痛叫了声。 她是开心的,但她也是不开心的,她眼里的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透,今日桃林一战,似乎也是倾吐着什么,把所有不快,全藏进这一招一式。 她就算以寡敌眾也始终不落下风,栗春俐落斩敌,风一次吹起她的发,她紧盯最后的那位敌人——那是个年轻男侠客,在大家出头时躲在后面,想不到竟苟到了现在。 男少侠见她笑意盎然看着自己,头皮整个发麻,吓的退后:「栗、栗姑娘!栗大侠!我只是被师父带来这,我绝对不愿与你争什么千岁鹤归——我压根儿不知那是何物,你就、你就放我——」 一抹红影掠过,男少侠轰然倒地,没了声息。而栗春站起身,拿衣袂擦拭着剑身,然后将其收进剑鞘里,面色淡然的好像方才以一杀多的不是她,轻声吟道: 「——惟待见青天。」 场边,电风停止运作,漫天飞舞的桃花瓣缓慢的飘落在地,场内场外,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这场边最有话语权的那人说话。 这便是栗春成名的桃林之战。 秦朗无意识的摸着真皮錶带,紧抿着唇,好像有哪里不对,真是浑身不对劲。 关先生试探的喊:「秦导?」 「我知道了,」秦导演豁然开朗,指着那一地桃花瓣:「飞得太密集了,都看不见脸了。」 落针可闻,大家都不发一语——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孙夏下场,接过纸巾擦汗,虽有倦容,却只问:「导演,请问等会我得怎么演?」 秦朗招着她过来看小萤幕的回放:「你不用问我,你自己就把握的很好,问题一直不出在你——需要休息吗?」 孙夏也无二话:「那就好,不用休息了,我状态还挺好的——」 这句话说完,孙夏背脊一凉,心虚的掠了眼周围——除了武打演员们无声的哀怨外,还有简数犀利的眼刀。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上赶着累死,可不关我的事。」 孙夏噘嘴,简数不吃她这套,只好自个儿訕訕的抿平,立刻哎呀了声蹲下来摸着自己脚踝:「我脚有点痛,导演,休息一下,就一下。」 秦朗看了眼简数,又看孙夏,虽然没笑,但眼神里有点哭笑不得。 「那行吧,这来回也拍了五次,大家就休息一下吧。」 眾人终于松了口气,挺直的肩和腰也都松了,瞬间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这种情况关先生习以为常了,在秦朗的剧组里,拼命三郎是很常见的,你若想混,秦导也不会拦你,还会把你送出剧组,让你继续轻松自在的混。 这换成敷衍一点的剧组,桃花飞舞的场面早就用cg——不,他们甚至不会实景拍摄,在绿棚搭几个场景就能交差了事,一整套流水线操作,赶紧上应赶紧捞钱再说。 面对这么一个龟毛的导演,就算他脸长的多俊,要不生气也真的挺难的。 但孙夏还真的脾气好的让人不禁怀疑在网上及典礼红毯上懟黑粉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关先生暗想,这个片段,孙夏已经re了五次了,他在旁看戏一点力没出轻松,但孙夏却是吊着钢索亲自与人对打,坚持不用替身,除了敬业,还得说一句拼命。 关先生早在孙夏打到第四次时就发现了,孙夏一下场手都有点举不起来了,但上了场入了戏,栗春加身后,她的一招一式全都带着狠戾的劲。 「还好戏不是连贯着拍,要不然这每天每天的,这小姑娘身体迟早要废。」 虽然秦朗不在意,孙夏更是拿命在搏似的打,但关先生还是挺怜香惜玉的,还不忘在秦朗面前美言几句。 秦朗却聪耳不闻似的,紧盯着小萤幕看方才片段拍得如何:「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关先生啼笑皆非:「说是这么说,但她也是肉做的啊,一入戏像是不累似的。」 「她敢次次都这么拚,我就敢次次都跟她这么耗。」 只要能拍到最完美的片段,关先生在心里替秦朗接上——这两人在戏剧上可还真是一拍即合。 事实上秦朗也真这么做了。 主笔编剧洪小姐小心翼翼地鑽进孙夏身边的人群里,追着简数问:「简小姐,请问我昨天发的新剧本,你们有收到吗?」 简数担心着孙夏的脚踝旧伤,没第一时间听到,倒是孙夏回答了:「收到了收到了,我也都看过了,就等时间排出来——新的剧情也写得很好,我已经够喜欢栗春了,你却能让我更加喜欢她。」 「能由你演出我写的角色,才是我的荣幸。」谁被夸不高兴,洪编剧脸颊微红,凑到孙夏身边来夸奖:「是你让栗春这角色活了过来。」 有人说作家编剧笔者等,世界观及人物设定的越完善,角色就会活过来,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孙夏詮释的栗春过于出色,所以洪编剧笔下的栗春便在她心里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过来,洪编剧本也只是想想,但辗转反侧,总觉得对不起栗春,所以提笔将这些情节全写了下来。 而她也斗胆的向秦朗询问,想不到秦朗和她一样想法,拋了一句:「那就改剧情吧,给栗春加点戏——倘若真的改不通顺,就整个剧情通改吧。」 某些演员自然也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憋在心里,毕竟改剧本这事只要秦朗说行就行,谁让他就是出品方家的公子哥呢。 就连这场盛大的桃林之战,都是洪编剧后来写的——起初这段向观眾展示栗春武艺的片段,可是安排在市井,混乱且简单,可没如今这么宏大呢。 孙夏纠正洪编剧的说法:「是我们一起让栗春活了过来。」 简数当然也是高兴的,讚美了洪编剧几句,又说:「我想这些戏份,五六月应该拍的完吧?」 「现在才二月,当然是行的——孙夏已经在接了下一档戏了吗?」 「不是。」孙夏笑盈盈地解释:「《花开两生面》要重新开机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秦朗:「傅导——不是,总之,事情都解决了。」 简数无奈又带着疼爱:「总还是让她把戏拍完,傅导的剧在电视圈可不输秦导呢。」 新的一年,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孙夏改走了时尚奢侈路线,知名度一举飞升,又接了栗春这角色,整个团队都士气大振。 最为振奋的,当属《花开两生面》宣布重新开机的消息。 这自然是走了秦玉露的关係,但也如她所言,剧组洗钱疑云尚未洗清,所以傅左琳将日程排在五六月,想要在这段时间找寻方法洗白,一方面也是顾及演员们的档期。 但她最在意的男女主角,孙夏和于皓俊,都义气相挺,说什么也要重新拍完这部剧。 洪编剧也为孙夏开心,拍了拍手,俏皮地像隻小兔子:「太好了,罗编剧是我大学同学,我曾经看了一点剧情大纲,我也很喜欢,第一部女主剧能是花开两生面真的很幸运。」 孙夏答谢,不远处,李素雅领着外送员来到桃林片场,吆喝:「饮料来囉!」 孙夏向大家挥了挥手:「今天拍得太累啦,我请大家喝饮料,什么茶什么料都有,大家自己挑啊——」 所有人蜂拥上前,每个人都说了句谢谢孙夏或谢谢春姐,她在这个剧组成员眼里,无疑全是好评。 好相处、敬业、打戏凌厉文戏演技强,漂亮反而是她最不必提的一个优点。 但是,这些美好,要摧毁,容易的很。 陈思悦喝着奶茶,看着焦虑的梁权,翻了白眼:「你到底行不行?」 听她这语气,梁权气得跳脚:「为什么得是我发,不能是你吗?」 「我?」陈思悦哼了声:「我有多少粉丝你有多少粉丝,谁发影响力大?你问什么白痴问题。」 梁权也是胆小心细想的多,瑟缩了下:「我还没跟经纪人谈过……」 「谈什么啊?」她咀嚼的粉圆,斜乜了梁权一眼:「他不是让你再等等吗,还得等多久啊?孙夏没凉黄花菜先凉了!」 她探身过去,握住梁权的手腕,坚定的眼神像是助力:「发,你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 // 本文的最高潮,终局之战也即将拉开序幕,所有伏笔收线,大家系好安全带,我们上路囉~ 179. 风雨欲来(1) 2:00a.m 这个时间通常都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但对突然有了重大新闻的新闻工作者而言,这个时间,他们可不能睡,不论哪家媒体,跑娱乐新闻的记者全忙成的不可开交。 有些人正在撰稿,有些人则在试图联系当事人,但几乎每个人都在拼命刷新孙夏的个人帐号页面,看她是否有注意到这条匿名发文。 但或许,她的团队已经乱成一片,居然在同一晚,先爆緋闻实锤,又有匿名爆料,这实在是相当考验公关团队。 毕竟,在校霸凌同学,这不论在哪个圈子,都是可以天诛地灭的事情。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午夜整点。 这个时间,中老年人或许都睡了,但是,最关注演艺圈事务,讨论度会最活跃的20-30年龄层的年轻人,可都还神采奕奕。 狗仔预告直播都是常态,但这回知名狗仔wolf却搞了个突袭直播,他说:「因为其中一方咖位很高,我怕提早预告被压下来。」 紧接着,便一连晒出了好几张照片:「于皓俊、孙夏,你们这次还要冷处理吗?」 「我不怕你懟也不怕你告,影片都明明白白了,你说得出这不是你吗?」wolf操作着手中平板,又换了张照片:「影片是去年四月多在仁南拍到的,大家也知道他们搭过一次古装剧,后来不了了之——但这不是重点,看看这张,手拉手在路上奔跑,你们在演偶像剧吗?于皓俊,三十二了啊,还以为自己是偶像剧男主角?」 影片如wolf所言,孙夏在前头拉着于皓俊跑,男方步伐较为狼狈,而女方也同样有些不稳,急奔而去,像是在追着或躲着什么,影片还是特地调慢了速度,才看清楚人影。 他们又顾不上什么掩饰,所以不论是谁,只要稍稍注意,绝对都能认出是孙夏和于皓俊。 「男女纯友谊会手牵手?啊对对对,真是美好纯洁的友情。」wolf还加油添醋评论起了影片:「这不该是晚上啊,应该得是黄昏,日剧不是很爱这种吗?日剧跑啊,在黄昏向着夕阳奔跑,多浪漫,你们俩这是要向着月亮跑,嫦娥啊!」 「然后看这里,进暗巷了进暗巷了,这里太暗了什么也拍不到,但热恋中的情侣进暗巷会干嘛,你们自己想像吧,哈哈!」 「当然了,谈恋爱又没什么,双方都没有什么黑歷史——虽然我爆了緋闻,但我可以掛保证哈,所有网上的黑料,什么孙夏做过爸爸活,于皓俊被富婆包养有孩子,都是假的,两个都挺洁身自爱的。但是孙夏,既然现在就谈恋爱了,那就别卖什么事业脑人设了,这立不起来了。」 wolf兴致来了,手痒的想点根菸抽,但又想起自己是在直播,摸着口袋菸盒的手只好转摸桌上的手摇茶饮。 没趣,他喝着清甜的乌龙这样想着。 「你们说我为什么爆料,起初我也不打算爆,毕竟这两个人形象很好,我确实也挺喜欢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将影片留到现在呢?但孙夏太嚣张了,真的,看到她金鸥奖的态度我真的一股火冒上来,以前还不卑不亢很谦虚,现在是怎样,走了时尚直性子路线红了,就要一股作气走到黑是吧?」 「我就很纯粹啊,想看看她这次要怎么应对,我很期待的。」 直播结束,毕竟当事者双方都是话题人物,这场直播居然能吸引到将近二十万人同时在线观看——也不知道该说大家是太间还是什么,这漫长美好的夜或许就是需要点八卦来助助兴。 wolf下播,搓着手掌来到从直播开始就在自己面前翘着双脚监督自己表现的女性身边,恭维的问:「琅姐,这次的直播费,我去哪拿呢?」 被称为琅姐的女子看他一眼,她上挑的眼无不透露出精明干练。 「你急什么,你今天办的挺的好,天字头的那家公司或许还会给你加点钱,早上再说吧。」 这当然引起了网上的一阵讨论,最八卦最关注演艺圈的年龄层是不会那么早睡——当然,就算他们很想睡,但这样重磅八卦,他们怎可能不撑着眼皮看当事人的回应呢。 评论是两极的,有人看好有人唱衰,这种事不是当事人本来就难说,总之在正反两极的讨论声中,吃瓜群眾没等到当事人,反而等到thezz论坛的一篇匿名爆料文。 tophot帖:话题s小花的真面目。 【我是某s姓小花的大学同学,最近看她很红,一举一动都能造成话题,其实她念大学时也是这样,因为出眾的外型,所以校内真的很多人关注她。 但是,身为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我看见她在萤幕上活耀,实在很不是滋味。 这些也是校内流传很久的,我也就是放上来让大家知道真相。 她的前男友也是圈内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她跟y影帝谈上了),为了不打扰他的生活,我就先不说了,同样是我们大学的同学,跟她同年级不同系的帅哥。 当时这个帅哥的前女友怀孕了,怀的也不确定是不是帅哥的孩子,总之s花就赶着去送堕胎药,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我听说女生不从,所以就徒手打掉?反正孩子是真的流掉了。 这样一个人,几乎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她杀了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还能收穫这么多人的喜欢,她每一次在萤幕上出现,我就想到这些事,真的觉得窒息。 这样的人,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 虽没指名道姓,但帖主文章里有个关键线索,这个s小花还有哪个s小花,影帝或许不少,但跟影帝谈上的,可就只有孙夏这一个s小花。(留言也不少吐槽的:【现实中谁喊x影帝啦!不都喊老师吗?】) 剎时间,本来满屏祝福的全风向一转,统一口径——霸凌不可饶恕,于皓俊眼光不好,快分手! 而这时的网友,也疯了似的搜寻着贺盛艺术大学与孙夏同级的校友,这其实也不难找,因为也就几个人,当然连肄业的梁权也被挖出来,这也就成了这八卦的案外案。 演艺圈几大宗罪,吸毒嫖妓酒驾逃税洗钱耍大牌霸凌,这些只要犯了一个,那就是天诛地灭,想再翻身可是难上加难。 人们都是见猎心喜的,几天前还在网上搜过你穿搭夸过你美的人,可能在几天后立刻转变,从一个粉丝变成黑粉,人心就是这么喜怒无常。 顿时,你就从万人追逐的时尚焦点,成为一个万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而这其中,只需要一篇连名字都不敢爆连证据都不敢放的文章。 3:00a.m 情慾过后,不知怎么回事,二月兰北的这个夜似乎有些沧桑,室内没点一盏灯,只能靠着月光及浴室的光源勉强看见,浴室正水声潺潺,陈思悦穿着睡袍,坐在窗边,拿着杯酒,没喝,只是发呆。 她连浴室水声停了也没发现,注意到时,已经是白荣枢带着满身暖意过来抱住她的时候了。 「悦悦,怎么了?」或许白荣枢一开始只图新鲜和陈思悦在一起,但到了现在,他才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或许他是真坠入爱河,他完全离不开陈思悦这女孩了。 他蹭着自己的脸颊,陈思悦嘴角微微一扯,白荣枢挺会看脸色的,立刻注意到她摆在脚边的手机。 「我知道她是你的好朋友。」他抱着陈思悦,迷恋的吻着她的耳垂:「我会尽我能力范围帮忙她。」 这话说的,陈思悦笑了,圈住白荣枢的脖颈:「她多有主见啊,阿枢,别插手。」 「看来真如你说的,她是女强人。」白荣枢不是很懂这个类型,毕竟他身边多的是那些虚荣攀附,甘愿在的花瓶娇妻,他们没正经事业,只需要在身上都能刮出层油的富豪身边当个美丽陪衬品就行。 笑里还带着点唏嘘,让白荣枢搞不懂她这时候的感慨又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多事之秋啊。」 4:00a.m 所有有关联者都睡不着的一夜,于皓俊当然也是,他的团队在第一时间聚在他家,就为了这緋闻止血。 毕竟是在自家,于皓俊就一件卫衣和运动服见人,对于大家如此大动作,他实在无言以对:「我不是靠女友粉生存的,就算真谈了恋爱对我的生涯根本不会有伤害。」 苏哲睿却毫不留情:「但现在你的緋闻女友被质疑人品有问题!」 于皓俊本就护短,尤其护孙夏,他腾地站起:「你——苏哲睿,你说话客气一点!」 气氛一触即发,其他人也都是瑟缩,王润新试着圆场:「皓哥睿哥,我们轻松点。」 「我就是怕你一股脑热,在早上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承认了这件事!」苏哲睿也不怕他,他站起来和于皓俊不分上下,气势也不分轩輊:「从现在开始,都给我盯着于老师,他如果有任何要自己发表对此事的看法时,立刻阻止并且回报给我——」 「谁敢盯我?」苏哲睿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之一,但于皓俊也是,他怒目相对,本要附和的人全都不敢说话了。 两人都知道这样不是办法,瞪着对方深呼吸一口,到底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一会儿又恢復理智,于皓俊说:「你跟孙夏相处过,你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也不相信她会霸凌别人,她确实是个很好很友善的人。」苏哲睿认同,但事态远没有那么简单:「但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是被恋爱冲昏头了吗,你以前不是这么恋爱脑的人啊——你难道不知道,发生这事,你的路人缘得败到什么地步了吗?」 「演艺圈就是这么现实,你兢兢业业刻苦耐劳,手拿大满贯影帝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路人缘,只要你谈错了个对象,都会被败个精光,你懂得啊。」 若说这圈子里真的为他好的人,苏哲睿肯定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的苦口婆心,于皓俊听了自己扎心,微翕着唇,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他乾涩的说:「哲睿,我们进房好好谈谈。」 这是想要单独空间了,所有人都很识相的继续留在客厅,而苏哲睿则跟着他进了卧室。 进门后,于皓俊陷进了沙发里,仰头捏着发痛的眉心——苏哲睿说的,他难道自己不懂吗?都不是第一天在演艺圈了,他怎么可能不懂? 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所以才让苏哲睿跟着自己进门,只敢在他面前表露。 苏哲睿叹气:「我们等等好不好,我相信她没做这事,所以等她洗清嫌疑,我们再公开,伤害一定不会这么大的。」 「但是,」于皓俊声音很涩,眼里的茫然无助藏也藏不住:「我捨不得她自己面对啊……」 这个问题也是无解,苏哲睿无法回答,于皓俊从抽屉里摸出了菸盒,倒菸盒的姿势仍旧熟练,点菸的姿势一气呵成。 苏哲睿便没客气的也要了一根,两个男人吞云吐雾了起来,越抽,思绪似乎越明。 沉默中,于皓俊说话了:「我不能……」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多好的台词,苏哲睿心一紧:「不能什么?」 「她曾经不顾一切赶来就只为了我。」于皓俊捻熄了菸,从沙发上坐起:「而她最艰难的时候,我至少也让她知道,我在。」 180. 风雨欲来(2) 5:00a.m 秦导的穿搭实属可以称得上一句很潮,卫衣搭一件宽松运动裤的确没什么,但显然他是在入睡后被一通电话吵醒,随手扯了件风衣套上就来了。 《争凌》剧组里拥有一定决策权的人全聚在了关先生的房间,而房主本人一脸凝重,所有人都看着平板。 谁也不想当那个提出异议的人——毕竟秦朗对孙夏的珍爱程度,剧组已经传开了,各种污言秽语都有,一个男导演对一个年轻女演员做到这程度确实惹人非议,已经足够可以引起他们的遐想。 本来因为孙夏挺会察言观色讨大家喜欢,这种谣传也只是谣传,但在霸凌丑闻曝光后,靠身体上位的事,好像就成了事实。 就算没人看过任何一方进出对方房间,在他们眼里,孙夏和秦朗就是已经睡过了的关係——不然,人家干嘛让编剧把剧本全打掉为了给你加戏重写? 还是最清楚这两人关係的关先生咳了两声率先发言:「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 秦朗惜字如金:「确实。」 洪编剧还是挺珍惜孙夏的,丧气的说:「只能换角了吗?但能换谁啊——」 「换角?」却想不到秦朗竟发出了疑问:「谁说要换了?」 眾人心一震,都这程度了还不换,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所以秦朗对孙夏的緋闻还一无所知? 其中一位邹先生先开了第一炮:「这还不换,秦导,你是还没睡醒吗?霸凌这在演艺圈可是人神共愤,如果我们坚持用这样的女演员,那到时候票房惨摔,我们找谁理论去?」 既然有人开了第一枪,那之后便开始有了附和之声:「若不换孙夏,之后一定是其他演员要辞演——谁都怕和霸凌者一个剧组,要是被冠上物以类聚怎么办?秦导,现在不是你想用谁就用谁了!」 「你是有钱人家公子,不愁钱,但我们愁啊!我们也不想履歷上有一部票房这么惨澹的电影,否则我们以后怎么找工作?」话题带到了洪编剧身上:「宇愿,你没想过,你写的作品最后交出了票房这么低的成绩单,以后其他导演怎么会让你担任主笔编剧,再用你的作品?」 这当然也是洪编剧有考虑过的,她怯怯的不发一语,但显然已经动摇:「我们要不要等早上再说,孙夏那边,不是还没有公布立场吗……」 「她人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啊,演每一场戏都那么认真,每一场打戏都亲自上阵,今天以前,大家不也都觉得她就是栗春本春吗?怎么还没听过她说的,态度就已经……」 到底是个靠笔写作比用嘴说话还拿手的人,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洪编剧竟红了眼眶哭了,一面是紧张,一面也是替孙夏委屈。 「好了好了,我们别起内鬨。」关先生打圆场,将卫生纸递给洪编剧:「洪编剧说的对,我们还没听过孙夏说的,就贸然要换角,如果最后她是清白的呢?我们的脸不是丢大了?」 「但她若不是清白的呢?」 「根本联络不到他们的人怎么听她说法——但也是,现在他们应该也忙的不可开交了。」 「如果最后发现她真是霸凌者,那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切割,我们会死很惨的。」 「这种时候就要当机立断,一时之仁绝对会碍事的,我看太多剧组摔在这上头了……」 「不会。」一直只是听着大家说话的秦朗突然开口,他说话的瞬间,嘈杂的房间马上静了下来:「孙夏目前不在公开的演员名单中。」 当初为了让大家有眼睛一亮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将饰演栗春的孙夏名字放上名单,而是安排在预告片中首次惊艷登场。 所以说,现在除了他们剧组及nuit,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孙夏出演了《争凌》。 「我知道,如果她真是霸凌者,那我一定会第一个宣布换角——你们知道我的人,我不能让任何有劣跡的人来玷污我的作品。」秦朗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恍惚,相反的,他很清醒,眼神也很锐利:「但我也不想因为一则谣言轻信了别人,所以,和宇愿说的一样,等早上,我们也得听听孙夏那方说的。」 「秦导,」又是选角导演邹先生,他在这一刻,居然反驳了秦朗的话:「那如果她真的在校霸凌,而我们错过最佳切割时间,那所有责任,你要承担吗?」 这就过分了,关先生腾地站起:「老邹,你别得寸进尺——」 「我说错什么了吗?」邹先生手指着关先生和秦朗,气势占了上风:「好啊,既然你们坚持不换角,可以啊,那责任你们承担!」 「你们清高,你们为了艺术在拍电影,那有没有想过我们?秦朗,你可以不为钱担心,可以尽量去拍你要的艺术,那我们呢?我们很有可能一次滑铁卢,就再也不能翻身了,你懂吗——」 7:00a.m 冬日清晨,阳光还未露脸,梁权在房里只点了盏夜灯,有一侧脸被拢在光里,他的脸仍然年轻,但另一半,却被黑暗掩埋。 字数大约在三千字,他毕竟会写歌,所以文采不错,词藻朴素,却能把自己受害者的形象加深。 他一整晚没睡了,他睡不着,准备开撕的人怎么可能睡的了?这篇剖白文他不敢让苏哲璟知道——他知道了会怎样,肯定不让他发表的,这个时候赶上去承认自己搞出过人命,岂不是要玉石俱焚?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放下手机,深呼吸一口,掏出了身心科药物来吃,但手不停发抖,药片散落一地,梁权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心跳还是很快。 8:00a.m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里我会处理,蕊蕊,你那……唉,就怕那票要逼宫的又要捲土重来了。」 冯蕊在电话那头苦笑:「真的是,以为事情已经往好的方向走了,却还是……」 想不到简数居然还笑得出来:「没事,我这边一定给你处理好,你好好去面对公司里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傢伙就好。」 冯蕊也被她的自信逗笑了:「这么说话就有点帅了啊姐,你这么有自信吗?」 「嗯。」简数轻轻地说:「我相信她。」 「这很不简数啊。」冯蕊在电话那头调侃,简数哼了一声:「那怎样才很简数?」 「不该半信半疑,强迫孙夏交出证据吗,还温情喊话,这真的很不像你啊姐。」 「这哪温情了呢,我得凝聚团队啊,整个成一盘散沙没走两步风就吹没了能行吗?」简数撇撇嘴,声音放缓:「你也要加油,这里我坐镇,所以你别担心,放心去处理你那的事吧。」 「好。」冯蕊的心也暖暖的,嘴角不自觉漾出了笑容:「我们是彼此的后盾,对吧?」 两点那时一有消息,整个团队都支楞起来,緋闻就算了,霸凌这可是一大危机。 简数一个头两个大,抽着菸情绪有点失控了:「有没有做,你给我一个准话。」 「没霸凌,真的没霸凌。」孙夏眉宇间涌上阴霾,她当然也烦的,虽然一部份是她引导的,但是一切事情往好的方向走的当头,还得处理以前的事,这谁不讨厌呢? 她或许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是有点玩大了。 但孙夏随即又愣了一下:「姐,我说没做你有真的信我?」 这似乎太过容易相信,不太像是简数这个满腹野心的人可能做出的事——她刚处理完顾雨恩的事,以为要带着两个艺人飞升了,又遇到一个难关,让她的飞升之路又难上加难。 按她的想像里,简数应该是会气急败坏的逼问,当个桌面清理大师,暴走的把桌上东西全一扫落地。 简数只是烦闷的又抽菸,很理所当然:「嗯,信你——你是怎样的人,我们都有目共睹。」 「是有点骄傲,也自恋,虽然人好但不多,对我们自己人都很好,但大爱那些真的不多——你给慈善团体捐款还是我安排的,但你没有任何异议,所以有,但不多。」 简数这话说的明显就是在玩笑,气氛缓和,李素雅先忍俊不禁,接着正襟危坐的团队成员也都放松,纷纷附和简数所说的。 「你人很好这是真的啊,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去霸凌嘛,虽然你不热心,但心肠可没坏成这样。」 「人红是非多啊,一定是有人找喳,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度过的。」 「加油,我们都加油!」 一瞬间这间房里从乌烟瘴气变的暖洋洋的,大家在这个大半夜好像都有了一腔热血,整个团队气氛史无前例的凝聚。 「还有就是,」简数捻熄了菸,虽然眉头还是拧着,但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我刚问你话时,你没犹豫的回答——所以,这个答案,我愿意相信你。」 当然,她斜了孙夏一眼补了一句:「但如果你骗了我们,我会立刻切割的。」 但是最后还是没憋住,轻笑了声:「你的个性,我们还不知道啊?」 这席话,让孙夏完全怔住。 孙夏本以为这个爆料出来后,她首先要面对的是简数不可遏制的怒火,在她的预想里简数一定会把气撒在她身上,而她要怎么面对都想好了,什么态度什么姿态都已经有了打算。 但却遇到了简数反常且二话不说的相信。 她自认不是个很好的人,但总能得到身边人的善意,孙夏觉得自己很幸运,眼眶有点酸,可能是空调太乾。 简数也不是会说什么温言软语的人,她一直都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简大经纪人,方才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她拍拍手,让所有人注意:「好了,这件事有了个答案,我想现在就先这样吧——我不想要半夜做什么决定,事情刚发生大家心情都乱,还有就是毕竟半夜,大家都是睡一半就来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现在做什么决定都出于衝动,我觉得不好,所以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都绷紧神经,懂吗?」 见孙夏似乎还愣着,简数哭笑不得,让所有人都围过来,罕见的开始精神喊话:「我们是一个团队,事情遇到了,就处理吧。」 小型会议结束,只剩下简数及李素雅陪着孙夏,她太小看孙夏的心理素质,担心她做傻事,又任何人都不放心,毕竟孙夏是嘴遁十级选手,特别会说服人,所以便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孙夏没想做什么傻事,她确实很坚强,只是看着窗外发怔,茫然又有点脆弱,他们二人也没看过这样的她,不知如何应对,就陪她坐着,一起发呆。 孙夏一直都很有自信,从李素雅认识她时就是如此,但这一次她头一回有种——夏女王也是人,她或许也意识到,这次自己真的栽了个大跟斗。 良久,孙夏才开口,声音乾涩,还带着点鼻音:「我……」 终于说话了,会说话就是好事,李素雅温柔地问她:「我们在呢。」 孙夏轻轻一吐气,一直僵硬的背脊终于松了点,似乎还有点哆嗦:「我想吃苹果派……」 // 这一章感觉孙夏的形象又再更立体了点,她也是个会脆弱,会算错局势的人。 181. 黑天鹅 或许背后还有人为操作,孙夏霸凌的帖子炒得很高,一瞬间就佔了娱乐榜前几名。 于皓俊当然也是被牵连的一位,网友普遍说他眼光差,找了个人品有问题的女友,不少人更是热心力劝他分手,但可笑的是,双方都还没为这緋闻发表任何立场呢。 中午,孙夏官方发表了则声明,词藻简洁有力,一目了然,便是否认自己有做这些事,在校时品行虽不到优秀,但绝对没有伤害人。 这些轻飘飘的文字大家当然不买帐了,这谁不会说呢,那证据呢,既然没做,就得证明啊。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在前一晚的爆料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同学出面为此事加油添醋了。 「你这时候要去哪啊?」梁权准备出门时,被队友桑森逸喊住,他吓的停住脚步,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刘天杰玩笑:「人刚失恋,心情不好要走走,还要跟你报备啊?」 孙夏和于皓俊的恋情也是锤死了,那么在队友心里,梁权就是被踢出局的那个可怜人了。 大家看梁权就又都多了份同情:「没关係,还有很多漂亮的妹子,不要死吊一棵树。」 「他才没死吊一棵树。」雷禹也加入了:「他最近去哪,都有豪车接送,我都看到了宾士呢,不知道是钓到了哪家千金。」 「别、别胡说。」梁权解释的磕磕绊绊:「那不是接我的,可能是住附近的人吧,看错了——我晚上回来啊,再见。」 多说多错,他也不想多说什么,直奔下楼。 都说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强,几个小男生凑在窗边,刘天杰说:「会不会不是千金,是少爷?」 「也可能啊,性别别卡的那么死。」 几个人又发出了曖昧的大笑:「等他回来,我们得找个软一点的坐垫给他。」 「不过确实,当花瓶娇夫好像比我们努力唱跳赚多了。」 讲着就唏嘘了,起初谁不是为了梦想,但梦想能当饭吃吗,他们也都很清楚,有难同当似的全部栽了一跤,才知道演艺圈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混成的,几个男孩便开始异想天开了做起了赘婿梦。 他们在这圈子看得多了,几天前还是一蹋糊涂,几天后已经成为富婆身边的小奶狗,从此荣华富贵加身,看他们还在卖力唱跳的人好像都多了几个鄙视。 从前,大家只调侃女星嫁豪门,但近几年开始,也有男星和身家地位高出他们许多的女星或富婆在一起。 他们谈的是什么呢,真的是爱吗,谁知道呢。 「但捞男好像也不是很好当啊,多少人想跟千金少爷在一起,能上位还是得有一定手段吧——」 「哎。」赘婿梦还没做完呢,周蓝喊了他们看下方:「看,上那台宾士了,还说不是接他的,满口谎言。」 梁权并不知道队友们都在上面看着,但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他自认自己眼界广,要干大事,谁和他们一样在那做着渺茫的捞男梦。 他做过了,梦碎了,所以现在得补救。 他鑽上宾士,另一侧,是陈思悦:「你的文章已经都打好了吧?」 「我整晚没睡就忙着打这个呢。」梁权脸上有几分憔悴,和他相比,陈思悦的状态属实是好,梁权看了恨恨:「你不会还睡了吧?」 陈思悦满脸疑惑:「我干嘛不睡啊?我睡的可好了呢,我敢跟你保证,孙夏肯定也有睡,只有你一个人在那边撑着,神经。」 这样显得他心理素质差了,梁权没面子,转移话题:「真的要发吗?我们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陈思悦重复了一次,狐疑地笑了:「你看看她做的事,她对我们手软了吗?」 她确实完全没手软,孙夏就是那种笑盈盈地把刀捅下,手下从不留情,没杀绝,就再杀。 梁权说:「这种事,你发也行啊,我的身分终究不一般——」 陈思悦瞇起了眼,ladydior从腿上移到了他们之间,小却成了壁墙,把他们两个高低区分。 梁权不是个适合共谋的人,陈思悦在这次得到了这个理论——他很有想法,又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乾脆。 他想干这事,但又不想责任在自己身上。 就像两年前他欲杀孙夏,就算被陈思悦撞见了,分明可以撇清不提,却反倒硬要拉一个她来垫背。 「确实啊,我做也行。」她的嘴角扬起,带着轻蔑:「但能有那个效果吗,我这个旁观者跟你这个受害者比,比的过吗?也别说这个,就看声量,你有一千万粉,至少跟孙夏的一千五百万粉差不了多少,我呢?」 这些都是很有理的,陈思悦在演艺圈就是查无此人,她发这篇文章,热度肯定也只有几天,不久便石沉大海了。 陈思悦又一个冷笑,她在嘲笑自己,梁权很明白,他心里不舒服,但要他自己去做这事,他才更不安。 「你不做这事,孙夏会先做的。」陈思悦现在都不屑看他了,就轻飘飘地说:「你可别忘了她现在跟余曼雅关係多好。」 曼雅,对,曼雅! 余曼雅在这起事件中担任的角色重要,而且对自己恨之入骨,明显又是孙夏的人,若让他们取得先机,那他要翻盘,绝对是难。 陈思悦补上关键的最后一枪:「你以前那个一不作二不休的劲呢?不会长了两岁,还真就怕了吧?」 市区的一间连锁咖啡厅外,梁权遮掩着自己的五官下了车,而宾士立刻离开了现场。 陈思悦最后看了一眼梁权,他拿着杯咖啡,捧着手机——本来万事只欠东风,现在,东风也吹来了。 司机从后照镜看着她,问:「陈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呢?」 陈思悦却答非所问:「paul,你记得我跟孙夏是同学吧?都是学芭蕾的。」 「记得。」 「我们常常在练习的就是天鹅湖,虽然说黑白天鹅通常由同一个人来跳,但我们两个又是年级中最优秀的,老师哪个也不想放过——当然也是因为学生和专业舞者不同,黑白天鹅是所有芭蕾角色最难的。总之,通常是我跳白天鹅,孙夏通常是跳黑天鹅。」 paul就一个中年司机,哪懂什么黑白天鹅,你和他说柴可夫斯基或许他还更懂手扒鸡呢,阿諛奉承才是他的领域:「白天鹅是女主角吧,那表示陈小姐实力好啊。」 「你错了,」陈思悦想起了这件往事,才发现,其实一直都是她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在他人眼里,孙夏才是胜出的那个:「黑天鹅的32挥鞭转是非常高难度的,这32挥鞭转必须连续完成,整个过程脚尖还不能超过一条皮带围成的圈才是优秀的表演。所以能跳黑天鹅,就代表你的实力,是被肯定的。」 「而孙夏在这些年里,她的黑天鹅,正式演出时,从没有一次失误。」 中午十二点,im1的梁权发表了一则将近三千字的长文,承认了自己就是孙夏的前男友,自己也确实曾有个孩子胎死腹中。 【我自己也有错,两个女友之间是无缝接轨,所以我和孙小姐交往的时候,前女友已经怀孕。 我那时候想,既然如此,那就放弃偶像事业吧,我找个稳定工作,养妻养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有美好的人生。 但等待我的,却是前女友告诉我,孩子已经没了。】 【我曾经说过我离开前东家,是因为出道合约被人搅黄,现在我可以坦白告诉大家,就是因为我惹怒了孙夏,所以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做为一个卖纯情恐女人设的偶像,把所有认为自己偶像还是个连碰碰女生小手都会脸红的小处男的粉丝心都打碎,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杀伤力确实很大。 ——你看,一个深知自己靠这种人设生存的偶像,不惜戳破大家的幻想也要公诸于世,他曾经受过的伤害,该有多大! 他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似乎将此事做实了,孙夏就是个霸凌者,而网友们说的更狠了:【她身上背了一条人命!】 【手沾鲜血的女人,滚出演艺圈!】 诸如此类的留言非常的多,粉丝数狂降,孙夏手上的代言厂商为了救火,纷纷单方面宣布终止合约。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能预料到的,孙夏这边也没多难过,她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也如她所料——《争凌》剧组委婉地表示,让她先回兰北处理公关问题。 所以团队整二十人所有行李都收好,由李素雅为大家办理退房,场面一度很像是中小学学生旅游似的。 来送行的只有秦朗、关先生和洪编剧。 秦朗难得露出了歉意:「真的很抱歉。」 「我才抱歉,」简数从早又有接不完的代言解约电话,先一旁忙去了,由孙夏和他们公关,她苦笑,神色却没多大委屈:「秦导这下又要再试角囉。」 关先生一听苗头不对,立刻说:「只是让你暂时回去,没说不让你演栗春啊。」 孙夏听了微愕,指着正通话着的简数:「那边可是一堆代言厂商要跟我切割了,你们确定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洪编剧最年轻也最感性,她红着眼眶握住孙夏的手:「现在在我眼里,栗春就是你你就是栗春,谁也取代不了!」 看她眼泪扑簌簌地掉,孙夏用手轻拭她的泪:「确定吗?我可是有霸凌嫌疑的人哦。」 关先生竟也跟着理所当然:「那就等你澄清了嫌疑再回来继续拍啊!」 他挺出了小肚腩,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孙夏哭笑不得,心暖暖的,反问:「那如果我真有嫌疑呢?」 却想不到,这问题是秦朗回答:「那凡事就都到时候再说。」 孙夏愣了下,嘴角漾出了笑,她点点头:「到时候再说。」 「但丑话先说前头——」关先生肯定是浪漫过敏者:「这些日子耽误的拍摄进度,你到时候回来,可以加倍奉还啊。」 她戴上墨镜,顺了顺头发,强抿着嘴走出酒店门外,早堵着她等着她回应的大批媒体当然涌了上来:「孙夏,你真的霸凌了吗?」 「梁权说的事都是真的吗?能不能回应一下?」 其中也不乏梁权的激进粉丝,一早就等在酒店,看她出来立刻扑上前:「阻碍人家追梦有意思吗?杀人家孩子有趣吗?你这个杀人兇手——」 孙夏是有武功在身上的,这若放在以往,她肯定掰了这黑粉的手,但此时她若真行了暴力手段,那就坐实了她确实是个控制不住脾气的暴躁千金。 孙夏没闪,真让她扑了上来,摔进保鑣怀里,又巧妙地回避黑粉的攻击,头发凌乱,墨镜也被打下,露出的狐狸桃花眼楚楚可怜,底下是一圈深深的黑眼圈。 现场乱成一团,也趁着这混乱,孙夏团队艰难的上了要往机场的车,汽车即将驶离时,她又往酒店大厅看了一眼。 秦朗那三人早不在原地目送她,但这也好,避免被拍到,又被划分成同类惹腥上身。 其实这一晚她也只稍睡一会,她的精力都花在处理事情上,许多人的反应许多事的结果她都想过,但却没想到,真实情况上演,却都和自己想像中截然不同。 她曾以为,演艺圈是被华而不实的谎言砌成的墙,她不信有真情,不信有善意,但此时此刻,她确实在演艺圈的拷打下,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心。 * 酒店门前的一场意外当然受到了讨论,眾说纷紜,梁权的官方粉丝后援会发表了一则十分理智的声明:『攻击人就是不对的,请勿以暴制暴,』。 也有一派人发表了阴谋论:『会不会是自导自演,想把对家也拉下水?』 脑补过多,这便硬生生把一场舆论战完成了谍报战似的。 晚上七点,孙夏回到了nuit传媒,也没和谁打招呼,团队直接就进了个会议室。 讨论的是什么?自然是声明怎么发,记者会怎么开,既然这场贺艺大校友之战已经开打,那他们就只能求胜不能求败,而且要华丽的赢,要凯旋归来,盛大程度不能输给拿破崙为了庆祝胜利盖凯旋门,但绝不能类比他的滑铁卢之战。 孙夏为这件事筹备了两年,当然很多可以利用的线,她一一提出,每说一个,那个昨晚还有几分迷茫脆弱的孙夏,就又在人们心里淡了几分。 简数也没发现自己在微笑,但她看着孙夏运筹帷幄的模样,的确是感到高兴的。 这才是她,像把火一样,被浇熄了又怎样,火依然烧得起来。 都说墙倒眾人推,这个时候,全世界——夸张了,但至少昭国,似乎每个人都想给孙夏找麻烦,不给孙夏添添堵,好像就没跟上热潮。 又是午夜整点,小歇一会的时间,公关苦恼的放下电话:「说明天——哦不,今天,今天记者们不来,他们要去别场记者会。」 记者会没记者,那谁写新闻,哪有媒体刊载?岂不就像自嗨,自说自话吗? 「谁也开记者会?」孙夏擦擦嘴,又点了苹果派来吃,简数当然阻止过她,只是阻止的话音未落,孙夏就将只咬一口的苹果派留给亲爱的数姐。 简数瞪着那块苹果派非常久。 公关回答孙夏的问题:「听说是……」 她踌躇了一下,看了简数又看孙夏,这反应挺不对劲的,孙夏和简数对看,说:「你直说啊。」 公关舔舔嘴唇,用力眨了下眼后硬着头皮说:「是……于皓俊老师!」 182. 我在追求她 事情发生后,和她有关係的任何人应该都想化身不沾锅,尽可能不要和她沾上任何关係,所以曾经和她交好的一些艺人朋友们也都断了联系,纷纷按下取消关注。 而这个时候,在外界眼里和她最亲密的于皓俊,非但没有选择隐藏,反而要出头开记者会? 按理说,他若想要全身而退,这个时候只要选择隐身就好。 「他要开什么记者会啊?」孙夏百思不得其解,手指挟了根菸,没点燃,只是夹着。 简数的菸当然是点上了:「这时候开记者说开什么,要撇清关係吧?」 这很有理,但这不就给那些隔岸观火的人一个机会吗,岂不是打瞌睡还送枕头,又能落井下石了? 简数倒误会孙夏对此事的在意了,语重心长地劝她:「其实他那边若真的这样选择,我也是能理解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所以你也别在意,如果今天角色交换,我也会劝你做一样的决定。」 如果是撇清还算好,至少不会惹祸上身,孙夏自认还是很了解于皓俊的,她眉角太阳穴不知怎地隐隐作痛,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是撇清呢?」 「那要承认吗?他们那边可都还没跟我们这串好呢。」简数手肘撑着栏杆,菸喷在夜色之中,她伸懒腰:「所以智者不入爱河是有原因的,除了会脑袋不清楚以外,还容易多想啊。」 简数就是那种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她只喜欢玩,哪天寂寞了就从手机通讯录找出小男模小明星来玩玩——反正以她的身份,男人一把抓,瀟洒自在的她,能理解一般人有个固定伴侣,却无法理解这其中快乐。 听得出简数是在戏謔她,孙夏面色有点古怪——她在这苦思确实是有点恋爱脑了:「我入了爱河也是智者。」 「不太相信。」 两人对看,朝对方吐舌,又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两个都是面容姣好的,孙夏不用说了,翻车前还是公认的新生代神顏,简数也是水准之上的好看,这时一笑,就像星星划破天际,就像简数手里菸头的星星之火,是明亮好看的。 简数拿出了打火机,孙夏撇撇嘴:「不要拐我。」 「谁拐你呢。」简数有种好意被拒的挫折感——虽然,抽菸确实不好。 孙夏的意志力还是强的,两年的菸龄让她在面对简数蓄意的吞云吐雾时还能捺下一切,他俩沉默了会,气氛似乎开始凝固,在这月光下,好像非常适合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合作的时间其实也还不到半年,但经歷了太多,他们之间似乎牢不可破,彼此也都知道,但敞开心胸说什么,这对两位阿尔法女而言还是有点难。 「你信我其实——」半晌,还是孙夏先开口,声音还带点乾涩彆扭:「很吃惊也很感谢。」 简数用力抿了下菸头,但下一个表情,却是微笑的:「不信你信谁,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这条绳是可以切断的。」看简数又一次拿出了打火机要再点一根,孙夏夺过:「克制一点。」 简数还真就只带了个打火机在身上,她忿忿瞪了孙夏,只好叼着没点燃的菸聊以慰藉:「你尊重一点,我是这个团队的头,随时都可以放弃你这个艺人的——」 「对啊。」孙夏的笑也漾开了,把打火机拿得更远了:「你是可以放弃我的。」 知道自己中套了,简数的表情古怪了一下,孙夏没想自己掏心掏肺,却想听她说真心话。 简数张牙舞爪的作势扑击她,孙夏不甘示弱一挌,简数立刻骇然:「你克制点,别使真功夫!」 看她花容失色,孙夏实在哭笑不得,捏捏她手臂就当过了,而简数忸怩了会,也看着灯红酒绿笑了:「你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 兰北市从旧名还是昶京时就一直是昭国最繁荣的都市,从古至今,最华奢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跟着时代的进步,平房被一栋栋打掉,这座城市建起了许多摩天大楼。 这些大楼,也像是人们心里的墙,越盖越高,越隔越远。 但在这纸醉金迷,华灯绚烂的城市里,她们这些戴着假面混跡名利场的都市丽人们,好像在彼此身上得到了一点温暖,也发现自已付出的一点真心得到了回报。 孙夏看着这满城灯火,握拳碰了下简数的,笑容也缓缓的绽开:「明天,一起加油吧。」 * 于皓俊的记者会订在下午,藉了关係,竟让一向只接待兰圈vip熟客的麟园借了场地来开记者会,甚至斥资重金请每位记者一份麟园的餐盒,所以这些记者也藉此机会大饱口福。 嘴上享福了,手上得留情,这些记者们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于皓俊正在上妆,熟背等会的声明稿,他底子好,高瘦挺拔,他嘴唇微微翕动,念了一段就停了一下,似乎正调整神色,每一段他都会投入不同的情绪。 于皓俊毕竟身分地位摆在那,团队人数很多,但记者会虽然不需要苏哲睿亲力亲为,只是他毕竟是头,得坐镇现场,直到无线电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让他有一瞬间失措。 「睿哥,nuit的总监冯蕊来了,我先请她到后台的休息室里,你要过来见她吗?」 冯蕊在休息室做了不到五分鐘,就听见敲门声,应了句请进后苏哲睿立刻开门而入。 他们对望,睽违了好几个月都未见面——她还身陷公司内鬨,而他也有该查的帐务问题,这种时候,对这两人而言,见面或许是浪费时间。 冯蕊对他微笑,苏哲睿怔了下,满腹疑惑,她来做什么——这个问题若问了是真的傻,她来这,想必是和孙夏的事有关,她要防的,就是避免节外生枝。 但作为nuit最高决策者,这些事,其实不需要冯蕊亲自出马的。 苏哲睿心里有一丝不该有的期待——会不会、可不可能,是因为他呢? 冯蕊也有话直说:「我想了解一下,这次记者会的内容,会和孙夏有关吗?」 苏哲睿迟疑着:「……有关。」 「那看来现在也来不及请你们修改声明了。」冯蕊喝着工作人员替她准备的茶,玩笑的说:「哲睿哥,这次你们很不地道啊,我也当过经纪人的,通常应该要和我们这里串好话,否则到时候双方发表立场不同,怎么办啊?」 她整个人都是松弛自在的,苏哲睿不太习惯,冯蕊在自己面前,时常是侷促的,会红着脸会反常的。 但这一次,她似乎没有了这些反应。 苏哲睿压下疑惑笑了下:「这是艺人的要求——我跟简数姐说过了,绝对不会造成你们孙夏的麻烦的。」 简数早在太阳刚升起时就撒下人脉网,夺命连环call般的联络到了苏哲睿,而他也把同样的话转告简数:「皓俊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造成孙夏麻烦的。」 简数当然生气啊:「那我得知道记者会内容啊!既然我们的艺人在谈恋爱,那我们两个团队不是该合作吗?这可好,我们里头就我认识你,还有素雅跟你们那个王助理认识以外,我们根本就是形同陌路。」 「看是要藏恋情还是公开都好,都能讨论,但请不要自行其是好吗!」 这是很多业内人都知道的事,若想观察明星里谁和谁可能成了真cp,那就注意他们的工作人员,就如简数说的,既然他们谈恋爱了,以后不论是炒作分手还是修成正果,都会成为艺人发展的一大重点。 所以恋人的团队,是常有合作或交换成员的事情发生。 因此,若常常在a哥哥身边发现b姐姐的人,或者在b姐姐身边发现a哥哥的团队,那有极大可能,这两人是真发展出了情愫。 苏哲睿回答:「不会公开。」 「好,那就是否认恋情吧?那我们得想想怎么圆谎——」 「否认?」苏哲睿想了想:「也没有要否认。」 气急败坏?简数是很少出现这种控制不了情绪的事发生,作为一个金牌经纪人,首要当然是eq好,所以她虽然生气,却也还压得住,软磨硬泡使了无数手段,苏哲睿却像是学过反套话似的,竟都没让她套上话。 这时,冯蕊出现在面前的原因,他似乎懂了,这是简数使的最后一招,而且是她的必杀绝技。 苏哲睿抿了唇,嘴角却是扬着,觉得简数这招使的好,让他称心如意。 「就算来的是你,我也不会说的。」 这答案也在冯蕊的预算之内,她虚情假意的叹了气:「我就和她说了,我还没有能动摇哲睿哥的能力。」 她起身,故作丧气:「浪费我时间,我要回去了。」冯蕊自然的捏了下苏哲睿的小臂:「加油,我可记住了啊,既然不会让孙夏麻烦,得说到做到。」 这个捏小臂的动作是个在可容许范围内的接触,不多不少,不会太过亲密,也不会显得生疏,不至于让人排斥。 但苏哲睿还是懂冯蕊的——以前的她,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有这样的轻松自在,不可能会如此镇定的碰触到他。 他纳闷,却仍装着自己,做出疲惫的样子:「我会说到做到的——好累啊,处理这事。」 冯蕊笑着离开,他们的每一次告别,冯蕊都会笑,这一次也不例外。 苏哲睿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產生了变化,他相信冯蕊本人也知道。 有一道沟,在他每一次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想耽误她』、『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我家的烂事』中野蛮生长,这沟越来越深,越来越远。 门闔上了,苏哲睿望着那堵门,笑了一下,其中苦涩,不言而喻。 「其实你有那个能力。」 * 时间已到,记者会这种事,若是延误,肯定要被写个几百字通稿,什么耍大牌没时间观念,很多事情都能向上延伸,所以一到点,于皓俊就西装笔挺的从后门进场,迎着眾多媒体的镁光灯坐了下来。 帅的窒息,不论是现场还是网上直播间,看着正装出席的于皓俊,很多人都生出了这个想法。 nuit的会议室里,也在播放着这场记者会的同步直播,于皓俊一出场,很多人都趁着这时光线昏暗,偷偷往孙夏那边看了眼。 孙夏没有过多反应,只是面色凝重,捂着嘴紧盯着萤幕。 记者会开始前,于皓俊拨了通电话给她,孙夏当然问了记者会内容,但于皓俊没正面回答,孙夏当然有些不快:「我不喜欢被这样蒙在鼓里,你跟我都有嘴,我们不能用说的解决这事吗?」 从语气就听得出她生气,于皓俊忍不住轻笑,把孙夏惹得更怒:「笑什么笑,老于,我说过,你别扯进这事,这很明显是衝我来的,你干嘛要淌这浑水啊——」 「浑水一个人淌太寂寞了,多个人陪你,还能一起笑啊。」 孙夏噎住,瞠目结舌:「你有没有问题啊——」 于皓俊笑意更盛——这次学乖了,没敢笑给孙夏听。 他只是带着温暖的笑,真诚又温柔的说:「孙夏,请你相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自己面对的。」 于皓俊的记者会,那肯定会吸引更多人在线观看,nuit的网速已经很快了,但有时画面还是会delay,由此可见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堵在这条缓慢的网线上看这场直播。 于皓俊没道歉,他坐下,对着眾人微笑,用沉稳的低音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于皓俊,或许在发生去年官司时,我就该开这个记者会,是我太轻忽了,也感谢大家这次愿意赏光前来。」 于皓俊帅是很眾所皆知的,他已经不太像人类了——当然不是说他像野兽,而是指他帅得像神仙那般,此刻,上挑的狐狸眼却又将他的正气削减了一些,添了霸气邪气,便容易让人联想到以外貌出色闻名的吸血鬼,或者统领百鬼的鬼王之类的非人类。 在网友心里,这样的帅哥配孙夏这样的人,真的是亏大了——就算在他们心里,都还是不能否认孙夏也是这种非人等级的美女,都觉得这对情侣赏心悦目到惊人的地步,却还是已经在心里定了孙夏的罪。 「我知道大眾想知道什么。」于皓俊游刃有馀,在这个本该紧绷、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场合里,他却松弛的掌握了全场,他像是一个棋手,面对着一盘自己必胜的棋局,轻松却也认真:「——关于我的緋闻。」 所有人心都震了一下,都以为于皓俊会再将话题绕一下,却想不到于皓俊会像是在间话家常中,直接将此事托出。 nuit会议室里,这种紧张的气氛更盛,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等着于皓俊说下一句话。 直播留言滚动的很快,这当然也显示出大家多关注这事——他谈恋爱没什么,32了都,一般人这年纪娃或许都生俩了,但大家都是吃瓜群眾,这瓜保甜谁不吃?且若只是谈恋爱,也不会有如此阵仗,而是因为他的对象,是个现在身陷争议传闻中的女明星。 于皓俊将手放在腿上,隔着布料摸了下口袋,垂眸又抬眼的瞬间,那股自信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和孙夏并没有在交往。」 会议室的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孙夏,她却是按着胸口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没有做出什么恋爱脑的举动。 但才这么想呢,于皓俊又看着镜头,孙夏一怔,就算是藉着投影幕,她觉得彷彿于皓俊就坐在自己面前,她震了一下,直觉不对:「别让他说——」 与此同时,于皓俊注视着镜头,露出了这一晚最认真严肃的神情。 「我和孙夏虽然不是情侣,但是,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那段牵手影片。」他认真的表情放柔了些:「实话实说,我在追求孙夏。」 此话一出,一片譁然,记者会现在也真有人惊呼出声,而会议室也马上有人看着孙夏,而她自己反应最大,双手都捂住了嘴,倒抽了一口气。 她都不知道这男人还有点疯,不撇清关係就算了,还偏要搅和进来,真和他说的一样,赶着来淌浑水! 但于皓俊不打算让大家反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话题展开。 「我们没有在交往,但确实被拍到了牵手,所以我的这番说词,或许很难让人信服,所以我想,我必须好好说明那一晚的事。」 他的语速并不是很快,而本身台词功底就好,不须字幕也能让大家听得清楚。 「那一晚,我获邀参加一场私人的小型餐会,对方是我很信任的人,所以我没有想太多,就孤身前往,却没想到,那是一场设套陷害我的餐局。」 「我知道他们要设计我,我或许想多,但出于一种危机意识的本能,我当时觉得他们可能会要我的命,所以我打给了孙夏,打给了一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子。」 「我没想到当时孙夏会义无反顾的过来,总之,这中间还有很多内情,我们成功逃出餐厅后,我脑袋昏昏胀胀,又受了点伤,所以孙夏才拉着我跑——这才有了狗仔所拍的手牵手奔跑影片。」 信息量已过多,这是个让人震惊又半信半疑的故事,让人想,演艺圈真有那么黑暗吗?但又想,是啊,演艺圈就是个这么drama的地方。 于皓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他虽然轻笑了下,但嘴角却是垂下的,心情显然大受影响,就更添了真实性。 「我也不想说出这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种地步了,那我想,情面也不用留了。」 他看着镜头,眼里还有伤色,瞳孔却炯炯有神。 有一团火,燃起了火苗成了他前行的动力,他一路走来,眼里那团火,从来没灭过。 「——邀请我参加那场晚餐的人,正是曾经和我签过多年代言约,现在和我有官司纠纷的yeboyo关总裁。」 // 不简单啊皓哥……这么久了总算帅一次了(老于:痛哭) 183. 加油 于皓俊这波『护妻』自爆行为引起了正反两极的讨论,但光是大家相不相信,这个问题,就能引起了一波极大的讨论。 一个大牌明星当眾揭开演艺圈的潜规则,揭露了自己曾被设套,这在以前从未有人这么大胆的直说,就连前阵子的顾雨恩,她也只是隐晦的带出,剩下的留给眾人浮想翩翩。 有人说于皓俊这是为美人给前代言公司泼脏水,也有人相信,若不是出了这种事,于皓俊为什么要和yeboyo解约? 当然还是不少人说,于皓俊这次还是恋爱脑了。 【皓哥恋爱,可真是验证了那句话,老房子着火,一旦势起,火光冲天啊。】 该说的都说完,媒体发问时间只留了三十分鐘,这让现场很多媒体朋友非常不高兴,但于皓俊方表示行程就已经定下,此刻已经不能耽误了,说完就走,这场记者会只能以一句毫不拖泥带水来形容。 什么都很直接,他知道大眾想听的是什么,所以直说。 然后以最有效的方法,试着想替孙夏扛起一些。 这一晚,大家都有得忙了——他们会被拍到都是因为yeboyo那场餐局,既然如此,怎能让他们隔岸观火呢,于皓俊自认缺德,要就大家一起拖下水吧。 就如他所想,他分走了这一晚所有的焦点,打了两天的权夏之战暂时无人问津。 这样,或许好好准备明天的记者会吧,于皓俊笑了下,他将手机拋到副驾驶座,油门一踩,奔入月光。 却想不到,驶进自家地下室停车场时,竟看见了电梯门口的一个熟悉身影,再看见他宝蓝色bmw的车影瞬间,就腾地从地上站起。 这模样的孙夏,四个字能精准表达——惊慌失措。 于皓俊撳下车窗,孙夏便急奔到他车边:「你、你怎么——你衝动什么!你不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说的吗,这下可好,怎么挽回啊!你、你真是……」 第一次看她慌了,而且慌的一点也不优雅,这模样很新奇,于皓俊很想笑,实际上他也藏不住笑,孙夏生气的说:「你笑什么,我很认真的,老于!」 吼完就伸手要将他从车上拽下来,于皓俊也真的笑了,温润如玉的笑声笑的孙夏心痒痒的:「我停车,我还没停好车呢,孙夏你别急——」 孙夏索性进了他车内,抱着胳膊等着他停好车。 于皓俊倒车入库,扶着副驾的椅子看后方,也就因为这样,和孙夏四目相对。 见他看着自己,孙夏凉凉的说:「专心倒车,撞到了我可不负责!」 于皓俊抿着笑:「怎么进来这的,这大楼的安保做得很彻底呢。」 「哲睿哥带我来的。」孙夏撇撇嘴:「记者会结束,数姐马上打电话要找他讨论对策,我就问了他能不能带我来。」 哦,所以是看完记者会,听完他的爆炸性发言,担心他hold不住状况,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来? 但还是不忘多说一句:「我趴在哲睿哥后座的,没被拍到,放心好了。」 于皓俊哦了声,想想自己也给苏哲睿添了工作量,他却还是好人做到底,把孙夏送到了这。 接着,可能又回去办公室,召集团队眾人来处理今晚的事吧。 于皓俊想想又感到过意不去——等等他还是去一趟公司吧,总不能大家为他忙得累死累活,而他在这和孙夏开心快乐。 「老于、老于你——」孙夏对他是有点无奈的,看他还走了点神,忍不住去揪他耳朵:「你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她捏的并不疼,但于皓俊还是装模作样的哀嚎了声,孙夏心中是有点被逗乐了:「还装。」 于皓俊解开安全带,看着后座的她,挥挥手:「挪一下屁股。」 接着就手足併用的试图从前座爬到后座,但毕竟是185的大个子,手长脚长的,爬过来也费了一番功夫,孙夏终于在这时候忍不住笑了。 「还笑。」虽说安保好,但也怕下车被有心人士发现是自己,只是虽然是自己的车,于皓俊也从没爬过,他被孙夏笑的没面子,耳朵一红:「姐姐,拜託,扶我一把。」 「我现在不是姐姐了。」孙夏说着,笑盈盈地伸手,于皓俊终于脱困,坐在孙夏身边。 两人安静的坐着,现在这情势对他们的演艺生涯是很危险的,他们是该马上讨论,但孙夏,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 刚才的画面是真的滑稽,和方才还在直播里虎啸有声的于皓俊实在有巨大反差,就止不住笑意。 「就这么好笑?」孙夏越笑于皓俊就没面子,他斜她一眼,孙夏摇头,强按着嘴,但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一切。于皓俊去掰她手:「要笑就光明正大地笑啊!」 孙夏笑弯了眼,嘴上却说:「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别拉我——」 「不行。」于皓俊依然拉着她的手,却低下头,凑近看她:「得笑。」 孙夏顿了下,抬眼看他,在这阴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比起往常还温柔,于皓俊问她:「这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笑吧?」 「我这几天也有笑的。」 「但是是笑最开心的一次吧?」 「我至于这么狼狈,你认为我这几天都笑不出来就是?」 「……」四目相交,于皓俊满脸无奈,孙夏见了,本冷漠的脸又浮上了笑容。 孙夏叹气:「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又不像梁权,这整件事你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你到底在干嘛,你还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呦,就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我就没有?」于皓俊却不甘示弱,像骄傲的孔雀,抬高了下巴:「我有我做事的方法。」 孙夏满头问号,还气急败坏:「这算什么方法——」 「这当然是方法。」他却很镇定的截住了孙夏的话:「我藉着这个超级热门的话题,把yeboyo的官司再提一次,这对我不有利吗?」 孙夏愣了一下,这反应于皓俊很满意,头抬的更高了:「然后,我再用这个话题,把在你身上的砲火都移走——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讨论词条热度是不是少了些?」 他说的都有理,看似一头脑热毫无逻辑的行为,但仔细一想,他所要的结果都有达到。 她不知如何反应,翕动的嘴抿起,在想他的行为,也在想他做出这些事的后果,更想着他最后那句话。 ——把你身上的砲火都移走。 「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不能骂,把我身上的炮火移走然后赔上你的演艺生涯,这样是值吗?」 「不值吗?我觉得很值。」于皓俊浅笑,迟疑了下,还是伸手,牵住了孙夏的手:「让我陪你。」 孙夏失笑:「陪我一起在热搜骂?」 「嗯,陪你啊。」于皓俊整隻手都包裹住她的:「有人一起作伴,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吧?」 孙夏掩着嘴啼笑皆非,搔了下他的手心:「什么鬼道理。」 轻轻一下像是搔在心上一般,于皓俊觉得痒,就听见孙夏说:「拿自己的演艺生涯陪我,未免牺牲太大。」 她声音很轻,就像是她方才那一挠,轻柔的跟羽毛似的,于皓俊才发现自己觉得痒的地方,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心。 车窗是单向玻璃,不必担心,于皓俊把一切都算过,便凑过去,孙夏都还来不及转头反应,一个吻就落在嘴角。 她诧异,于皓俊就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靠着她的额头,凝视着她:「明天加油,你若我不想我赔上什么演艺生涯的,记者会就得加把劲,我靠你了。」 孙夏微愕,但反应过来后,被于皓俊吻了一下的嘴角便翘了起来。 于皓俊呵呵一笑:「但我想,不必我这么说,你也一定会做到最好的对吧?」 「……当然。」孙夏信誓旦旦:「我可是孙夏。」 她也伸手去碰于皓俊的脸颊:「你放心,我来这之前,我就跟钟慈联络过了,她很惊讶——你把我们的计画都破坏了,但是,也是误打误撞成全了她的想法,所以,你等着看吧,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然后,你的事,」她握住于皓俊的手,看他眼神渐柔,笑意便更盛:「放心,我一定会把局势扭转回来,不会让你白白陪我一起骂。」 // 啊,他好爱她~ 184. 不斗了 于皓俊开啟了权夏之战的支线,这爆炸性发言当然在网上泛起了强大的涟漪,很多人夜深了还在指责yeboyo,当然也有一票人说不能只听一方说词。 总而言之,这几天的演艺圈,实在是热闹的要命,热搜都被那几个人霸佔住,局外人想蹭一两个,可是难上加难。 而于皓俊当然是损失许多了,他拋弃事业选择爱情,首先粉丝数暴跌至少五十万,事实证明再怎么以为自己不靠男友女友粉的实力派,一旦承认恋情,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一大批碎了的心等着收拾。 再来就是代言,在大家还不知道的时候,于皓俊的代言掉了三个,当然和孙夏那边全体撤退不同,不过代言厂商当然也不高兴自己的零负评艺人跟霸凌女扯在一起,所以已经私下开始谈解约了。 而另一场大戏也在于皓俊记者会后的隔天上演。 无数媒体堵在yeboyo总公司一楼等着内部高层回应的时候,突然有一队戴着口罩墨镜的女子出现在面前,她们站成了一道人墙,看的媒体朋友有点害怕,以为是yeboyo美妆的娘子军,暗算着怎么逃脱时,她们拿出了红布条,摘下了口罩。 「抗议yeboyo產品含不明成分,导致我们毁容!请yeboyo给我们一个交代!」 每一位女子的脸上,都泛着红肿,有些在额头有些在脸颊,有些已经抓破,有些已经成疤,每一位都曾是青春无敌的漂亮美少女,但现在的她们,却只能戴着口罩才敢上街。 「我姓尹,我是琊玻优產品受害自治联盟的会长,我们的成员皆使用过琊玻优公司產品,也諮询过皮肤科医生,确定贵公司的產品含有不明成分,导致我们的皮肤过敏红肿……」 而这个案外案发生的同时,im1宿舍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刘天杰苍蝇搓手胆怯不安,这一场戏,他是越看越不明白了:「曹姐还没来,我们要给孙小姐开门吗?」 别墅小庭院里,带着墨镜坐在那愜意喝咖啡女人,当然是孙夏。 雷禹还没遇过这种情况:「怎么今天我们偏偏没有行程啊?」 「这不废话吗?」周蓝也凑在门口监视器那看,语气里带着埋怨:「本来也是有行程的,还不是上面那位把我们的行程都给砍了。」 上面那位还有谁呢,当然是拿自己处男之身开撕孙夏的梁权,现在他正跟个缩头乌龟一样,待在自己房里不敢出来。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桑森逸倒是个懂社交的好手,早就泡好了一壶花茶要招待孙夏:「开个门。」 眾人露出复杂古怪的神情,桑森逸反应很大:「怎样,人家也算来作客,我们没把她请进来就算了,至少也得给人家喝点东西吧。」 他说的都有理,但这么殷勤,对方还是个大美女,而桑森逸又有脚踏n条船的前科,所以此刻大家对他的目的都存了些质疑。 「作客?我看来者不善吧。」刘天杰说:「咱们要站谁那边?」 周蓝跟雷禹同时往外指,而桑森逸则往上指,见局势分歧,桑森逸大惊:「你们还有没有点队友情啊?」 「你最有队友情,你还要去泡花茶给美女喝呢!」 在几个男孩子为了义气争吵的时候,门铃作响,他们又全往监视一看,孙夏站在门前,对着监控微笑挥手。 她将手上东西往门把上一掛:「我知道你们也很为难,我时间也快到,我先走了,麻烦你们替我将这样东西交给他就好。」 * 「哥,这就是她要拿给你的东西。」最有队友情的桑森逸负起责任将东西交梁权:「她说,交出这个是她的诚意,希望你不要闹得太难看——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示弱,我看着也挺可怜的。」 他们都见过孙夏在红毯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这样可怜弱小的模样将他们心中孙夏的形象打碎,任谁都会同情。 梁权却不会,他接过纸袋:「你同情霸凌者?」 「……我给忘了,我这不是一时昏头吗?」桑森逸自嘲的笑了,气氛尷尬,他还是脚底抹油溜了:「我先走啦。」 他离开后,梁权又一次关起了房门,把自己锁在这个阴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他谁的电话也没接,苏哲璟夺命连环call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关机了,做了那件大事后,什么也不想看,谁也不想接触,这几天来,都是队友将食物放在门口,他再将空盘推出去。 过成了茧居族。 满脸鬍渣也没刮,蓬头垢面的,梁权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他现在是佔理的那方,风绝对往他这么吹,连那个每回见到他都掐脖子的孙夏都对她释出善意,他又怕什么呢? 所以,这纸袋里装的,是孙夏说的,诚意吗? 梁权心如擂鼓,他开了檯灯,拿出了里头的精緻礼盒,再打开,是一个usb随身碟。 再拿出,里头还有张小纸条,上头沾染了些玫瑰香味,梁权凑近闻了闻,心里说不出来的浮动。 孙夏的字跡很好看,娟秀端正,却又不失大气。 『这是我手上的证据,请你不要以为,只有你自己有把柄。』 梁权手一哆嗦,纸条飘落在地,他立刻开啟了电脑,飞快地读取了usb的档案,越看心越慌,他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克制不住自己,伸手抓了一把药物往嘴里囫圇吞枣的塞。 * 三个小时后,孙夏正在休息室化妆等着待会上台,大家都知道她想要专心安静的环境准备,所以就算这个房间很多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若不是我,」原主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事情发生时,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她这个时候的声音格外的亏欠:「你就不必遇上这种事情。」 孙夏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眼神很坚毅,但似乎还能看出一丝丝的破碎与伤心,这是身上还留了点原主碎片的缘故。 她才是受伤最深的人,曾经『相爱』过的男人与自己走到这个境地,撕破脸的时候也不手软,颠倒是非时也毫不留情。 她按着心口,抿嘴微笑:「若不是你,我现在就是一个已死之人。」 原主没说话,但心口涌动的情绪告诉孙夏她也同样激动,孙夏安抚:「我得感谢你,愿意把身体借给我这一段时间,我做成了很多事,现在只差一步了,所以麻烦你,再借我一下,好不好?」 眼眶一酸,她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情绪,于是强忍着泪不让滑下,原主在她脑海里哽咽着说:「你把我的人生过得很好,谢谢你。」 「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孙夏叹气,想想这些日子:「我其实也没过的很好,我除了感谢,也想告诉你对不起,对不起,抢走了你的人生。」 原主说:「怎么会是你抢走,是你把我这段荒唐又可笑的人生过得更好,是你让『孙夏』这个名字有了新的意义,若不是你,现在大家提到这个名字,肯定也都觉得这是个跋扈千金,没药医的那种讨厌鬼。」 孙夏很想笑:「现在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哦。」 「那都是我的错……」原主很对不起她,声音低了下去:「你让我又体会到了父母之爱,体会到了友情的美好,还让我收穫了好多人的爱,你还让我看到了真正相爱的人是有多幸福,有你的存在,我才感觉到了原来人活在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事的,但现在你却还得为了我以前做过的事负责……」 「你没有错,你还在成长,谁长大的时候,没犯过错呢?我一开始也不是这种个性,这一次我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我还不是玩脱了?」孙夏重重的按了下心口,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玩脱了也没关係,但是要补救,我们一起补救,梁权想引导舆论欺负我们?」 镜中的眼神一沉,沉之中,还有些疯狂:「——我就要告诉他,他惹错人了。」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惊讶与吵杂的声音,一迭迭声的惊呼,孙夏听见有人不小心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梁权?」 原主疑惑,「他怎么会来,他不是避而不见吗?」 「他怎么不会来?」孙夏笑了,自信而美丽,她在镜中和梁权对视,在那一刻,她不是败犬,她是驯服了狼狗的疯子。 「他一定会来。」 孙夏和梁权去了小房间里,简数本也想跟着——毕竟这几天,她这边想和梁权那边私下谈谈条件什么的都是无果,无论从天悦还是im1所属经纪公司下手都是。 而如今梁权亲自撞上来了,她当然想要藉此机会好好与他交涉。 但却被孙夏拒绝了,「等等有的是时间,数姐,先让我们两个好好聊聊——你去处理会场吧,麻烦你了。」 其实也没什么简数能怕的是,毕竟孙夏已经在他面前展现了过人的武功,若梁权想在这小房间里对她做什么,那只能说是痴人说梦了。 但简数就是有一种直觉,等会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她虽帮不上忙,但也不想孙夏自己面对。 看出了简数的挣扎,孙夏又拍了拍她的手:「数姐没事,我可以。」 她倾身过去附耳轻语:「不知道得多久呢,记者会那边需要你帮我扛一下场面,靠你了。」 简数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让她留就是不,叹了口气:「有危险要说。」 孙夏頷首,简数离开前,还多次回头查看,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孙夏才关上了门。 这时的梁权已经整理的乾乾净净,虽还有点憔悴,但已经没方才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了。 他知道自己要来干嘛,也知道这场合孙夏会把自己打扮得多精緻,所以在气势上,他绝不能输。 孙夏转头看他:「梁权,好久不见——」 一句话反客为主,梁权扼住了孙夏的咽喉把她撞上了门板,孙夏痛的嘶的抽了口气,他却毫无怜香惜玉的心,咬牙切齿:「现在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梁权这疯批是真使上了力,孙夏吸不到气,痛苦的拍打着他的手腕:「梁权、咳、咳,不要,梁权,冷静一点,会死……」 「你也知道会死?」梁权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那纸条是什么意思?」 想不到孙夏竟笑了,那笑容同样有点疯狂,只是有点接不上去,显得有几分没气势:「还有什么意思,就字面上那意思——」 梁权的手又一次用力,孙夏的惊呼都被他掐在大手之间,他双目嫣红,冷笑:「现在谁会信你,几段影片,余曼雅坐在那说不是你打掉她的孩子陈思悦说我打算杀你,太荒谬了吧,现在谁信?大家现在都信我!」 「还有,显然陈思悦是你的人吧,呵,你们两个是串通起来对付我是吧?你跟陈思悦真是演了一齣好戏啊。发现自己玩脱了,没想到我这么难对付吧?」 孙夏握住了门把,却使不上力,却不服输:「梁权,在这里杀了我,大家都会知道是你干的。」 想不到梁权不吃这套,哼的一声笑:「好啊,知道就知道,你活腻了我奉陪啊,我们不是要到死都纠缠在一起吗?不死不罢休,一起死啊——」 他掐的孙夏都快吸不上气了,孙夏拍打着他的手腕,梁权一愣,竟看见孙夏泛出了泪光。 不知道是哭还是因他的动作而致,梁权怔了一下,孙夏就哆嗦着哭了起来:「梁权不要,拜託不要,我还想活……」 梁权露出了疑惑:「还想活,但usb里的影片让我感觉不出来啊。」 「因为……我不喜欢输,我只喜欢输赢之间那种不知生死的感觉,所以这场仗,是我衝动了,我不想输给你,所以才留了那张纸条跟影片……」 「你以为你古惑仔丁瑶啊,别给老子开玩笑!」孙夏突然说出了《古惑仔》的电影台词,梁权有点出戏,她或许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但这真的于事无补。 孙夏却是认真的,害怕是真的哭泣也是真的,她握住了梁权的手腕,楚楚可怜的哀求:「我没跟你开玩笑,梁权,别杀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个影片公布——我可以销毁,曼雅跟悦悦都听我的话,我不让他们说,就没人知道你做过的事!」 梁权问:「你态度为什么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因为我怕死。」 这句话很真诚,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孙夏这种真正经歷过濒死的人,对于生存,她会比谁都还渴望。 梁权的手松了几分:「两年多前你如果是这种态度,我也不至于给你喝那杯毒酒。」 他说这话的态度冷漠到可怕,简直冷血,彷彿他给孙夏喝的那杯酒只是杯毫无任何添加的饮品,根本没感觉自己做错事。 「你那次太狠了,我真的差点就死了,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我还想活!」孙夏真的怕了,扑簌簌地哭着,哭的眼睛都红了,不停的颤抖,就好像隻害怕的小动物,看的梁权也心软了。 孙夏发现自己吸的到气了,便贪心的深吸几口,哽咽的说:「我发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爱我也无所谓,我干嘛跟你争?」 这么没气焰的孙夏,梨花带泪可怜的很,梁权渐渐满意,他想也没想到,总有一天局势会完全逆转,他会看到孙夏这个模样。 也挺可爱的,他喜欢听话的女人。 「说真的,你也帮我不少,我不该把余曼雅自己拿掉孩子的事改编成你打的,她自愿拿掉孩子,你还帮忙我照顾她,确实让我省了不少麻烦。」 「我疯也是偶尔的,只要你态度像今天这么好,我就不会失控——两年前你都不懂,我很好哄的,谁叫你非要把我的出道约收走,我至于杀你吗?毒你之后的日子我也很不好过,所以说,孙夏,你当时就不该那样,对吧?」 「对不起,梁权,真的对不起,我以后都不斗你了——」 孙夏哭着,嘴角却仰起了笑,一个弧度极为漂亮的笑在梁权眼里绽开,他一怔,孙夏就像朵带刺玫瑰,美丽又危险。 她是百花之王,任何人想要握她在手,都得扎满一手的伤。 根本没有人能够将她握在手里。 她笑靨如花,虽泪眼汪汪,却自信无比,仰着头看他,毫无方才的可怜弱小:「你根本没本事和我斗。」 这句话像是一个按钮开关,门外有人快速的拍打着门,简数的声压抑不住的担心焦虑:「孙夏!孙夏!还活着不?」 还有,那些见猎心喜的记者们的发问:「梁权,孩子不是孙夏打的,而是女方自己拿掉的吗?那你的声明为什么要撒谎?」 「孙夏,你当时是真的差点死了吗,你怎么活下来的?」 「梁权!你两年前真的曾经试图杀害孙夏——」 185. 歹戏落幕 「梁权,你真的餵孙夏喝毒酒吗?」 「你真的有想过当个好爸爸吗?孩子到底是死于谁的手里?」 「梁权你今天来这,是要威胁孙夏吗?」 「梁权、梁权、梁权——」 记者的声音就像索命的丧鐘,连环敲击,好像不让他多享受一下胜利的快感,不停的敲击,梁权头痛欲裂,摸不着头绪。 他又一次想去拿他的安眠药,他头好痛,想好好睡一觉。 一觉醒来,噩梦会醒,对吧? 梁权微翕着嘴,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曝光的,他方才不是站在上风吗?这些记者又是怎么知道的,孙夏又是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的。 孙夏低低的笑了下:「你啊,心里有鬼,根本不入流。」 从她出现在宿舍外,拿给他usb开始,就是一个局,而他竟没有察觉,傻呼呼的就往局里走,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逆转了局势! 梁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孙夏玩了一招,他气急败坏指着孙夏:「你——!」 他从始至终都还未搞懂这是怎么回事,孙夏轻轻冷笑,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式,她竟轻而易举的从自己手里脱逃,然后一踉蹌摔倒在地,低头又抬头的瞬间,神色一改,立刻又是那满脸眼泪无比惊恐的样子。 孙夏摸着脖子扑过去开门,一看见满场记者,更是惊慌,接着就扑进简数怀里,哭的声音都沙哑破音了:「数姐、数姐、数姐……」 她的哭戏是眾所皆知的好,演技也是无庸置疑的实力派,哭的眼睛红肿,失控一般的忘记在意自己的美,脖子上的红痕更是不用假,就在大家面前掐的。 简数心疼极了,抱着孙夏安慰,并严厉谴责:「梁权!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用嘴沟通,而不是污衊,甚至使用暴力!」 摄影大砲适时的对准了梁权,「梁权,刚才,你真的想杀了孙夏吗?」 这些嗜血的记者本也没对这场记者会抱有太大期望——能期待什么,大概就会是孙夏对着麦克风说她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但这些淡又轻的话,说出来可信度在哪呢? 正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着的时候,会场的灯全灭,投影机突啟,镜头摆在一个极好的角度,大家可以从侧面清楚看到扼住孙夏咽喉的梁权。 接着就是那段爆炸性发言。 这一幕,当然也是现场直播放送到了全世界——粉丝怎么洗,也洗不白,自欺欺人都瞒不过自己。 你说假的,是有一点,感觉得出来是有意引导,但是那可能致死的掐脖及那些自白,可不是强迫梁权的。 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机灵,突然开啟了后门,有个记者反应快,拿着手机就奔跑过去,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全部涌上,都想堵这个重大新闻。 这不是八卦了,已经上升成了刑事案件了。 这个追梦傻瓜、热血小白花人设的梁权,竟是一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大坏蛋? 他倾尽全力把自已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然后拚了命的把孙夏往死里打,是否也是因为,他知道孙夏真有他的把柄? 看着这些对准自己的镜头,梁权哆嗦了起来,他其实早习惯了镜头,他不该害怕,但在这个时候,他发抖着,他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有转圜馀地。 梁权看着孙夏,她哭着缩在简数怀里,但梁权有看见,她露出了些微侧脸,嘴角上扬。 「孙夏你——」他欲向前拆穿这女人的真面目,却被保鑣拦住,记者又涌了上来,空气突然稀薄,梁权从没感觉如此窒息过,头晕目眩,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 【桃色八卦演变成刑事案件,我们的爱豆其实是犯罪者?】 【大反转!孙夏实际上才是受害者?】 【前女友余小姐首发声:我的孩子不是孙夏杀的,相反的,我能有今天,全得感谢孙夏。】 【贺艺大同级校友刘苒力挺:从未听说过孙夏霸凌!】 【《dancequeen》选手陈思悦:两年前毒杀案发当晚,我在现场。】 【反转?吹哨者称《popstar》s2真正作弊者另有其人?】 【弃磊保权争议持续发酵,至今天悦娱乐尚未出面说明……】 【im1粉丝于可雪传媒门口发起抵制梁权的抗议活动……】 【知情人士爆料,将传唤天悦相关人士到案说明……】 梁权醒来,闻到了消毒药水味,看着纯白的天花板,他还未意识到什么,但感觉的到自己的手臂上扎着针,他木然的向一旁的点滴液,发现自己身处医院。 他听到外面的吵杂声,似乎有人在训斥着谁,声音很大很吵,梁权头很晕,这时以往最自豪的声音辨识能力失了效,他突然一点也不在乎是谁在外头嚷嚷。 「哪有这样,简单一两句,就要定我家艺人的罪?!」 仔细一听,是苏哲璟——这也正常了,他的一切行动都是自行其是,苏哲璟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好了,当初押注在他身上,结果希望破灭,他奉上所有筹码,押的宝是个杀人未遂犯罪者。 他现在首要考虑的,就是梁权这个人,要救,不救? 「让让。」又一个声音,是个女人,清冷却也好听,苏哲璟不肯罢休,一股火气上天:「怎么她就能进去!」 那女人也没在胆怯,声音很沉稳,还理直气壮:「凭我是差点被他杀了的人,还两次。」 又一个女人在旁说着风凉话:「苏哲璟,你若想进去,也去被你的宝贝艺人掐个脖子唄。」 苏哲璟气急败坏:「简数,你别嚣张得太早,要不是你家艺人引导,梁权会说出这种话?」 「不管有没有引导,掐人就是不对,那些话也真是他亲口说出——怎么?没说出来就可以当没杀人?」 在没完没了的争吵声中,门閂开了,梁权缓缓的转动着脑袋,红底高根鞋根规律地发出了声音,这步子不快不慢,却莫名让人压迫。 他看着站在她床边的孙夏,她穿着法式復古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纤指一搭,活脱脱的千金大小姐:「你醒了啊,紧要时刻昏倒逃脱,还算挺聪明的。」 梁权缓慢的转动的眼珠子,孙夏微笑:「清醒了没啊,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好好算算帐。」 她是个胜者,还来这里耀武扬威,实在讨厌。 「我不是假昏,我是真的不舒服。」最后,梁权还是用着乾涩的声音的回答了孙夏。 孙夏是不可能怜悯梁权的,她就要在他已如死灰的心上再扎上几针,那才痛快:「很好,清醒了,那我来告诉你,你昏倒的这十个小时里,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是曼雅,她发了则声明及影片,影片就是我给你看的那一段,她真容露出,字字真切——她是我们这场大战里最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她的话,所有人都信。」 影片里,余曼雅穿着俐落衬衫(孟九瀟说什么也要借余曼雅一件撑得起场面的衣服。),她虽仍胆怯,却也坚定的告诉大家:「我姓余,我就是梁先生说的怀孕的前女友,我可以保证,梁先生在说谎,孙夏没有。」 「当时孙夏确实找过我,但后来她打消了让我堕胎的念头,至于那个孩子,我确实没生下来,但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清醒过来,便将孩子拿掉了。」 「至于梁先生所谓的分手后再交往,什么想当个好父亲好丈夫,都是假的——他当时脚踏两条船,一边和孙夏是恋人,又一边和我发生关係。」 说到激动处,余曼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带着鼻音哽咽:「一直以来,给我指点迷津,为我指引道路,让我从低谷爬回来的人,始终是孙夏,而不是梁先生——就连现在,她明知道可以让我出来说一下又行的事,却为了保护我,也没起过这个念头。」 「我当时说想要生,孙夏也就打消念头不劝我堕胎。后来我拿掉孩子,逃家后过着跟自己梦想截然不同的生活时,也是孙夏告诉我,我的人生还很长,我不用这么快就放弃,让我又有了好好生活的勇气。」 「而这段时间里,那个爱孩子爱我的梁先生做了什么?他来对我说这些话——」 余曼雅手还是有点哆嗦,操纵手机时甚至险些点错了档案,她不习惯这种场面,但还是勇敢地拿出了手机,将胸前的收音麦克风靠近播音孔,梁权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以为真可以威胁我?余曼雅,搞清楚,就医证明上写的名字是你不是我,你就算在路上喊着跟我有过一个孩子,谁信,哪来的证据?我拍拍屁股不认,你还能拿我怎样?』 这是梁权出道前找上余曼雅,他担心余曼雅在他出道后将此事公诸于世,想要在出道前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不光明证据都先抹乾净。 录音里,他的声音已应开始歇斯底里:『啊,你不知道孙夏的事吧?那我告诉你,约莫半年前,孙夏差点丧命,送进医院住了好半个月,原因是中毒,你猜是谁干的?』 梁权不过二十几岁的男孩子,对所有人而言,怎么看都还是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他说出这话时,却有让人不寒而慄的恐惧。 『余曼雅,走啊,我们同归于尽,到阴间找到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争取看看能不能投胎当同学——』 * 梁权听到这,闭上了眼,真的无可挽回了,他也再不想奋斗了。 「接着是悦悦,你说的没错,她是我的人,是我让她去攛掇你的——你这个怂包,不激你一下,你根本不可能行动。」孙夏还不够痛快,她这些日子被污衊的苦,她得让梁权也好好感受:「同样真容露出,把过程说的很详细,没有试图洗清自己的嫌疑,加上你自己也说出口了,所以,大家也相信了她的话。」 影片开始前,陈思悦靦腆的笑了下:「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陈思悦,《dancequeen》第四名的那位陈思悦。」 「梁先生想杀孙小姐的那晚,我就在场,我知道一切事情,而当时……我对孙夏确实有些不平,所以我心里也很动摇。」 陈思悦将那晚的情况如实以报,没有半点掺假,甚至连许多细节她都讲了,这个故事细腻到不像是编出来做假,连她和梁权怎么密谋,怎么从静观其变到最终决定回来救孙夏的心路歷程都说了,若不是真的发生过,确实很难编出这样的一个故事来。 陈思悦说的太真,倘若真的发生过,那梁权这一年来塑造的乖乖牌宅男才子人设不但崩了,还崩的过于毛骨悚然。 这是杀人未遂啊,一个男孩子因为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就要杀人? 陈思悦坚定的娓娓道来:「梁权先生——抱歉,我直接说他名字了,我回到孙夏家时,梁先生已经作案,但他还算信任我,所以我成功进了门。」 「我没看过她这个样子,口吐白沫,意识都不清的在地上癲癇着,当时我就想——我不能放任她这样,我一定要救她。」陈思悦说:「趁梁权不注意时,我便叫了救护车,这才保住孙夏一命。」 「至于在这之后,为什么我会去了外国——」陈思悦在此时看向了镜头,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信赖与感激,不论是孙夏还是原主,都对她这时流露出的情感感到惊讶。 「是我太年轻没有想通,这是她父母对一个救过他们女儿恩人的一种保护,我打乱了梁权的计画,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很有可能也对我採取一样的手段,所以他们让我去了外国,而且,甚至资助了我在国外学习舞蹈的经费,让我实现了梦想。」 陈思悦露出了懊悔的表情:「一直以来,是我太年轻,以为这是对我的惩罚,满脑子想着要回来报仇,但如今才想通——这其实才是对我好的。」 「我知道自己可能最后也会落得一个共犯的罪名,但我这一次,想要对孙夏道歉,并且为她说出这件事的事实。」陈思悦看着镜头鞠了躬:「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照这个局势,陈思悦可能会成为污点证人,而非被告。 案外案就是白荣枢深情表白力挺,这才让广大网友得知了他们的恋情。 这一对也是,为利益牵扯在一起,但或许最后,还真的生出了真感情。 * 「至于弃磊保权这件事,我不太清楚,是可雪的前工作人员出来说的,说一开始要弃的是你,因为你作票,但不知道为什么保了你,推文磊出去顶雷。」 孙夏坐在梁权床边,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笑得很优雅:「这孩子也是可怜啊,不过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了他的清白。」 梁权从头到尾都是木然的表情,他知道孙夏的用意,但又疲惫到制止不了她说话。 如今局势,不是他又出去一句乾巴巴的『我没干』就能解决的。 梁权最后,涩着声问:「你到底怎么算计我的?」 他的目光落在孙夏腕间的红绳上,她停止玩弄手指,望着梁权:「你有没有听过,钓鱼执法呢?」 梁权的瞳孔驀地收缩。 「事到如今,我也懒的说太多——不过我可以告诉镜头安在哪,在当时你位置的右边墙面,现在镜头越做越精细了,小的不仔细看根本没有人能看到。」 孙夏起身,整理了裙摆:「梁权,这两年来你给我带来太多的困扰,但我们这场歹戏终于杀青,至于我怎么设计你的,反正未来有很长的时间让你好好去想这件事,我就不给你解答了,就留给你监狱好好想想打发时间吧。」 最后这句话,让梁权整个人的神都回来,他眼睛瞪大,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而孙夏没回头,步履坚定地往门边走去,开门的那瞬间,她与两个穿着警员制服的人擦肩而过。 「梁权先生,你涉及杀人未遂,我们必须以法逮捕你,请你等等随我们到警局做一下笔录。」 苏哲璟在门外歇斯底里:「没有这样,这样就能逮捕?慢着——」 简数呵呵笑了,笑得有些嚣张:「他都亲口说了,你还不信啊?」 梁权的双手被上了銬,医生及护士都进来评估他的状况,如果无大碍,等会他就会被立刻送去警局。 梁权被扶着坐起,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猛地往门边去看,孙夏转身看着他,留给他最后一个笑。 既清丽又冷漠,还有点骄傲嚣张,那是胜者的笑容。 186. 告别 「很精彩的一场仗。」将要离开医院时,简数和孙夏这么说:「但我想我还是得告诉你,希望你以后有什么计画,可以事先通知我一声。」 孙夏啼笑皆非:「但你反应还是很快啊,还知道要帮忙开后门。」 「没开后门所有人在那杵着看你们表演啊?我也担心你被他掐死好吗?」 这场仗,低开高走,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被单方面按着打的,想不到最后竟然以大获全胜的方式,战胜了这场仗。 或许是因为胜利的兴奋,孙夏有点晕眩,她摸了下太阳穴,走出电梯时,看见了被警方护送离院的梁权,以及早已等在楼下的记者朋友们。 梁权和她对视,孙夏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神,她现在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梁权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銬,歇斯底里地笑了。 他不可能在这说些什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些事他确实做过,洗不白的,只是也会想,他怎么就输成这样了呢? 而孙夏这边,她和简数转了另一台电梯下到地下室停车场,踏进电梯的剎那,又一阵头晕目眩,她踉蹌不稳,扶住了电梯门,简数关心的过去扶她:「孙夏,怎么了?」 「没——」才说一个字,孙夏突感重心不稳,她按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这晕眩感,却不随她意,她扶住了简数的手:「我好晕……」 语音未落,孙夏只觉得四肢发软,意识尽散。 * 迷雾散去,她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又站在这斑驳的门前,站在这久未维修的廊道之中。 那盏灯,依然在那,摇摇欲坠。 她很久没来了。 她有个预感,有些事,或许是该要做一个了断了。 她不再犹豫,推开了门,看见了那两张熟悉的扶手国王椅,那一侧,已经有个人在等她了。 那个女孩有着一张现在她最熟悉的脸,而她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必定也是曾经最熟悉的样子。 她望着她,笑了:「孙夏。」 原主站了起来,脸上也带着温暖的笑,她让她坐:「姐姐,坐吧。」 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在这见面,剑拔弩张,冯薇意识到原孙夏不信任她,而原孙夏在冯薇心理,仍是那嚣张跋扈,给她添麻烦的千金。 两年了,她们都有了点变化。 「谢谢你。」原孙夏在她坐下后,泪水盈满眼眶的对她说:「你做到了。」 她过来牵住她手,冯薇微笑摇头:「是我该说谢谢。」 「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从不干涉我如何使用你的身体,你让我有了机会去找寻真相,去和……喜欢的人再续前缘。」 原孙夏擦掉了眼泪,笑嘻嘻地看她:「你果然很喜欢他。」 话题怎么扯到这的呢,冯薇吐舌:「我说什么你给我扯什么。」 两人坐下,手还是牵着,但似乎知道,这一次的对话事关重大,所以,谁也没先开口。 「突然觉得,长久一直期盼的事情达到了我想要的结果,有点空虚。」是原孙夏先开口的,她先松开了牵着冯薇的手,然开始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如她自己所言,有种无所适从的落寞。 她以前不懂,已经到自己领域几乎顶峰的人,为何还要继续追求的向上爬?但现在才懂,因为自己终于达成了目标,而空虚油然心生,为了弥补这心中的空,他们才选择又订了一个更高的目标去实现。 冯薇抿着一个温柔的微笑:「你以后,可以专心当孙夏就好了。」 此话一出,原孙夏无法理解她的意思,露出了纳罕的神情,但到底是使用了同一具身躯生活了两年,他们两人就算少交流,也比起其他人更要亲密。 她一下就懂了冯薇的意思,绽开了笑:「以后专心当孙夏的,是你。」 冯薇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你的。」原孙夏又牵起了冯薇的手,她知道自己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但她不后悔:「我当时就说了,我可以将身体给你,但你必须替我报仇,现在,你办到了,我总得报答。」 冯薇却不觉得这是报答:「说什么报答,该感谢的人是我,我不是说了吗?是你给我机会,又多了两年让我做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不会强佔你的身体的,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清天悦的事,我一定会离开的。」 她有点恍神:「到那时候,如果你对于皓俊……」 「姐姐,我不喜欢他,那是你喜欢的。」在这种严肃又带点悲伤的氛围里,调侃起这事,原孙夏便笑了:「你看过梁权,就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了——你的皓哥被你亲几下就笑的不值钱的样子,我可不喜欢。」 冯薇下意识就想反驳:「他哪有不值钱的样子……」 原孙夏闷声笑了出来:「你不知道而已。」 意识到话题给扯远了,冯薇虽然窘迫,但还是赶紧将话题拉回:「妹妹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别再把话题往老于身上扯了。」 「那不你扯的吗?」原孙夏才是真正的二十初少女,娇俏调皮都是真的,这简单一个表情,就眉飞色舞的好看。 冯薇突然很惋惜:「不要把身体当作报答,能够重新活过一次,是很好的事。」 但要她大爱无私的将这个重生机会又还给原孙夏,她承认,自己也不是多情愿。 因为,还是那句话,死过一次,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这花花万千世界,她还有很多未看尽,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都还没完成。 还有,拋下他离开,不知道那傢伙又会做出什么行为。 冯薇突然觉得,其实她很爱于皓俊,只是自己一直都没发现这回事罢了。 否则怎么会思绪纷乱,想起来的全是他? 原孙夏问:「我做回孙夏,然后呢?」 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未来的是谁知道,她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然后?然后还有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大仇已报的感觉,照理说我憋屈了这么久,到死都还执着着这件事,我应该要有种痛快、恶人有恶报的感觉,但我没有。」 冯薇说:「判决还没下来,你没有真实感,也是正常。」 「不是。」原孙夏摇摇头:「若是当下,我一定会觉得很爽,但是现在,我觉得,得偿所愿吧。」 「他有什么报应、判决会是什么结果,我其实对这件事感到……没那么大的执念。」她自豪的窃笑:「和你一起,我也成熟了一点。」 「我只是想,我要他把事情都说出来,我不要蒙冤,我是死了但我不要当那个坏人,我或许做错事,但错的更多的是他——那凭什么,是我成为大家眼里的坏人?」 「然后,你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来了。」原孙夏望着她,掩嘴笑了下:「好吧,说没有痛快感好像是假的,我确实觉得挺高兴的。」 「悦悦的事,你也处理的很好。」她摸心口的位置:「我很喜欢跳舞,真的,你知道吗?因为只有在每学年的舞蹈发表会时,我爸妈才会一起到场来看我——所以上大学后他们很少来见过我,我们的关係才会越来越差。」 「现在你们的关係已经修復了,以后一定……」 「你先听我说完,姐姐。」她打断冯薇,「不能跳舞,和是好朋友造成的这事给我带来很大打击,直到你问,我才发现我把这件事忘记了。」 「但这不是能忘的事,在这件事之后,我们注定不能再成为朋友,但我还是……很珍惜她啊。」 「她剥夺了我最爱的舞蹈,但……我还是当她是朋友,所以我把这件事忘了,继续和她一起。」 她想起了还在乔珈艺校的那些日子,她和陈思悦从一入学就在同一房当室友,几乎形影不离,原孙夏没有了舞蹈,那她想,至少别让她没有了陈思悦。 他们是那间六人寝里最好的两个人,其中一人出现,那另一个人必定在不远处。 她想起冬季的天台,她和陈思悦不睡觉,穿着棉袄上楼,两个人的手都冻得跟冰似的,紧握在一起,只为了等初雪。 「好冷!」 「冷死了!」 两个小女孩紧挨在一起,然后看着对方笑,像在笑对方傻,自己陪着她闹,也很蠢。 等了一晚,没等到初雪,等到了风寒,两个人都重感冒躺在房间里,但很开心,那个年纪的她们,只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就最高兴了。 「将来,再一起去等初雪,不止初雪,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原孙夏趴在床上,和同样发着高烧的陈思悦说:「悦悦你得陪我哦!」 陈思悦烧得头昏,声音沙哑,语气却是笑的:「好——」 所以就算后来她做了那样的事,原孙夏也可以原谅——她不想失去了舞蹈,还失去了她,不想去面对,原来陈思悦对她有这样的心情。 「你说她当时回来救我,是什么心情呢?」她思绪抽离了回忆,怔怔的问冯薇,但没等冯薇回答,她垂眸微笑:「算了,想这做什么。」 「那你呢?」她们是在思绪里,照理说,双手相握,应该没有温度,但这个时候他们握着彼此的手,竟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手,不算太暖,却也不算太凉。 原孙夏抬眸,眸光流转,冯薇看向了她,她突然不太习惯——这两年来她习惯了太多,习惯了这张脸,习惯了孙夏这个名字。 她想,她真的不善良,让她把所拥有的这些让回去,真的挺艰难的。 但,毕竟是经歷了大风大浪了,她一下就把情绪掩了去,又是那副成熟从容的模样:「说出把身体让给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原孙夏回答的一点也不犹豫,看的出来,她说出这句话时是真的脱口而出,然而不等冯薇说话,她又立刻说:「但我不后悔。」 冯薇诧异。 「这些,最后的这些——」她握紧了冯薇的手,对她微笑:「这些温情,父母也好、悦悦也好、甚至曼雅雨恩姐简数姐也是,包括于老师在内,你让我体会到,被爱的感觉,很温暖也很美好。」 「我知道,他们爱的人都是你,是你的出现,让他们对『孙夏』有了不同的想法——但,还是让我感到很……幸福。」 「可是我也想要真正的,有人真正的爱着我,爱我的本身,不用我改变个性,就爱我的人。」 冯薇心里一阵酸,她脱口:「我就爱你啊。」 安慰也好,真心也罢,她知道自己跟原主的相处不多,但毕竟共处一体,身心交融,情感不自觉分享给了对方,或许,真的把对方当成了妹妹在喜爱。 此话一出,原孙夏的眼睛流光溢彩,亮了起来,她笑了,是冯薇第一次在这,看到了她脸上最真诚的笑容。 「我也是。」虽然她这么说着,但原主还是放开了手:「但我很贪心,我还想要更多。」 情绪涌动的快速,冯薇知道自己在这哭不出来,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眼眶的微酸。 原孙夏起身,站在门前,在她不捨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甜美俏皮的笑——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或许会长成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就像现在,多么美好。 她突然调皮眨眼:「你跟皓哥不用再顾虑我啦。」 冯薇红脸:「你这时候还想这个。」 「没等到我的cp上本垒,我有点遗憾啊。」 若是平常,冯薇不至于这么彆扭,但方才原孙夏已经把气氛烘托得如此温馨,话题突然云霄飞车那样开起了车,冯薇难为情:「我们早上过本垒了好吗。」 两人对视,原主的表情意味深长,冯薇吐舌,然后,两人对视一笑,带点温柔,带点故事。 「这一次,不是我看着你走了,是我要从这扇门离开啦。」原孙夏指着门,她眼里有泪,却始终笑着——是得偿所愿的笑:「姐姐,以后,你,才是『孙夏』。」 至于她呢,她不知道,或许会经歷轮回转世吧?但名字不就是个标籤吗?届时又有另一个名字成为她的标籤,只要本质里,是她就好。 她的这一生,荒唐短暂,但从没有一次,后悔活过。 冯薇——不,孙夏,她隐隐觉得眼眶湿润,目送着那个女孩,推开门离开的时候,她始终带着笑。 * 一天后,孙夏在端和第一医院的vip病房里睁开了眼,得知消息时,简数和李素雅几乎是飞奔而来的。 这次昏迷,医生找不出原因——并不是过瘦,身体也无任何毛病,离奇的很,而孙夏清醒后进行检查,也查不出个原因。 又过了一天,毫无大碍,孙夏出院的时候,太阳正好露了脸,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 她嫌刺眼,抬手去遮,无意间从后照镜看见了自己的样子,愣了一下,也笑了一下。 未来,那个房间,她是不可能再踏入了,没有人会在那里等她。 以后,再没有冯薇了。 只有孙夏。 她就是孙夏。 187. 第三次庭审 这场权夏之战来的快去得也快,一下子风向又转了(网友们就是如此人云亦云),孙夏从霸凌女成了美强惨,跌了一百万粉后又涨了一百五十万。 这场大戏好看就在于,任何一方都不拖沓,歹戏一点也不拖棚,一天内就有新的进展,要打要杀下手都狠,看得大家津津有味。 而于皓俊追求孙夏这件事,风向逆转,开始称讚于皓俊真男人,也有人喊着在一起,『孙夏这次伤痕累累,需要皓哥爱情的抚慰』。 当然这还是在少数,大部分还是为孙夏打抱不平。 nui传娱也在这次事件中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从冯薇开始,以及老闆冯蕊,接着顾雨恩和孙夏,这家公司似乎盛產大女主。 而其中,苏哲睿也是受益者。 他的异母哥哥苏哲璟押错宝,梁权这下是再起不能,而连带的还牵扯出了天悦娱乐曾经介入《popstar》选秀的争议,他们的父亲,天悦董事之一的苏杰胜自然勃然大怒。 据说那天,在苏家大宅里,苏杰胜把能摔的东西都给摔了:「你到底是去哪给我惹这个麻烦精回来的!我不是说过,公司删掉了谁都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小子找回来!」 苏哲璟也三十多岁了,可不是能让父亲随意辱骂的年纪,他这辈子的希望都破灭,他难道不生气吗,立刻回答:「如果他真有问题,为什么他在公司这么久,从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呢!你一直都知道他在我这,为什么从没跟我说不要招惹这个麻烦——」 一掌摑了过来,苏哲璟被打的头晕,他的母亲张蕙雅跪着哭求苏杰胜:「哲璟、哲璟也不知道,他也是、也是——」 一口气难嚥,张蕙雅急着想找个出口,就看见始终冷眼旁观坐在旁的苏哲睿,腾地站起,指着他怒气难消:「你!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跟那个于皓俊,哲璟有可能找这个小子想要——」 苏哲睿微笑看着小妈:「阿姨,哥想要对我和我的艺人做什么?」 张蕙雅不敢说出来。 就算现在嫡庶之分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苏哲睿到底是苏杰胜的亲儿子,他还有母亲那边韩家的势力,一直忍他们到现在,完全是看在苏杰胜的面子。 「这和哲睿有什么关係,张蕙雅,你别看着谁就骂谁!」苏杰胜又一掌搧了过去,张蕙雅倒在地上,苏哲璟着急地扑过去喊妈,场面乱成一团。 在这混乱之中,苏杰胜抬头,看着苏哲睿,这个他从未认真对待,却长成了一个稳重有能力的儿子。 苏杰胜犹豫着,想要和小儿子说什么:「哲睿……」 他却站起,转身离开:「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说。」 * 于皓俊与yeboyo的第三次庭审召开,此案已经审理将近一年,本来不应该还有这么高的关注度,但是因为于皓俊的那场毁灭性自爆记者会,这个官司又一次进入了大眾眼里。 若这次于皓俊提得出提告方给他设套下药的证据,那这场官司,可就要从民事诉讼上升为刑事诉讼了。 于皓俊的委任律师宗煜抓紧了这个机会——这是个大眾瞩目的案件,双方都是大人物,于是他争取了法庭直播,抢在第一时间将庭审状况公诸于世,他说:「这样对我的委託人最好。」 于皓俊当天到达法院时,立刻被守在门口的媒体朋友们围住,他西装革履,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看起来并不憔悴,反而神采奕奕。 这能不自豪吗?逆风而行,站对了队伍,保住了美人还倒打仇家一把,这下本无悬念的官司,就会因为他这次举动,又起了变化。 「谢谢大家的关心,关于耶玻优公司对我做过什么,我这次一定会提交出证据。」 记者又追问:「官司有信心吗?」 「当然有。」于皓俊微笑,那呼啸有声的气势蔓延开来:「那么我先进去准备庭审了,谢谢大家关心——辛苦啦,等等我助理马上就过来,大家再去跟他领一杯饮料。」 「客气了于老师。」 「哎怎么好意思呢。」 「这都工作呢,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杯饮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喝了这杯没给于皓俊交出篇满意的新闻稿,都有点过意不去。 大家都靦腆的摸着头或脖子,于皓俊笑了:「是你们太客气。」 不同于皓俊的意气风发,yebooyo的代表就有点灰头土脸,他被团团包围,却不知如何面对,而记者们招招致命:「你们真给于皓俊下药了吗?」 「请问一下,贵公司的產品添加不明成分此事当真?」 「群眾已经开始抵制贵司產品,请问一下,你们怎么回应——」 这可不是他这个法务代表可以回答的,他以及律师们立刻夹着尾巴溜进了法院,拋了一句:「谢谢大家关心!」 * 双方握了个手,就立刻回座,法庭尚未开始,宗煜和于皓俊坐在被告席上,宗煜翻着纸本资料,一面问:「你的证人一定会到场吗?」 「绝对会的。」于皓俊很篤定,然后又好奇问他:「你说的证人是谁?」 宗煜意味深长的说:「证人告诉我,不能告诉你。」 于皓俊问:「你的证人确定会来?」 「一定会,你呢?」 他犹豫了一下::「会吧。」 宗煜白他:「我讨厌这种答案,你若是我们事务所的律师,我早让你难看了。」 他们两个都准备了一个证人,然后谁也没跟对方说是何方神圣,这若不是宗煜已经和于皓俊熟的不能再熟了,他肯定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的。 宗煜年纪轻轻就成为王牌律师,靠的不是他这张好看的皮相,而是多的难以数清的胜诉,这换成其他人,只要可能让他吞下败绩,他肯定不会允许的。 宗煜和他说:「我不想败诉。」 于皓俊默了下,也笑:「我可比你更怕败诉。」 这赌上身家的官司没弄好,于皓俊还真不知道怎么救他的事业——至于他态度为什么能这么大爷呢,还不是因为钱是他给的,宗煜不把于皓俊当大爷,还能供着谁呢。 虽然彼此都在猜着对方找来的证人是谁,但两人的情绪还算平静,还能说些笑话,比方说宗煜要找自己新带的徒弟律师要资料,于皓俊就不小心给听岔了,还能开玩笑:「你这个性,居然会喊人娇娇?」 面前黑西装低马尾的漂亮女孩子抱着笔电过来:「宗老师这。」,年纪很轻,大概也就硕士刚毕业而已。 「你这耳朵得去清清了。」宗煜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人家叫乔骄,骄傲的骄。」 乔骄靦腆的和于皓俊鞠了一躬:「于老师好。」 宗煜显然不想和乔骄多说什么,资料看完,又把乔骄打发去旁听席了,但打发前多说了一句:「小赵联络到证人了吗?」 「小赵在门口等了。」 宗煜面上露出了阴鬱,但刚才和于皓俊夸下海口,又不好发作,嗯了一声,让乔骄回原位去。 于皓俊虽不动声色,但还是开始有了点担心:「若两个都没来可怎么办呢?」 「呸,你就瞎操心吧。」宗煜瞇眼看他:「我的证人一定会来。」 这边与提告方那边的气氛相比,可是天壤之别。 yeboyo那边的张律师和宗煜不对盘是律师及法官界都知情的,两个人差不多年纪,但论资歷及胜诉率,更别提那最不值得一提的外表了,张律师都是被宗煜压了一头。 所以这场官司,才会在一开始就如此的剑拔弩张。 「张律师。」耶玻优的程先生苍蝇搓手不安的问:「这次——」 张律师似笑非笑:「放心吧,程先生。」抬头看见了法官进门,竖起食指:「该安静了,剩下交给我吧,程先生。」 依列进入,嘈杂的法庭瞬间寂静无声,就连拉开椅子的声音都能清楚听见,不管原先情绪是轻松还是焦虑,在此刻,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张肃然的神情。 「兰北市第一法院第二民事诉讼审议庭开庭。今日是民事案件17653的第三次庭审,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始吧,被告,我这里的资料看到,你说十一个月以前,你和告诉方公司的一次餐会上,他们对你被下药?」 于皓俊拉过桌前麦克风,清冷沉稳的声音在法庭内徘徊着:「是的。」 审判长镜片下带着细纹的眼透露出了锐利,他又将目光放在于皓俊身上:「被告、被告辩护,你们仔细说说。」 法庭上一切问题,除非必要,都是宗煜代为回答,他和审判长鞠了一躬:「去年的四月二十日,被告于先生应告诉方耶玻优公司关总裁的邀请,出席了位于仁南市的春满楼。」 宗煜按了下遥控器,投影片立刻翻页,呈在大家面前的,是关总助理袁先生与苏哲睿的对话内容:【4/20的餐厅已经订好,就订在新开的春满楼,关总很期待那天可以看到于先生出席。】 苏哲睿则回应:【早特地把那天的事都排开了,就是为了和关总吃这一席,请袁先生转告关总,说我们皓俊也很期待呢。】 【一定,谢谢苏先生。】 在这安静的法庭里,宗煜的声音沉稳又好听,没用太大的音量,就能让所有人都听清:「然而于先生出席时,却发现邀请他的关总并不在席中,而和于先生共进晚餐的,则是一群他从未看过,凶神恶煞的男子。」 「也就是在这场宴席上,于先生喝的酒掺了不明药物,导致他在餐后浑身发热呼吸急促,最后紧急送医,才挽回一命。」 程先生按捺不住性子:「胡说八道!」他指着宗煜和于皓俊骂:「这什么话呢这是,你两小子就是在暗指我们杀人是吗?这是杀人未遂啊!为了解约不惜给我们安一个这么严重的罪是吗?」 「告诉方肃静,本庭未经允许,请勿擅自发言。」审判长严厉制止,程先生一下又蔫了,张律师让他冷静,程先生才稍稍平復了些。 审判长带着怒气的眼消了些,才说:「告诉,对于这段指控,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的。」张律师起身,眼神有意地看了宗煜一眼,后者对他微笑便没再甩给他一个眼神,张律师难免有点扫兴,又拾起正题说:「既然被告声称解约的原因是因为被告诉方公司设局下药,那么,我们便请到了当晚也在场的一位男士。」 一位中年男子进入法庭,他穿着长袖,但袖口处,隐隐还看着出一点点的纹身,眼神莫名坚定,他坐在证人席上,也有了自信。 宗煜问:「认得吗?」 「认得,当天确实在场。」见到是他,于皓俊也挺惊讶的,看来告诉方也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 张律师介绍:「这位便是当天也在被告所说的餐会上的杨大海先生。」 证人宣誓完毕后,张律师马不停蹄进入问话阶段:「杨先生,请问一下,去年四月二十日晚,你是否曾在仁南市的春满楼中餐厅见过被告?」 「见过。」 「可否请你简单描述一下,当晚的情况?」 杨大海说:「当天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和于先生用了一次晚餐,餐点都很好吃,也没有任何异样,后来于先生说要去洗手间,我陪着去了。但不久后,春满楼突然响起了火灾警报,我看于先生始终没有出来,所以进洗手间找他。」 他掀开了额头的发,可以清楚看见一道伤疤:「谁知道这个时候,于先生竟按着我的头往门上狠狠一撞,那可是玻璃的,可疼的,我当场就昏过去了——那时可是火灾呢,我和于先生第一次见面,没有过往恩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这不是非要把我烧死吗?」 他适当留白,给群眾们听完后的馀韵回味,张律师呈上了杨大海的验伤报告,审判长翻了翻:「都是外伤,你的肺部没有受伤?」 「其实那只是虚惊一场,大概是火灾警报器坏掉。」 张律师又提问:「证人,那么我要请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被告所用的餐食里,掺了一点点的不明药物呢?」 在这个瞬间,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杨大海回答,就连于皓俊,虽表面淡定,但心里也在赌,赌他会不会难得良心发现。 杨大海可以感觉到所有人都盯着他,而萤幕外肯定还有更多——直播着呢,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心跳很快,张律师和他打暗号,杨大海虽点头,但他的回答始终未出口。 他要说,哪个答案呢。 他沉默没有多久,但却让人觉得好像过了一世纪般的寂静。 「没有。」半晌,他的挣扎终于有了结果:「于先生说的餐食下药,是压根没有的事。」 杨大海看着于皓俊,带着谴责说:「于先生,做人要有良心,说谎本就不对,你甚至在法庭上说谎,你还有没有点良知?」 一片譁然,他这段说词,又把于皓俊从受害者打成了加害者——使用暴力还说谎,在大家面前表现的正义凛然,全是演的吗? 不愧是戏子,不愧是有大奖加身,大家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想着。 于皓俊却丝毫未受影响,他甚至还能十指交叉撑着下頜给杨大海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就是那笑,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宗煜反应就更怪了,他竟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把所有人都给看疑惑了,又想,这难道也是一种策略吗? 被告这边放弃了询问告诉证人的机会,张律师和程先生对看一眼,皆是踌躇满志,张律师一下子心态就膨胀了。 「那么,被告、被告辩护,你们有什么证据要呈上来呢?」 宗煜又一次往旁听席看去,小赵已经不在位置上,乔骄也同样焦急,宗煜头都大了,于皓俊见状,也不由往王润新那看了一眼,但当然也没看见人,他和事务所的小赵一样,大概也出庭外出找人了。 事到如今,这两个方才还自信满满的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失控。 于皓俊低语:「咱们还有招吗?」 「有招的,我这里有你的血液报告,只是要一口咬死他们可能很难。」宗煜手指转着钢笔,脑袋也飞速运作起来。 于皓俊倒是乐观:「有招就好,有招就不至于没救。」 「证人前一天生病昏倒了,现在要来,可能也很困难。」宗煜却还想垂死挣扎,又在这个时候,乔骄站了起来,格外的激动地喊着:「到了到了,宗老师,小赵接到了!」 乔骄很激动,音量未收,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宗煜松了口气,于皓俊也是好奇带着安心。 这真是雨过天晴,那瞬间所以阴霾散去,宗煜立刻精神都来了,和审判长说:「庭上,我们这边要传被告证人。」 审判长遂了他的意,法庭的门在这时开啟,小赵撑着门,不止于皓俊,所有人都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证人能够这么大牌,法官们都知道宗煜的难搞,能让他坚持只等着的,到底是何等王牌。 高跟鞋踩在地上,规律的声响听的让人爽快,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差不多,于皓俊看了过去,瞳仁驀地收缩。 她长发披在身后,气质张扬且出眾,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眸微低,她将d家的腰带系在深蓝色西装外套上,气场加持,在那瞬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的到场,无疑是这场审判中最令人惊讶的。 她坐在了证人席上,始终带着笑,宗煜上前介绍:「这一位,便是当晚曾到春满楼中餐厅接应被告,后来也陪着被告到医院检查的孙夏小姐。」 // 呦,我回来了家人们,居然真的写到2023了(叼玫瑰) 我们这次两日一更,争取看看一月内完结啊 188. 孙夏出庭 「以我的人格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规定的作证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 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她。 在这审判庭里,一直气定神间的于皓俊第一次露出了略显紧张的神情,他紧盯着坐在证人席上的孙夏。 难怪宗煜死也不说证人是谁,孙夏显然也知道,若让于皓俊知道是她,肯定被阻止的! 也不是不想让她来,就是不想让她也扯进这件事情。 自己的事能自己解决,靠自己女人,那算什么呢…… 然而,孙夏轻飘飘溜来一眼,他立刻就怂了,怎么也不敢盯着看。 孙夏的到场,无疑是让这场审判又多了点热度,又是现场直播,于皓俊相信现在留言区应该已经讨论度极高了。 宗煜问:「证人,能否请你简单说明一下,当天为何会在那时候出现在仁南市的春满楼中餐厅接应被告?」 孙夏收回看于皓俊的那眼,她回答:「当天剧组休假,我先去了兰北见我父母,后来上了高铁要回仁南时,接到了被告于先生的电话。」 这段和他在澄清与孙夏緋闻的记者会上说的不出一二,并没有人质疑。 「于先生是不想让我参与到这件事来的,但正好,春满楼二店有一位员工是我朋友的男友。我听出这通电话有异样,立刻询问了该位员工,得知目前和于先生一起用餐的,都不太像好人。」 杨大海突然爆起:「什么不像好人,你是在讽刺我是不是——」 孙夏却很镇定,嘴角还微微上扬:「受人一激就这种反应,不是心虚吧?」 杨大海经不住激,立刻去擼袖子,露出了一截刺青:「你这小丫头,真不怕我海爷……」 张律师腾地站起打断:「我有异议,被告证人这是有意激怒告诉证人。」 审判长沉声:「肃静!两位证人,这是审判庭,私下有纠纷请私下解决!」 这脾气这么暴躁,又亮了截刺青,大眾马上会随刻板印象走,心想——嗯,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好人。 宗煜心想她手段的确高,又比了个手势,孙夏便继续:「我得知此事后,下了高铁立刻就前往春满楼二店——我不知道期间发生什么事,只知道突然发生了火灾,总之我等不到于先生下楼,所以乾脆就直接上楼去找他。」 「我去找他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于先生和另一位男子扭打在一起,那位男子掐着于先生咽喉,我就一棍子下去,才救了于先生。」 「而于先生似乎还处在被下药的恍惚状态,所以我便拉着于先生往外走——才有了之前狗仔记者们爆料的那张牵手奔跑照。」 这都是真的,连狗仔都来给孙夏佐证,在场的人也佩服孙夏,狗仔本是来陷害她的,她却反过来将其转为自己这方的有力证据。 「后来我和于先生上了计程车回来兰北端和第一医院——端和有一位我比较信任的医生,我让他给于先生做检查。」 乔骄适时递上纸本资料,宗煜转交给审判长:「这便是端和第一医院当时为被告所做的血液检查报告,血液里确实有一定浓度的催情药物。」 审判长翻过资料,留意了报告上的药物名称,他推了下眼镜,眼神看向孙夏:「这份报告我收到了。」 宗煜又问孙夏:「证人,你能不能简单叙述一下,四月二十日晚,你看到于先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况呢?」 「恍恍惚惚的,我们两个得互相帮忙,才得以离开了春满楼,但他一直在恍神,很多事都要我指示,体力差了很多,气息也很不匀,身体也很热。」 这些都是服用催情药物后的典型反应。 宗煜微笑,将纸本资料夹到腋下:「庭上,我问完了。」 接着轮到告诉代理问话,张律师一上台,就问了个犀利问题:「证人,能请问一下,你和被告是什么关係吗?」 这个问题孙夏还没急,于皓俊先急了,宗煜心领神会:「异议,这个问题与诉讼本身无关。」 张律师却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他戏謔的笑看宗煜,和庭上说:「庭上,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异议,试想一下,什么样关係的人才会在明知山有虎,还偏要向山行的去救另一个人呢?被告曾经在记者会上告诉大家他对证人是单相思,那么我想,证人没必要因为这个原因去救被告,这一切不是挺不合理的吗?」 他不怀好意一笑:「又或者,我方可以理解为,被告与证人想要划清关係,所以故意谎称自己被我方公司下药?」 宗煜又说:「我有异议,这个问题针对性太大!」 孙夏也是同样的想法,但审判长却觉得无所谓,所以,孙夏现在是一定得回答这个问题。 她嘴唇微啟,于皓俊不想她回答——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就已腥风血雨的小新人,现在又急着恋爱和自己关係扯在一起,未来又会担上多少骂名?更可怕的是,以后她的标籤,可能就是影帝嫂、于夫人了。 张律师这问题问的高明,孙夏若为他着想,事业就会落到这个地步,若为事业着想,那这就是一次无效作证。 但是,比起于皓俊,孙夏却是更为镇定的那个。 她思索不过三秒,当即抬头,炯炯有神的看着张律师:「我和被告互有好感——一个我喜欢的人有生命危险,我能不去救吗?」 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可能都不如于皓俊,他虽无声,却是真吸了一口气,腰部莫名发软,匱乏无力。 她这是拿事业在赌救他的机会。 于皓俊只觉得她傻,她不该这么傻的,她不曾这么傻的,但是,她确实做了,是为了谁,他也清楚的。 不该的。 然后,他就看见,孙夏转过头,谁也没看,就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感慨的笑意,且毫无后悔,甚至怡然自得。 孙夏大概也懂于皓俊此刻心理如何动摇,一个愿意替她将所有砲火吸到身上的人,是要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顺,而此举,就反了他的意图了。 她对着于皓俊笑了,以唇语说:「应该的。」 你能保护我,我也能救你。 于皓俊凝望着她,看着她笑,良久,也终于挤出一个难看的哭笑不得。 张律师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率,是他错估了这个在演艺圈歷练没多久的女艺人,他又试图去套孙夏的话,然而孙夏到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加上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套话失败,这么一来,局势就成了各说各话。 孙夏虽然交上了有利报告,但却没有证明药就是在宴席上下的,所以告诉方确实还站得住脚。 张律师低声和程先生说:「如果他们提不出另一项证据,很可能就这个结果,不过毕竟透过直播已经闹成这样了,到时候审判长可能会要求私下和解。」 程先生点头:「可以,都这么久了,现在还有个不明药物的医疗官司,别让大眾把太多焦点放在这个案子上最重要——但我希望可以不花到一分钱,行吗?」 「他们提不出证据,就证明不了我们下药的事,那要提什么赔偿?就是我们得退一点,违约金可能得减半。」 这并不是什么事,现在公司正一个头两个大,少拿点违约金又如何,赶紧把这事了结才是,程先生頷首:「没有关係。」 而被告那边,宗煜倾过身和于皓俊低语:「如果这么僵持着,可能就没办法达到我们的诉求。」 于皓俊烦恼的不是自己的官司,而是孙夏的未来:「这样她未来还得怎么走下去?你怎么会找上她?」 宗煜还真没想到他俩感情这么深,微诧:「是她自己和我说,可以替你做证的——皓俊,她既然决定出席,那就表示,她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有准备的,你何必担心?」 「可是……」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姑娘有多厉害,我想整个昭国,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有逢凶化吉的本事在,对吧?」 「是啊。」夸孙夏让于皓俊露出了带些柔情的微笑,这是宗煜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但温柔也就一瞬,他收起笑,严肃的和宗煜说:「宗煜,传我的证人。」 宗煜纠结:「还有比孙小姐还强力的证据吗,若没有,那也不必——」 「有。」于皓俊很篤定:「这位证人,一定可以打破这个僵局。」 看他如此认真肯定,宗煜紧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 审判长详阅资料,并且传给了其他几位法官及陪审团,然后说:「还其他异议吗?如果没有,陪审团要好好讨论一下审判结果。」 宗煜这时举起手:「庭上,等一下,我方还有一位证人,能否现在传他出庭?」 张律师和程先生的瞳孔驀地收缩,以为就这么算了,居然还有? 审判长问:「他人有到法院吗?」 「有的。」 那就传吧,有何不可?在场眾人以及直播间里的观眾也都开始好奇,此刻算是五五波,以为就成定局了,想不到还有招。 审判厅的门往两边敞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法庭里,他眉宇间带着凌厉,目光只是若有似无的扫过,瞳仁里的威严就能震慑的人说不上话。 但奇怪的是,他整个人却还带着点贵气,而此两种违和的特徵都在他身上,竟协调的不得了。 一见到是他,杨大海的脸都白了,而孙夏也露出了惊讶神情,钦佩的看于皓俊一眼。 男人坐到证人席上,宗煜介绍:「这位,是当天也在席上的詹止浪先生。」 189. 枪响 杨大海到今天才知道他老大乔贵鱼的本名叫詹止浪。 乔贵鱼提过家里以前是出海捕鱼维生,所以浑名才会取贵鱼,这又说得通,出海捕鱼最讨厌大风大浪,所以才将孩子取叫『止浪』。 于皓俊则露出了浅笑,乔贵鱼看了过来,他气势也不输分毫,笑着对他点点头。 证人宣誓结束,宗煜回望乔贵鱼,比了个手势示意:「詹先生,四月二十日晚,你曾经在仁南春满楼中餐厅的云华房,和被告于先生,以及告诉方证人杨先生一起用过餐吗?」 「是的。」乔贵鱼掠了一眼:「杨大海是我带去的人。」 这句话将所有人的阶级地位分了个清楚。 「席间上的事,我方和告诉方证人都已经说过了,我就直接一点问了。」这一次宗煜想要快狠准一次解决,他不迂回,开门见山:「于先生的餐食,是否被下了药?」 在这一刻,时间像是被暂停了一般,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就连宗煜也是,他和这位证人不熟,事先从未有过会议讨论,不知他是否会不按牌理出牌。 就只于皓俊,看也没看,他冷静的不像是个当事人。 「是,下的是催情药,所以当时还安排我给于先生一张房卡,为的就是他仙人跳。」乔贵鱼回答,在这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审判长也难以保持冷静,他撑起了点身子,凝视着证人席上的乔贵鱼。 怎么毁了个明星,其实方法有很多,仙人跳也是之一,到时候再请人哭哭啼啼声称自己被性侵就行,而于皓俊也脱不了干係,因为被下了催情药的他,或许在恍惚时,会真的提枪上阵。 若不是于皓俊把持能力够强,若不是孙夏当晚有到现场,哪一点出错,于皓俊的演艺生涯,都有可能在四月二十日那晚葬送。 「我有异议!」张律师碰地拍了下桌子起身,试着力挽狂澜,怒指乔贵鱼:「这个都是证人一方之言,没有第二人所言,不能当作呈堂供证!」 「第二人所言?」乔贵鱼重复,看向了杨大海:「大海,你说呢?」 眾人目光齐唰唰的落到杨大海身上,只见他虎躯一震,脸色苍白,囁嚅着回答不出来。 看这情况,谁都知道有鬼,宗煜补枪:「偽证罪是很严重的罪行,相信告诉证人应该知道的吧?」 张律师又只得救场:「现在并不是质询我方证人的时间!」 话都他问也他说,没有人想理睬张律师,但他想要此事就这么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乔贵鱼紧盯着杨大海:「说啊,大海,当晚,到底有没有下药,你最清楚。」 宗煜说:「根据《昭国刑法》第310及第311条规定,宣誓下作假供证是刑事罪,罪成者最高可判七年监禁。(註1)」 局势一下翻转,偏偏杨大海颤抖着说不出话,张律师腹背受敌,只好求助审判长:「庭上,这不符合规定,现在并非质询我方证人时间,被告辩护及证人这是刻意引导,就算真问出来也不能当作证据!」 「驳回。」审判长观察着杨大海的反应:「证人确实宣誓过不做偽证。」 杨大海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他能看见乔贵鱼瞇着眼微笑看他,只觉得压力甚大,压的他都要喘不上气了。 张律师很急:「杨先生,绝对不能——」 「确实下了药。」杨大海呼吸紊乱,眼神失焦,望着地面走神:「下在酒里,那一壶酒,只给于先生喝。」 张律师瘫坐在椅子上。 于皓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剧情突然反转,大伙都还没反应过来,宗煜满意,看着乔贵鱼问:「证人,我再请问,是谁让你们给于先生下药的?」 「耶玻优美妆集团的关总,及——」乔贵鱼往底下的人群一看,扫了一圈,目光若有似无的在于皓俊身上停留了下:「天悦娱乐的姚总。」 不知是谁抽了口气,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四起,整个审判庭上嘈嘈切切的,审判长不得已喊了句肃静才控制的了局势。 现在又扯出一家公司,还是于皓俊本人的经纪公司,这能不让大家震惊吗? 宗煜又说:「证人,我刚才说过,偽证可处七年监禁,这是相当严重的罪——你敢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有第二个人可以为我担保。」乔贵鱼咧嘴笑了下,看了于皓俊,又将眼挪向杨大海:「大海当时也在场,关总姚总各派底下一个人来找我的,指名就是要给演员于皓俊使绊子,药还是他们备的——我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给人下药陷害,太不光明磊落了我做不出来,我这儿可没药。」 杨大海眼神飘忽不定,不必多说了,瞧他的反应,任谁都知道他心虚了。 宗煜满意的微笑,和于皓俊对看一眼:「庭上,我问完了。」 孙夏坐在旁听席看着乔贵鱼,当时被她和于皓俊打的那么惨,怎么还会愿意出庭,甚至替他说话呢? 于皓俊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微笑,那个笑,胸有成竹。 时间倒转回几个月前,于皓俊隻身前往高级住宅区,直捣乔贵鱼别墅的那个晚上。 于皓俊自己要逆转情势只有这个机会——让真正的执行者出来为他说话。 他靠何栩山的情报网查到了乔贵鱼的真实姓名和联络方式,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下到别墅负一层,在这个放满了刀剑的房间里,和乔贵鱼单独见面。 「我为什么要帮你?」乔贵鱼这个问题相当理所当然,人为什么要帮他,几个月前,于皓俊才扛着灭火器狠狠给他一击呢,他们只会是仇家,而不会是盟友。 「你也可以选择不帮。」于皓俊笑了下:「但不帮,就代表和我是不同阵线的了。」 说到这,于皓俊的手握了起来,这个动作,乔贵鱼并没有错过。 约在这个房间挺居心叵测,于皓俊为表诚意,掌心一直朝上摊开,想来乔贵于上次挨自己一灭火器,心里有掛虑,所以于皓俊才摊开手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拿任何武器。 而这个攥起来的手,此时就很有意思了。 乔贵鱼扫了一眼,含笑看着他:「我和你,不可能是同一条阵线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之后的事,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乔贵鱼眼神沉了下,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之后的什么事?」 于皓俊却挺愜意的,他往后一靠,手搭在扶手上:「我知道为什么那天你要弄我,也知道到底是谁属意你的——天悦跟yeboyo。」 「我和天悦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这是我与公司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努力地想完成一件事。」 乔贵鱼听着呢,但他说到这,居然就停下来了。 就是非要他问一句,乔贵鱼哼了声:「什么事?」 于皓俊微倾向前,勾了勾手指让乔贵鱼倾耳过来,窸窸窣窣的说了几句话,最后,只见他嘴角带着抹自信的笑:「我掀的了天悦跟耶玻优,你信不信?」 乔贵鱼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的扫描他:「小于,你完全不像个演员。」 于皓俊不理会,往后一坐,抱着胳膊懒懒一笑:「到时候,我一定会让您出场的,让人好好查查您的——届时,有得您受啊,乔爷。」 这时候喊的小于乔爷,都是别有深意。 乔贵鱼瞇眼看他。 这时候的于皓俊,跟在酒席上那个怂样完全不同,虽说当时的乔贵鱼可以感觉到于皓俊绝非表面这般顺从,但至少那时候他还愿意演出一副恭良温顺样。 但此刻,他整个人都是伸展开的,扬起的眼带着笑,下巴微微抬高,他是个麻布袋都能穿出贵气的人,此刻坐在这武器间里,背景尽是刀剑枪械,竟衬出了非凡戾气。 这小子疯,虽然帅气优雅,但疯,却是藏在骨子里的。 乔贵鱼问:「你一个演员,不好好演戏,为什么要查这个?」 这个问题,于皓俊答的淡然,但其中到底藏了多少苦涩,只有他懂了。 「那就先问问他们,到底想不想让我好好当个演员。」 * 「兰北市第一法院第二民事诉讼审议庭宣判民事案件17653的审判结果,三位证人均表示告诉方曾在被告的餐食下药,导致了被告决心解除与告诉方的合约,因此本庭宣判,此案告诉不成立,被告无须负担民事责任……」 于皓俊背脊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抱着胳膊,他没看宗煜也没看孙夏,更连审判长都没看,这个时候,他就只看着自己眼前的文件,眼里有种自信,嘴角隐隐含着笑。 这一枪终于打响。 * 「刘姨!刘姨在哪,舅舅——」 槐序刚下课,心心念念着舅舅的官司,下了车急奔回卧室,着急要去问刘姨到底怎么样了,谁知站都还没站稳,他就突然被人摑了一掌。 耳鸣嗡嗡作响,槐序只能听见刘女士的尖叫:「姚总!他是您儿子,您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小少爷!小少爷——」 打他的人并没有在心软,狠狠一掌打的槐序头晕,他踉蹌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似乎有人想扶他,大概是刘女士,但被阻止了,姚鸿冷着声说:「让他自己起来。」 槐序不笨,他虽痛得趴在地上,但嘴角却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一扯,被打的那边就疼,但他还是很高兴。 ——舅舅的官司大概赢了。 否则,爸爸怎么会气的一上来就甩了自己一巴掌?他有气撒不得,只能拿最幼小的无助的自己出气。 刘女士这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雇佣身分,怒极反笑:「他多小,能受的你打?」 「姚家不养废物点心。」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姚鸿却依然冷漠,这不禁让人怀疑他的血是否也是冷的,他似乎没有一丁点的温情在身上。 槐序吃力的撑起自己抬头,小小肥肥的一张脸多了半边瘀青,刘女士看了哽咽,想去扶他去被人架着。 她气急败坏地想挣脱:「别扶我!你们看着这么小一个孩子这样,都不会心疼吗?」 「姨,没事。」槐序吃力的扯出了点笑,看着他的生父——是的,若没有血脉,这个父亲对槐序而言,还真一点实感也没有。 他摇摇晃晃站起,仰望着这个和他血脉相连,却从不像是个父亲的人,他成熟的不像是个小学儿童,或许在这样的环境成长,做为一个事实孤儿,他得比其他人都还要早成熟聪明。 但还有个地方可以让他像个孩子,他还有个舅舅,永远把他当孩子疼。 「你打我,我不生气。因为你生气了,那表示我期待的事情发生了。」 姚鸿木然的看着儿子,没笑也没怒,就只是看着他,父子对视良久,姚鸿笑了。 「槐序,在你心里,舅舅果然比爸爸还重要吧。」 槐序耸耸肩:「舅舅不会没理由打我。」 姚鸿哼了声,眼里尽是森森冷意,他甩手就走,跟着他的那票人也走了,门将掩不掩,只能从缝隙中看见刘女士接住了槐序,两人哭着抱在一起。 这眼泪里究竟是喜是悲,那也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姚鸿支开了他们,走进了黑暗的廊道,眼神越来越冷。 草原上的公狮会猎杀幼狮,仅是为了让母狮再次发情,让其生下自己血缘的延续。 槐序虽然是自己的血脉,但骨子里,根本不像自己的儿子。 他的动作将熟睡的白夫人吵醒,白夫人吃痛,怒瞪着他:「神经病啊干什么你——」 姚鸿置若罔闻,草草几下根本无法湿润,白夫人痛的眼睛泛红,但笑了。 她没心没肺的看着在自己身上律动的姚鸿,笑了。 「啊,我说错了,你确实是神经病,姚鸿。」 一剎那,姚鸿的瞳仁收缩,发狠了动作,目眥欲裂。 一榻混乱。 白夫人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眼神呆滞,但她习惯了,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 姚鸿还算有良心,替她清洁了番,不过他们这个互相刺激的习惯也久了,这个时候,他当然也想去激白夫人。 「痛啊,痛就去怪他吧,都是他我今天才生气,若我不生气,我今天能温柔点。」 白夫人知道他在开玩笑,不想捧场的冷哼了声。 「啊,对,不知道是谁吧?」他低头,钳住白夫人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就是你最关心最在意的于皓俊。」 早已毫无感情一般的白夫人在那刻情绪不自禁的涌进了眼里,她失措又无助,担心还焦急,就算她急急掩饰,姚鸿还是没有错过。 这些情绪,又被他压了下来,化成了冷血的一句话。 「他能引起你这么多的情绪,我更生气了。」 // 註1:这里的偽证罪是参考并改编自《香港律法》的。 190. 交心 这场戏拖了快一年才终于落幕,于皓俊的身上的背骨仔标籤也洗掉,而这场復仇堪称精彩,还没出法庭一步,网上就已经有许多的新闻了。 无疑是动用了网军,毕竟背黑名这么久,总得大张旗鼓的好好洗一洗——若今天是相反结果,对方肯定也是一样的操作去抹黑他。 不过,守在外头的媒体除了这件事以外,更关心的,或许还有刚才在庭上近乎官宣恋情的孙夏。 于皓俊也同样关心,意识到孙夏想玩个不留功与名,帅气的离开时,他立刻拉住孙夏的手:「宗煜说你这几天昏倒过?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告诉我?身体还好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孙夏明显的怔住——要知道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就如上次于皓俊自行其事后会他给予的一切回答,她都想好帅气的和他说,我也能救你、我们共进退之类的话。 却没想到,他一上来,竟是最关心她的身体。 他们都是大忙人,现在又都在漩涡之中,又不是少年情侣,还天天煲电话粥,对他们而言只会觉得间的没事。 简数和李素雅当时肯定也是忘了这事,他们只急孙夏身子,还有后续与梁权这一战胜利种种效益,艺人的影帝男友那忘了,也很正常——他们的恋情无疑是会给艺人事业拖后腿的存在,所以何必多此一举想起呢。 他真的懂怎么拿捏她,孙夏想,这一问,还真把她心底的所以尖锐都给磨钝了。 见她不回答,于皓俊又问:「没多躺几天?」 于皓俊是真的担心,这不必孙夏心领神会,在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于皓俊的担忧是出自真心。 「躺那么多天干什么,医生都说没事了,我可间不住。」 孙夏现在就感到脱轨,一直以来她做的事似乎都在自己设计的轨道上,但于皓俊——这个人,从重生到再次动心与之定情,这些事完全不在她的预想之内,想要hold住自己,却是每一次都情难自禁。 孙夏轻描淡写,想找回自己的tempo:「就昏了一天,没什么的,检查都没出问题,没事的。」 她要答不答的,于皓俊嘴唇微微翕张,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觉得失控的人又何尝只有她,于皓俊也有同样的感觉。 但和孙夏一样,若问他,他必定也是那句情难自禁。 还是宗煜在旁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二位,审判庭要关了,人家也得休息呢,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聊吧?」 孙夏和于皓俊都看向宗律师,表情都一言难尽,乔骄尷尬的想要替老师道歉,宗煜却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笑:「我说真的,皓俊你不是我,不懂。我得给法院这些人一些好印象啊,我的委託人和……」 他犹豫一下,顺着他们的说词:「与他互有好感的对象在这耽误他们下班时间,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我以后上法庭怎么办?又不能给他们带甜食饮料,还怎么给人好印象?」 孙夏和于皓俊又看了对方一眼,于皓俊乜宗煜,哼了一声,其中包含了多少情绪谁都懂的。 但想出去聊那可不行,刚刚的法庭採线上直播的,现在庭外的记者都沸腾了,说什么也要在这时候拦截到他们两人,好好盘问一下恋情的事。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俩为了展示情比金坚,十指紧扣迎着摄影镜头走出去?可别开玩笑了吧。 最后,宗煜玩笑归玩笑,还是给力,替他们借了间小会议室,让他们两个好好的谈谈。 门闔上,窗户关起,各自面前都摆着一杯咖啡,这会议室的气氛凝滞的让人窒息,可真得幸亏没有第三人,否则绝对难受的让人想爬。 半晌,于皓俊喝第三口咖啡时,终于问:「你经纪人知道?」 孙夏回答的很简洁有力:「知道。」 「她没反对吗?」 「反对,但说不过我,还是让了。」孙夏说,假藉拨发挪开了眼神。 「我要是她也气死。」 孙夏还辩解了呢:「数姐可没气死。」 但于皓俊铁定是气的,他抿紧了唇,却等不到孙夏的下一句话,最后带着点怨气,咬牙说:「你想过这么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吗?」 「我比你还清楚。」 「不,你不知道。」于皓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不是在怪罪,只是怒其不争:「代言会一个一个掉,大眾会说你恋爱脑、有男朋友了怎么去吸最肯花钱的男友粉?以后拍戏还怎么营销炒cp,你想过吗?」 「那你想过吗?」孙夏放下外带杯,锐利的看着于皓俊,笑了:「这些不也是你的未来吗?你在为我挺身而出的时候,想过这些事吗?」 「别跟我扯什么你出道久了不同——都一样的,你的代言不也掉几个了吗?粉丝掉多少万了?至于营销cp……」孙夏瞇着眼盯于皓俊,看的他颤了几颤:「于老师,我记得你不炒cp的不是吗?」 于皓俊立刻心虚了,本能的瑟缩了下,孙夏伸手过去握他:「还想跟谁炒cp?」 他噎住,眼神游移了下,还是回握住孙夏的手:「我哪敢呢。」 家有悍妻,于皓俊自知自己并没有那么勇。 孙夏的笑方才从嘴角迸发出来,她站起来,抱住了于皓俊的头,罕见的温柔:「老于,恭喜你这次赢了,这一战打的不容易,但你打的很漂亮。」 于皓俊微愣,环住孙夏的腰,本能的蹭着她的怀抱:「身体还好吗?」 「要问几次,都说了怎么检查都没事的。」孙夏嫌弃,却没松开他,而是用手摩娑着他的耳廓。 「我会担心。」于皓俊被搔的痒痒的,心也很痒,这难得的温情触动他的心,孙夏不温柔,但温柔一次,真的要人命:「孙夏,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是能陪着你一起走的那个人?」 孙夏轻声微笑,于皓俊听着她胸腔共鸣,心里越发柔软。 她低下头,用鼻尖触碰他发旋:「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也是想陪着你走的人呢?」 于皓俊疑惑的抬头,孙夏便捧着他的脸,珍视的看着他:「能帮你我一定帮的,就跟我义无反顾去春满楼救你,就跟你毫不犹豫替我挡枪一样。虽然这次似乎没有多大用途,但是我也想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就和你一样,不是吗?」 于皓俊茫然摇头:「但不是拿你的未来去赌。」 「我未来还能更惨吗?」孙夏笑了,捏了下于皓俊的鼻子:「前阵子我多惨你是知道的,全网黑全网骂,我都怀疑自己杀人放火,似乎有个不明人士发起了全民骂孙夏运动了呢,我还能多惨啊?」 于皓俊只是摇头,像是在说不对,他理解,却也心疼。 狐狸是夜行性独居动物,于皓俊也是,家中变故之后,他习惯凡事自己决定——去救槐序、为了不拖累她而分手等,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自己做的决定,就算错了,那也得自己负责。 但是,在她经歷死劫重生为孙夏后,他们经歷的每一件事,似乎在告诉他,他不用独来独往,他也能有个在暴风雨夜中与他相拥的温暖怀抱。 「还摇头,摇什么?」孙夏这会去捏他脸颊了,逼他赏一个笑才满意:「虽然说起来很飘渺,但我啊,可是很擅长逆流而上,而且每一次,都能更强,不是吗?」 于皓俊不想再被她捏了,又埋她的怀:「知道飘渺就好。」 他对孙夏就是有肌肤飢渴症,见着了她,就情不自禁想要拥抱接触,孙夏也懂,她从不排斥和他的亲近,每一次拥抱接吻都是交心,她强势不柔软,所以藉这些举动,去传达自己的爱意。 两人静静的抱着对方,这一刻很寧静,太阳即将下山,夕阳从会议室的小窗透了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孙夏望着那颗跟咸鸭蛋似的夕阳,抱着她爱的人,很久没有这么寧静了。 「孙夏,」于皓俊抬头:「我突然发现,我们都是很会自我中心的人。」 「啊?」 这么温馨的时候,他在扯什么东西呢。 「你看这一两次吧,我们都想为彼此好,然后也都知道对方晓得此事后一定会爆炸,所以都藏着不说。」他耸耸肩:「事实证明,我们彼此知道后,确实也都爆炸了。」 孙夏可不乐意了:「爆炸爆炸的,谁跟你炸了?」 「没听过艺术就是爆炸啊,我们两个都是艺术从业者,炸一下怎么了?」于皓俊嘴皮子利索了起来,被孙夏推了下,他又抱住了她的腰,说:「孙夏,我们都太有想法,但真的,都是为对方好——今天我终于懂了这感觉,以后我有机会,会事先跟你讨论的。」 玩笑过去,他又认真起来,孙夏当然又柔和了:「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懂吗?」 「懂啊,」于皓俊耸耸肩说:「你爱我啊。」 孙夏切了一声,倒没否认:「你说的对,咱们以后是该讨论讨论。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是要陪着对方一起走的人。」 于皓俊抬头仰望着她,在这暮色之中,孙夏的眼神盛满了温柔,于皓俊看着心旌荡漾,搂着她腰的手又收紧:「你终于明白这事。」 「我一直都明白好吗?说的好像只有你知道。」孙夏没好气,下一秒,却低下头,吻了于皓俊的唇。 他们手牵着手从法院后门逃离,胆子特大,换了装束戴着帽子口罩就进了速食店,在窗边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两个苹果派吃。 他们挨着对方吃苹果派,于皓俊问她:「你猜,我当时看到你走进审判庭时,我在想什么?」 孙夏自恋的本质又在这时崭露无遗:「想着女朋友真美?」 于皓俊被烫着舌头了,却仍要露出嘲讽之笑——还真跟那个粉发长角会读心术的小学生有几分相似。他被孙夏弹了下额头,才说:「我在想,完蛋了,本来我还想着倒台后吃孙夏软饭的,这下好了,我还怎么吃她软饭?」 堂堂影帝,名下好几套房,名牌西装名錶无数,家里还停着好几台名车,居然想着,吃软饭? 孙夏一时无语的瞪着他,于皓俊居然不心虚,耸了下肩表示他是真这个想法。 「哦,看来是想做实富婆小白脸的传言了。」孙夏不惶多让,挑眉:「怎么办呢,当时你记者会上说对我有好感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事之后,老于养不养的起我啊,我赶紧盘算一下我的包,看哪些卖二手后还能有好价的。」 于皓俊默了默,噗哧一笑:「我很好养的,卖几个二手包吧,女王,养我。」 「那不养了,包是命。」孙夏特无情,包和男友,她选包。 于皓俊哀怨的盯着她,孙夏却挑着眉,两人僵持不了多久,不约而同笑了。 今天的天空,是梦幻的红晚霞,身边的人都没注意到两个话题人物坐在这,反而都只是新奇的拍这个美丽的奇景。 然而红晚霞的出现,像是个预告,告诉大家,接下来将会迎来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黄昏日落时,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向着晚霞奔跑,这样跑着,和晚风合为一体,抬头望见,是满天的绚烂又带着点血腥气息的晚霞。 于皓俊握紧了孙夏的手,爱意如蝶翩翩,融进了这馀暉之中。 红晚霞过后,夜幕降临,暴风雨同时抵达,耳鬓廝磨,身上多馀的衣服都卸下,这一晚的故事刚结束了的一部份而已。 「之后,会怎么样呢?」于皓俊的额抵住了孙夏的项颈,虔诚的吻落在她右肩胛骨上的玫瑰。 他们都懂,铺陈的一连串事件,让他们一步一步接近可以揭盅的那一刻了。 「谁知道呢。」孙夏靠在于皓俊的怀里,看来今夜令她满意,快活的喝了口酒,装模作样地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 「ok,这么耳熟能详的名句,你就不必继续说了。」 孙夏回头瞪他,于皓俊笑了,这像是一个暗号,她意味深长地望着男友,放下酒杯,外头雷声大作,风雨交加,一个温暖缠绵的吻蔓延了很久。 暴风雨即将来袭,严格说来这并不是拆巧克力,这结果只是谁胜谁负,但他们还是能在暴风眼内,笑着与对方一起吃着苹果派,吻着对方。 // 这次之后,这两个人终于懂得,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了,对彼此好的时候,也必须在乎一下对方的想法。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虽然都以自己的方式在为对方好,但都是在各行其是,不是吗? 女儿女婿虽然情比金坚,但在爱情里要学的还很多,现在走到这真的不容易啊。 191. 剑入玫瑰(do了!!) 晚霞中狂奔出走,孙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影视剧或小说总爱写黄昏私奔,因为两个很相爱的人牵着手向着馀暉奔跑,那刻爱意交融,真的很浪漫。 开车的是孙夏,于皓俊第一次坐上她的捷豹,引擎发动的那刻汽车彷彿衝进了暮色之中,他们向着仁南的方向去,目的地当然是于皓俊的那座农村小别墅。 孙夏坐在他身上,说了自己怎么暗算梁权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原主离开的事。 玄乎至极,于皓俊都听傻了,覆上孙夏按着心口的手:「都在这发生的吗?」 「我不知道。」孙夏也搞不清楚这是,但重生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他们这种凡人可以搞懂的了。 「反正我闭上眼就会在一条走廊上,我推开门就能见到她,可能在脑里也可能在心里,不知道啊,你知道自己的灵魂到底在哪吗?」 于皓俊是演员不是玄学大师,这话题掠过,又问:「所以,原来的妹妹真的走了?」 「我不确定,但我确实都找不到她了。」孙夏回答,又斜他一眼:「怎么了,想玩人格分裂,一个人可以体验交两个女朋友的感觉是吗?」 于皓俊举双手投降,一句万用:「我哪敢呢。」 良久,他问:「捨不得吗?」 「一点。」孙夏摸着心口:「空空的。」 于皓俊好像也能懂她的这种落寞,他们两个是如影随形的,这样密切的相处了两年,就算互动不多,但心里也总有一点她的位置。 孙夏低声说::「我确实很感谢她给我这个机会重活一次,但我也常觉得,我抢了她的位置。若我没有出现,她就依然能享受父母之爱朋友之情,我拿她的身体取代了她,我就总觉得很过意不去。」 虽然她走前,真的一点埋怨也没有,她热泪盈眶,那种得偿所愿的模样不假。 「真的,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是经歷了太多,养成了这个性格罢了,若有爱,她应会长成不同的模样。」孙夏低语:「若我当初就那样死了,说不定你们也能相遇……」 原主的表情又一次浮现在自己脑里,她靠着于皓俊的肩膀,若有所思:「老于,这也代表,以后没有冯薇,只有孙夏了。」 冯薇已是过去式,而她承接了这具身体,从此活下去的身分,只有孙夏。 未来冯薇会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逐渐消失,但是孙夏,想必一定会比现在更上一层楼,然后在很多人的记忆中存在。 于皓俊听了这话,手也跟着一紧,他停顿了下,去吻她发际:「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世上有个冯薇,我也会记得的。」 「至于佔了原主的位置,你就别想了,交出身体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决定,她会这么做,一定也是想了很久。那既然你已经在这个位置了,那就接受她的好意,把孙夏这个人的人生,活得越精彩越好。」 「而且,你想走吗?」于皓俊把她抱进怀里,去蹭她的脸颊,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背脊游移着:「放弃这些名气化为乌有,又一次丢下我?捨不得对吧?」 又在撒娇,外人都不知道堂堂影帝竟然是这么个撒娇精,孙夏噘着嘴瞇眼看他,于皓俊嘿嘿笑了:「不回答我就默认了啊。」 「喂,你——」 「还有,」他摩娑着孙夏脸颊,她抬起头看,一个吻就落在鼻尖上,重重按了下孙夏的心口:「我不是喜欢这张脸,我喜欢的是骨子里的这个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然后,又一次爱上。」 孙夏怔然,随后微笑,于皓俊说的没错,原主是真的走了,若要自己选择放弃,她好像也无法。 看见她笑了,于皓俊沾沾自喜,又一次让她高兴了,却在这时,覆在孙夏心上的手,被她挪到了胸上。 于皓俊震惊:「哎,你……」 他简直触电一般的立刻收手,却赶不上孙夏解他釦子的速度,她脸上带着俏皮的笑,逼近了于皓俊的脸:「我想这次,我不会离开了。」 他的釦子已经被解开了三颗,敞开的衣领,胸肌若隐若现,于皓俊懵了下,孙夏已经跨坐到他的身上,他才回神:「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除非又有危险,否则就这么活到老吧。」孙夏捧住于皓俊的脸,轻轻一吻:「这个身体,现在是我的了。」 都这个地步了,一切好像都不用多讲,于皓俊了然微笑,眼神跟着一沉,但在这刻,他的理智又急忙的上线:「这里没套子。」 孙夏看他一眼,好像有点扫兴,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这让于皓俊也跟着悻悻然,虽说防护措施十分重要,但到嘴的肉还没咬呢就撤,怎么能不让人遗憾? 却见孙夏从包里拿出了包装盒:「我想也是,所以刚刚经过超商,顺便就拿了一盒。」 于皓俊一时说不上话来,夺过来看,尺寸还是合的——她居然还记得啊! 想起上回在兰北住家险些擦枪走火,孙夏恨恨地说着要他在家一定要准备保险套的话,于皓俊明显忙得给忘了,孙夏显然清楚且有备而来。 孙夏挑衅似的看他,她站着从上由下看着他:「于老师,累了这么多天,我想享受一下。」 暖色小夜灯照着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孙夏这剎那的傲然让她就像穿着克里诺林裙的女王,她嘴角微翘,又摆弄了手上的包装,于皓俊喉头滚了滚——他现在就想鑽进女王的大裙子里。 于皓俊一直是很重视体验的,孙夏躺在他这张根本就如新装的床上,而他就伏在腿间好好的服侍孙夏。 他确实是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孙夏此刻便手搅着床单享受着这时的快感,她不掩饰自己的低吟,每一次动作都能让她感到愉悦。 于皓俊和这具身体的接触不多,但无所谓,他们今天有一整晚的时间,他可以耐心的探索。 羞涩是不可能的,他们都像闻到了血味的食肉性动物,慾望被激起,若有一点迟疑,那猎物可能就到别人口中了——他们可是食肉性的鹰和狐呢。 衣服凌乱的落在床边,于皓俊撑起身子,用力的吻住了孙夏,她的手不安分,趁这机会多摸几把:「练得不错。」 她就喜欢于皓俊这种身材,太健美先生的她也招架不住,精壮胸肌紧实腰腹,又不算太过头,倒三角身材,孙夏喜欢的不得了。 于皓俊顿了下,挑眉:「居然不是说身材进步了?」 「保持就好了,还进步。」孙夏意犹未尽,又捏了几下,直到脸颊被于皓俊狠狠一吻,她才停下来。 她想起以前他们的事情,彼此是初恋,那时候两个人,第一次啟发了身体不为人知的祕密之后,像是上了癮一样,刚出道那时忙得要命,却还是非要找出点时间滚在一起。 那时他还不是这样,青涩的要命,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于皓俊一连问了好几次她的状况,孙夏想,当时她是感到快乐的,就不知道于皓俊有没有了。 不过后来,他肯定也是满足的,毕竟两人交往了好长一段时间,也都越来越熟悉彼此,越来越知道怎么在这床笫之间给彼此带来快感。 雷还在打,雨也还在下,打的这满床湿了一片,于皓俊把孙夏抱起跨坐在身上,细密密的吻中洩出了暗哑的呼喊:「孙夏……」 「嗯……」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了黏糊劲,于皓俊的喘气近在耳边,手指侵入了最私密的圣地,他过来将孙夏的乳尖捲进唇舌之间,大手滑过了她滑嫩的背脊,怀中的人便低喘着微颤着。 于皓俊闷声一哼,一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声音里不无得意:「孙夏,跟你后来交往的小鲜肉们比,谁侍候的好?」 孙夏正陷在这欢愉之中,听到这问题愣了一下——她在被于皓俊单方面莫名其妙分手后,为了洩愤,的确荒唐快乐的过一段时间,泡了很多小鲜肉,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男生,又都是流量出身,爆出来后基本就是被嘲赘婿接着凉凉的节奏了。 冯薇『死』后,她从没在意过这些人,这些人也肯定都没再次忆起她了——打着抱金砖的念头傍上她,被嘲赘婿后前景一蹋『糊涂』,怎么可能再记起影后殿下。 她失笑的说:「这些人我都忘记了,就你还在意?」 孙夏扭动了下,于皓俊便是一瞬失态,接了呼了一声——最私密处紧贴在一起,她氾滥成灾,他硬的跟铁似的。 「老于,这么在意啊?」 于皓俊不自在的哼了声,彆扭的挪开视线,突然就跟背菜谱一样的唸出了一堆人名。 她都忘了的事,他居然全记得啊? 分手并不是出于本心,只是理智要他这么做,所以感性还是驱使着自己去注意这些新闻。 孙夏突然想,于皓俊应该不至于这么神通广大,可以把这些冯氏赘婿的前途都给搞没吧? 孙夏圈住于皓俊,美眸千娇百媚,像是封邀请函,邀请他速速拆阅:「他们那时二十多岁,你都三十多了,体力能跟他们比?再说了,你停机那么多年了,没有练习对象,真的赢的了?」 男人在这件事上可激不得,于皓俊果然咬牙切齿:「谁说不能?」 「那可不一定,」他有意无意的挺腰去蹭,孙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还没到最后一步,我可说不出是谁更好。」 于皓俊蹙起了俊眉,不怀好意的揉了把孙夏的胸,夹起了翘挺的乳尖,私密处手指动作再起,说:「你不承认,那我们就继续这样吧。」 说完又把她放倒在床上,舌尖吸吮着她的花核,孙夏仰起头娇哼,手指本能的掐进了于皓俊的头发之中:「老于你——」 不得不说,他的服务真的有一门功夫,现在被激了,更是用心。 她以为自己和这具身体已经磨合的极好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懂得还太少,于皓俊有的是时间,知道怎么慢慢找,开发这身体的奥妙之处。 「说不说啊?」他的声音是沙哑低沉的,显示出了他也在忍,于皓俊满额的汗,胀的疼了,但为了自尊,他还是忍耐住了。 孙夏笑了,在这当头,她笑得特别开心,那声音娇俏的如同在引诱他一样:「你就继续,我今天不会反过来服务你的,你要受不了就自己进来——反正你现在也弄得我很舒服,我没亏啊。」 于皓俊紧蹙着眉看她,就算现在脱个精光,但还是有个禁慾感在,孙夏舔了舔嘴唇,于皓俊的眉头就拧的更紧了,眼下泛红微起,孙夏敢肯定他一定在偷咬唇肉,否则怎么有心情思考? 孙夏起身,以指挑起了于皓俊的下巴,高高在上,媚眼如丝:「自己选择。」 于皓俊眼神微沉了下,脑内肯定正处风暴,就如外头的大暴雨一样,下一秒,他突然把孙夏摁回床上,还不等她反应,剑刺进了玫瑰的花蕊之中,得偿所愿哼出了声,于皓俊又吻住了她。 他不是一进到底的,因为还不确定她多年没有性行为受不受得了自己,于皓俊很是紧张,直到孙夏又胀又痒,气急败坏的颐指气使,才终于抵不住顶了进去,一撞到底。 一会,迎来无数次的灭顶快感,饶是孙夏这种嘴硬至极的人,也无法否认这时的舒爽。 据研究指出,性行为可以给脑内分泌大量多巴胺,在他们挑明了与天悦作对,还变相承认了恋情,这个应该是给人带来极大压力的时刻,这个无与伦比的性爱确实让他们忘却了压力,只沉浸在这一刻欢愉之中。 滚烫的汗液滴在腰腹之间,娇喘与低吟在那刻混在一起,伴随着床榻吱呀摇晃的声音,孙夏情不自禁喊他:「皓俊……」 「我在这。」于皓俊温柔深情的用着沙哑的声线回应她,他翻过了孙夏,又一次顶进,眷恋的吻着她背脊的蔷薇刺青,一次又一次,把爱意含进了吻里,虔诚又迷恋。 于皓俊这辈子除了母亲与姊姊,就只跟这个女人纠缠的如此的。 他的手大,在孙夏的紧緻的腰腹及光滑的背脊不停游移,像是怎么也不够一样,一遍遍的吻着孙夏的刺青,感受她的哆嗦,一次次呢喃都含着无数依恋:「孙夏……」 孙夏转过头看他,带着于皓俊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身上,一坐到底,轻吟出声,然后用着带薄红的双眼看她,娇媚的笑了:「我知道你最喜欢这样。」 于皓俊眉头微蹙,她坐上来时身体那时的快感不假,他咬紧牙根,那么多年了,孙夏看的出他这时候反应是什么,笑了:「我带着你的时候射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她会很自豪的,他知道,他们的关係里孙夏喜欢佔赢的部分,于皓俊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孙夏已经得意的律动起来了。 于皓俊想,若她没重生,他会爱上其他人吗? 这很难说,于皓俊也不敢打包票不会,但他敢肯定,那一定得耗费很多的时间,他才有可能放下,再对另一个女人动心。 苏哲睿曾经也对他如此快速的爱上另一个人感到疑惑。 很多玄乎的事于皓俊也说不清,他就是能认出她,但也就意味深长,深情迷恋的回答他。 「可遇不可求。」 重生,可遇不可求,她,也是可遇不可求。 于皓俊想到此,把孙夏又一次按在床上,她长发在床上散开,眼尾薄红嘴唇微翕,躺在这洁白床单上美的不可言喻。 他虔诚的捧起孙夏的脸,吻了上去,孙夏还没反应过来,吻越来越细,动作越来越激烈,她难得落了下风,气息逐渐不匀,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却未果,最终呻吟出声。 细细密密的吻间,有深情溢出。 「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 凭着以前的一点印象,还有他们惊人的学习能力,这次性爱确实无可比拟,若明天就死,他们也大概没有遗憾了。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他们挑翻了天悦,那对失心疯的兄弟档可能做什么,谁都不能保证。 曾经在死前没有一次酣畅淋漓的性行为是孙夏的遗憾,那她想,这次她不会再留遗憾了。 为什么她那么多男友里,她最对于皓俊念念不忘? 因为爱,性爱性爱,若其中没有爱,那肯定也得不到其中身心交融的暖意与畅快。 于皓俊从后抱着她,又吻起了她的项颈和刺青——他真的很爱接吻,孙夏想。 她知道他还没满足,她酌了口红酒,深知自己也是。 既然有机会,为什么只要进行一次呢? 孙夏放下酒杯,翻了个身抱住于皓俊,腿勾了上去:「想跟小鲜肉们比,那我就问你,还有没有体力啊?」 于皓俊听懂了她的暗示,眼神别有含意的带着笑,大手抚到了她的腿根:「那你有吗?」 「当然有啊。」 于皓俊终于笑出声来,翻身按住孙夏,急不可耐的吻住她。 满室春暖被笑声填满,接着填补这一室的是起落紊乱的呼吸声。 「你有,我就有。」 // 这是我写过最唯美的车了(认真) 恭喜皓哥终于吃上肉了啦,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哈哈哈xdd 来个无奖竞猜好了,或许大家可以猜猜他们这一晚到底能do几次(这两个成年人怎么可能就一次呢) 反正我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从楼上做到楼下,再从楼下做到楼上。 192. 无人去扶起的盆栽 一道雷劈在山的边缘,春雷响,万物长,微雨眾卉心,一雷惊蛰始——局势演变的很快,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掌握的了的节奏了。 雷都劈在山边了,锦西岭的氛围可想而知的山雨欲来,碎纸机出动,证据要销毁可就得趁现在。 在这深夜关着灯也还在运作的姚家大宅里,姚鸿无人作陪,凝重地踏着红地毯来到了姚渊的房间。 姚渊老早就冲好两杯茶,支开了所有人,待兄长进了门,他喊:「哥。」 他依然带着金边眼镜,尔雅的笑着,他似乎不担忧,但两人兄弟三十多年了,姚鸿当然看着初他藏在眼镜底下那双眼深处的情绪。 门掩上,姚鸿坐下,兄弟间没什么需要迂回的,他开门见山:「阿渊,赶紧收拾行李,几天后去美国吧。」 姚渊的嘴角落了下来,他当然懂这意思:「不,哥,你去吧。」 姚鸿却坚定的很:「你去,我得留下来撑场子。」 「我只是个盛昭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公司实际没什么权力,如果查我也查不出什么——但哥你不同,你是总裁,要查一定先查你。」 「这我能不懂吗?」他握住了弟弟的手,包覆在掌心拍了拍,很难得露出了慈兄的样子:「天悦倒了我还行,倒了你万万不可,更何况我们两个都倒?姚采负的起这担子?」 姚渊垂眸,摇摇头,神色显而易见落寞:「爸爸不会想看到我临阵脱逃,我自己也不想。」 「这不是临阵脱逃,以后这公司倒了,还得靠你撑起来——我跟你之间,当然还是你更有可能把这个公司再次扶起来的。」 他又一次拍了拍姚渊的手,似乎是想改正他的想法,也想趁最后机会和弟弟多些温馨片刻:「我们不能两个人都进去,你一向是很理智的,懂我的意思对吧?阿渊,你腿不能站,知道监狱里什么样子吗?那都是群欺善怕恶的坏种,你这样子的落魄公子哥,是最容易被欺辱的那种。」 姚鸿摇摇头,自嘲一笑,透露着对自己的嘲讽:「哥无能,果然老姚当初是该把公司留给你才对。」 姚渊沉默,只是拿起茶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雨还在下,雷还在打,山雨欲来风满楼,阳台的植栽已经被这强风吹倒,却无一人去将其扶起,任何它躺在地上。 谁能扶呢,姚鸿自顾不暇,姚渊腿脚不便,那还有谁呢? 谁也没想到,春天的风雨这么的强。 「事到如今,说这做什么?」良久,姚渊抽出自己的手,反将哥哥的手握在掌心:「我会去美国的。」 这样才对,姚鸿难得放松微笑,又说:「我知道文颖和你关係好,我相信她会没事的,所以别把她带走——毕竟我这边还是得有一个可以掣肘vargas武器。」 「你想什么,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姚渊笑着解释,一瞬间兄弟俩的氛围好像回到了无事发生的那刻,他们只是姚家的一对最普通兄弟,兄友弟恭,没参进这些深不见底的事情之中,一切都还单纯。 交代结束,姚渊愿意去美国那就最好,姚鸿如释重负,寒暄几句准备回了房,这时,姚渊低着喊了声:「姚鸿。」 不是哥,而是连名带姓,好像回到了他们关係最生疏的那几年间。 姚鸿回头,姚渊却没看他,只是看阳台吹倒的树,说:「是啊,当初老姚是该将公司留给我才对。」 姚鸿黯然:「你怪哥吗?」 「……怪什么,我如果怪你,我死乞白赖要和你一起面对做什么?」姚渊缓慢转过头来,看着兄长,又是日常那温润的模样:「哥,我得列个去美国该带什么的清单,早上我再连络申签的——你也快休息吧,晚安。」 门又再度掩上,姚渊看着窗外斜斜的暴雨,听着轰隆作响的雷,摸出了菸盒,他腿残了之后,就戒菸戒酒了,这是睽违了很久,又一次赖上了尼古丁。 那棵树依然躺在风雨之中,没人去扶。 * 咖啡厅角落,傅左琳翻完了资料,半信半疑地朝眼前娇小的女子看了一眼:「徐小姐,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帮我?」 这位神秘的徐小姐似乎才刚出社会,也就是这个年纪,才仍会有一腔热血,试着想要打破局面去拚搏一番。 徐小姐抿了下唇,藉着低头喝咖啡的时间思考,掠了傅左琳一眼:「因为你是真的需要这份文件的人——而真的需要的人,就会帮我。」 「我能信你,对吧?」傅左琳又一次翻开了纸本资料,掠她一眼︰「说实话,得来太轻松,我其实有点……」 「反正你再落魄,也不会有现在落魄了。」徐小姐说了真心话,两人都尷尬一笑,她又说:「也不轻松,若我早点下定决心,你这一年根本不必熬。」 傅左琳认同,她这一年里到拨放委员会来回奔波几次了,徐小姐若想帮她,不必到现在才出手。 但这个女孩,终究太年轻,她想要改变这个职业环境,却还没有勇气,非得酝酿许久,才开始费尽心思搞出这份资料,并将这份资料交给傅左琳。 徐小姐低语:「我要的只是黄典下台,而你要的也是,有共同敌人就能成为朋友,不是吗?」 傅左琳问:「你想拿我当枪使,至少得有办法,你有什么计画吗?」 「现在话题最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徐小姐也是苦恼:「现在大家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度已经没这么高了,傅导,这对你而言,也是个困难。」 《花开两生面》的新证已经发下来了,意味着即日起可以重新开拍,但这是一个曾经涉嫌洗钱疑云的剧,说不定观眾们又会道德观爆棚的发起抵制拒看。 傅左琳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不算她这一年来的奔波,她光筹备这部戏也花了好几年,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钱如水流? 他们俩都知道,现在要有个契机,让大家重新看回这个事件。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傅左琳将资料收进皮包里,没给正面回应:「我回去研究研究这份资料。」 徐小姐离开后,傅左琳往后一倚:「你都听到了吧。」 背对着坐在她身后的人低头啜饮咖啡,抬头时,帽簷下隐隐可以看见一双狐狸桃花眼:「我懂她要的意思,一个适当爆发的机会,否则这么乾巴巴的爆料,又无权无势,不用一会,话题热度自然会消散。」 「你信她吗?」 「傅导如果不信,怎么可能和徐小姐私下碰面这么多次?」她的话语里含着笑,隐隐有几分调侃。 「有道理——我不过也就是想听另一个人给我一样的答案而已。」傅左琳轻笑一声,仍然没有回头,他们二人的对话,都相当平静且小声:「孙夏,你有什么想法吗?」 孙夏放下茶盏,抿着嘴微笑,手机正好拿在手上,就成了她把玩的物品。 侧敲三下,旋转,再五下,又一次旋转,再次侧敲三下。 「傅导有信得过的媒体吗?」 傅左琳端起了奶茶,眼神微沉:「当然有几个。」 「如果是信得过的好朋友,那么,先跟他们说好,之后让徐小姐将证据交给他们曝光。」 傅左琳惊呆了,她猛地转过头:「这样根本就不是她要的所谓的强力曝光机会。」 「傅导知道的,好戏得慢慢烘托,一上来就平地惊雷,没人入的了戏。」 孙夏微笑,端起咖啡,翘起尾指,优雅地又喝了一口:「好戏得一环扣一环,才引人入胜。」 // 快完结啦,最大的谜团正在收束之中,所以也写的比较艰辛一点哈哈哈 193. 暗潮汹涌的半年会 几天后,天悦娱乐的年初大会如期举行。 託于皓俊的福,天悦娱乐这阵子可不安寧,乔贵鱼法庭惊天一爆,此案从民事诉讼变为刑事案件,耶玻优开始接受额外调查,而被牵连的天悦岂能置身事外? 而在这时,于皓俊也正式宣布与合作十四年的老东家拆伙不续约,后续发展还待日后公布。 紧接着,天悦二少爷姚渊在这个时候竟前往美国——表面称是去参加研习,但这个时机,可就耐人寻味了。 陷入官司,摇钱树还是被公司逼走的,此外二公子还出走了,在这人心纷乱的时刻,天悦只能召开年初大会安定股东们的心。 会议即将召开,股东们陆续就坐,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毕竟演艺圈的钱好捞,谁都想分一杯羹。 姚鸿穿着靛蓝色西装笔挺,礼貌地和这些叔辈们招呼:「吴总,各位叔叔,这件事情,稍后我哥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一个年约六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挺出了大肚腩,摩娑着自己的肚皮:「那是,叔叔相信你们啊,给艺人下药这事怎么可能呢?肯定那个人在法庭上作偽证,你们兄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偽证罪可判七年,他若因为这件事被抓进去,自己会被调查更多,可得不偿失啊。」 一个凉凉的男声在此时加入他们的对话,吴总和姚鸿都看过去,声音方向处,于皓俊同样着正装,与苏哲睿一起来到现场。 他的到来,无疑是让大家震惊的——这是又要来闹场? 吴总可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这不于老师吗?您居然愿意出席这小小的半年会?」 「吴总,我也是股东。」于皓俊却不当一回事,扬着手上的邀请函笑了:「不多,但也确实有份。」 吴总噎住,白以旭在这时参进了话题,朝场边的自助吧比划:「吴总,这边请,那头我们还准备了食物,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吧——姚总,一起用吧。」 白以旭不愧是曾经被当接班人栽培着,处事相当机警,支开了两位总,现在就他和于苏二人相对,于皓俊的嚣张都显得有底气,他刻意的摆弄着邀请函:「白董事,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呢?」白以旭带着温和的笑,朝旁边比划,意有所指:「现在合约还没到期,于老师就仍是我们家的艺人。」 方才吴总这一搅和,算是把气氛搅的暗潮汹涌了,所有人都知道这,这两个人在较劲,于皓俊今日特意出现,其居心也颇耐人寻味,而白以旭保持着风度,倒是在大家心里赢得了不少讚赏。 于皓俊笑了下,也点了下头:「谢谢白董事——对了,可能我多此一举,但提醒你一下,等会会议中,可别带着单边耳机,很不礼貌啊。」 白以旭没多回答,只是垂下眼眸,摸了下耳机。 股东会议能开些什么内容,无疑是在这当头稳住所有股东的心,但苏哲璟倒是没出席,苏哲睿说:「那胖子早就做好准备,梁权一出事,他立刻把股票全都拋售出去,这么做我爸也拿他没辙。」 「还是挺聪明的。」于皓俊低声回答他:「那没留给他的股票,不就成了你的?」 「我?」苏哲睿冷笑一下:「我可不想要这家公司的股票。」 说得没错,他们两人手上的股票,早就预先交给了理财经理人,在这一刻或许已经开始拋售——他们给了个时间点,下午五点前,不管是跌是涨,必须将他们二人的股票全都卖出 「这公司的股票,就留给我老爹吧——在他发现两个儿子都不可靠后,还可以望着大跌的股票,盼望着它止跌回升。」 于皓俊被他逗笑,他其中的阴阳怪气味太重,怎能让他不笑?两人拳头一撞,于皓俊问:「这么说,要跟着我走人囉?」 苏哲睿没有回答,只是轻扬下頜,成竹在胸拋来一眼,两人共事十五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这一眼含意? 于皓俊笑了,以肘捣他:「兄弟,以后还得跟我纠缠一阵子,还请多指教。」 「没问题的。」苏哲睿回答,然后下顎一指姚鸿:「先过这关。」接着起身,拍了拍于皓俊的肩膀:「我去给你接人。」 台上,姚鸿正操纵着投影片,于皓俊则东瞧西覷,对上了白以旭打量的眼神,还笑着回了一眼,看得后者毛骨悚然。 他倾过去和身边的亲信吩咐:「看看于皓俊跟苏哲睿手上到底还有多少股份。」 若股份少,那到时候他要做乱,就亮出他的配额,商场是个现实的世界,你钱少就别说话。 尤其苏哲睿还离开了,这让人更加不安,这段时间,已经证明他们从前都是低估了这对卧龙凤雏。 姚鸿感到不太舒适,其原因是因为他和于皓俊之间的关係,一直以来是他处于上位,而于皓俊是谨小慎微的那个,如今他张扬起来,非但不习惯,还感到不自在。 于皓俊像是藏着一手,而自己已经摸不透他了,掌控不了的感觉,很差劲。 先前一个让他也有这感觉的人,也跟于皓俊有关,便是白夫人——现在的于皓俊,就和白夫人很像,像是已经孤注一掷,开始把手上的牌都丢出,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 姚鸿心有鬱结,投了一眼给总助:「邱总助,你替我一下。」 他想休息一会,好好想想怎么用自己手上仅有的、且最能拿捏住于皓俊的牌。 那张名叫槐序的牌。 邱总助打从进天悦就跟着姚鸿,那可是从小姚总时期就跟着的,替他做了不少骯脏事,对于姚鸿和于皓依这一段情,还有和于皓俊的矛盾,他都略知一二。 「我会办好的。」邱总助上台前,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邱总助上台时,往于皓俊那看了一眼,可人家压根子没在意他,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滑手机呢。 那还能说什么呢?但虽说心态还不错,只是整个匯报期间,邱总助还是不由会注意于皓俊那,总觉得他掖着什么,很不安,而这种心情浮动的状态,怎么可能匯报的好呢? 底下的人都发现了,姚鸿姚渊兄弟不可能没察觉,这时邱总助说话就越是磕绊。 他抿了下唇,赶紧将流程进入最后阶段:「此次股东会议到此结束,若大家有任何问题,可以现在提问——」 「我有。」于皓俊举手:「既然能提问,我就直白的问了——公司里有一项来去不明的大量款项流往开曼群岛的一个人头帐户,请问一下,我能够了解这笔资金的来去吗?」 皆得感谢苏哲睿几个月来不动声色的调查此事,加上于皓俊在公司佈下的人脉蜘蛛网,这件事不好查,但对他们而言,却也不是查不到的。 所有人神色皆愕,吴总明显胳膊是向姚家弯的,马上为之辩驳:「许多公司都会在开曼群岛或摩洛哥註册,于老师是演员,估计不懂吧?」 这语气还带着嘲讽,谁都听得出里头的阴阳怪气,就看你站哪边了,偏姚家的都在掩嘴偷笑,而不站队的就尽可能不动声色,内心也抱着看戏的心情。 「开曼群岛和摩洛哥可是眾所皆知的避税洗钱天堂呢,于老师不懂也很正常——他又没逃税洗钱。」 一个女声突然发言,那声音让人听来彷彿置身在薄雾未散的清晨,看着露水残留在玫瑰上,一股清冷带凌厉的感觉袭来。 眾人回头,皆是诧异,就只于皓俊,露出了微笑。 孙夏从座位上站起,穿着一身黑色薄纱刺绣玫瑰衬衫搭配下身收腰酒红色a字裙,脚踩三吋红底高跟鞋,她走上中央走道的地毯,摇曳生姿,却不显摇头晃脑,姿态优雅高傲,分明是个才二十初的末少女,气场却不输给在场许多老油条商人。 她走上台,接过早已愣神的邱总助手上的遥控器,双手撑着讲台,从容一笑:「既然提到这个话题,那么,我们不妨就请姚总好好解释,到底开曼群岛的那笔帐是怎么回事吧?」 吴总是绝不可能让自己被这么个乳臭未乾小丫头压制的,二话不说反击:「不要乱曲解我的意思!你又是谁,凭什么来这还胡乱发言,这跟你什么关係?」 看来吴总并不是个经常关注演艺圈的人,竟是认不出这半年里话题最高毁誉参半的女明星孙夏,但孙夏这度量也不会在意这,她笑了下,与吴总相比姿态是优雅自信的多。 「还真和我有关係——因为收取来自开曼群岛贿款的人,可是当初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所在剧组洗钱的黄典先生。」 194. 内幕 「这件事导致我半年里都没戏拍,只能上点综艺,更惨时就只能在家抠脚,这件事到底和我有没有关係——这位先生,你觉得呢?」 孙夏说到在家抠脚时于皓俊偷笑了一下,苏哲睿后头才进来,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好奇的问:「笑什么呢?」 说实话,这种事还真不该吴总和孙夏吵,两个其实不是天悦体制内的人员,但姚鸿的威严及人设要顾,他乐得有人替他出这个头。 孙夏的话把吴总给噎住了,他自然还以为孙夏还在过那种落魄生活,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多少人给孙夏递本子和代言,多少人想要当孙夏『涅槃重生』后接的第一部戏,这不用多说什么,话题度自然是够够的。 他不说话了,孙夏当然又一次把控住局势,她笑了下:「那么,我们的话题可以继续吧?」 这摆明来闹场的却还劝不下来,姚鸿立刻和旁边人说:「想办法把她给我弄下来。」 孙夏馀光当然也有看见来人上台了,自然也知道衝自己来的,但她速度快,撳下按钮,投影片公布在大家面前。同时,于皓俊也出手一拦,握住了那名保鑣的手:「不好意思啊。」 苏哲睿也趁势拦住了另外一位保鑣。 他的父亲苏杰胜站起:「阿睿,回去!」 苏哲睿却不以为怵,懒懒地笑了:「爸,我已经三十多了,不是你可以控制的年纪了。」 姚鸿也同时站了起来。 于皓俊转身面对着在场所有人,扬声说:「我想,各位股东及天悦的所有员工,应该也都很想知道,我们的钱到底流向了哪吧。」 几个本就是于皓俊心腹的人立刻附和:「是啊。」 「想知道。」 「什么洗钱,到底去哪了?」 孙夏和他相视一笑,接着说:「我想,贵公司也得好好交代一下前阵子的争议,不论是弃磊保权事件、公司对艺人下药、还是旗下艺人涉嫌杀人未遂——顺带一提被害人还是我,以及这次的洗钱贿赂风波,我想不止我,大家都想要一个交代吧?」 『弃磊保权』视最近话题度不亚于孙夏的一个词,在场,听见这事,就属文颖反应最大。 虽说应该不是孙夏所为,但她还是想,孙夏总归不算太无情,在这件事上,无心插柳的洗清了文磊的名声。 她还记得文磊在电话中喜悦不已的告诉自己,公司男团出道的事已经提上日程,最快这一两年,他已经努力争取这个资格了。 姚鸿都不必去看文颖,就知道她已经被打动——虽说整个弃磊保权的内幕她是最清楚的那个。那其他人也不用看了,应该也已经对此事產生好奇了。 有人鼓譟,底下就开始嘈嘈切切,姚鸿也知道,事态已经不可逆转,他双眼微瞇,望向也正看着他的于皓俊。 他想不明白,当年那个在自己面前还青涩,听到自己有出道可能时欣喜若狂,一切都像张白纸一样单纯的少年,是怎么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于皓俊的笑不如方才嚣张,他将一切张扬歛起,凝视着姚鸿,没笑,也没怒,就只是深沉的望着。 姚鸿最终还是坐下了。 孙夏适时的捉住了时机,投影片早就在上头放着了,亮出来的是天悦的不正当资金流出,她说:「天悦娱乐集团在1991年于英属开曼群岛註册公司,当然我知道,开曼群岛註册简单,成立要求宽松,所以当初创立时会往那开,无可厚非——我的意思也并不是说每家公司都是打着逃税的念头在那註册公司,别想太多。」 说到这,她不怀好意的朝吴总咧嘴一笑。 孙夏又说:「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我要说的,是从去年开始,就有一些资金流通,有的从摩洛哥流进,有的是是从维京群岛——在场都是搞商业的,应该都知道这些地方和开曼群岛的相同之处。」 「这些资金,累积起来,居然有这么多——我想请问一下,于老师,你敢说去年你的收入,有这么高吗?」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去年也几乎在家抠脚的于皓俊笑:「我当然不敢说。」 既然全公司最赚钱的艺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表示这笔庞大的离谱的资金来源,并非艺人收入赚取的了。 听了于皓俊的回答,孙夏了然的哦了声,饶有兴致:「看来天悦有一套特别的赚钱方法,而且成功逃税,甚至没把这笔钱发给各位员工呢。」 底下当然也有人不服,嚷着:「你这是怎么来的!这是非法的行为!」 只闻苏哲睿凉凉的说:「是我给的,法律责任我负,毕竟是我好奇的事——至于是谁给我这个权限的,麻烦大家想想,我是谁的儿子吧。」 这不是眾人皆知的吗?苏杰胜脸色皆白,他大概没想到自己顺遂的人生,连跌两跤,全都是宝贝儿子们使的。 苏哲睿使了个眼神,孙夏笑了,又操作着遥控器,亮出下一张投影片:「而这些钱呢,又分配到国内以下六个帐户里。这五个户头如今我还查不出分别是谁,但我想,姚总、姚小姐,还有人在美国的二少,或许可以告诉我答案吧。」 问了也不是真要他们答,孙夏按了下一张投影片,「但我可以告诉大家,这第六个帐号。这呢,是我靠内线拿到的——影视播放审核委员会的内部帐务资料。」 「大家请看这里,可以看见,这个帐户,正是我刚才公布给大家看的开曼群岛帐户,此帐户匯了大量金额给了影审会。」 「这个时间点呢,差不多就在去年四五月,《花开两生面》被强制停机拍摄,遭指控涉嫌洗钱。」 孙夏停顿了下,将问题拋给大家:「有这么巧的事吗?」 是啊,这实在太巧,巧的都要让人惊叹一句刻意,孙夏的提问同样也是底下不知情人士的问题,他们渐渐被孙夏带入了话题,也开始思考,这到底是真是假。 孙夏这个人不是无懈可击的,但是一旦让她掌握了优势,这位善于说故事编故事的女演员,一定会让你沉浸在她塑造的故事世界里。 孙夏看着姚鸿,微笑,说:「姚总,做事确实乾净,但,还可以再更乾净一点。」 这确实是褒奖之意,若不是孙夏有内线,傅左琳又得到影审会内部帮忙,她是不可能查到这的。 但是,偏偏天助她也。 这些数据先不论真偽——毕竟这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可以找出答案的事,至少现在孙夏敢亮在眾人面前,就表示有十分的把握。 这个时候若回答,那姚鸿该成什么了,他沉默,也没去看孙夏,只是手一挥,又有两名保鑣上台。 孙夏见状,轻声笑了,也不需人拉扯搀扶,自个儿就从台上走了下来。 她不可能让自己狼狈,更不可能低头,就如大昭帝国第二位女性君主姜兰时说过的那句话——一辈子都要优雅,死也要优雅,首先,就得先挺直脖子,不让皇冠掉下。 「我就再问最后一句,姚总。」她捎上于皓俊和苏哲睿,临走前,回头望着姚鸿坚决不回头的背影:「我的戏可以重新开拍了吗?」 * 于皓俊和苏哲睿是一道来的,而孙夏则是苏哲睿从外接应进来的,她车停的不近,所以于皓俊便决定载她去取车。 苏哲睿像是看透了于皓俊一样,挑了挑眉:「我看,送我出去后,我自己打车回家吧。」 「说什么呢。」于皓俊瞟苏哲睿一眼,倒是光明正大:「我会送你回家的。」 「那小孙怎么办?」 孙夏说了一大段话,正渴着,从天悦附设超商买瓶水出来正好听见问题指向自己,笑着回答:「我有车啊。」 那还真该感谢他们大发慈悲,愿意割捨独处时间,让于皓俊载苏哲睿回家啊,苏哲睿笑中不乏戏謔:「我光想到我们三个人坐在同台车上,就觉得挺有趣的啊——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呵,刘德华啊。」于皓俊和他的相处一向都是斗嘴包含着真心,「若真这么想,就去告白啊,祝你早日从单身狗行列毕业。」 苏哲睿真的气都噎住了:「你这傢伙——」 孙夏倒是完全不知这对的进度,好奇的很,挽着于皓俊的手倾过去问:「睿哥,你跟我老闆,到底怎样啊?」 她对别人恋情的敏锐度时好时坏,比如顾雨恩和赵晴方吧,他们俩的猫腻她就看的出来,但也许是顾雨恩没想过要藏,而冯蕊却害怕被人看出情愫。所以就算曾经是姊妹,她也到重生后经过于皓俊提才知道他们是双箭头。 更以前是姊妹都不知道了,现在只是老闆和员工,她就更难清楚掌握他们的恋情了。 谁知这问题问的苏哲睿愣了一下,他收起嘻皮笑脸,轻叹一声:「我想我该放下了。」 孙夏惊讶极了:「放什么放,你都还没努力过,为什么要放下啊?」 「小蕊——不是,总之,你总监感觉对我没那个意思。」 于皓俊说:「我倒不觉得她没那么意思,你怎么突然就这么说了?」 「感觉得出来啊。」苏哲睿的眼神黯淡了些,虚弱地笑了下:「这么多年了我都没给她一点表示,谁愿意等?小孙你说,要是这傢伙让你这样乾等,你愿意吗——」 话语还没说完,根本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赫然看见一蒙面男子朝他们直衝过来,锐利的针头在灯光下折射出了凌厉的光,孙夏几乎没过多考虑就扑过去护住于皓俊,两人齐摔在地,对方变本加厉高举起手再次行刺,电光火石之间,谁也看不清怎么回事,只感觉一道黑影落下,遮住了他们的光。 对方似乎也错愕了,他没想到最后这针竟是扎在不对的人身上。 于皓俊愣怔原地,看着挡在他身前,以胳膊替他挨针的苏哲睿,失声:「哲睿你——」 针筒里不知装着什么恐怖东西,药效很快,苏哲睿额头间已经浮上一层薄汗,脸色煞白,他转头看着于皓俊,虚弱的扯了个嘲讽的笑容。 「反应太慢了你!」 195. 苏哲睿昏迷 苏哲睿被送上救护车时已经呈昏迷状态,紧急送到端和医院,景禕听闻这事,立刻请同事过来关心,并且马上接手苏哲睿的案子。 这是自己人,还是可以放心的,算是这些烂事中的一大幸事了。 而从他入院至今,已经三天了,苏哲睿仍没有醒转的意思。 「他的脉搏……以一个三十多的男人来说,非常的弱。」 景禕就事论事,这种时候,于皓俊也不要他迂回委婉。 他几乎24小时都守在病房这,期盼着苏哲睿能早日清醒,而孙夏也只要有空,就到这陪着。 她清楚这两人的羈绊有多深,在她还未牵扯进这件事的时候,这两个男人是互相依靠扶持着走过来的。 他懂他家的难为,他也知他家的复杂。 景禕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好事,孙夏牵着于皓俊,可以感觉到他的哆嗦,眼神也透出了恐惧。 他想问,但他又很怕问出来不是什么好答案。 那天给他们扎针的人,立刻就上銬送了警局,虽然他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于皓俊和孙夏的黑粉——为此他还编了套说词:『本来是孙夏粉丝,但她居然在上升期谈恋爱,因此由爱生恨,至于于皓俊,就是勾引孙夏的男狐狸。所以这针扎在他俩谁身上都没问题,却想不到苏哲睿竟见义勇为的挺出挡针。』 过激粉年年有,多的是跟踪潜进家里的私生饭,这理由竟悲哀让人觉得合理。 但是,在天悦的地盘上,这么光明正大不怕死,那就说明了他是地头蛇庇护的。 在孙夏和于皓俊于半年会上爆出了天悦洗钱涉贿的大祕密后,姚鸿可能已经图穷匕见了,少了军师弟弟在旁,他就只能用针筒刺客这种又快又暴力的方法去解决他们。 而且,就如针筒刺客说的一样,无论他捅到了谁都有意义,今天躺在床上的无论是孙夏还是于皓俊,都一定能将另一方的心态全都打碎。 只是他们没想到,苏哲睿竟然会义无反顾的替于皓俊挡针。 这也是有效的,因这个人是苏哲睿,于皓俊现在的心态也是崩的。 所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管,只专心等着苏哲睿醒。 外面倒是真发生了很多事,于皓俊在天悦素有自己的人脉网,虽然老大现在心头混乱,但底下人还是在网上爆料洩漏出去,只是巧妙的把起头的人的孙夏和于皓俊这事省略了去。 赖于互联网的发达,天悦洗钱及影审会贪污的事被公布在网上,而黄典的部分,这也不成难事,顺水推舟一下,大家就想起一周前的新闻。 一周前,影审会的前员工不变声不露面进行一次採访,访问中她指出黄典在职场上的性别不平等对待——比如会议中指示女性主管泡咖啡端茶,说这才是你们在职场上该做的事、或者直说女人该回到厨房而不是办公室,更以不明原因资遣了几位女性工作者,其中包含待產时及生產后重返职场的女性。 在徐小姐的爆料及天悦的贿赂风波后,也有员工出面指出,当初黄典之所以找碴傅左琳的戏,一切都只是因为:「女人能拍出什么好戏?肯定是拍来洗钱的,查唄。」 傅左琳得知此事,只是简单的回答:「绝无洗钱,女人也是会有想要拍出优秀作品的梦想。」 在这个男女平权意识越来越蓬勃的社会里,黄典此举,是在踩许多女性的底线,而天悦帮助黄典这种人物更是招惹更多骂声,一时间股价大跌,国内第一娱乐公司地位摇摇欲坠。 事情发展才几天,黄典就火速下台,而新上任的影审会主席也还《花开两生面》一个清白:「我上任后,又重新查了一次案子,洗钱一事,子虚乌有——还请傅老师未来继续为我们呈现优秀的作品。」 影审会的事可以重拿轻放,但天悦的事可不行,政府机关已经宣布介入调查,要查查这神秘的娱乐世家到底玩着什么样的金钱游戏。 天悦的股价崩盘,持续下跌,演艺圈经纪公司龙头地位显然就要换人了,这对苏哲睿来说绝对事一大喜事,他做到了替母亲报仇,把生父手上的股票全都变成废纸,然而,他却在这昏迷不醒。 孙夏本是想,趁着政府机关介入调查洗钱一事时混进锦西岭豪宅去查所谓的密道,但一切在棋盘上下的再好,都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故。 于皓俊忐忑的问景禕:「景医生,你直说,危不危险?」 孙夏感觉于皓俊握着自己的手在发颤。 她无能为力,只能回握住他,就算微不足道也没关係,多给他一点力量。 「没有原管液体,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物,但我推测是苯二氮平类的药物,所以才导致了苏先生心跳过慢与昏迷。」景禕也只犹豫了一会,实话实说:「于先生,你自己应该也有发现,他的呼吸很慢。」 于皓俊的手更紧了,他几乎像是被触电了般瑟缩了一下,才强忍着情绪继续牵着孙夏的手。 「现在也只是勉强吊着他的生命,如果你们能知道他到底被注射了什么药那是最好……但也尽量是在这几天。」景禕的表情越发的凝重:「昏迷过久脑内缺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醒不过来还是好,最怕就是醒来成了……」 景禕没说白,但也能猜出一二,或许得一辈子卧床,也可能醒来成了植物人。 那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景禕离开后,于皓俊松开了孙夏的手,一语不发,就这样用着疲惫憔悴的眼盯着苏哲睿。孙夏知道他想要点时间静静,体贴的要走,却被于皓俊拉着。 他这时候真像隻落水的小狗,湿漉漉的可怜的要命,牵着孙夏的手,眼神却没离开苏哲睿。 「陪我一会,好不好?」 孙夏心一软,走过去抱住他:「我今天就是来陪你的。」 于皓俊微抽了下鼻子,脸埋进了孙夏怀里,把脆弱藏起,只是抱着她的腰,一字一句都是艰难:「乔贵鱼的话这几天一直在我脑里徘徊,他问我怎么不好好当个演员就好,我想想也是——若我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很多事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你也好,哲睿也好,都是因为我一个决定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 她是看着这个男孩从青涩走到成熟的,孙夏清楚最初的于皓俊对成为演员有多大的憧憬,当时他被姚鸿告知入选预备演员组时,立刻衝了回来二话不说抱住了她。 那是他们第一个拥抱,但谁也没觉得不妥,她当时欢跳的替他开心。 那个有着伟大演员梦的少年,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最后一步步的走到现在这个,成了这个深沉隐忍的影帝,其中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似乎答案都在面前,却谁也不愿去揭开这个谜底。 或许最初就是错的。 但其实他一开始,其实真的只是想要演戏、热爱演戏罢了。 于皓俊的肩膀轻颤着,孙夏轻抚着他的头发:「他会醒来的。」 就算他们都知道可能几乎零,但这样肯定的话,在这个时候也能带来点力量。 于皓俊点头,将脸埋的更深,贪恋此时的温暖,声音近乎耳语:「让我这样抱着一会就好了。」 这么多年的经歷,他已经学会自己消化,他这时贪心了点,要一个陪伴,而这个人若是孙夏就是最好。 然而寧静不到一会,电话突然来了,现在正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刻,而以往都会替于皓俊安排好一切的苏哲睿此时昏迷不醒,团队没有个头一定会乱,所以于皓俊得亲自下阵指挥。 于皓俊的情绪收的很快,一会就跟没事人一样走到窗边低声通话,孙夏担心,却也没再去看他,转看起门外来。 门外来来去去,于皓俊说什么也要让苏哲睿住最高级的病房,经过的当然也都是地位高的,但人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廊道上走,很快的孙夏看腻了,想低头看手机时,简数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简数当然也是一脸疲倦,孙夏对简数满是愧疚,赶紧起身去迎:「数姐。」 她现在忙的一蹋糊涂全拜孙夏所赐,但幸好早就有跟孙夏通过话,知道她和于皓俊的真实关係,所以当孙夏在法庭上官宣后,她还不至于忙的跟路易十六一样找不到头。 简数真的是个很贴心的经纪人,也或许她心底已经认定了孙夏这个艺人,所以愿意鞍前马后,孙夏对她总是亏欠的,她这几天也是陪着简数一起开会救火,只是简数总说︰「衝了这波热度,未来问鼎顶流不是问题——下个月我们拍完《争凌》后,接下来得开始挑本子了,拍完《花开两生面》后我们就进组去。」 完全不想错过一丁点热度,简数并不在意孙夏谈恋爱或搞出什么劳什子,别犯罪就好,还能在演艺圈生存就行,她就还能把这个艺人带上巔峰。 孙夏打算给简数冲茶,她却摇摇头:「我只是来见见你而已。」 这话说的,好像她下一秒打算离开nuit了,孙夏苦笑一声:「我们不是上午才见过吗?」 「嗯,所以真正要见的人,不是我。」简数笑了,往门外一看,轻声喊:「蕊蕊,躲着做什么,进来啊。」 等了几秒,冯蕊探出了头,眼睛微红,披着头发犹豫着要不要进病房里。 孙夏和于皓俊都吃惊了。 她缓步走进病房,还是一身职场女性套装,但是头发散开眼睛泛红的样子显示出了她的脆弱,剩下的底气不多,birkin也撑不起她的坚强了。 「她想来好多天了,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不好意思来,我才想说藉来找你让她当藉口来的。」简数低声和孙夏这么说。 苏哲睿说冯蕊似乎打算放弃,放下这场耗时已久的暗恋,或许冯蕊本也是这样想的,但这个想法在苏哲睿被刺昏迷后烟消云散。 一听到消息,还是会担心,还是会忐忑不安,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呢? 孙夏上前去握她的手:「蕊姐。」 冯蕊虚弱一笑:「公司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孙夏点头,迟疑的看着于皓俊——但这是否一切安好,很难说的清。 于皓俊通话结束,走过来握了简数和冯蕊的手:「我给两位造成麻烦了。」 「确实是大麻烦,不过还可以。」简数微笑,然后朝于皓俊使眼色让他说点让冯蕊安心的话。 「不乐观。」于皓俊却直说直说,说的冯蕊脸都白了。 冯蕊整个心似乎都碎了:「怎么会这样?」 于皓俊却退了一步,向冯蕊鞠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突然行这么大礼,冯蕊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让他别这样:「于老师别这样,和我道歉做什么。」 「我替他和你道歉,他为了保护我,而让他喜欢的女孩子这么伤心,他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又一次鞠躬:「冯蕊,对不起。」 「你别这样,真的……」冯蕊摇头,赶紧去扶于皓俊,又是疑惑:「但你说,他喜欢我……」 看这表情,冯蕊并不相信苏哲睿喜欢她的事,她含着泪啼笑皆非,表情说出了一切,她觉得于皓俊在说笑。 于皓俊却格外认真:「他喜欢你,我很怕未来这些话……」他噎住,这些负面的话他不敢说。 「总之,现在他前景未卜的状态,我不会替他说的,他不希望你傻等,我也是。我相信他有一天能清醒告诉你,他到底有多喜欢你——」 「你告诉我吧。」冯蕊却打断他的话,握住了于皓俊的手腕,杏眼闪着泪光:「这些年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不是傻等,我想知道。」 「我说过了,若他不醒——我们不想你傻傻的等,冯蕊,你懂吗?」 「我都懂!」冯蕊的情绪激昂了起来:「可是我这些年也都傻等了啊,我总得知道他为什么让我等,知道等的值不值啊!」 孙夏和简数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于皓俊其实说的不多,就是把苏哲睿家复杂的情况提了一下。 「当时他妈妈嚥气时,是我陪着他的。」 苏哲睿的母亲是名导的女儿,这个势力对刚要起飞的天悦而言相当重要,本来要娶哲睿妈的人是老姚总,但偏偏人看上哲睿爸,所以就结婚了。 婚后也还算美好,但在苏哲睿五岁那年,有个女人带着个大自己五岁的孩子回来。 他叫苏哲璟,爸爸让他喊这孩子哥哥。 从此,苏家表面光彩,底下却是畸形的。 苏哲睿的母亲因此抑鬱,生了很多年的病,父子关係渐远,直到后来,苏哲睿几乎不认苏杰胜这个父亲,只在乎受尽委屈的母亲。 于皓俊去拜访时,不知如何称呼,基于礼貌,没称对方苏夫人,而是称韩女士。 她怔了下,半晌,凄楚一笑:「韩女士,我不想当苏夫人,我想当韩女士……」 「韩小姐,我曾经也是韩女士,人生也曾经那么美好,到底我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苏杰胜……」 她似乎那时想通了,委屈成全一辈子,到头来所得的,没一样是她韩怀的。 「哲睿,妈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虽然不管有没没有你的死鬼老爸也都是那副德性,但我希望你去挣,挣个好未来,为自己,别为别人,不要和妈一样。」 * 「这样的家庭,若换成是你,不会恐惧心上人知道后,害怕远离吗?」 故事说到这里,冯蕊泣不成声,她把苏哲睿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内,感受着他薄弱的脉搏,她额头靠了上去,颤抖着肩,于皓俊退出了病房,把这里暂时留给他们。 而孙夏正陪着简述在吸菸区抽菸,孙夏还在戒菸阵线联盟反覆横跳,但这次,她把持住自己,没有被简数诱惑。 简数问了个直白又残忍的问题:「你觉得苏哲睿醒的机率高吗?」 孙夏思考着,没正面回应:「他如果没醒,很多人会很痛苦的——老于跟蕊姐都是。」 简数沉默了下,看着夕阳,在这暮色下,被照成了剪影,缓慢吐雾:「是啊,他不醒,可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她转头,看着孙夏,抱着胳膊,凝重的问:「所以说,不论如何,只要有希望,你跟于老师一定都争取对吧?」 问到这了,谁听不出哪里不对劲,孙夏转过头,秀丽的眉眼带着询问:「数姐,我们之间,应该是可以有话直说的关係吧?」 简数犹豫着,她一连抽了好几口菸,捻熄后,也没看孙夏,只看着地面:「其实我不仅是为了帮蕊蕊才来的。」 「中午时,天悦的姚总来电,说想和你们见一面,只要你跟于老师愿意,他就愿意提供苏哲睿的解药。」 // 这篇是听让酒写的,很适合这两个男人的故事。 我本桀驁少年臣,不信鬼神不信人。 占尽人间怙恩后,全数归还流落身。 此处别,彼处见。 嘶吼驳回这口甜。 其实还想,再见一面。 196. 来赴鸿门宴 孙夏想过,如果没发生苏哲睿这起突发事件,今天姚鸿要约见,他们应该会是张扬的出席——当然了,他们都沉淫在世俗这个大染缸载浮载沉多年的人,不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嚣张,但是态度绝对和现在不一般。 因为这场博弈之战里他们这方佔着上风,他们会是可以提条件的那个,而天悦那边则是要奉承讨好他们的。 于皓俊轻轻地吐出一缕轻烟,这阵子他们都被不安裹挟,于皓俊需要点尼古丁也是难免,而是孙夏还好,她还算可以靠意志力忍住。 他们戴着墨镜和帽子,不发一语,也不面对着彼此的方向,在外人眼里儼然就是一对名存实亡的怨偶,但置放于他们之间的外套下藏着的手,却是仅仅的握在一起的。 于皓俊抽了好大一口菸,涩声说:「其实我一个人赴约就好了。」 「人家要的是我们两个人都到。」孙夏捏捏于皓俊的手,倒头灌水,于皓俊看了一眼——据说紧张的时候交感神经会格外亢奋,便会变得口乾舌燥:「我也不至于没良心到拋下你一个人来。」 她还没为了什么事焦虑过,孙夏这个人一直有种气定神间在身上,于皓俊唯独在她擅闯华月宅邸被他抓包那次看过她惶恐以外,好像就没见过她这样子。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次赴约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否则于皓俊为什么戒了那么久的菸,怎么这几天突然就又抽了起来? 苏哲睿已经昏迷近一周了,再继续下去,景医生说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孙夏和于皓俊聊起这个,若真有最坏的发展,那要怎么办? 于皓俊当然不捨苏哲睿真成为植物人,但他就算是这些年来对苏哲睿而言最近似家人的存在,但仍不是他真正的血亲,他轻蔑的哼了一声:「若真到那个时候,我可真不想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他的……爸爸。」 「所以我们才来这。」孙夏打起精神笑了下,看她这带点虚弱的笑,于皓俊也跟着嘴角上扬。 他们当然是来赴姚鸿邀请的鸿门宴的。 于皓俊抽完了一根菸,看他又拍出一根菸,孙夏还挺贴心的,还替他点菸来着。 孙夏调侃:「当初我们的戒菸比赛,现在你输了,我得想个惩罚。」 于皓俊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要比这个?」 「是没说过啊,但先破功的也是你,所以你得接受惩罚。」 于皓俊哭笑不得:「那什么惩罚?」 孙夏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墨镜下的眼带着促狭,「我和尼古丁,你选谁?」 这话也不必说的多白,于皓俊也大概猜到她的惩罚是限制自己做一些儿少不宜的行为,她微微上扬的眼角在勾人,勾的于皓俊想要当场捻熄了手上的菸。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很吃孙夏这套的,无可奈何往后一仰,倚着靠背:「要是我这次平安,我肯定戒菸。」 孙夏斜乜他:「这种话说多少次了?」 「说很多次了,但这次绝对。」于皓俊依依不捨的看了眼菸蒂,才严肃的和孙夏说:「这次平安表示我活下来了,那我还想活很久很久,当然戒菸。」 「滚你的,我们不至于会死好吗!」孙夏不喜欢这种唱衰自己的话,重重拧了于皓俊的手背一把,把他疼的哀叫,停车场的路人都看了过来,他们才又此地无银低头。 孙夏凉凉的说:「于老师,我捏的不大力吧?至于叫成这样?」 于皓俊恭恭敬敬:「孙老师,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手劲,疼的呢。」 他们瞪视着对方,半晌,不约而同笑了,不得不说这场莫名其妙的斗嘴确实让他们神经都给缓和了,于皓俊又一次想——孙夏和尼古丁都有同样的功效那他当然选孙夏,无害,且带来的快乐更多。 「但我相信,不至于这么严重。」孙夏说,指了自己,骄傲的说:「我觉得我身上有种光环,总是能让我化险为夷。」 瞧她说的,还沾沾自喜呢,于皓俊吐槽:「什么鬼光环。」 「你可别不信我,我身上真有光环的好吗!」孙夏气不过搡了于皓俊一把,后者敢怒不敢言,就只敢瞪着孙夏,但威风不过几秒,两个又笑出声来,仰靠在椅背上,外套下的手又偷偷牵在一起了。 孙夏说:「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他们不食言,会交出解药就行了。」 「他们可能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要骗我们其中一个来,」于皓俊笑了,捏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捏过,搔的孙夏心痒痒的:「但想不到最终结果是——来了四个人,他们肯定失算了。」 语音未落,不远处,一辆保时捷停在视线之内,戴着巴拉克拉法帽的一男一女走下车,皆戴着墨镜,那女人见到他们的装束,似乎不平,挨过去和男方说悄悄话:「他们怎么这么大胆,这不是一看就知道是孙夏和于皓俊了吗?」 他们可是装备齐全,遮的根本只看的见嘴了,若不是先看到了那辆帕拉梅拉,他们还真的不能确定这就是顾雨恩和赵晴方。 这反而更引人注目好吗?这模样就差没把『我很有名』写在脸上了。 顾雨恩和赵晴方自然也很清楚自己到场的作用是什么,简单寒暄一下——顾雨恩很是心疼前阵子孙夏的处境,抱着说了好久的话,两个男人都有被冷落的感觉,盯着对方的伴侣看了很久。 顾雨恩拍拍胸脯:「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然后指男朋友:「赵晴方比我更懂,不用担心。」 这两个人和孙夏更熟识,却愿意雪中送炭,于皓俊不是不感动的,向他们鞠躬,真挚的说:「真的很谢谢你们。」 「于老师,不用谢。」赵晴方牵起了顾雨恩的手:「蕊姐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帮忙是应该的。」 「我能保证你们安全的,」孙夏难得挽住了于皓俊的胳膊,轻拍着他的手臂给他点支持,然后自我解嘲,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俏皮一笑:「他们要对付的是我们,你们一定能安全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单独赴约,谈判都得带上一大票保鑣的,他们虽然还没做到这个地步,但来了第三方,多少也能带来点忌惮效果。 赵顾情侣档便是他们请来的所谓的第三方。 顾雨恩在这一连串事件后比起以往已经成熟了不少,她现在是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状态,重要的是她也是个有名气的人,假设真有三长两短,以她的影响力发则贴文就可以传给网上数以千万计的网友们。 而赵晴方同理,他的影响力甚至会比顾雨恩更大——因为他久未公开发表文章,误打误撞走了飢饿行销的路子。 还有一点,他是个男人,并不是歧视女性,但在干架这件事上(总得假设他们这场餐会可能会演变到这个简单暴力的方向),男人还是比女人有力。 姚鸿邀请他们来到兰北市郊近锦西岭的一家高级港式私厨,私厨顾名思义,只採预约制,没有对外公开的门面,仅招待熟客,通常都是靠顾客口耳相传,这些餐厅通常都是十分高贵,食材高贵价格也昂贵,所以出入此种类型餐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 于皓俊爱店麟园,以及孙夏私下爱去的莱昂,都是私厨型餐厅。 但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到锦西岭附近这家港式私厨,而按照地理位置来看,这家餐厅算的上是姚家的地盘——他们此次也真可算是明知山有虎偏要向山行了。 招待员对他们当然还是服务至上,一行四人就算紧张,在招待员的接待下,也都感到如沐春风。 「我们郭师傅曾经在香港的龙景轩服务,五年前来兰北开了我们腾龙私厨的——就是四季酒店的龙景轩,这可是世界上第一间拿下米其林三星的中餐厅。龙景轩可是出了名的难预定啊,也是郭师傅来这,我们才有机会大饱口福。」 「后来郭师傅又去了沙田的龙华酒店服务过——你们都还年轻可能不知道,龙华酒店在二战以前可就有了,甚至连写武侠的金庸大师都曾经在龙华酒店创作过呢。」 孙夏没有在听,她正认真的看着消防逃生路线,他看孙夏年轻,甚至特地问了一句:「孙小姐知道金庸大师吗?」 孙夏这才收回视线,微微失笑:「我当然知道。」 腾龙私厨确实装潢设计都很有经典港片的氛围,任何一处拿去放在王晶王家卫的电影都是过得去的,但走在这个像是暂停了时光的港风之地,越走近一步,也不知是否错觉,那种肃杀感,似乎就更浓。 顾雨恩挨着孙夏说:「感觉这里适合用大波浪发型来。」 「还得画大红唇,那才是道地的港风靚女。」孙夏也附和,她看了四周,轻声说:「有点静的可怕了。」 「是啊,」于皓俊也有同感:「只有我们。」 今日腾龙私厨一个人也没有,是被包下来招待他们四人,整段路上只有招待员喋喋不休,若不是还播着梅艷芳的《夕阳之歌》,几乎静的都落针可闻,更有种不切实际的诡异感。 虽然包下了整个私厨,但招待员还是把他们带到了楼上的包厢,这才笑着和他们说:「姚先生他们已经在里头等着四位了。」 敲门后听到里头的请进,四人没过多犹豫,无声地交换了眼神后就推门而入。 里头阵仗也是挺大的,八人大圆桌,以姚鸿为首,站起迎接,在旁的是妹妹姚采莹,以及出现在这也让人诧异的文颖。 姚鸿亲自过去迎于皓俊和孙夏:「哎,小于小孙来了,还带两个朋友呢,久仰大名,赵先生和顾小姐——正好这样,我们这就凑八个人了,等等吃完,还可打两桌牌呢。」 而这第八个人,正是据说人在美国,却在腾龙私厨这个包厢里坐着的姚渊! 他眼镜底下的眼,还是那样如往常的翩翩有礼,透着精明算计。 他微笑:「可算是有一次把你俩凑齐一块儿来了。」 197. 欢聚一堂 原来只是应对姚鸿就已经劳心劳神了,这人做事没什么计谋可论,但粗暴简单,还是令人担忧。 而多了姚渊,那场面又不同了,显然姚渊是智囊那样的存在,那么现在这个有脑袋有手段的人出现在此,那情况可就复杂了起来。 孙夏想,也真还好当初找上了顾雨恩赵晴方,现在人数一致,也不至于他们看起来弱势一些。 姚鸿的身后掛着幅字帖写着『欢聚一堂』,他的作风可也是应了这四字,言笑晏晏,上前拍拍于皓俊的肩膀,不说还当这两人之间还是那么友好亲密:「来了来了,小于,哥还担心你不肯来呢——坐坐坐,这里的红烧乳鸽特别好吃,小孙也是,你也一定要嚐嚐。」 说着就打算把于皓俊和孙夏带到位置上去,姚采莹和文颖都站起,这架势连顾雨恩的脸都白了,于皓俊连忙说:「姚总,真的别这样,我跟孙夏坐门边那位置就好了。」 孙夏还算镇定的那个,也附和:「是啊,姚总,您刚才还坐在那位置,不必让位,文颖姐采莹姐也是,不必挪位置了。」 那位置能坐吗?正对大门,那可是主位,若孙夏跟于皓俊真的坐上去,接下来的命运还能怎么办? 但没有姚鸿发话,谁又敢坐呢,还是姚渊笑盈盈说了句:「那就这样吧——大家也别太拘谨,坐吧。」 这位置分配也是问题,姚鸿自然是顺于皓俊的话坐在最主位,左为尊右为次,姚渊当然是坐在右侧。而孙夏也都直接说了,姚采莹自然是连着姚鸿坐,另一边的文颖也照原位坐在姚渊的侧边。 就连坐次竟也是门可怕的学问,孙夏审时度势后坐到了位次最末的位上去。 剎时间整个包厢的氛围既安逸又暗潮汹涌,彷彿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凝滞在这个空间里,儘管所有人都在笑,但若段位不是多高,还真的无法承受这包厢里的气氛。 于皓俊坐在孙夏的右边,感受到姚采莹凝视自己,看了过去,但后者又欲盖弥彰的转开了脸。 她已经挑明了对自己没情意了,那这一眼就很耐人寻味——或许她没想到,那个只要拿槐序就能拿捏的皓哥,最后竟然会对公司坐到这个地步吧? 顾雨恩坐下后,看见姚采莹身后的粉色伞状花朵,想要缓和气氛,而笑着说:「还有盆花呢,开的真美。」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让她一时侷促,姚渊看了一眼盆栽,才解答:「这是合欢花。」 又沉默了,气氛又是那样的难以言喻。 先上的菜是片皮乳猪,服务员给每个人都片了片到碗里,但谁有心情吃呢。 真当他们来这,是打算和和美美的吃一顿饭? 顾雨恩倒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拿筷子,赵晴方低声地说:「可以打包。」 这种餐宴当然得叫酒,姚鸿还挺热心,特地给孙夏和于皓俊都斟了酒,笑了下:「谢谢姚总。」 姚鸿笑:「喊什么姚总,小于你也是,叫鸿哥就好了——若不当时不得已,或许现在你就得喊我姊夫了,生疏什么?要不是这次是大人聚会,真应该带上槐序,有个孩子,气氛会开心的多,对吧?」 这明显是在套近乎了,他打什么主意?盼着于皓俊想起他与姐姐的那段情后就此收手? 于皓依死在锦西岭大宅后,他已经许多年未与于皓俊翻起这段陈年旧情,于皓俊听了也无过多反应,他只是顿了几秒,才回以一个礼貌的笑:「是生疏过头了,鸿哥。」 姚鸿起身,拿起酒盏一敬,他这一起,除了姚渊不方便以外,其他人都站起,姚鸿豪爽地说:「今日聚在这里,也不为别的——就是我们之间太多误会了,我想有必要,得有个场合好好说清,尤其小于小孙,你们说是不是?我是我们里头的大哥,我就先乾为敬,等会什么话都能说,畅所欲言。」 「我知道,你们肯定记恨我那一针扎了哲睿,」这件事,姚鸿也是乾脆,说认就认:「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若不这么做,你们会来?但你们放心,那里头装的不是多危险的药,等等吃完这餐,我一定就把解药给你们。」 「我们啊,就在这,把话都给说清楚了,都算的上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呢?」说完,就把汾酒一乾而尽,整句话说的好听又推心置腹,这让人想发难都难。 孙夏看了杯里的酒,或许还有一点点当时惨死的阴影在,但面上还是掩饰的很好,她笑了下,也敬了姚鸿:「哪有什么误会,我是皓哥的女朋友,那你们两位提拔他的人对我而言当然也是恩人,我才该敬你们一杯。」 说完,也喝光了这一杯酒,放下酒盏时,馀光看到姚渊嘴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她也回以一笑,姚渊却不喝酒,做起了这桌上第一个动筷子的人。 姚采莹满脸复杂神色,而文颖,也不掩饰自己对孙夏的怒其不争——倒也不意外,她早就对孙夏选择于皓俊感到痛心疾首。 于皓俊迟疑着,听了孙夏的话,才顺着说:「孙夏说的没错,若没有你们的赏识,哪有今天的影帝于皓俊?我也敬鸿哥一杯。」 眾人当然也都一饮而尽,陪着姚鸿演这场面合心不合的戏码。 这才终于坐下来,姚渊这才举杯向大家敬酒,他面带微笑:「对不起,我腿脚不便,就只能坐着敬大家了——就像我哥说的,有些话咱们就在这,藉酒说清吧——文颖。」 听他指令,文颖这就接过话头,向于皓俊敬了杯酒:「于老师,仁南的事,是我的主意——简单粗暴吧,我也觉得,我脑子毕竟没你们好。主要是因为我记恨你当初让我去见路卓毅,我的人生确实就这样改变了,所以我一直认为,这错得算在你头上。」 顾雨恩才动了下筷子就愣住了,刚送上来的乳鸽险些掉到她腿上,还是赵晴方反应快接住,才没有毁了条裙子。 这早就在预想之中,孙夏倒是没太多惊讶,她夹起一颗鲍鱼鸡粒酥,放到自己盘中,才给于皓俊斟酒:「酒给你倒好了。」 于皓俊的位置后摆了幅字帖,写着『笙謦同音』,他顺势拿起酒盅,对着文颖扬起了暖暖的笑:「事情过了就算了。」 这话就挺有意思的,摆明要文颖别记仇太久,事情过了这么久,该算了。 文颖抿着笑:「是啊,是该算了。」说完,半遮着自己的脸喝完了这杯酒,但眼神还是带着点杀气怨恨。 欢聚一堂、笙謦同音,都是在形容家庭和睦的成语,出现在这,真是应景又带着点讽刺。 也不知道姚鸿到底组这个餐会的意义是什么,把大家找来道歉自白?但显然都不是出于自己本意,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注意到字帖的还有顾雨恩,她低声的问赵晴方:「姚二少后面那幅字帖可怎么唸?」 主要是因为她在这感到太压迫了——虽然人根本没针对她,但顾雨恩终究还是讨厌这种氛围,还不方便动筷子吃东西,只好找些其他的事物观察。 好险,赵晴方在这局里也是个局外人,他也不会唸,还是搜了读音才解答顾雨恩:「壎箎相和,跟薰香的薰,支持的持同音,比喻兄弟和睦友善。」 顾雨恩只觉得这些字帖出现在这非常奇怪,不太自在地扭动着身子:「这些书法帖子应该撤掉,一点也不符合这气氛。」 姚鸿也有话要说,但他坐在主位上,他是这圆桌上地位最尊的那个,怎么会站起呢?他坐着,看着孙夏:「我就挺佩服小孙的,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孩子,长的漂亮戏也演的好,甚至还能查到我公司那么多事情,跟采莹差多了,难怪小于选你。」 孙夏看着姚采莹第三次想要去动筷子进食,又似乎不知自己今天身份能不能做这件事,动摇着的同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到筷子掉到地上去。 姚采莹难堪的拾起筷子:「对不起对不起!」 姚鸿姚渊毫不掩饰的拋了个轻蔑眼神给妹妹,文颖好像习以为常,悠悠的喝起皇汤鸡丝羹。 孙夏也站起来,给自己倒满了酒:「总之还是夸奖,那我就该说声谢谢,我也是没法子了,这是我的第一部女主剧,我当然是格外重视——如果想要重新开拍,我总得用一些极端的手法。鸿哥,给你造成了大麻烦,对不住了,这杯酒我敬你。」 她酒量并不差,几乎快满溢出来的酒不动声色的全喝下肚,喝完甚至还能一笑,将酒杯倒过来,镇重鞠躬:「我再一次道歉,鸿哥。」 于皓俊也起身,和孙夏一起道歉:「我也是,就像鸿哥你说的一样,一家人不吵隔夜架,我和孙夏这次是做太过了。」 都自称一家人了,这或许是最让姚鸿开心的事,在于皓俊心里,可总算是认了他这个姊夫——暂且不论是否出于真心。 他们这一回把自己的姿态压到最低,毕竟苏哲睿的事情可是刻不容缓,这种时候并不是他们可以颐指气使耍任性的时候。 这腰桿子因谁而折能最讨人欢心,他们还是清楚的。 姚鸿神情未有过多变化,倒是姚渊的眼神逐渐意味深长了起来,姚采莹的筷子刚拿到手,本能侷促的多看了于皓俊一眼,文颖则是放下了碗,嘴角抿出了个笑。 欢聚一堂、笙謦同音、壎箎相和,还有那盆合欢花,书法写是写,花盆放是放,那可真有应了真实情况? 这一桌子上都是人精子,表面神情可不能当一回事,就算是孙夏他们,现在折了腰,可是真发自内心吗? 良久,姚鸿终于笑了,他伸手,姚采莹手忙脚乱的递上了一盒针剂到他手上,他才说:「是啊,一开始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将针剂放在桌上,双手比成了个塔状,饶有兴致的笑了:「何必非要搞成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苏哲睿现在会躺在医院里,百分之百是你们造成的。」 一屋子沉默,顾雨恩默默地放下筷子,不知如何是好,忐忑的看了孙夏一眼,随后伸手去握住了赵晴方的手寻求一些稳定感。 于皓俊勉强的笑了下,竟应下了:「不能否认。」 「小孙,你刚才说的很好,你们确实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姚鸿又伸手,这回姚采莹镇定多了,将两粒胶囊放到了哥哥的手掌心上:「我相信在场大部分的人都一样,都是錙銖必较——曹操不是有说那句话吗?寧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姚鸿笑了,还真有那一代梟雄之姿,沉稳中带着疯劲:「我也一样。」 他将针剂推向前一些,然后站起身来,将胶囊呈给孙夏和于皓俊:「说好会给解药就一定会给,但是,你们得在我面前,确确实实的吞下这两颗胶囊。」 // 也不是为了欢聚过年,总而言之呢,反正就是接下来我们开始日更到完结,衝~ 写这章的时候查了很多香港餐厅,还都晚上写的,总之我看了很饿。 198. 曼硃砂华 顾雨恩反应最大,她抽了口气,瞪圆了眼:「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吃呢?」 赵晴方亦是,他义正严词:「姚总,不管私下有什么纠葛,我们也不该用这种方式解决啊。」 姚鸿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两个人怎么反抗都不是他在意的:「不至于会死人,两位老师反应别这么大。」 反倒是当事人们的反应来的没那么剧烈,孙夏和于皓俊对看,她垂下眸,望着那两粒红白相间的胶囊,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文颖:「你要我吃吗?」 文颖没想到她竟会挑中自己,怔愣了一下,孙夏知道自己戳中她的心思了,笑了笑:「我承认我虽没把你当朋友,但是,也不至于是把你当成敌人来看——而你弟弟,我就真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了,文磊今天可以洗刷冤屈,有大半得归功于我,我不求你对我感恩涕零,但你却反而来做这倀鬼助紂为虐?」 文颖眼神动摇了,一句话憋在喉头处,手却被姚渊握住,他倒酒,悠悠的说:「和她说没用,她在这,也没什么用处——我劝你们还是把心思动到我哥身上吧。」 孙夏笑靨如花:「怎么没用处,不就让姚二少你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了吗?」 说完,又看着姚采莹:「我的确没立场和你说什么,在你眼里我是情敌,但是——」 她拉长了音,笑的有几分没良心:「哥哥想给暗恋多年的对象下药,你就这么看着,我看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于皓俊在这时候讽刺的笑了一声,这声笑算是击溃了姚采莹的攻防,她腾地站起:「你少在这趾高气昂!我没输给你,我是自己退出的!我早就不喜欢皓哥了,既然如此,我哥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係!」 「当然没关係,你哥怎么可能听你的?」孙夏不冷不热的戳了姚采莹一下,她噎住,接到了姚鸿锐利的眼神,訕訕的坐下了。 包厢内乱成一团,还是姚鸿受不了,出声控场:「孙夏,你不吃也行,顶多就是苏哲睿这么躺着躺到死而已。」 这话还是戳到了孙夏,她和于皓俊交换了眼神,于皓俊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拿起了胶囊,另一手则要姚鸿交出针剂:「你得先把针筒交给我。」 顾雨恩急了:「你们真要吃?」 「既然姚总——啊不,鸿哥都保证了不会死人,那就吃吧。」孙夏也拿起了药丸,大大方方迎着姚鸿的目光:「哲睿哥那边是真生命垂危,比较要紧,我们这——我想应该还好吧。」 「当然还好。」姚鸿还挺热心的,给他们倒好了两杯白开水配药,端给他们,扬起了眉:「刚才就这样多好,何必还出言刺伤采莹,又对文颖动之以情,把场面又弄得这么尷尬呢?」 孙夏将胶囊放进嘴里,配水吞下,洒脱的应了句:「至少我没憋屈着,挺开心的,还让我在最后看出来了,贵圈真乱啊。」 看见孙夏先吞了,于皓俊不安,低着声音,紧蹙俊眉:「你该等我的。」 此时药效还未上来,孙夏笑了下,挨着于皓俊,眼神哪还有方才的无所谓,立刻指点:「你该藉这件事做做文章了。」 于皓俊一下就明瞭了孙夏的意思:「孙夏都吞药了,那针管是不是该——」 姚鸿让姚采莹将针管交到于皓俊手上,这才笑的胸有成竹,哪还有刚才装出来的一派和乐呢?他现在完全佔据气势上风,却也没藉这个摆架子,「那么,你也该吞下这颗药了。」 于皓俊还是存疑的:「我能信这解药是真的?」 「我不是那种拿假药骗人的人,你跟我相处这么久,应该知道的。」 于皓俊看着手上的这个红白胶囊,抬眼,看着姚鸿,这一刻他不再卑躬屈膝,反而一改之前态度,把自己又提到了和姚鸿差不多的位置。 「既然你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那我也不留情直说了——我从来没认过你这个姐夫,事到如今,我也依然认为,我姐姐的死,跟你脱不开干係。」 或许其他人看着姚鸿还是那样气定神间,不过,姚渊可是看着很清楚,他哥哥的手不自觉攥紧,伸进了裤管口袋掩饰。 姚渊抿唇而笑,垂眸,喝了口茶。 于皓俊在眾人的目光下配水吞下了这颗胶囊(姚采莹似乎动摇了,想阻止,最后却还是把话吞进肚子里),孙夏牵住了他,这对恋人在这时有几分苦命鸳鸯的感觉,他们相视一笑,姚鸿只觉得刺目,真当自己在演什么爱能战胜一切的烂俗偶像剧吗? 孙夏将针管交给顾雨恩,以无比镇重的语气嘱咐她:「你们现在赶快走吧,我们估计是走不开了,所以这管药,就交给你们,一定送到哲睿哥那。」 于皓俊也说:「现在我们能託付的只有你们两位了。」 他们说的就像是临终道别,顾雨恩眼眶泛红,终究是捨不得,上前抱住了孙夏:「我一定会送到他那里的——你们、你们也要保重,一定要保重!」 赵晴方心情也很沉重,但顾雨恩已经大乱,他只能稳住自己,他扶住顾雨恩的肩,也给孙夏他们一个保证:「这件事放心交给我们。」 他们牵着手半走半跑的离开,最后顾雨恩还是依依不捨的回头看了笑盈盈望着自己的孙夏,彷彿这是最后一次,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她视线朦胧,手圈在嘴边,哽咽着喊:「一定要保重、一定要保重!」 姚采莹看了很动摇——她本就是这里头心最不硬的那个人,而无关于皓俊,她只是觉得顾雨恩和孙夏最后的告别让人动容,第一次提起勇气,轻声的询问哥哥:「我们真有必要做到这样?」 但她问的,却是铁石心肠的姚鸿:「我们心软的话,那反过来,遭殃的会是我们。」 毕竟这两人已经向他们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艺人多的是任由公司摆布的漂亮提线木偶,但他们绝对不是,他们充分有自我意识,也有脑袋,可以真把一家公司搞垮。 好了,事情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得到了解药,于皓俊就算是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不少,他回过头想问,却脑袋一阵晕眩,就见孙夏也腿软,就要往前一栽,他只来得及扶住她,却也措手不及,还没倒地前,就失去意识了。 * 头痛欲裂。 孙夏是被痛醒的,昏迷前的晕眩简直要人命,孙夏觉得就好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了转了好几圈,信好她本就不信姚鸿说什么没可能造成生命危险,光这晕就感觉要她的命了。 无风无雨无声,只有潮湿的血腥味窜入了鼻腔之中,她觉得有个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孙夏鼻翼动了动,吃痛的闷哼一声,吃力的睁开眼,愣了几秒,惊骇的叫出了声。 「老于——」 于皓俊靠在她的身上,他几乎快没了声息,只剩下薄弱的呼吸,他的手无力的垂在孙夏的身侧,衬衫被满身的血染红,剎时间错觉,彷若开在地狱旁的曼硃砂华,血在他白衬衫蔓延开来。 // 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就是要见红是不是啊(老于:我谢谢你啊。) 199. 失血 被下药昏迷,醒来就见男朋友近乎昏死的状态倒在自己身上,该如何面对? 孙夏骇然的瞪大眼睛,声音染上了鼻腔,她满手的血——这一定是于皓俊的,她心疼又不知所措的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了?老于、于皓俊!你听的到我的声音吗?」 这句话,当时她作为冯薇将死时,于皓俊似乎也问过。 她从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局势会逆转过来,轮到她来问于皓俊。 这到底怎么回事,于皓俊重伤流血了多久,他们又在哪? 于皓俊还有一点意识,听见了孙夏的呼喊,微睁了眼,看见她,竟如愿以偿的笑了:「没事……没事就好。」 「那你也不能有事啊!」孙夏气急败坏,对他是又怒又心痛,她探着他身上的伤口,又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误触导致他血流更多:「你这样多久了,在我昏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皓俊却不让她继续,他也是满手的血,捧起了孙夏的脸,在刚才都还很无神的眼突然这时燃起了光,他认认真真的盯着孙夏,气息已经相当薄弱了:「他们要杀我们,所以你、你想办法逃,想办法逃走!虽然……不知道我们在哪,但总有个出口……」 孙夏可以感觉到自己眼睛的酸涩感,她颊上有些潮湿,或许是血,也可能是泪,她拼命摇头,按住于皓俊的手:「那你呢!你伤成这样,你怎么走?你知道你现在随时会死吗!」 说完,又开始要去找于皓俊身上的伤口,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态度:「伤在哪?我看,先止血,对!先止血——」 「不……不,孙夏,你逃。」于皓俊的脸色已经苍白,他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唇印上了孙夏的,轻轻一个吻,像是在诀别。 他自嘲般的笑笑,最后,无比贪恋的注视着孙夏:「我自己怎样我清楚,你逃,至少得活一个……」 「要活就得两个都活,要不就两个都死!」孙夏怒喝,不让他说完——有些话不说出口便别说,言语都有力量,这不才有乌鸦嘴这个说法吗? 孙夏扶着他靠墙坐好,站起前吻了他一下,本还盈满泪的眼,一个闭眼睁眼的瞬间,就转为坚毅,她起身,解下了身上的外套盖在于皓俊身上。 这是华伦天奴的外套,孙夏刚买的,两人刚见面时,孙夏还开心的和他炫耀过。 而现在,盖在一身鲜血的他身上,她也不感到心痛。 孙夏环顾四周,一边擦掉颊边的血,从口袋中掏出了许久未拿出的瑞士刀,噠的一声,刀片弹出,本就线条分明的下顎线此刻抿的很紧,气势更比往常还要锋利,她身上没有柔和之处,但这坚毅,比任何一刻都还要美丽。 于皓俊看怔了,心想,若最后一刻是见到这样的孙夏,那也没有遗憾了。 孙夏就像是北欧的女武神,他的瓦尔基丽,若在死前能让她赐与一吻,他也心甘情愿跟随她前往英灵殿。 孙夏一边绑着马尾,居高临下的看着于皓俊,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你在这,拿我那件外套想办法止血,我去找出口——」 她直起了身子,拉紧了马尾,环顾四方,方才着急了,这才开始观察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很像知名都市传说恐怖游戏thebackrooms的场景,空气中也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发霉味,也有要掉不掉,电流滋滋作响的电灯,但不同的是,这里并不是满室的黄,而是铺满了黑,黑色的墙黑色地毯,所以她才看不见方才于皓俊的血。 这又该去哪找出口呢? 手机没有信号,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孙夏按开了萤幕,又把它按掉了。 她舔了食指,放下手,感受着气流从何而来,一股微弱的气息从她的右侧而来,孙夏便拿着瑞士刀往那方向走去。 有气的地方就表示有口,有口就能突破,孙夏的逻辑并没有错,况且这还是她能感受的,那表示离她并不远。 虽说理智清楚,姚家那两兄弟不可能把他们绑票到此,还大发慈悲的把他们放在一个靠近出口的地方,但于皓俊已经快不行了,就算是自投罗网,孙夏也得赌一把。 此处光线并不佳,黑魆魆的,看路都吃力,顺着风流的方向走,更得防备不知从何而出的危机,孙夏每转一个弯,就用手机备忘录纪录,就怕等会找到出口了反而不知道怎么找回于皓俊。 他到底怎么受的伤?刚才情况紧急,也忘记观察一下四周,那样的伤像是外伤所致,而且他们吃了一样的药,她身体毫无异样,于皓俊怎么可能就爆血? 太多谜团垄罩在心上,孙夏的表情越发沉重,她又一次舔湿了食指,正放下手要感受风息,准备左弯时,突然一怔。 ——远处有光源! 孙夏怔了一会,心头猛地一震,有光就有希望!她拔腿狂奔,因踉蹌而摔跤,手掌因此擦伤,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微的疼才让她感到真实——这不是梦!她在这个紧急时刻,真的找到了一线希望。 这里也有摇摇欲坠的卤素灯,但为什么孙夏会在这时看见这道光源而振奋?因为那并不是微弱的光,而是一整片的白光,在这漆黑摸不着边的迷宫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彷彿就是要告诉误入此处的人们,这里有什么。 孙夏不管了,就算是陷阱也栽了,但若不是呢?这种事机率五五开,若此处不是危机,而是转机呢? 她跑近了白光源处,惊讶的发现,这是一间房,而房里的中央,有个女子,安详的睡着了。 孙夏愣神,这个鬼地方,竟然还有其他人! 或许她知道怎么出去。 情况危急,女人又在熟睡,她只能不经同意,就进了房里,这间房间似乎没有窗帘,所以这屋里的光才会透出来被孙夏看见。 整间房都使用白光,所以整体显得十分冷漠,死气沉沉的感觉,加上房里还有各种仪器以及呈列着的手术刀——这不像是房子,不像让人放松的住处,而是像医院。 孙夏走近女人身边,本能的抽了口气,她的头发比稻草还乾燥,皮肤苍白无血色,更骇人的是——烧伤的疤痕就像条弯曲的蛇,瘮人的爬在她的半边脸上。 一会她才唾弃自己:人毁容已经够可怜的了,她怎能被吓一跳,甚至感到害怕呢?她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就当是惩罚了。 她伸手轻推:「小姐、小姐。」 床上的女人毫无反应,足可见她睡得相当深沉。 但于皓俊又不是可以等这位小姐睡醒的情况。 她犹豫着,而这紧盯的情况下,孙夏突然发现,那女人的额头满是冷汗,嘴唇囁嚅着,似乎说着什么,她凑近一听,听见她神神叨叨的反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这……该不会被魘在梦里了吧? 孙夏凝视着女人,嚥下唾沫的瞬间,她立刻转身,找到了面盆盛满了水,将这满盆的水泼在这女人脸上。 女人因此惊醒坐起,事出突然,她尚未意识到怎么回事,她按着心口大口呼吸着,相当急促,孙夏却不等她返过神来,按住了女人的肩膀,她吓得尖叫,衬出了孙夏此刻不同平常声音的低沉:「小姐,抱歉打扰。」 「你是谁?」那女人惊慌,否则她的声音虽算不上什么如黄鶯一般,却也是相当好听的。 「我叫孙夏,我昏迷后醒来就发现我在这。」孙夏尽可能保持冷静,这女人某种程度上就像是警惕的猫,她若有大动作可能就会吓着对方,所以她也放慢了语气,轻声细语。 女人却没表现出惊讶——难道在她认知里,人被关到这来,是习以为常的事?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慄,孙夏镇定了神:「我必须出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 「出不去的。」女人却打断了她:「这里没人出的去,我在这被关了四五年有,除非他们愿意,否则绝对没办法让你出去的——你怎么会到这来,你得罪姚鸿他们了?」 「……什么?」 这个答案让人心凉,孙夏彷彿跌进了冰湖之中,从里到外彻骨的寒,她似乎耳鸣了,耳边嗡嗡作响,刚甦醒时的后遗症头晕又找上门来,她现在就仅听的到仪器滴答滴答的在这房间喧闹。 女人扶住了她,她刚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但女人却还愿意关心她:「你还好吗?」 孙夏脸剎时白了,声音都微微发颤着:「可是、可是——我男朋友受了伤,血流好多,我不能不出去,否则他就会死……」 女人怔住,随即捏了捏孙夏的手,挣扎着就要下床:「在哪?带我过去。」 她披上外套一边指示:「刀伤还是枪伤?你有看清楚吗?血流多少?意识还清楚?多大的人?身材体型都跟我说说。」 孙夏不解,但还是本能的回答她:「刀伤枪伤不清楚,但血流很多,」她张开双臂,让女人看自己衬衫上的血:「这些血都是他的,我醒来时他已经倒在我的身上,意识还算清楚,但声音已经很薄弱了,身高184.185那边,体重大概75上下,三十二岁的男人,距离我走到这已经过十分鐘了。」 「很好,你脑袋也还算清楚。」女人束起马尾,将剪刀、止血带、棉布拿上,一面对孙夏严厉的说:「快带我去啊!在哪!」 孙夏眨了眨眼,从床上跳下来,操作手机叫出备忘录,边问她:「你有办法?」 女人跟着孙夏疾步前行:「我被关在这里以前,是外科医生。」 * 那女人的状态不是多好,憔悴的很,可能与长时间无日照有关,孙夏一度为了她放慢了脚步,但此举被她察觉,严厉的被谴责了后,两人才保持着一定速度回到了原处。 看到于皓俊披着她的华伦天奴外套,已经倒卧在地上,孙夏扑过去,也不敢晃动他,就只是轻拍他的脸颊:「老于、老于,还听的到我说话吗?我是孙夏,听到的话动动睫毛也好——」 她回过头,想和女人说话,却看她神色异常,那是一种相当复杂的表情,惊讶愕然又欲言又止,就算只能看清她的半张脸,孙夏也能感觉到她现在处于相当错愕的情绪之中。 她囁嚅着:「怎么是他……」 孙夏心里存个疑,但已经没时间了——于皓俊根本没有回应自己,她喊了女人一声:「他好像没意识了!」 女人这才回过神,也凑到于皓俊身边:「快来帮我,把他衣服剪开——」 剪开衣服才看到,于皓俊腰侧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看了人怵目惊心,但他们已经没时间害怕,女人用上了止血带和棉布,她的马尾稍稍松了,她拉紧后,苦恼地说:「怎么办,这程度得输血了,但我们之间又不能互相输血……」 孙夏不是没听见她那句话,她挽起袖子,指示女人抽她的血:「我也是a型,我们同个血型的,输我的血、输我的血!」 女人望着她,看见孙夏坚定且毫不犹豫,她起身:「那你等我,我去拿工具来抽血。」 孙夏点点头,小心的擦拭于皓俊脸上的血,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只见女人的脚步停了一会,但也就几秒,她回过头,将未烧伤的半边脸呈给孙夏——孙夏一怔,她没烧伤前,一定也是个美女吧。 她迟疑了一会,说:「你就跟他们一样,喊我白夫人吧。」 200. 白夫人 白夫人……那个让他们想也想不透的白夫人,想不到竟然是被关在此处? 在孙夏的协助,两个女人将于皓俊抬上了担架送到了孙夏找到白夫人的房间,此时白夫人正在替于皓俊缝合伤口,一边说:「应该是刀伤,划的很深,也算你们幸运,很少人在这找的到我——给我擦擦汗。」 白夫人的汗已经快滴到眼睫,显然她也感到紧张,孙夏擦汗时,近距离的看了白夫人还完好的一边顏面,如她刚才一念之想,白夫人还没毁容前,肯定是美的,就连此刻半张脸毁了,也能看得出她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狐狸眼……她不禁垂眸,看向了此刻昏迷着的于皓俊。 而且白夫人年纪并不大,仔细一看大约也才三十多,不过是因为她憔悴,所以才显得老态一些。 但她的动作可不迟缓,处理伤口的手法相当俐落,孙夏不禁讚叹:「你这手艺被关在这,太可惜了。」 白夫人手不自觉顿住,她眼神一黯,也不知该说什么,此时于皓俊的呻吟就来得恰到好处。 因为情况危急,麻醉还来不及生效,所以于皓俊还是发出了疼痛的闷哼,两个女人都慌了神,孙夏想出声安抚,白夫人却快的多,轻声说:「阿俊,没事,疼是难免,等等就好了。」 根据白夫人说的,她在这四五年了,那会子于皓俊就成名了,白夫人认得他正常,但是……阿俊什么的,这是个挺亲暱的称呼。 且那时她刚带着白夫人找到于皓俊时,她的失神不假,孙夏也不是说吃味什么的,就是感到疑惑。 白夫人,她连真实名字(姑且就先当她姓氏是真的吧)都不愿透露,她有一手精湛技能,却被囚禁在这个像后室的地方,还毁了半边的容顏,她整个人都是一团谜。 伤口缝合,血液开始输进体内,目前生命状态还算平稳,孙夏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摘下口罩与手套,一併丢进了垃圾桶中,白夫人调了两杯糖浆水,还额外都多加了颗方糖,孙夏皱眉婉谢:「谢谢,但我不喝那么甜。」 「看过《doctorx》吗?大门未知子每次手术完都会喝一杯糖浆,知道为什么吗?」白夫人终究还是将糖水推给了孙夏:「一般食物得经过多重转换才能变成人类所需的能量,但糖却是能直接吸收成为能量。」 白夫人转着调羹搅匀她那杯糖浆水:「你刚才完全处在精神高强度高集中的状态,脑部容易缺氧,所以我才会要你补充血糖来保证脑部的供氧状态。」 她说的头头是道,且人们普遍都会信任医生,孙夏在演艺、时尚、营销自己上是个专家,但在人体上,她确实还有很多不知的地方。 她还是喝了一口,但她不常吃甜,孙夏喝了一口觉得喉头甜的发腻,蹙着眉赶紧喝白开水:「太甜了。」 但确实达到了放松的效果,孙夏感觉脑袋就像经歷温水spa,将疲惫感慢慢衝散,脑袋不自觉的开始平静安寧下来。 但是孙夏依然感到罪恶,没再喝一口:「这样就够了吧,谢谢你,但我是女明星,我不能喝太多糖,怕胖。」 白夫人可能关在这太久了,她有点刻薄的嗤笑了声:「都出不去了,你还在想着女明星事业?」 她端着糖浆水走到了另一间房,孙夏还有很多想问的便跟了过去,这间房是个家庭剧院,大概是平常供她享乐的地方,虽然孙夏感觉这里连网路也没有。 她坐到白夫人身旁,问她:「你为什么在这?」 白夫人只顾喝糖水,看也没看孙夏一眼,也不回答:「我劝你快喝,这跟胖不胖没关係——你看医院不也给人输葡萄糖吗?就是因为吸收快啊。」 孙夏也诚实的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除了你以外没别人,所以我只能问你。」 「那巧了,」白夫人笑着看她,那是个很诡异的笑,半边怵目惊心,半边却是笑靨如花:「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孙夏还是没喝糖水,她摊手:「那就这样吧,我们就一题换一题,彼此间都不会亏到对吧?」 白夫人没说话,黑黝黝的瞳仁凝视着孙夏,孙夏难得有点发怵:「行行行,有些问题可以选择不答。」 这下白夫人满意了:「那你先开始吧。」 「这里是哪?」 白夫人说:「还在兰北市,锦西岭姚家的地下密道。」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这却是孙夏长久以来一直触不到答案的领域,她喝白水时呛了一下,咳的脸都红了,才震惊不已:「这里就是密道?」 想不到竟然就在这! 但这又有什么祕密,神秘到她只是帮了文颖一把,姚鸿就决心要除掉她? 「你知道这?他们是都叫密道,但偶尔也叫迷宫的,是真挺像的,出不去。」白夫人舔舔唇上残馀的甜水,轮到她了:「你和阿俊——反正,你们怎么会到这来,得罪姚鸿了?」 孙夏苦笑:「是啊,得罪的透了,被他要胁吃了药后醒来就在这了。」 提问权又轮到孙夏了:「你为什么在这?」 白夫人却没回答,看来这是她并不想说的答案,孙夏无奈喷气,乾脆又喝了口糖水。 白夫人问:「为什么要得罪他?他就是个疯子,惹不起的。」 「我们跟他都算是有私仇,想查这条密道。」 「误打误撞也算进来了——抱歉,我抽根菸。」白夫人就只是告知,实际上她也根本没经过孙夏同意,就点菸吐雾,边说:「只可惜,出不去了。」 孙夏还在菸癮戒断期,理智让她别抽,但她总是挪不开盯着灼红菸头的目光,白夫人还看出来了,把菸盒递给她:「一根?」 「不不不。」孙夏深吸一口气转开了头,又问:「为什么你总说出不去?」 「出的去我还在这干嘛?」白夫人反问,她含着菸陶醉的深吸一口,一边吐气一边说:「这个地方,只有他们进的来,我们到这,没一个人出的去的。」 这个答案谁听了不扫兴,孙夏就算心理素质强过大部分人,但此时等同于了无希望,她自然也感到丧气。 不是有一句话吗?不自由毋寧死,姚鸿把他们同白夫人一起囚禁在此,是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的事。 发问权这时来到白夫人,她转过头看着孙夏,许是过于认真专注,让本还在沉思的孙夏都回了神:「嗯?」 白夫人问:「你是他女朋友?」 孙夏点点头。 只见她眼神意味深长了起来,抽菸后喝糖水,语焉不详的说:「果然是顏狗,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找美女。」 虽然语气还是刻薄,但听得出来是在夸奖,孙夏摸了摸脸颊:「谢谢。」 孙夏想了下,发现这句话信息量极大,猛地想捉住要起身的白夫人,但错失机会,儘管如此她依然转过身去问:「这么说,你知道他前任是冯薇?这件事除了他们身边的人没人知道,你和他什么关係,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在忌妒吗?」白夫人笑意有点凉,她背对着孙夏往流理台去,一边说:「那你先回答我吧,他跟冯薇怎么分手了?」 孙夏走过去:「冯薇过世了。」 这个答案显然把白夫人惊着了,她愕然转头,喃喃:「难怪、难怪……我就想他当时那么爱的,怎么可能——」 白夫人突然腿软,手上杯子也应声破碎,孙夏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白夫人,确实,一个半脸毁容的女子关在这已经够离奇了,说不定她能接受借躯还魂这种事,这下好了,根本不必提,人都被她震惊昏了。 她扶住了白夫人,紧张的说:「你还好吗?」 「还好,老毛病了……」白夫人像是很久没这样被人抱住,她似乎有点彆扭,挣扎着要起但又四肢无力,只好认命:「我、我常昏倒,刚刚又做了手术,大概没体力了……你就扶我去那边,那里有另一个房间,让我躺一会就好。」 她大抵也没想到孙夏长的这般柔弱,竟有这般反差的力道,孙夏点头后就打横把白夫人抱起——她说的是扶呢,可不是抱! 总而言之,孙夏把白夫人抱到床上躺好,还是相当不安:「真不用我帮你什么吗?」 「你让我清静一会。」白夫人头疼的说,一边交代:「肚子饿的话,冰箱的东西都可以用……厨房你刚才也看到了,随你用……还有刚刚那房间有几本书,自己拿去看打发时间——」 她越讲气越弱,孙夏哀求:「好好好,我照顾的了自己,你休息吧。」 白夫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指着在仪器房里的于皓俊,微弱地说:「还有他醒了的话,叫我……用刚才那招也行,泼水,把我叫醒……」 到最后都还是牵掛于皓俊,孙夏镇重的向她頜首,白夫人才终于撑不住了,眼白一翻,说昏就昏——这还把孙夏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探她呼吸,确定还活着才放心。 她站在白夫人床边看着床上这位憔悴的女人,心里有很多疑问徘徊。 就如她自己所言,她和于皓俊第一次恋爱时,两人都在一个相当尷尬的阶段——所谓的上升期,当时走的路线还与现在不同,演技还不像现在炉火纯青,不能营销实力派,所以走的就是一个靠男友粉爹粉的路线,所以她秘恋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公开,知情的也就是彼此团队及亲近的人。 而且刚才白夫人的种种反应也不对劲,初见伤者时的张皇、安抚他时喊的阿俊,种种跡象都显示出她和于皓俊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关係。 显然他们原先就认识,但于皓俊却说,他不认识什么白夫人。 狐狸眼,白夫人也有一双狐狸眼…… 她收拾着碎一地的玻璃,这个念头窜进脑里,把孙夏自己都吓住了——不可能,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呢。 肚子也不饿,饥饿感通常也可能因低血糖而发作,但她喝了一杯糖水,还怎么可能饿呢? 孙夏走到于皓俊的床边,他依然沉睡,打着点滴,生命跡象稳定,就是还没醒。 她多想他醒来,然后把自己这些猜测都告诉他——他一定都懂,他一定都懂。 孙夏将于皓俊的手张开,把脸靠了上去,此刻他身上都是消毒药水味,没了她喜欢的那个黑雪松香氛。 她难掩哀愁焦虑:「我们被困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了,也终于见到了白夫人,庆幸虽然她也是个古怪的人,但人真的很好。」 「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后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 孙夏坐在奢华舒适的酒红座椅上,听着台上颁奖人插科打諢跟着笑了,而时间也到了揭盅的那刻,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于皓俊就在不远处,对她一笑打气,她点点头,等着颁奖人拆开信封公布答案的那刻。 「金影奖最佳女演员,让我们恭喜——孙夏!」 孙夏又惊又喜,她又得奖了,她又封后了!她和于皓俊对视一笑,在掌声及欢呼的簇拥下跑上台准备领她以孙夏这身份拿到的奖盃。 然后,几个问题在这时浮现在脑里——她的演讲稿准备了吗?她拍电影了?什么时候拍的?是哪一部电影让她入围了? 她的步伐慢了下来,孙夏还是上台,但这些问题不停的盘踞在脑里,她接过了奖盃,莞尔一笑,靠向麦克风准备发言时,一个尖刻的声音在整个颁奖厅放大播放。 「都出不去了,还在想着得奖拿影后?」 孙夏浑身一震,罕见露怯,可怕的是,这个声音似乎只有她听见,在场所有人,竟然都没反应? 他们还在鼓掌恭喜着新科影后,好像也没注意到影后的不正常反应。 孙夏悚然,握着奖盃,提起精神微笑,但她也搞不懂状况了,是啊她到底是哪部戏得奖了,她演了什么,现在到底…… 各种疑惑皆在脑里,她想的头疼,这时,一个温和,如流水清润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孙夏、孙夏,醒醒……」 这个声音,不是她刚和她对视的男朋友吗?孙夏慌张四处张望,突然一震,不对、不对! 她猛然坐起,呼吸还急促紊乱,这才发现自己仍身处锦西岭的密道,还在仪器房,而于皓俊—— 他睁开了眼,微微笑着,温柔至极的凝视着她。 孙夏眼眶一热,抱住了他:「你醒了。」 原来,她睡着了。白夫人会晕倒也当然,精神处于高紧张状态许久,脑袋容易缺氧,也因为这样,孙夏也感到昏昏欲睡,枕着于皓俊的手不久,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睡到于皓俊都醒了。 于皓俊笑声还有点低哑:「你把我枕麻了,我只好醒来叫你。」 孙夏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端详着,还有点苍白,但至少气息声音都还稳定,她强忍着泪,但眼泪怎么可能听她的,最终还是夺眶而出,罕见的泣不成声。 于皓俊怔神,他从没见过孙夏这样,就算是梁权事件全网黑,她要哭也都是闷着哭,哪曾像现在这样眼泪扑簌簌的一直掉呢。 于皓俊看着心都像被捏着一样疼了,平日坚不可摧的人突然表现出了这一面,那才更让人心疼,他挣扎着坐起,以指拭去孙夏的泪,他也有点慌,只能笨拙的安抚:「不哭了,我醒了,都好好的,还没死怎么还哭成这样呢……孙夏,别哭了。」 孙夏轻拍了下于皓俊的肩,破涕而笑:「不准死。」 于皓俊也笑了,他疑问,腰侧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是大致上而言已经没问题了:「怎么回事,我觉得伤口好像——」 「这里还有个医生,她给你动的手术,你没印象了吗?麻醉还没起作用时,你还痛的呻吟呢。」孙夏想起白夫人最后叮嘱,起身要找她:「你等等,我叫她过来。」 说着就准备到另一间房去喊醒白夫人,谁知白夫人早就在外等着,大概是看他们抱在一起亲暱的样子才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对孙夏而言白夫人是恩人,她当然不见外,握住了踌躇的白夫人:「白姐,他醒了,谢谢,你不是要看看他?」 白夫人却是近乡情怯一般,触电似的缩回了手:「我、我还……戴个口罩吧。」 「不用戴了,他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你还是救命恩人呢。」孙夏很热情:「再说了,动完手术,医生不都该进来看看患者情况?」 白夫人迟疑,但孙夏的话确实说动了她,否则孙夏拉她时,她是可以甩开,却没做这种事。 她忐忑不安的进了房,不怎么敢去看于皓俊。 孙夏倒是热情,于皓俊醒来后她比谁都还要情绪高亢,介绍:「这是给你处理伤口的医生,她说她是白夫人,我想就是那位我们猜了很久的白夫人——」 却见于皓俊惊愕无比,表情复杂,既疑惑又不敢置信,他心中正拉扯着,甚至开始质疑起了自己。 孙夏看向白夫人,她却转开视线,不愿再多与于皓俊交换一时的眼神。 在这个时候,于皓俊的声音又沉又哑,犹豫着难以置信的洩出一个字:「……姐?」 201. 姊弟 白夫人恍惚,这声平常不过的呼喊也不知有了什么魔力,她身子甚至开始微微摇动,显示出了她此刻的状态,是在动摇。 于皓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跟这个女人曾经同一屋簷下生活长达二十多年,他不震惊吗?他同样惊愕,且难以置信的。 「姐?老姐?你还活着?」 孙夏虽说早有这个想法,但实在太荒谬,她当下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但此时于皓俊的呼喊像是应证了这个猜想,她还是抽了口气,大吃一惊。 她的目光在『姐弟俩』之间来回摆盪,看见迎着于皓俊的目光,白夫人的呼吸显而易见的短促,就像是暴风之中的瘦弱枝干,摇摇欲坠,她张大了嘴吸气,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显而易见。 孙夏紧张,毕竟白夫人已经在她面前突然昏过去一次了:「你还好吗?」 白夫人抬起了手,虽紧蹙着眉看着就不好,但仍旧只是摇摇头。 一个人就算毁了容貌,但仪态习惯都不怎么可能改变,就连孙夏换了个身体,但她的惯性动作,却也没有改变,何况白夫人? 于皓俊认得出孙夏,那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一母同胞,亲的不能再亲的姐姐呢? 于皓俊反反覆覆都是这些句子,在这个世界崩了的情况,他似乎也没办法想出这多替代词,脑子想到什么,就脱口说了什么。 这什么人生,还能更离奇吗?女朋友是重生的,姐姐诈死被关在这,他本是影帝但被囚禁,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谁的人生经歷能这么荒唐? 「于……于皓依,于皓依!姐!」他这一回不是问句,他几乎已经肯定面前这个半边毁容的女子是亲姐姐,声音涩哑,听者心酸:「于皓依,你怎么在这,这么多年,你都在这?」 这三个字被于皓俊喊出来时,白夫人似乎彻底崩塌了,她抽了口气,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孙夏也顾不得于皓俊了,立刻奔过去扶住她:「白姐!」 但这一喊,自己又踌躇了——人家或许压根就不姓白呢。 白夫人急想找一根浮木,孙夏就是此刻能给她点慰藉的人,她攀着孙夏的胳膊,闷声,却还带着点颤抖:「你认错了,别乱认我是你姐——」 「我不至于连我亲姐都认不出来!」她反驳,于皓俊气急,气都顺不上来,连咳了好几声,孙夏也慌了:「你们都冷静一点,好好谈不行吗,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好好谈!我怎么好好谈?」于皓俊挣扎着从床上站起,孙夏一下又顾不得白夫人了,又马上去扶已经气急败坏的于皓俊。 但于皓俊身上那么重的伤,甚至还得输血,这气一发就血压飆升,刚站起来就晕了,腿一软就往后倒回床上。 孙夏心里那个急啊:「你气什么啊,你身上有伤知不知道啊!」 但这不妨碍于皓俊怒火中烧,他喘着气,声音微弱也要说:「我妈为她的死一蹶不振这么久,槐序因为她像个人质一样被关在锦西岭,而我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为了她的事情去不惜和姚鸿那种人反目,还差点死了!她呢?她好好的在这,明明活着却不跟家人说一声,想看所有人为她伤心——」 谁知话才说到一半,于皓俊满腔鬱结就被孙夏堵住,她揪住了于皓俊的头发,用上了力,把他薅的痛哼,然后逼这个情绪失控的男人好好冷静。 「你给老娘睁开眼睛,她哪里像是好好的在这!」他兇,孙夏就比他更悍,她扯着于皓俊逼迫他好好注视伏在地上的瘦弱女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于皓俊,你认出她后仔细看过她了吗——」 「她以前长的多好看你是知道的,现在呢?半边脸烧伤了,头发皮肤都没有光泽,你真的以为,她在这过的是什么快乐无忧的日子?她如果能告诉你她还活着,她至于还在这吗?」 在这一迭声质问之中,于皓俊眼里的气焰慢慢的熄灭,他缓慢的转动的眼球,目光落向了匍匐在地的白夫人身上。 她瘦小且枯槁,默默垂泪,却连声都不发,就这样面对弟弟的指控无声的哭泣。 再硬的心见此状也会心软,何况于皓俊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演员最重要的共情力他其实比谁都还要足,他双臂垂落,最后牵住了孙夏的手。 孙夏轻叹,接着看着白夫人——她显然也被弟弟说的动容了,这些年故作坚强全在一瞬崩塌,孙夏喊:「白姐。」 她没抬头,就只是闭眼点头当作应了孙夏,啜泣声压抑不住,和此处的滴滴仪器声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谐。 「而白姐,你得给个答案——你到底是不是于皓依?」 白夫人掩着嘴,痛哭出声,良久,她点了点头:「是……我是于皓依,阿俊,你没认错。」 这个答案,无论是与否都令人心痛,于皓俊坐回床上,眼睛一热,他闭上了眼,几不可察的抽起了鼻子,晶莹的泪便从眼角滑落。 孙夏去搀白夫人,她却投入了孙夏怀抱,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只是想在这时候找一根浮木给自己点依靠。 在这里,孙夏既像是局外人又像是核心,她见证了一场长达多年的悲剧在眼前真实上演,受害者本人及亲属皆是煎熬,她最终跪坐在地,心疼的把白夫人拥进了怀里。 这衝击要平復并没有那么快,三个人也是经歷了快一小时的时间,才终于收拾了情绪,至少现在,他们能不垂着泪情绪激昂的说话了。 孙夏泡了三杯白开水,刚才都哭过,现在肯定口乾舌燥,她趁这个时候把局势和所在地都告诉于皓俊,他听完,和孙夏一个反应,惊诧的问:「这就是密道?」 又看向白夫人:「所以其实你一直生活在锦西岭的地下?」 白夫人捧着孙夏送来的热茶,感激的对着她笑,才回答于皓俊的问题:「那件事发生后,就一直在这了。」 说的就是姚鸿告诉于家人,于皓依死于莫名的火灾之中的事,那时让于家一夕之间变了样,本还硬朗的沉清念受不起爱女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于皓俊的性格也產生了变化,他在母亲不知情的时候,一头栽进了调查姐姐离世真相及带回外甥的事情之中。 她自嘲一笑:「这不是生活,其实就是——活着,活着而已。」 于皓俊手一紧,吹凉的同时也让自己冷静:「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家人间说心里话的时段,孙夏自知她在这突兀,端着茶站起:「我先回避吧——」 岂知这对姊弟突然异口同声:「你留着!」 孙夏愣住了,于皓俊犹豫了一下,去勾她小指,当着姐姐面,他感到彆扭,闷声说:「我需要你在这。」 白夫人看着于皓俊勾孙夏的手,眉头微蹙,这个眼神被于皓俊发现,他甩了个鬼脸,白夫人白眼一翻,才对孙夏说:「同样的事我不想说两次,你坐着听,这样我说一次就好。」 于皓俊也不高兴了:「你干嘛兇孙夏?」 都说姊弟就是吵吵闹闹长大的,白夫人一听,于皓俊方在吹响战争的号角了,立刻说:「我——」 「哎,你姐没兇我。」这架吵下去话题肯定被带走了,孙夏赶紧居中和解,还笑着和白夫人说:「对吧,白姐,你没兇我。」 白夫人微笑,接着白于皓俊一眼:「真不知道这些好姑娘都图你什么,你这傢伙总能骗到好女孩。」 孙夏笑了:「白姐,一会儿再跟我说说他都骗过哪些好姑娘?」 这下于皓俊是有点急了:「能骗谁呢,你别听她胡说,她等等说出来的肯定也就是冯薇。」 于皓俊嗤笑,接了个白夫人的白眼,这对姊弟许是太久未见,一言不和就想和对方斗嘴,孙夏马上制止,让话题进入正事。 难怪需要她坐在这,孙夏汗顏,没个人在这hold住,可能得到隔天他们俩才会说到正经事。 但也可能两个人都在逃避吧?孙夏转念一想,心情随即低落——毕竟这件事,对他们而言都太过沉重。 白夫人最终还是说起了伤心的往事。 「其实事情啊,都跟这条密道有关。」 白夫人——于皓依从带着槐序被姚鸿囚禁住到了锦西岭大宅开始,她就失去了于皓依这个名字,在这个每个人,都喊她白夫人。 「皓这个字有洁白的意思,所以,我就成了白夫人。」 「起先也是相安无事,姚鸿想要我陪他演一家三口和乐融融,那我就演吧,就是槐序,他那时太小,对他而言,爸爸很陌生,舅舅更像父亲,所以总吵着要找舅舅。」 提起儿子,白夫人终于没那么尖酸,笑的时候温温柔柔的,有几分回到了以前,她看着于皓俊:「姚鸿后来有找你麻烦吧?你算抢了他父亲的位置,他当然看你不爽。」 于皓俊微微失笑,白夫人才继续说:「本来吧,事情或许也就这样——我和槐序一起在这栋大别墅里关着,我其实也认命了,但是,好奇害死猫啊。」 这是说到戏肉了,孙夏感觉于皓俊握她的手力道加重了不少,不知为何她也跟着屏息,总觉得这是一个相当骇人、惨绝人寰的故事。 「孙夏,你可能不知道,阿俊知道的,我和槐序住的地方是整栋豪宅的最边角,这是为了方便他秘密藏着个儿子,而这——」白夫人指了指地下:「这也是他要藏起来的地方,所以,也在最边角。」 孙夏猜到了故事走向,抽了口气,觉得自己打扰了,又赶紧捂嘴。 白夫人点点头:「一回,我无意间看到他和vargas家的那个姓路的少爷从这扇门走出来,才留意了这。」 于皓俊问:「那个时候,他就和vargas牵扯上了?」 「姚家和vargas的关係要追溯可远着呢。」白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我当时也是大胆,毕竟我成天无事可做,我想的都是——这里怎么还有扇门通地下?他们从地下上来干什么?」 「楼上曾经还有一个秘密房间,姚鸿每次从地下上来就会进那房间里,我对那也很好奇,所以——」白夫人犹豫了下:「我让槐序陪我演一齣戏,算准了时间,姚鸿从这扇门出来时,我让槐序去缠着爸爸,姚鸿很想要槐序与他撒娇,我就趁那个时候,偷偷潜进那个房间,看监控。」 她指着地下:「那个房间,就是专门监视这条密道的。」又补充:「当然,经过此事之后,监控都拆了,他不能再冒一次险,让外人经由这种方式得知这里的秘密。」 孙夏惊呼:「你心也太大了!」 白夫人回想这段经歷当然也是后悔,但人的本能就是为自己说话,她辩解:「我、我没想到过这可能会这么严重,我当时觉得不过就是个地下室,谁会想到这里是——」 她摇摇头:「总之,姚鸿还是知道了,我就是在监控室里被他逮个正着的。」 回想起那时姚鸿阴暗冷血的神情,白夫人还是心生恐惧,她当时还没有这么破罐子破摔,还想活呢,看见姚鸿阴冷又带着杀气的脸,现在想来,仍是她的梦魘。 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她终于清楚发现,这个男人没她印象中的那样帅气温润,这是个疯子,走在道德边缘,布置了个角落,让自己免受法律控制。 「于皓依。」姚鸿就这样又凉又冷的,一字一顿喊她名字,攥她手腕的力道痛的她闷哼,姚鸿却不怜香惜玉,丝毫没减轻力度。 「你这是在触我底线。」 白夫人抖了抖,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后来一个月我和姚鸿都相安无事,我当时还想自己是他爱着的女人,估计他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所以也就松懈了下来。」 「又过一个月,姚鸿把我喊去更山上的小木屋,我知道他是要找我算帐了,但又能怎样,我带着把能自卫的刀子上山,谁知待了一会没看到他人,小木屋……就烧起来了。」 她撩起头发,让两人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于皓俊恍神:「他也和我说,你是烧死的。」 「烧死的是于皓依,活着的是白夫人,所以他说的也没错。」白夫人放下了头发,唏嘘一笑:「姚鸿这个人,挺神经病的,他想杀我,但或许最后那刻还是不捨了,我醒来那时也很震惊。从此,我就被关在这,直到现在了。」 这时,一直蹙着柳眉的孙夏突然举手,姊弟俩看向了她,孙夏问:「我请问一下,文颖——路卓毅的女朋友,白姐你认不认识?」 这话题跳得太快,白夫人诧异了会,凝重的頷首:「我知道她,好高好瘦一姑娘。」 「那她——」孙夏顿了会,喉头发涩,她不自觉的呼吸又放慢了一点:「她到过这吗?」 白夫人愣神,微翕的唇缓慢闔上,仪器滴滴声在他们之间徘徊着,白夫人终于揭开谜底。 「她来过。」 // 白夫人的身分终于揭晓了,不晓得有没有让大家猜到或是震惊呢xdd 贴到白夫人的部份时,电脑自动播起了囍…… 连电脑都知道,依姐得配囍。(点菸) 202. 好,也算不好 「文颖和我们说过一个故事,也是在一个地下通道,说是他们同居的别墅,她看过路卓毅的手下杀人,在那之后,她就吓的不告而别飞美国去了。」孙夏把一年前文颖说的故事告诉白夫人的同时又捋顺了一次,她的表情逐渐凝重:「我想,不是在他们同居的别墅,而是这条密道,而杀人的,不是手下,是路卓毅。」 「确实有此事,这也能想在一起,孙夏,你还挺聪明的。」这件事白夫人也是印象深刻,她对孙夏讚誉有加,和于皓俊说:「难怪你在冯薇之后会喜欢她。」 于皓俊哭笑不得,白夫人回忆起此事,轻声说:「原来在那之后,她逃美国去了……所以现在回来了?」 「一年多前回来的,给姚渊为虎作倀,你弟弟没少吃她的苦头。」孙夏苦笑,于皓俊点头,也摆出了脸委屈。 白夫人虽然爱懟弟弟,但这是自己人,怎能容着他人欺负呢,立刻说:「我这是帮助她,让她认清楚自己跟在谁身边。她还给你吃苦头,是不是搞错方向了啊?」 「这就是没打好配合,她肯定也不知道让她进来的人是你,如果你让我知道你让她进来了,今天我至于被文颖针对?」于皓俊竖指说白夫人,动作大了点,白夫人紧张:「动作小点,别扯到伤口,这是因为麻醉还没退你才不疼——对了,放屁了没有?」 于皓俊咋舌:「莫名其妙问我放没放屁?」 「麻醉后放屁表示肠道又开始蠕动了啊,否则我管你放没放屁。」白夫人也是瞠目结舌,随后露出了噁心的神情:「希望我管你放没放屁啊?」 他们的互动把孙夏逗的掩嘴偷笑,都说一家人不吵隔夜架,这一会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又和好了,无论心理真实想法如何,至少对谈中他们完全没有这多年未见的隔阂。 孙夏笑了,白夫人就了然了:「哦,是因为女朋友在这,所以觉得你姐问这问题不好意思啊?」 于皓俊无语,索性扯过被子背对她,白夫人还变本加厉了:「我就想啊,从小到大在我面前都没什么形象的,难不成是因为太久没见突然注重起来了?」 孙夏笑的眼睛都弯了,去握白夫人的手:「你们俩小时候一定特有趣,说起话跟相声似的好好玩——对了白姐,你不是要跟我说他以前跟哪些好姑娘故事?」 这可不得了,于皓俊又掀开被子问孙夏:「你真要听啊!」 白夫人反问:「她怎么不能听了?你不是说我翻来覆去只能说冯薇嘛,那你怕什么?」 看弟弟着急白夫人就高兴,说:「孙夏,我和你说——这小子,说实话长的还真不错,高中时就收女生情书,好像我大三的时候吧,情人节的时候收了好几封,带回家不知道怎么办,对人家也没意思,丢了又觉得糟蹋人家真心,跑到我房间来问我怎么办。」 想起往事,白夫人总是开心的,她学了起来,语气还真像少年时的于皓俊:「老姐,怎么办啊?这么多信,我对他们也没意思,但丢了又觉得这样太可恶。」 孙夏感兴趣:「这么受欢迎啊?」 「可不是吗,声名远播到我这届的同学都略知一二,都通称他那个长很帅的学弟。」 于皓俊极度不自在,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这也还好,你高中的时候,应该也收到不少封吧?老姐,没问你。」 白夫人斜他一眼,孙夏却明显不想多说自己的事,简单一句:「也是收过不少,不重要——然后呢白姐,他怎么处理那些情书?」 白夫人大笑:「他啊,太用心了,一封一封的回信,我趁他洗澡的时候偷拿一封来看,太诚恳太真挚了,劝对方好好学习,自己没这个心思呢……」 孙夏掩面娇笑:「可我记得,他自己学习也不是多好啊。」 「就是啊,那个勉强过的去的成绩还叫人好好念书,多没说服力。」白夫人不忘自夸一下:「之前,我妈每学期都会拿到学校发给我的奖学金,我毕业了,轮到阿俊了,突然就没了奖学金这一收入了。」 于皓依之前可是外科医生,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科室的,但能考上医生的分数可不能低呢,于皓俊虽也不是学习多差,但和医生比,终究还是落了一大截。 「至少我现在是很会赚钱。」于皓俊嘀咕,他彆扭的很,彷彿身上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真想让白夫人闭嘴,但看到她说起这些往事时神态活了过来,孙夏也听的津津有味不停的笑,他就又打消了念头。 在场三个人,人生这一道都走的太艰辛了,开在他们面前的不是花路,而是荆棘道。 鲜有开心的事,所以既然有了,那就别阻止吧。 白夫人说得正起劲,转头看见于皓俊含着笑看着他们的方向,虽她知道这肯定是在看孙夏,但目击这幕,还是怪扭捏的。 姐弟俩的眼神突然撞在一块,皆是诧然,不约而同的收回眼神,一时间的热闹又转为寂寥。 于皓俊注视着身上的薄被,非常乾净,连点蕾丝花样都没有。 姐姐才35岁,但是长期在这,经歷了这么多,她憔悴了不少,若不注意,都有可能当成妈妈沉清念。 孙夏怎么可能没感觉到这其中微妙,她目光来回摆盪,随后起身:「我肚子有点饿了,白姐,厨房借我一下。」 「行,自己用。」白夫人虚弱一笑,她其实希望孙夏留下,但又知道她这一走肯定是要给两人空间,一时又说不出来。 随着孙夏的离开,这房间的氛围又更加凝重,虽是姐弟,但还是异性,吵吵闹闹的长大,但太久未见,面面相覷又不知该说什么。 于皓俊摸后颈,白夫人摸胳膊,是都想说话,但说不出口。 白夫人索性站起,又去了另一个房间拿了件乾净衬衫丢在于皓俊床上:「姚鸿的,穿着吧,一直光着膀子好难看。」 于皓俊一言难尽,确实也如白夫人所说难看,他犹豫了会,白夫人又说:「这也是大牌的啊,阿曼尼的,但你可别太心疼,沾上血就算了,算他活该。」 于皓俊笑了,利索的穿上衬衫:「说的对。」 隔阂总算是削减了不少,两人相视一笑,白夫人问他:「你过的还好吗?」 「算的上好,也算不好。」于皓俊低头扣釦子,语气里有种看开的无奈。 白夫人理解,也是唏嘘:「我也不太好。」 她等着弟弟扣上釦子,一边说:「我在这挺无聊的,那个大萤幕不是给我追剧的——所以这些年你演了什么、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难怪你不认得孙夏。」于皓俊抚平衬衫的皱褶,指着厨房方向:「我跟她合作过一部权谋正剧,当时她还是女二而已,但现在她混的好,现在谁都要蹭一下她热度,我也不例外。」 「演技好吗?」 「可好了。」夸奖女友,于皓俊可从没在谦虚的,白夫人看见他嘴角含着淡淡温柔,不禁也微笑了,他说:「刚出道就拿了个金鸥新人,可惜后来姚鸿给使绊子,我跟她二搭的戏还没拍完,之后继续努力拍,一定能拿视后。」 白夫人笑着调侃:「视后?别太夸张了,她年纪好小的样子,感觉经歷都不多,还得再熬几年吧?」 「熬就熬吧,谁不是熬出来的?」于皓俊笑着:「她公司还算靠谱,她现在又回到nuit了,如果想要增加自己公司的含金量,孙夏是里头得奖最不会被人非议的,所以冯蕊清楚这些奖项她该怎么去公关——因此,你等着瞧吧,孙夏的成就一定能非凡的。」 这些影视类奖项说是看实力,但入围者全都是实力派啊,个个演技炉火纯青,为什么就能胜出拿到影帝影后?以前于皓俊也不知道,直到后来接触了才明白,原来这其中还是场金钱公关战,就连全球知名的奥斯卡金像奖也是如此运作。 所以才有一句话,入围即肯定。 演艺圈看似光鲜亮丽,但实际上,水可深的。 于皓俊说这些话,有几分也是因为自己真的累了——虽然他也才出道十几年,但经歷的可能比那些老戏骨多,站上巔峰更是高处不胜寒,到了姐姐面前,才有了种回到小时候,不自觉说了太多。 于皓依揣着明白装不懂:「但能怎么办呢,孙夏出不去的。」 前途光亮又怎样,仍困在这,就是白搭。 于皓俊凝重:「真没办法?」 「有办法我早出去了,姚鸿为什么把你们关在这?他为什么敢放你们在这和我见面?那是因为就算见面也无能为力,我们谁也离不开。」白夫人说着说着,垂着眼,说不丧气那当然是假的:「他很变态,大概是知道我私下仍偷偷关心你,所以乾脆一点,把你绑进来。」 这行为的确相当疯狂,即使社会上不允许无缘无故限制他人行为,但他姚鸿要做谁又能拦?警方杀来问了,行啊,证据呢?顾雨恩跟赵晴方在网上大规模散播消息又能如何,没有内应,没人查的到这条地下密道。 白夫人喃喃:「在这很无聊,我就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上去插手姚夫人昏倒的事就好了,但想想那时的我将来可是要当医生的,我个性又热心,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又想,只能说,当时老妈没叫我给你送便当就好了。」 于皓俊哭笑不得,也感到无奈:「赖到便当上就是了。」 「你怪我吧。」白夫人轻声说:「你的人生,很大一部份,都是因为我,走到现在的——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姐姐、好妈妈、好女儿,这点,我都很清楚。」 「这个时候,我好像不该跟往常一样懟你,说你有自知之明。」于皓俊口乾,得到白夫人同意后喝了点水,才继续浅浅笑着:「我的人生走到现在,确实很大部分都是因为你——出道、受捧、拿影帝,这些啊,确实都得有点背景。」 「但我也不是因为这样,看到你写的便条就决定要参进这件事的。」 于皓俊伸手,拍拍白夫人的手背,经歷了很多,姊弟俩都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但这时候却又觉得,他们仍是小时候,吵吵闹闹却也是对方最重要的家人。 唯一的姊弟。 「我搅和进这事,是因为你是我姊,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是我姊。」 于皓依怔了下,眼眶一酸,嗯了声,掩面落泪——她是感动的,不论真实,这么多年一直对弟弟的歉疚终于得到他一句没事,怎么可能不动容? * 一会,白夫人让孙夏来看看,孙夏便端着碗香气四溢的汤麵进来,看见她俏皮的从门边探出头来,于皓俊不禁觉得可爱:「煮什么?」 「一碗麵而已,我饿死了。」孙夏坐在白夫人方才的位置,二话不说开始吃麵。 看她大快朵颐,吃的还急,也是真饿了,但于皓俊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终于有独处时间,你就没话要跟我说?」 孙夏抬头制止:「食不语。」 于皓俊眼角抽了抽,只能静静等着她把这碗麵给吃了,能怎么办呢,食不语可是孔老夫子说的啊。 也幸好他没食慾,否则这碗麵他在旁看着可会馋死。 终于等到孙夏连汤都喝完了,于皓俊马上委屈巴巴,跟隻落水小狗一样:「你刚兇我。」 「我不兇,你能冷静的那么快?」孙夏放下碗,擦擦嘴,于皓俊自然的把目光落在她唇上,本能的舔了下乾涩的唇,孙夏注意到他的眼神,上前啄了下。 这是一个带着麵香的吻。 这就可以了,于皓俊已经被哄好了,这落水小狗又有了精神,尾巴都快长出身体摇起来了。 他伸手要抱孙夏,语气都发软了:「再来——」 这时,孙夏突然转头,就看见在门外迟疑着要不要进门的白夫人。 白夫人面上发窘:「我、我怕麻醉退了,所以拿止痛药来。」 气氛顿时尷尬的要紧,三人面面相覷,孙夏还不自觉摸了下唇,才訕訕一笑接过,扔在于皓俊床上,恶狠狠地说︰「痛了就记得吃!」 「好的。」于皓俊听话接过,万分感激,双手捧过了头:「感谢老姊。」 这俩又唱哪齣呢,白夫人笑出声来,这气氛才好了些,孙夏才问:「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这么像医院?手术刀点滴,连药都有。」 「因为……」白夫人垂眸,说起这事,明显彆扭:「我在这救过很多人,姚鸿觉得这很好,所以就添购了很多东西进来,让我在这给一些人看病。」 「这里还有其他人?」 「最近那批刚被送走,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她犹豫着,最终下定决心,抬头望着两人:「阿俊,等你伤好了点,我带你们去看看——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203. 密道真相 这里不见天日,要知道是否过了一天,只能看时间。 在这密道,一待就是五天,也不知道外头情势如何,当初找了顾雨恩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不知是否有成,消息也可能被姚鸿压了下来,但到了第五天,孙夏也是待不住了。 纵使白夫人连续说了几次『这里没有出口的』,但孙夏这人个性是带点执拗的,若不是她亲眼看见没有出口,是不可能认命的。 她要出发时,于皓俊很想跟去——伤势虽不算好,但还算稳定,现在下床走走不是问题,他想去,但孙夏不让:「你好好在这待着吧,一激动伤口裂口,你姐还在睡呢,谁给你缝合?」 于皓俊也不是死缠烂打型的,也是因为他知道这招对孙夏没用,放弃后再三交代:「你一定得小心,他们是想杀我们的,今天我们算走运,你也不放弃才在这遇到我姐,假设真没有上天站在我们这,我们可能就真死了。」 「放心吧。」孙夏扎好了马尾,拍拍他的脸颊:「我就说了,我有种光环,可以否极泰来。」 「我会找到出口,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出去。」 她借了个手电筒,先回到了一开始她和于皓俊待的地方,光线一照,十几把刀子遍布地面墙壁,其中一把还留有凝乾的血,看得怵目惊心,孙夏抿嘴,将这把刀子从地上捡起。 那天的情况,于皓俊曾经详细的说了一遍:「是我先醒来的,跟孙夏你一样,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但至少还活着。我看你昏着,起初以为你死了,在确认你还活着后,还来不及坐回原位,一把刀子就飞速插进了我原本位置的墙。」 「我第一反应就是保护你,应该几乎是同时,我扑过去抱着你的时候,十几把——应该有十几把刀子从不知道哪的地方放射出来,根本没办法躲。」 经他的描述,看着一片狼藉现场的孙夏有了画面。 于皓俊自己也还不舒服,他没自己逃跑,先有的想法是——护着她。 「我知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我想办法要转移阵地,但根本没时间让我转头去看,我忽然觉得腰侧很痛,当下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碍于姊姊在侧,于皓俊也无法发表什么甜言蜜语,他只是一笑,发自内心:「孙夏毫发无伤。」 彷彿看见于皓俊护着自己,伤口很疼,血不停的流,但看一眼怀里的人,没有任何伤害,然后笑了。 他保护住她了。 孙夏抿着嘴站起,将一把把刀子收进袋子里,武器在手总让人有安全感,她直觉这有用,且非常必要。 但还没找第二处呢,就听到奔跑声,孙夏想,才觉得有用,这就派上用场?她立刻将一把刀子握在手中,关上手电筒电源将最危险的背靠着墙,屏着呼吸观察局势。 既然曾经动过一次手,那就有可能动第二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亲自出马? 直到她听见耳熟的声音,低低的喊着:「孙夏!」 是白夫人。 凡事都不可大意,孙夏依然拿着刀子,小心的撳开了电源,亮光闪烁,她小心的问:「白姐?」 「你快回来,今天——」白夫人声音微喘,显然是奔跑过来的:「今天是十五!」 孙夏是在白夫人睡着后出来的,她体力相当不好、嗜睡,常常三人聊一会,发现她沉默,转过头,通常都是她睡着了。 「当然要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用了不少药,这都是后遗症,至少活过来了。」 白夫人很洒脱,说起这事还有点感恩——当然,曾经歷过死亡的孙夏又得到一次重生机会自然也如她一样感激涕零,但是白夫人这情况,却是细思极恐。 偶尔趁她睡着时,孙夏和于皓俊讨论起这事,或许白夫人再继续待下去,就很可能成为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怎么了?」孙夏将手电筒转向了她,观察了下,仅只有她一人,这才走了出来。 确认安全无虞,孙夏才走到白夫人身边,手电筒照着两人回去的路,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十五怎么了?」 「你快先跟我回去。」白夫人推搡着她,边走边说:「每个月十五,林思格——姚家的保鑣长,会下来一次。」 孙夏诧愕:「监视你还在不在这吗?但他们都知道这里出不去了。」 「在姚鸿看来是如此,他出于一些原因相当信任林思格,但其实……是我的人」白夫人迟疑了会:「你们还不知道这条密道的真实用处,要说其实很难。」 「那就带我们去看。」孙夏停下脚步,神情冷峻的看着她:「已经五天了,老于——」 她顿了下,想起眼前这人其实姓于不姓白,改口:「皓俊伤也好大半了,可以下床走路,你当初说好的,等他伤好点,就带我们去看看的。」 孙夏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又想,或许在专业医生的判断下,于皓俊的伤势并不是像她所想那样简单,所以才从未提起。 但一天天的等待,于皓俊亲口告诉她自己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却还没等到白夫人履约带他们去看地下通道的秘密。 孙夏当然急,她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她怎么样也想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然而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候,她却被迫停在这,她甘心吗?不甘心。所以,今天找出口也只是个附带由头,真正目的,还是来一探究竟的。 白夫人在前头停住,回头看着孙夏,面对她沉凝的质问,她感到极大的压迫。 「不是不带你们去,」她辩解,但终究处于弱势:「今天林思格会来,不适合带你们去。」 孙夏却不买帐:「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人?你还怕他看见我们?你让他说什么话,他上去了不也会照说的吗?」 她的眼神一下锋利了起来:「还是,你也不是那么信任他?」 「不是,我信任他,我当然信任。」白夫人实在有口说不清:「很多关于槐序阿俊的事我都是从他那知道的,我交代的一些事他也安排的很好,我当然信任——」 「比如文颖进来这条密道的事吗?」孙夏突然神来一句,把白夫人的话全逼回去,白夫人嘴唇微翕,孙夏似乎也明白自己触动到她了,牵住了白夫人的手,语气柔软了不少:「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要进来没那么容易,照你说的都得出动槐序。那她要进来,想必也是得内外接应。」 「姚鸿、路卓毅这两人是绝对不希望文颖进来的,文颖得知此事后本人的反应也说明了一切——那么谁希望她进来看到里头的内幕呢?」 她没看白夫人,只是捏捏她的胳膊:「你——你看见了真相,所以想再救文颖,希望她不要跟你一样,沦落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爱人残酷冷血的一幕。」 他们一步步走,手电筒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映照在墙上,这个寂静无声,连点光也没有的地方,这两道合二为一的影,看着诡异又怪诞。 孙夏的声音,很像魔女念着咒语,慢慢的蛊惑白夫人:「既然她能看,为什么,我们不能看呢?」 白夫人狼狈,孙夏没逼她,但她得承认自己这几步的距离里,她已经被说的动摇了。 「我……那里对我而言,太恐怖了,若非必要,我真的不想去。」她摇着头,像在求饶,囁嚅着:「为什么你非要看?」 孙夏抿嘴:「事情有点复杂,总之,这条密道也曾害我差点死过一次。」 谁知这句话说出,白夫人的神情与方才截然不同,她顿时明瞭了孙夏的执着,她瞪大眼睛,呼吸紊乱,喘了几口,按着胸口点头:「是、是,那是该想知道真相,是该的……」 * 回了白夫人住处,第一时间就把吃了药昏昏欲睡的于皓俊拉起,他还一脸懵懂,孙夏只轻轻拍拍他的脸:「你姐要带我们去看了,快清醒。」 他下了床,套上外套(当然还是姚鸿留在这的),满脸纳闷:「她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于皓俊被她牵着走出房,掛念他伤势,孙夏还是不敢走太快。听到此话,于皓俊明显惊愕:「你告诉她?她信吗?」 就连他,也还是做了一大段时间的心理调适才终于接受了此事的。 「我当然有省略一点,把一些光怪离奇的事都省了。」孙夏挽着他的手,对着在另一个房间等待的白夫人言笑晏晏:「白姐。」 终究不是要与她结仇,孙夏也早与白夫人道过歉,她也理解孙夏的行为,她此时又和蔼了不少,白夫人就算再会记仇,也不可能一直耿耿于怀。 这对佳偶挽着手来到自己面前,白夫人恍神,先感到唏嘘,又对涌现如此情绪的后怕——曾经,她跟姚鸿也是像他们这样人人称羡的爱侣。 但终究姚鸿和于皓俊是不能比拟的,姚鸿那个人,当真有爱过她?还是把自已的爱当作施捨丢予自己,当作她曾经救过母亲一命的谢礼? 但是说不爱,为什么最后,还要救她呢…… 她晃了晃脑袋,那个人不是用他们一般人的处事思维,她是想不通的。 「走吧。」她提起了情绪,领着身后两人前行。 就算曾有爱,那也没了,在他强制剥夺于皓依这个身分,给她冠上白夫人这个称号开始,已经没了。 这儿若不是熟悉通道,在这里走着还真跟无头苍蝇似的,所以这里被叫迷宫也是有理的,若没记住走过的路,肯定会迷路。 「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走没问题吗?」于皓俊这才想到,现在科技发达,电眼可精准的呢,他们这么走,不会被捕捉到吗? 白夫人却理所当然的应:「这里没有监视器,在我透过监视器看到这里的一切之后,他就把监视器全拆了。」 孙夏则说:「白姐说过的,你给忘了。」 前几日于皓俊都服了药,成天昏昏沉沉的过,不是痛就是睏,他这几日除了身体不适以外还真没孙夏难熬,但这情况要他真记住什么,也是挺难。 越走,就越觉得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难以言尽的味道,这里通风又不是多好,所以这味儿实在重的让人难以忍受。 那是一种铁锈味混着药水味的感觉,还有点酒精的味道,复杂的很,闻到就让人反胃, 孙夏嫌弃:「白姐,你住的那地方,是唯一的净土。」 白夫人微微失笑:「那味道他们试着盖过,但盖不住。」 三人说话之馀,显然已经快到那所谓的『核心』,白夫人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现在没人倒还好,有人的时候,非常可怕。」 孙夏问:「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白夫人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经济越不景气,就越多人想赚大钱,算准了人们贪小便宜的心态,总会有人中这种荒谬的招数。」 事情说到这,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孙夏沉吟:「是人口贩卖吗?」 于皓俊也惊奇:「和人蛇集团合作,骗人到这?但到这做什么?」 白夫人停下脚步,她走到角落,撳开了电源,白光乍亮,一时让人不适应,缓了会,才终于看见这最神秘的核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木製地板上有好几块都有明显曾经过分渗透的痕跡,还当只是水渍渗进去,仔细凝视,孙夏突然退了一步,泛起了噁心。 ——那不是一般的液体,那是血。 她抬头,注意到此处备着许多刑器,刀剑枪械等都是平常,好几样都是在戏剧中才能看到的东西,上头倒是光亮,只是有些刀剑已经卷刃了。 此处摆放了许多仪器,那些只有在影剧里才会看到的神祕实验室,居然就在眼前完整呈现,好几柱水蓝色的玻璃柱桩,器具齐全的手术台,再往前,还有好几坛泡着福马林的玻璃罐,仔细一瞧,里头摆着的竟是人体器官。 脑袋、心脏、肺部、肝脏,只要想的到,这里都有,但并不是常人所知的样子,而是东缺一块西黑一块,见着就不太对劲。 撞见此景不是本意,孙夏和于皓俊都感到噁心,也能理解为什么白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了。 孙夏难掩噁心,骇然的说:「他这是在这做人体实验吗?」 这已经让人作呕头皮发麻了,白夫人轻描淡写的语气更让人惊慌:「算是,但用的是活人,那也只是一开始,他跟路卓毅在开发一种新药物,大概是开发没成,后来这里就成了他们的私人刑场。」 「活人?」于皓俊悚然的重复了次:「然后再建了个焚化炉,好让他们毁尸灭跡?」 孙夏摇头:「还完好的器官还能拿去卖,这还赚了一笔。」 白夫人頷首,继续带着他们参观:「这种事可以追溯到他爸爸那一代,所以你们也能明白了,为什么天悦可以那么快爬到娱乐公司龙头,能脚踩白玉——就是因为有钱啊。」 这是一种很新的赚钱方式,把人买进来,打打杀杀做实验之后,把可以留的器官卖掉,转了一手又传了笔钱。 这对于曾经受惠于天悦,也依靠着这家公司所拥有的资產而在演艺圈大放异彩的两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他们曾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踏着人血,踩着人骨才有的。 越走越里,一行三人都沉默,走在这『刑场』,就算自己不是受刑之人,但也感觉正备受折磨,脚步都沉重了起来。 「然后,因为这里隐密,所以姚鸿兄弟做了一个决定。」终于到达了白夫人最终要他们来到的地方,一副棺槨静静地置于此处。 一看就是昂贵不凡,用的大抵是上好的木材,上头倒是没精心雕刻什么,光滑平整,更显木头材质——据说现在木头越伐越少,拿好的木材做的棺木当然是越贵。 而置于这棺木旁的,是一座墓碑,上头空无一字,似乎不希望来到此处的人猜到这是谁的沉眠之处。 白夫人说:「这是他们兄弟的母亲。」 终究还是亡者为大,孙夏一行看着这棺槨,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句:「这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 倒也不是多难接受,大概也是因为前头已经看了不少骇人的事,此刻知道他们使用换概念的入土为安,那个衝击已经没有方才的大了。 正当此时,都感到一言难尽的时候,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些许声响,起初三人还都在消化这事,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开始让他们注意此事。 那是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反覆地喊着一个词——夫人,上扬的语气,是带着疑惑的呼喊。 他们三人面面相覷,白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抽了口凉气:「林思格!」 204. 林思格的秘密 林思格是整个姚家保鑣队里,唯一一个可以在每月十五,下到这个密道的人。 他如往常一样,来到白夫人的房间,却见里头空无一人,长年看着她在那都觉得唏嘘,想不到此时像座空城,更显得没有生气。 林思格望了一会,有些事以为忘了,但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他们是同样的人,他从黑暗爬向光明,她从光明关进黑暗。 既然不在房里,那白夫人大概也还在这,林思格也没想多——人总要动的,就算她老是在睡觉,也会想要动动筋骨,这里倒是挺大的,能让她走个几圈当作运动。 林思格往前走,但怎么也找不到人,只觉得似乎越来越接近核心,步伐逐渐慢了下来,他找人的心思也更加浓烈,他一抹,额间布满了汗,心跳及呼吸开始不匀,梗塞感更是让他堵的难受…… 林思格慌了,他终于逼不得已出声去喊:「夫人?夫人你在哪?夫人——」 「不用喊了,在这。」回答他的不是熟悉的白夫人,而是另一个男声,低沉冷漠毫无温度,未看见人就带来了偌大的压迫感,接着,林思格就看见于皓俊拿着刀架着白夫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夫人!」谁想的到于皓俊会出现在这,这里根本不可能进的啊,林思格惊恐,却没显露太多,他立刻採取了备战状态:「你知道你押着的女人是谁吗!那是你——」 「别说!」白夫人失声,带着点可怜的委屈,还笑着:「没事,别慌……」 于皓俊手上的刀又更靠近白夫人脖颈,他们同时一抽气,他却置若罔闻,继续威胁:「我管她是谁,但我至少看出,她对你倒是重要。」 「别胡说,放开她!」此处肯定给林思格带来了一定的压力,而于皓俊胁迫着白夫人更是重重一捶,他乱了阵脚,咆哮,一边直往前衝:「放手——」 「站好!」一柄冷冽锋利的刀就横在自己大动脉边,林思格心一震,微微偏头,就见后头站了个高挑纤瘦的女子,她长相明艳大气,但此刻眼神凌厉,丝毫不把他满身腱子肉放在心上。 「把手举起来,背到脑后。」刀子还在动脉旁,不得不听她令,林思格不知道孙夏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脚步轻、动作快的他根本没注意。 但人好歹也是保鑣长,一些自救还是会的,况且孙夏那身材,真是嬛嬛一裊楚宫腰,但当他正想着这根本不堪一折,准备做出反击时,孙夏却好像能猜到他的下一步,并且用最粗暴简单的方式,将刀锋划过了林思格肚皮处。 孙夏这么狠完全是想不到的,白夫人都震骇的倒抽一口气,但在她身后挟持的于皓俊却是一脸见怪不怪,低声说:「她没划多深。」 林思格颇能忍痛,一方面是如于皓俊所言孙夏下手不重,另一方面这是早年的经歷所致,但他也同样也是一脸惊惧——谁能想到,一个女明星会有这样的手脚,下刀还不犹豫快狠准。 他震惊着偏头对上孙夏的眼,她眼里毫无畏惧,甚至此种情况下,坚定的更高了林思格一点:「你能进来,那就带我们离开!」 横在脖子的刀刃还留着林思格的血,滴在他的黑衬衫上,了无痕跡,他被迫昂起头,吃力的回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孙夏咬牙切齿:「既然你能进来,为什么做不到?」 林思格将目光投向白夫人,后者温和一笑,像是在鼓励他:「说出来,没关係。」 他轻微頜首,看着于皓俊:「我如果带你们出去,第一个被开刀的,会是槐序。」 「槐序?」于皓俊的手渐渐松了,他愣愣的看着林思格。 孙夏却没松懈,依然紧迫的盯着林思格:「上头还有什么人得负连带责任?」 她不知从何处又拔出了一把刀,指着白夫人,恶狠狠的说:「这里做什么坏事都没人知道,既然如此,我在这里处理了你们两个,再毁尸灭跡,谁会知道?」 「不要、不要!对我就好,别针对她。」出乎意料,事关白夫人,林思格反应竟如此的大,他本就慌神了,又更加惊慌:「还有我母亲——我都招了,你别衝动,对我就好、针对我就好……」 岂知这时,孙夏竟鬼使神差的放下了刀子。 林思格都还没回过神体会这是怎么回事,孙夏就朝白夫人努努嘴:「白姐,带他回那边包扎吗?虽然我没用太大力,但终究是有伤的。」 白夫人急忙过来,扶着还没回过味来的林思格,一脸歉意:「其实他们都知道我的身分了,但的确,也不知道你可不可信——所以我才陪着演了这一齣戏。」 竟然是演戏?还演得这么逼真,真给他划了一刀?林思格惊诧的看着孙夏,她一吐舌,没有方才的狠劲,现在倒是可人:「对不起,你等等饿了的话,我会煮麵给你吃的。」 林思格的伤口并没有伤及要害,处理起来简单,止个血清洁创口就大功告成,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坐在白夫人的房里,林思格还是纳闷,他问白夫人:「为什么要演这齣戏,我平常的表现还不够您信任吗?」 白夫人为难,这个问题是孙夏答的:「实话很伤人,但确实——表面理由是你本身的疾病需要白夫人拿药钓着,但姚家可和vargas是一丘之貉,什么药是世界顶尖药厂提供不出来,反而这地下室被囚禁的白夫人有呢?」 林思格被问得哑口无言,孙夏趁胜追击,紧盯着看他眼神变化:「我们合理猜测,你是背负着每月一次的监察工作下来这,和白夫人互动,看看她的情况的,而指使你这么做的人,当然是你的老闆。」 这些事确实都有,林思格也百口莫辩,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见这位保鑣先生仍是不苟言笑,眼里却可怜兮兮的看向白夫人:「不至于连您也不信我吧?」 于皓俊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她信你信就你吧,但我们不信,尤其是我。在我被天悦坑了无数次后,我更难相信隶属在这集团之下的任何人,懂吗?」 「你跟我们没有任何关係,」孙夏说:「而且,我和你实际上是第一次见面,那么我们就得考虑——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看到我们跟白姐一起,会不会上楼就告密,告密之后呢?姚鸿会不会就如你所说拿槐序胁迫我们?」 林思格有口难辩,这些事确实考虑的有理,若换作是他,可能也会考量这些事。 但是,人最难受的大抵是他以为双方关係是好的,对方却对自己还保有顾虑。 「夫人,其实把以前我的事告诉他们,就一定可以得到他们的信任的。」 林思格抿嘴,白夫人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怔愣:「我以为你不想再提起那些事了。」 林思格淡淡的说:「但你弟弟他们不相信我,既然如此,就有说的必要。」 且白夫人明显也不相信的,否则不会陪他们演这一齣,那么,就有必要让她再说的时候回忆起这件事,才能加深她的印象。 孙夏和于皓俊也被勾起了好奇,但白夫人还顾虑着什么,垂眸不愿多说,既然如此,那林思格便自己说吧。 他解开了衬衫釦子,长年健身的身材精瘦,肌理分明,于皓俊皱眉:「你脱什么衣服?」 孙夏还挺认真的盯着看,林思格不在乎,正面一道是孙夏刚才的杰作,背后更是有无数道疤痕,甚至有些像是弹孔,腰侧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而疤痕的旁边,伴着一个烙印的数字。 孙夏指着:「1206?这是什么?」 「是编号,」沉默了许久,终于做出决定的白夫人出声说了第一句话:「被卖进来的人,姓名会被剥夺,只会有一串四位数字。」 孙夏和于皓俊不笨,都说的这么明了,不至于还没搞懂曾经的林思格——不,1206,是在哪里得到这串数字的。 林思格穿上衬衫,将一颗颗釦子扣上,轻描淡写,却带出了一段怵目惊心的过往。 「我曾经被卖进来这里,以1206活着,以姚家和vargas的人体实验品活着。」 他闭上眼,那个少年双眼放光,那时候手机还不盛行,徵人啟事通常使用的都是报纸或广告单。 「哥!这个,我想去——可以赚大钱,有钱了我们家就不愁吃穿了,妈妈不用那么苦了,妹妹们就可以去学钢琴跟跳舞了……」 205. 1207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简称ptsd,症状有几种,如原主逃避摔坏了脚的事而遗忘的这种逃避麻木,逃避所以选择将事件重要部分从记忆抹去。 而林思格这种,则又是另一种——过分警惕。 他无法熟睡,最严重的那阵子,闭上眼就是身处密道,还是1206的时候,日復一日的电击吞药,吃着仅仅是果腹作用的食物,接着,继续电击吞药。 这里有许多人种,他们可能都家境困难,想要赚取高额酬劳才信了这种不实徵人广告,就如1206和他的弟弟1207。 多少都会有人反抗,若不服,严刑拷打,几乎每一天都有人被打死,无论男女,都不手软,起初看着同伴毫无生气被拖走的身体还会害怕,但日子久了,成了日常后,竟也开始麻木。 反正他的日子只有两个结局——一、继续过着非人的地下生活。二、死。 语言虽不通,但都在受苦,他们逐渐学会加油打气,互相扶持,但日子却从来也没好过。 1207性格比哥哥热情许多,他身处这样的环境,依然笑盈盈的:「你为什么来这?」 「想赚钱唄。」1245回答,他刚经歷一段酷刑,痛的只能趴着,看见1207的笑容心中来火:「笑什么笑你?」 1206知道弟弟又在找事了,虽然身体也疼,但还是尽自己所能最快的过来:「对不起,他就这个性。」 1245打量了1206后,审时度势——对方壮多了,他还是别去找打的好,只好嘴角一撇:「在这了他还笑得出来,神经病。」 「欸,不笑怎么行啊?笑都笑不出来,那人生还怎么过?苦中作乐啊。」 苦中作乐?其实连乐子都不会找了,他们只能学会麻木,但1207的个性在这些人之中属实奇特,他太会自己找乐子了,在这个沉淤闷堵的地方,1207是那个最闹腾的。 就像他说的,笑不出来,那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可不允许这种事:「我还要出去呢,所以我一定要活着。」 1207就像是一道光,在这黑暗中,石中裂缝透出来的光,就只有些许,却能够如定海神针,稳住他们的心。 密道也有一些早就进来许久的人,他们眼里已经没有光,对于出去,都不抱希望,就像是提线木偶,他们只是躯体,没有灵魂。 1206和其他同期的人会想,没有1207,这些人也会是他们的未来。 逐渐的,一个群体在地下形成,一个以1207为中心的团体,他们要的也不是反抗,仅仅就是——活着。 直到那年,来了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看着就也才13.14岁,大概是想赚假期零用金,以为这里事少钱多,若住几个月就能拿到这样的报酬,那何乐不为?于是瞒着家人偷偷应徵了这份『工作』。 孩子们受拷打虐待的哀痛声近在耳边,他们都是那个年纪进来的,他们多希望有个人当时能出头保护,但那些机器人已经麻木,又怎么可能呢? 但他们不是,他们有灵魂,他们知道自己身处什么环境,这些没人性的人要对小朋友们做什么。 看着这些身体都还没发育全的孩子受苦受虐,从未反抗的1207,第一次为了他们豁出去了。 「谁都不准动他们!」1207率眾,他们能拿到的武器不可能多好,其实就是几把捲刃的剑和自己的肉拳,还有第一次反抗的勇气。 那是这条密道发生过最惨烈的第一次起义,最后结束于枪和子弹之下,满目疮痍,于姚鸿和路卓毅而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他们杀的红眼,只是因为恨他们反抗。 但他们不该想不到的,人不可能只因恐惧就妥协乖顺的做为下等生物活着,人有脑袋,所以才精彩。 满地的尸体,还有发抖的人群,血如河一般,空气瀰漫着浓浓的铁銹味。 炼狱。 1207身为起义主使者,姚鸿甚至洩愤一般的直朝他脑袋打,直到他不支倒地卧于血泊之中。 1206身中了许多枪,他匍匐过去抱住弟弟,1207的脸几乎已经模糊看不清了,他用力的睁开眼睛,最后再看一眼,哥哥哭泣的丑脸。 1207笑了,如往常一样,他是爱笑的,真的很好笑:「哥,别哭了哥。」 「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了,这是……是好事不是吗?」 他是被活生生打死的,鲜血还在冒泡,1207吃力的笑了笑,哥哥的眼泪带盐分,滴到脸上,刺痛的让他瑟缩了下。 「就是同情你,还得困在这鬼地方……不知道妈妈和妹妹过得好不好,咳……我还挺想他们的……」 「要自由了,就是很遗憾,最后看不到太阳……」他气息已经十分薄弱了,眼里的光却未消失,他最后笑了一下,想让哥哥记住自己的样子是微笑着的。 最后这句话,他相当用力,拚了最后一口气的说:「哥……哥!不要记我是1207,我是、我是——」 他眼里的光灭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但1206知道,他不可能会把他记成1207的。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在这可以追随的光,仇恨将理智掩没,他紧盯着不远处的姚鸿,他一脸冷漠指挥着人将尸体运出去,但没人敢去打扰紧抱着弟弟的1206。 回过神时,自己手上已经拿着把刀,1206已经没有理性,他明知这样横衝直撞的下场只有死,但还是衝刺了。 「你杀了念格,把念格还我,把念格还来——」 然而刀还没扎进姚鸿身上,他的腰腹先挨了一刀,鲜血溅上了脸,姚鸿并不心软,腰侧被划开,1206倒地。 姚鸿冷漠,抬起枪对着他:「这算偷袭吗?但这么光明正大还叫嚷着,又称不上呢。」 「等等,这体格很精壮。」那个叫lance的男人笑:「挺适合拿来试新药。」 姚鸿打量了下,饶有兴致,嘴角一勾:「那就拿他来试吧。」 周围人齐涌而上,把1206制伏住。他们啜泣着,都是无可奈何,都说着对不起,1206也懂——经过了方才惨烈的战役,现在没人敢反抗,他们的现在,可能就是未来。 也好,他赶紧去陪念格,他才不会寂寞。 服药后他的状况极度的不稳定,偶尔发疯似的想笑,也有时候在地上抽搐癲癇,身体意识都不像是自己的,终于有了点空档拿回了身体使用权,1206瘫在地上,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终于笑了。 当然要笑,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能不开心吗? 就是可惜,妈妈跟几个妹妹,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当时他们兄弟只留了句去赚大钱就走,这一走就好几年,妈妈和妹妹们,后来的日子一定过得特别辛苦吧…… 想起弟弟,他眼睛一酸,一边笑一边哭,赚什么大钱,命都没了,赚什么钱呢……虽然贫穷,但一家人还在一起,还活着,那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最后他什么也不去想了,等死吧,他知道就这几天的事,没有绝望,怎会绝望?他要走了…… 要选择麻木还是反抗?他们都不是没想反抗过,但最后还是选择麻木。 他闭上眼前,用力的想着,拚了命要记着——我不是1206,我叫林思格,我是个人,我曾经也是个人。 再一次醒来,以为又是另一次痛苦的开始,却有个绷带包裹着半张脸,长发蓬乱的女子从上而下闯进了他的视线:「你还好吗?」 女子坐回原位,她其实就是拿现场有的东西给他测量脉搏血压,1206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女子愧歉的说:「不绑着你会乱动,抱歉,只能这样救你了。」 1206仍很虚弱,他很害怕自己又再一次进入适才的种种状态:「你是谁?」 他观察着自己的手,惊诧:「我还活着?」 「你不会死,你身上又没有伤。」女人的话令人惊奇,1206记得自己被姚鸿划了一大刀,她却说她身上没伤?女人继续说:「但你的情况很奇怪,不过你放心,我之前是医生,一些急救我还是可以的。」 医生?这里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这种人,1206突然悲愤,一时情绪失控:「医生?既然有医生,为什么你不早出现!」 他搓了搓脸,想控制情绪却无果:「你早点出现,念格、念格也不会……」 「我……」这个问题很尷尬,女人也回答不出来,她眼眶一红,委屈极了:「这里又不是我想进就进的……」 女子面色有点复杂,他们沉默了很久,她才终于艰难犹疑,还微微哽咽的开口:「我、我……我是白夫人,你呢?」 「12……不。」他抬起头,久违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我叫林思格。」 * 「我是第一个使用了新药还活下来的人。」林思格早穿好衬衫,但却一直盯着自己衬衫上那一排整齐的釦子:「那时姚鸿很惊讶,他不知道是夫人的功劳,还觉得是药物成功了,所以让我上去,我恢復了姓名,不是1206了,而是姚家保鑣长,林思格。」 他笑了,唏嘘遗憾凝在脸上:「我又是林思格了。」 他现在极其体面,有着出眾的外貌令人称羡的工作,实在让人很难和曾经在这落魄绝望的小子联想在一起。 他的笑,和低沉安静,平舖直述叙事故事的方式,在这个场合里,更是有种违和的毛骨悚然。 虽说故事可以编,他们确实该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偽,但是林思格又实在说的太情真意切,什么都能假,但叙说故事时的神态语气,眼神里故事性又假不了。 就连多疑的孙夏和于皓俊这一次也不自觉的相信了林思格。 「这么多年来,唯一陪我聊天的人,就是林保鑣长。」白夫人补充:「孙夏你说的没错,是我们两个内外接应,才成功让文颖进到这来。」 于皓俊还没想到这茬,惊愕的说:「文颖是被你们放进来的?」 「她当时恋爱脑到一个极致,就很像曾经的我。」白夫人闭着眼,痛苦的摇头她笑了,一点自嘲:「我就热心吧,我想救她,却没想到,她是把阿俊你扯进来。」 于皓俊没说话,他知道其实文颖扯的不是他,她扯进来的人是坐在身边不苟言笑,满脸严肃的孙夏,只是那次好心的顺手一救,葬送了生命,失去了本来作为冯薇的人生。 这条密道,阴错阳差的把许多人的人生搞得无比混乱,有人一生都生活于ptsd之中,有人则已经渐渐认命一辈子囚禁在这,有人助紂为虐,有人失去性命。 「我要出去。」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情况下许久,孙夏终于缓慢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她冷静到一个恐怖的地步,没有歇斯底里,说话时甚至语气都是冷静的,但又任谁也看得出她极为气恼的。 她要出去,要解这心头仇恨,就只有出去,亲手将自己的仇恨给报了。 这是这几天来无数次的重复对话,白夫人还是那句:「出不去的。」 孙夏却凝视着林思格:「他进得来。」 「这我真的做不到,我出去时一定有人接应,然后让他们看着我带着你们大喇喇走出去?」林思格摇摇头,加入白夫人的劝服行列:「孙小姐,不是我扫兴,我们这一走,会有什么结果?」 于皓俊却说:「那你要我们继续待着吗?在这个暗无天日,连过了几夜都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姐,你知道自己在这几年了吗?槐序都上小学了!」 这句话正戳白夫人心思,她确实起初想过而已,从没想过自己在这待几年了,一听此事大为震惊——当初进来,槐序才三岁! 于皓俊的质问让白夫人束手无策:「可那要怎么办,我们就是出不去啊!」 林思格也急,这种事情反覆说也说不听的情况最让人烦躁:「除非姚鸿愿意让你们出去——比如我,否则进来的人都谁都出不去的。」 「那我就想办法让他进来,而不是像你们一样——认命。」孙夏却说:「我若选择认命,我走不到今天。」 「你们选择要逃避麻木那是你们的事,但我不要。」孙夏眼神扫过他们二人,她不可动摇,没有鄙视质疑,只有坚定:「就算再没希望我也要拚看看。我寧可奋斗到底而死,也不要在这里苟活。」 她语气也是平舖直述,但奇妙的是,却能让人感觉到力量,连已经屈服的白夫人及曾经认命的林思格也被她打动。 206. 干票大的吧 「姨,我们要去哪?」坐在车后座,槐序细心的照顾着三隻猫咪,他不懂为什么他和刘姨突然得带着三隻猫和林思格出门,他比较担心另一件事:「舅舅跟孙阿姨有消息了吗?」 驾车的林思格手一紧,他没回答,而刘女士也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小少爷,你赏个脸,今天我想赏花,你和猫咪们就陪陪阿姨好不好?」 「我是好,但猫咪随意出门,会害怕的。」槐序拿着逗猫棒隔网逗猫:「我们到时候要好好观察牠们的反应。」 刘女士说了声好,和驾驶座上的林思格对视,这时才轮到他说:「小少爷,关于你舅舅和孙阿姨的事——」 槐序立刻扑上去,急切的拍了拍林思格的肩:「林叔叔你知道吗?这几天网路上传的都是真的吗?」 几天以前,顾雨恩和许久不见的赵晴方都发佈了相同贴文,内容都极为惊人,他们指称天悦娱乐的总裁姚鸿涉嫌对孙夏于皓俊下药,并强行掳人,现在二人行踪不明,已经报案请警方介入调查。 但是这件事,终究没有如他们所愿,有第三隻手的介入,就算是赵晴方,此事也难以发酵。 不过,因缘巧合下,槐序还是看到了此事。 当时在密道,孙夏也问起了这事,林思格回答:「你们在董事会上的事,确实让政府开始调查姚氏的秘密交易,但是你们被囚禁在这的事,却没有人知道——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原来你们失踪了。」 于皓俊不以为意:「演艺圈里压消息这倒也正常,现在调查结果还未明,天悦要封锁我跟孙夏的事倒也不难。」 「他们的势力还在,压消息分分秒秒的事。」孙夏淡然,和白夫人借了张纸:「就看这个地方吧,若不是亲自进来,」她唔的一声笑,带点嘲讽:「谁知道呢?」 林思格将思绪拉回,他晃了晃脑袋,才定了定神和槐序说:「小少爷,你要有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而不是网上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此模稜两可,还带咬文嚼字的,槐序还是个小学生,不懂,求助刘女士:「林叔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你自已想。」刘女士和槐序说,同时也带着疑惑朝林思格看了一眼,才又和槐序笑:「要自己动动脑,多思考,就能变聪明。」 只见后座的孩子鼓起了脸,但他听刘女士的话,她让想就想,刘女士才趁这空档,低声询问林思格:「我们这是要去哪?」 15日那天,林思格突然找自己商讨此事,让自己和槐序说想出去赏花,还不惜求槐序出马请他询问姚鸿,还指定要在这一日完成此事,大费周章的,到底所谓何事? 林思格和刘女士在后照镜里视线相交,他酝酿着,不知该不该说,最后只低声:「有件事,孙小姐说,得让小少爷去做,那样成效会最大。」 * 腾龙私厨一会结束后的一周,孙夏于皓俊失踪的第七天。 顾雨恩的情绪已经在爆发边缘,她和赵晴方两人无论贴文怎么发,那个阅读量总是上不去,赵晴方就算了,他已经三年多未新增贴文难免会被限流。但她呢?顾雨恩可是一个正在活跃中的艺人,加上前阵子涨了波粉,热度最高的时候,居然发什么文阅读量都是一? 更可怕的是,就算公器私用让自己的官方粉丝团去传达此事,也是同样的结果。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了!」顾雨恩焦虑的来回踱步,她回头质问:「何老闆,你不是号称什么消息都买的到吗?怎么现在我要查一个孙夏的下落,你那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口不择言了,赵晴方一听,赶紧出来打圆场,连忙替顾雨恩向何栩山道歉:「何老闆,对不起,她是激动过头了,关心则乱,」 何栩山也很为难啊,他也真想不到有他找不到的消息:「顾老师,你当我不着急吗?人失踪了是大事,我当然也想助一臂之力啊。」 顾雨恩回头怒指,桌上文件都被翻到了地上:「你要帮忙就要找出实质办法啊,否则我找你给你钱做什么!」 「雨恩!」赵晴方就是那根定海神针,他在,顾雨恩才能暂时的冷静,他紧抱住女友,顾雨恩才算稍稍冷静,她偎在他怀里,不禁啜泣:「七天了,你知道人失踪的黄金救援时间是48小时吗?这都七天了!我、我……」 「你越慌越急会越办不了事。」赵晴方又一次向何栩山道歉,并擦去顾雨恩的眼泪。 冯蕊和简数也都束手无策——姚鸿没有骗人,那管药让苏哲睿甦醒,目前还在休养,但听见于皓俊拿自由换解药,他这一醒也并没有醒的多好受。 他们皆看向这几天都留守公司的文磊,他知道自己在这的目的,摇摇头:「我联络不上我姊姊。」 文磊并没有选择置身事外,也可能是他知道顾雨恩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于是这几天都自愿留在公司:「这样,他们绑架两人,你们也能挟持一人,虽然可能于事无补。」 王安渝和孙向楠也在这,能不急吗?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女儿又失踪,生死未卜,为人父母,这是最让人心痛的事情。 孙向楠的悲伤很安静,但王安渝不,一向冷静的王总监终于被顾雨恩的情绪渲染,她控制不住的朝文磊怒喝:「她可真是铁了心要帮天悦犯罪啊,连弟弟的电话都不接!」 这话戳痛了文磊,他瑟缩了下,微弱的说:「她去美国那时开始,就不接我电话很多年了。」 到底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王安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他伤口撒盐,一时骑虎难下。 文磊来到两人面前,就要跪下,孙向楠赶紧搀扶:「别这样,错不在你。」 「但我终究是她弟弟。」文磊眼眶含着泪:「那种失去家人的痛我很了解,叔叔阿姨现在一定很急,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唉。」搞得好像自己在欺负孩子,王安渝不知怎么办,但要说原谅又难,索性坐一边去。 顾雨恩却不管,她从赵晴方怀里抬头,泪眼汪汪:「我不管怎样,我要消息,我要孙夏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外头传来两声敲门声,听来也有点忐忑不安,眾人看过去,前台就探出一颗不安的脑袋:「各位,有个人要找你们。」 冯蕊疲惫:「谁呢?让人进来吧。」 只见一个小学生穿戴整齐的走进了会议室,他小脸粉雕玉琢的可爱至极,似乎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得做这件事,但是,他就依照吩咐,将纸条交给了里头最漂亮的大姊姊。 顾雨恩诧异,接过小男孩的纸条:「你是谁?」 「我叫槐序。」他也好奇:「我看过你,但想不起来你是谁。」 顾雨恩哭笑不得,摊开了纸条,一看,猛地蹲下,捉住了小男孩的胳膊:「你到底是谁?」 「我叫槐序。」他又重复,想了想,按阿姨说的告诉在场眾人:「这是我舅舅跟孙阿姨说要给你们的。」 赵晴方也一同蹲下,循循善诱:「你舅舅是谁?」 「我舅舅就是于皓俊,」一提到舅舅,小男孩可兴奋了,手舞足蹈,他不理会在场所有人如释重负欣喜若狂的神情,自顾自的说起了舅舅的好:「你们一定都知道他的,我舅舅可厉害了——」 顾雨恩再一次哭进赵晴方怀里:「那就好、那就好……」 简数夺过她捏紧的那张纸条上,写着两个字,皆安。 是孙夏的笔跡。 * 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鞋也给泼溼了,孙夏嫌弃的脱掉袜子,甩乾了手,走到于皓俊的身边:「你的伤还好吗?」 「还好。」于皓俊搂住了她的腰,环顾他们的杰作,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和她开玩笑:「等会引他们下来,若打不过,至少我还逃的了。」 孙夏失笑,回头看见从转角走来的白夫人,扬声问她:「你呢白姐,到时候铁定要跟我们逃的吧?」 白夫人放下手上的酒精罐,看他们搂在一起,带几分嫌弃的说:「我现在挺想跟你们分开的——单身人士和情侣廝混在一起真的很奇怪。」 但她没有正面回应到时候她是要逃不逃。 她只是又看了四周,三个人把白夫人以前手术所留下的乙醇全找了出来,泼满了整个密道,这个味道白夫人相当熟悉,但现在如此浓厚,又感到几分不适。 于皓俊当然是希望白夫人一块走的,他微蹙起眉:「那场面到时候会死人的,你不走要等死吗?」 「可我出去也没有于皓依的身分了啊。」一句话突然扎心,三个人都沉默,白夫人也知道自己把气氛弄僵了,一笑,又往转角走:「给你们时间好好说说,准备好了告诉我。」 目送着她瘦小的身躯离开,两人都感到不快,于皓俊真是气急,又怕白夫人听见,尽量压低声音:「她还不走?她有没有搞错?」 「她只是模稜两可,又不是真的确定不走。」嘴上这么说,但孙夏其实也不太确定白夫人的答案。 他们沉默着,孙夏如往常一样,下意识的转动着打火机,点三下,翻转,又五下,翻转回到最初。 于皓俊看着,笑意逐渐蔓延,声音也温柔了起来:「我就是这样认出你的。」 孙夏愕然,她刚发呆了:「什么?」 「你的一个惯性动作,拿着东西就喜欢翻翻点点。」于皓俊指了她的手一下:「刚刚也这么做了。」 孙夏压根不知道自己有这习惯,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猛地抬头,笑了:「终于愿意告诉我怎么认出我来了?」 「嗯,就觉得,该告诉你了。」 孙夏走过去抱住了于皓俊,她昂首却不佔下风:「有没有觉得这一次,被我坑了?」 「哦,你觉得在坑我?」于皓俊不正面回应,反而反问,被孙夏笑着轻搡了下,这才单手环住孙夏的腰,顶住她的额头:「你不是说身上有光环?我相信你身上的光环。」 他上下其手,痒的孙夏发笑,她越笑就偏越往那个点搔——玩的开心但也算苦了自己,她在怀里扭动着,让于皓俊的心不自觉又躁了起来,便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鼻头。 这一啄就让人明瞭,孙夏眼神一下就意味深长了起来:「你姐在呢。」 「孙夏。」他低声轻喊,炯炯有神的望着:「假设,真的逃不过,至少这一次,我能陪着你。」 孙夏勾唇一笑:「陪我走黄泉路吗?」她目光在这阴暗潮湿的密道逡巡一周,瞟于皓俊一眼,才笑:「你太有心了,但不用陪我走黄泉路。」 她单手轻掐于皓俊的下巴,让他噘起嘴,正在疑惑时,凝视他的眼说:「下半辈子都陪我走吧。」 于皓俊怔了下,他看了下四周——虽说在这个地方不该有对未来的遐想,但是他们的关係一直到现在,孙夏说出这句话,他实在很难不合时宜的感到开心。 他把孙夏带进怀里,用鼻头顶了她一下:「嗯,下半辈子都一起走吧。」 孙夏俐落的扎起马尾,笑靨如花美眸流转,映在他心里惊心动魄,她收紧了马尾,打火机点燃,随手一扔。 「干票大的吧。」 阴暗狭小的密道有史以来出现第一次罕见的光亮,防火警报声大响,火光冲天之中,倾盆大雨之中,她银铃般的笑声之中,他们接吻。 207. 火海死战 作为大宅最隐密,最需要保证安全的秘密通道,地下迷宫的防火系统是整栋姚家大宅中做的最好的一处。 一处失火,警报声马上振聋发聵,而姚鸿手边的一个会即刻发光,意识着发生事件的地点是他最在乎的密道,告诉他刻不容缓,现在马上就该下楼一探究竟,并马上通知弟弟姚渊。 「哥!」谴了位助理去通知姚渊,现在分秒必争,姚渊也来的很快,而这个时候,火势蔓延的速度超乎他们想像,烟雾已经开始瀰漫。姚渊还事先拧了条湿毛巾摀住口鼻。 姚鸿看见从烟雾中过来,坐在轮椅上还是温润的弟弟,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他当时残着腿爬出撞破烂的车里的模样。 他同情,也隐隐有种高他一等的感觉,连忙说:「我下去看看就好,你快逃。」 「我也要去看看。」姚渊却坚持驾驶着电动轮椅和他闯火海:「妈还在那。」 对姚鸿而言,密道那么重要的原因,并非是此生挚爱于皓依所居之处,也不是因为那是他发洩不为人知的暴力倾向基地,其实只是因为那里存放着自己母亲的遗体。 你说他没心冷血吧,他爱于皓依时是真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对母亲也是无比孝顺,这样去细想,又实在说不出他铁石心肠。 姚渊都这么说了,姚鸿也实在没有拦着他的理由,兄弟俩以最快的速度下至密道,这个时候,整间大宅已经烟雾瀰漫,但还不至于看不着路。 下到密道的路是下坡,姚渊的轮椅并没有造成阻碍,比起姚鸿,他很少下来这,没意思也没必要,但他也知道这里往常并不是如此光亮。 火势已起,除了燃烧的味道还能闻到残馀的酒精——这想必就是引起火灾的元凶。 火势已经过大,就算防火系统开始洒水,也灭不住这火苗,姚鸿的步子越跨越大:「其他东西烧了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妈,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就没了。」 姚渊的电动轮椅不比人慢,他紧随在姚鸿身后,保持沉默,但一些念头在脑袋里回盪着。 「大嫂和那两个人……」 「那两人大概也已经死了,」姚鸿漫不经心地说:「在这里发生的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顾雨恩再怎么紧咬也拿不出证据,查不到我们这。」 姚渊心动了动,看着姚鸿捲起袖子的背影:「真的无人知晓?」 「阿渊,这不像你,追根究柢的一直问。」或许情急,姚鸿已经没有平日对弟弟的那种宽容:「这么多年了,这里的事一直没人查出来,你说,顾雨恩真的查的到——」 电光火石之间,姚渊也没看清,只看见有什么从天而降制服住了姚鸿,他震惊,再定睛一看,又是大吃一惊。 从天而降,现在死死压制着姚鸿的人,竟然是姚鸿口中『大概已经死了』的孙夏! 「没有不透风的墙,姚总。」孙夏一把利刃毫不犹豫的扎进姚鸿后颈:「我没这么好心一把烧了你的证据,等我出去后,我会把你的恶行公诸于世。」 姚鸿显然也没有防备,他的震撼并不比姚渊少:「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抱歉,没如你所愿。」孙夏莞尔一笑,在这个大火漫天的情形下,她这个笑显得蛇蝎又有种慑人之美:「我这几天不算吃好睡好,都在盘算怎么引两位下来呢。」 「你——」没人喜欢被暗算,尤其姚鸿这种手握大权的人,孙夏在打斗中唯一的弱点就是瘦,又没真正学过擒拿术,过轻的体重也难压制姚鸿。 他奋起一翻,孙夏重心不稳,从姚鸿身上摔下来,但反应还快,手掌撑地后又马上站起一刀刺过去,姚鸿拿肉掌握刀,下一秒,另一把利刃从后而来,若不是姚鸿闪的快,那把刀绝对会划开他的颈动脉! 「姚总,谢谢你,我没死成。」于皓俊一笑,姚鸿猛一回头,就看见于皓俊拿着刀子又一次进攻。 两对一于他而言太过吃亏,但又求助不了姚渊,姚鸿难免气急败坏:「你们两个对一个未免太卑鄙了。」 于皓俊置若罔闻:「在我们昏迷时放刀子砍人才是最不卑鄙的方法啊。」 姚鸿咬牙切齿,力抗这对鸳鸯的攻击时,无意间看到了墙角的一双脚,心一动大喊:「小依!」 虽早想到他可能求助自己,但白夫人听到他这声呼喊,还是瑟缩了下。 她手里也握着把刀,到现在还没上前去帮弟弟孙夏,已经是念在过往的情谊了。 姚鸿又一次被压制——避免方才的事再次发生,这次是于皓俊擒拿住他,他不死心:「小依,槐序还在上头!如果这次活下来,我带你上去,我们、我们再重新开始,一家三口……」 这是进来密道这么久,姚鸿头一次跟她承诺,上去。 这饼画的很圆,姚鸿还说的情真意切,白夫人在此处已经有点精神崩溃斯德哥尔摩症的徵兆了,于皓俊最怕就是这些温情攻势打动了她,连忙对她怒喝:「你别听他说的,上去?你上去他最先解决的就是你!」 「若、若你要让我上去……」白夫人指着于皓俊,还有点颤抖:「你也得放他们走!」 火越烧越大,于皓依还在这和他牵扯这些,姚鸿咋舌:「我不可能放他们走,他们已经知道这的一切,小依,别太天真,你怎么觉得我会放他们一马?」 「那是我弟弟!」虽然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但谁都不在理智状态,白夫人怒气衝天:「姚鸿,你若要我上去,阿俊跟孙夏也得走!」 这问题简直没完没了,孙夏火气也来了:「别跟他扯这些了!白姐,拿绳子来,把他绑着我要走了!」 「你敢?!」姚鸿怒视孙夏,她罕见在这情形下愣住——想起了曾经在催眠里看到过的姚鸿的眼神,那种冷血无情,视生命为草菅的眼神,再一次清楚看见,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手指的颤抖姚鸿清楚可见,这可不是微微颤抖,是个人都能看见,姚鸿愣怔一瞬,这时孙夏的情势突然转劣势,他笑了一下,突然疯了一般,握着孙夏的刀往自己靠近:「来啊,你不是挺厉害的?整个天悦都被你玩在鼓掌里,那我给你个机会杀我,你敢还不敢?」 剎那间的爆发力是很强的,跟他身形差不多的于皓俊竟被他翻在地上,但姚鸿现在的目标并不是他,他只针对孙夏。 这个从一开始做小伏低,蛰伏着让他从未注意,却给他带来最严峻考验的年轻女孩。 他眼里跟含着血一般,或许这就是那些曾经在这受他折磨虐待的人最后看见的画面,像个撒旦,嗜血且无情疯狂。 孙夏扛不住他的力气,就算现在她收起了方才剎那间侷促,她仍是败处下风,姚鸿偏就要进逼:「孙夏,来啊,给个机会,在这杀了我,没有人会知道的——」 突然之间,刀被姚鸿夺去,锋利的尖端转为朝向孙夏,适才拜孙夏所赐身中一刀,姚鸿铁定是要讨回来的,他毫不犹豫执刀朝前:「否则,就是死在我手上,反正没人知道——」 那种挫骨扎心的痛又涌上心头,两年多前她喝下了那杯毒酒,意识还在,却痛苦不已,只能静静的等待生命流逝的那种悲凉感又在这时泛上心头。 她承认,她怕死,或许真正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那种可怕,那种荒芜悲戚,毫无希望,时间偏偏不快点流逝的恐惧,她又一次的想了起来。 活着要做什么,死了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活着才能思考啊。 孙夏僵住,手上空无一物,要反击却又无力,她彷彿被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刃朝自己而来。 「孙夏——」 「冯薇——」 一声呼喊,两年多前和现在,同样的声音重叠,她在死前听过这声温柔深情又悲伤的呼喊,她突然清醒,腾地看向于皓俊,见他不安焦急,手突然阵痛,她握住了刺向自己的刀,尚温热的血慢慢的滴在地上。 他喊醒了她。 孙夏对他一笑,接着眼神一凛,带着如花的笑,盯着姚鸿,一字一顿:「我不会让你再杀我第二次。」 她掏出了瑞士刀,姚鸿本能的闪避,姚鸿所使的甚至撑不上招数——一直以来他都是习惯单方面出招,对面闷声承受那个,往日里的小危机也都有保鑣替他衝锋陷阵,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对方和自己硬扛。 这个时候于皓俊也加入了战局,经刚才一事,他们都发现心软就是自己死,眼神都冷厉至极,谁都不手软,都是带着杀意在打的。 姚鸿都说了,在这儿的事,没有人会知道。 孙夏抢得先机,在姚鸿与于皓俊缠斗的时候,她左手撑地而起,蓄力衝刺,一刀就要划开姚鸿的大动脉时,她看见姚渊颤巍巍的站起,手里握着枪,枪口对着于皓俊—— 208. 兄弟 砰的一声,枪响很大,还让人有点耳鸣,白夫人吓得不禁尖叫,姚渊手里的枪还留着淡淡硝烟,两个高壮男人翻滚在地,孙夏失措的赶紧跑至于皓俊身边:「老于、老于——姚渊你——姚渊——」 姚鸿难以置信的摁着自己腿部流血的弹孔,他双目瞪的好圆,不敢相信,朝自己开枪的人,竟是弟弟:「阿渊、阿渊你——」 姚渊镇定的推了下眼镜,冷笑一声:「是你说的,在这里干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 「阿渊——」 「别阿渊阿渊的喊了,真以为我你当哥?反正就是要死,死在我手里吧,这是你欠我的。」姚渊不常使用双腿站立,还有些不稳,他靠着墙支撑自己,手枪再次上膛:「哦,对了,没告诉你,其实我的腿已经能站了,你当年——不是要把我撞残,而是把我撞死才对,你心还是不够狠啊。」 这话简直信息量爆炸,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内幕,全都瞪大眼睛——原来当年姚渊的腿,竟是姚鸿撞残的! 「老头死前都还很后悔,他不该因为我腿废了就没让我继承。看看,你把他的天悦集团搞成什么样子?」 姚渊脸上有血,他推了下眼镜,既文雅又有种危险的美,他疯狂的笑了起来:「若我接管,这两个傢伙——」他猛一指孙夏的方向:「就这两个傢伙,我不可能搞不定。」 「不对不对,我也不会因为哪个女人救了妈就动了心,那就根本不会牵扯出一个弟弟要为他姊姊找寻真相报仇……」他说着说着笑了,张扬放肆:「那么,那位弟弟和他的女朋友,根本就不会把天悦搞的一团乱!」 他看向痛苦又心死的姚鸿,鄙夷戏謔的哦了一声:「那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啊。」 显然孙夏于皓俊的双打,及白夫人的见死不救,和姚渊开枪攻击他比,都不足一提。 火势越来越猛,姚鸿想逃也逃不了,只能忍着疼痛,额间都冒汗了,却仍想要问:「你一直都是恨我的?」 「这不是想得出来的事吗?」姚渊从轮椅后拿出了拐杖,收起了笑容,随意擦掉了脸上的血,依然玉树临风,却也格外显得怵目惊心。 「二十二岁失去腿的那天起,我就恨极了你。」 一开始就失去,和曾经拥有又失去,哪一个会更痛苦呢? 姚渊曾经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也曾鲜衣怒马,自忖着比哥哥还强,就狂妄自大,他是父亲最自豪的孩子,成就最高也最聪明,他要的很多,钱财名利事业什么都要有。 但后来姚渊才知道,他其实只是想要讨回公道,再一次用双腿走路而已。 人心能有多坏,他想要的其实别人也想要,为了那个位置,兄弟间也可以反目。 那事到如今,有这个机会交到他手上,那他何不把握呢? 毕竟他跟哥哥不一样,在最重要的关头,他不会心软。 姚鸿痛苦跪在地上,弟弟的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很大,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卑躬屈膝,嘶哑着声说:「要就一次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我为什么要给你?」姚渊笑意盎然,他把玩着手上的枪,突然灵机一动,朝着白夫人啊了一声:「无缘的嫂嫂,请你过来一下。」 于皓俊说什么也不能允许,姚渊现在情绪不稳定,还难说他会不会突然连坐法的把于皓依也给算进去,他立刻从地上站起,警惕的说:「做什么!」 「没事,就是给她个机会,帮我多折磨折磨我哥。」姚渊漫不经心的耸肩,索性拄着拐杖,亲自将枪交到白夫人手里:「我就将我哥的生死交在她手上了。」 白夫人瑟缩了一下,本能的说了句不要,头摇的跟凌波鼓似的。 再恨姚鸿,她也一点都不想牵扯进这位兄弟之间的破事! 「没差,反正现在火这么大,随时会烧到这,他离死也不远了。我需要给两位一点时间诀别吗?」姚渊无所谓,语气相当淡然置之,彷彿现在躺在地上忍痛等死的不是自己的哥哥。 他随手将枪放在地上,然后看向孙夏于皓俊:「至于两位——别这样,放下刀,你们只需要向我保证,出去后一定会保密就行。如此,我就能送两位出去。」 就算他已经手无寸铁,孙夏还是戒备的拿刀指着他,这是本能的自卫举动,姚渊没放在心上,孙夏问:「我怎么信你?我怎么说你可能都会起疑,若要我们完全保密——只有让我们永远开不了口这选项!」 姚渊瞇眼,这在以往两人的对峙相当常见,通常孙夏都视若无睹,她当时还在玩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呢,但现在既然牌都丢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好装,护着身上有伤的于皓俊,刀子指着他。 「随便你们信不信,但我并不想杀你们。」姚渊的眼睛再睁开了一点,他坐回轮椅上:「我会带你们出去,若真想离开这个被你们一把火要烧了的鬼地方,就自己跟过来。」 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眼,他俩神色都极为凝重,但火势确实蔓延开来了,估计现在大宅都空无一人,若再不走,是真会赔上自己命在这。 「跟着他走吧。」孙夏想着,于皓俊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过在这之前……」孙夏举起了刀,走向姚鸿,眼见这刀就要砍向要害,白夫人突然清醒,赶紧阻止:「不不,不要,不要!」 孙夏眼神一冷:「你别忘记这些年的痛苦都是谁带给你的,心软就是害了你自己。」 她手里拿着枪,愣愣怔怔的看着痛苦呻吟的姚鸿,于皓俊心急:「姐,现在杀了他也是给他一个痛快,你到底怎么样!」 「等……」白夫人茫然的望了于皓俊一眼,两难的哀求着:「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们……先走,我等等跟上。」 姚鸿抖娑的十指痛苦的往地上抠,想要缓解一点身体上的痛楚却无果,他吃力的抬头,咬牙切齿的问孙夏:「我到底是哪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孙夏看了白夫人一眼,那边于皓俊正在给她心灵辅导,于是她蹲下来,鬼使神差的如在安抚猫狗一般的摩娑姚鸿的头发。 「相信重生吗?」她问的很轻。 姚鸿皱着眉瞪她一眼,似乎说着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信不信由你——」孙夏笑了,她低下头,附在姚鸿耳边说:「两年多前金影奖的afterparty上,你让姚采莹给我敬一杯毒酒,杏仁味的红酒,我至今都没有忘。」 姚鸿本来蹙着眉,突然那瞬眉心舒展开来,豁然贯通,不可置信的望着孙夏。 她明艳一笑,身上隐约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在这火海之中,惊艷绝伦之馀更让人胆战心惊。 重生…… 「这仇我势必是得讨回来的,所以,姚总,」孙夏最后,趁着无人能阻止时,高举起了刀,往姚鸿心口狠狠一扎:「最好别再见了。」 白夫人尖叫,于皓俊怕她衝动伤害了孙夏,赶紧从后抱住姐姐,他的脸上虽有震惊,却不同于姐姐,他其实还有讚赏在眼里的。 这就是孙夏,这也是最好的做法。 孙夏擦擦血,淡然:「留着过年吗?走了。」 白夫人却红了眼眶,她愣神看着姚鸿,突然摇头:「不,等等。」 姚鸿还残有一点意识,他现在就是在经歷曾经冯薇那个无助等死的状态,只能虚弱的看着白夫人,倒在血泊里,露出了疑惑。 于皓俊着急得要命,死命去拽:「走了!」 白夫人甩开他的手:「再不走会死的,你们快走吧,我一定会跟上的。」 都说到这样了,还真的只能先走。 其实两人也知道,于皓依和姚鸿实在牵扯太多,在这生死关头最后一刻,或许于皓依还是会有什么话对姚鸿说。 是该给她一点空间。 孙夏拉了下仍杵在原地的于皓俊,他叹气着点点头,深深的忘了白夫人一眼,便跟着孙夏走了。 在这熯天炽地之中,只剩下姚鸿和于皓依了。 他双腿血肉模糊,而自己,也已经被他折磨的快不成人形。 但他们曾经,也是很相配很相爱的一对。 姚鸿对于于皓依留下来感到吃惊,他抬起手,柔声的喊:「小依……」 于皓依眼眶一酸,随后掩面痛哭失声。 * 去nuit送完信,陪刘女士去兰北市中央绿地公园赏了花,这一整天下来,槐序已经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刘女士接到了电话,让他们今天别回去了。 「火灾了,整栋大宅应该都会烧没了,消防队来了也灭不了火!好险你们今天带着猫咪一块出门!」 「火灾?」刘女士大惊失色,和林思格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含蓄的点点头,刘女士便大概猜出了内情。 结束通话,车内没有沉默,槐序从半梦半醒状态中清醒,他着急的问:「姨,什么火灾?家里火灾吗?」 刘女士堆起笑容安抚孩子:「嗯,我们今天先在外面住一晚——要不趁这个机会,我们去见见小少爷的外婆?」 槐序却只关心:「怎么会火灾?还好、还好我们把猫咪都带出来了!否则除了我们,谁会去管牠们?」 他宝贝的看着睡在外出笼里的猫咪,馀悸犹存:「幸好幸好。」这时,他突然有感而发:「我讨厌火灾,妈妈就是……」 前座两个大人神色都一紧,林思格心疼,想要转移话题,刘女士却偏偏想揪着这个话题:「思格,你知道内情对不对?」 槐序第一次听见刘姨这种严肃语气,他不由往后座了点,不发一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思格招架不住,只能求饶:「孩子在后面呢。」 「是夫人放的火吗?」 夫人是谁?槐序很好奇又不敢问,只能扑闪着眼在他们之间来回的看。 林思格没有回答,刘女士低头深思:「那种情况下,夫人……逃的出来吗?」 林思格攥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哑着声说:「我不确定。」 车内又是沉默,良久,刘女士发话:「回一趟大宅,夫人救你一命,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槐序震惊,抬起了头,还来不及发问,林思格便点点头:「但到时候我进去就好,妈,你好好照顾小少爷就行。」 * 地毯上还留着姚渊驶过轮椅的痕跡,在这大火漫天的情况下,想必姚渊也不可能故意绕路混淆他们,孙夏还是挺信任这个痕跡的。 两人在情急之下步伐快了很多,都沉默不语,但越走就越能听见外头的喧哗声——估计是消防队来了,正在试图灭火。 「你还好吗?」于皓俊看着孙夏凝重的表情,不由出言关心。 孙夏看他一眼,想勉强一笑,却难,手也微微颤抖着,她手上有血,又不想往身上擦。 「我真的,我也佩服姚鸿,他杀人不眨眼的,怎么做到的?」她握紧发颤着拳头,心里还是茫然:「不过,他作恶多端,甚至也曾杀了我,我也算报仇了。」 于皓俊握住她的手:「我觉得这个作法很好。」 她终于露出了笑:「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赶紧逃再说,剩下的,上去再说——」 他们停下脚步,接近出口处,姚渊坐在轮椅上,抬起枪口对准了他们二人,无良的笑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们出去,毕竟,很有可能你们上去就告诉大眾——我杀了我哥。」 209. 最终一战 「小依……」 和以前一样的呼喊,那个只有他会喊的称呼,在这漫天大火之中,把于皓依的眼泪逼了出来。 可是她不是小依了,不是那个爱着他卑微的于皓依,在姚鸿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认清了很多事,从此只能是白夫人了。 「别喊我小依!」她抽泣着阻止姚鸿,哽咽着声音都劈了岔:「我不是小依,我现在只是白夫人!」 姚鸿被她的情绪感染,泪也滚了下来,他摇摇头,微弱的说:「你就是小依,不管成了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于皓依头摇的跟凌波鼓一样:「不……你的爱……你管这叫爱?」 「姚鸿,你为什么就不杀了我?你认为我半边脸毁了,然后被你关在这很开心吗?我很痛苦,我的心理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但是你从未注意过——这不叫爱!你强加在我身上的这个不叫爱!」 她俯过去,轻轻的搥打着姚鸿:「我恨你、我恨你,给我带来这么多折磨,可是你快死了,我还是哭成这样……」 「小依……」姚鸿吃力的撑起自己,撩起了于皓依的头发,看着半边摧毁的脸,他喘着气,用力的要记住这张脸:「我不能让你知道了这个地方还活着,但我也……不想失去你。」 「我杀任何人都能面不改色,但是唯独你……小依,我对你下不了手……」 那年,姚鸿站在不远处冷着脸看小木屋燃烧,突然,他怎么也按捺不住,发狂似的衝进小木屋里,把早已呛昏迷的于皓依抱出火海。 医生说她呛伤太严重,很难救回来,姚鸿失去了理智,拿着枪对着路卓毅怒喝:「把可以治疗小依的药拿出来!」 路卓毅木着脸:「姚鸿,冷静一点,她知道了密道的内情。」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救她!」姚鸿喘着气,手枪上膛:「她是我的妻子。」 而现在,一样在火海,姚鸿知道这是最后的,终于倾诉起了自己的真心:「高处不胜寒,小依……我的父母没有教过我爱,你看,我弟弟也是个不懂爱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 「在这不好吗?有吃有喝,无所事事,就等着我来就行,虽然见不到槐序,但是……我会来啊,我会陪你啊……」 「这不是爱啊,这不是爱我。」于皓依抹掉眼泪:「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强加给我的,但我不想要——」 「我想出去,我有家人,我有妈妈弟弟还有儿子,我还想继续当医生救人,但是你把这些都剥夺了,你连于皓依这个名字身分也都拿走了!」 「你这只是在自我感动。」于皓依摇了摇头,泪又扑簌簌的滚落:「从你把我关在这的那一刻起,姚鸿,你就失去我了。」 姚鸿的眼神带着茫然,他好像懂了,却又没完全明白,他望着于皓依:「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是、我是爱你的。」 「好了,姚鸿,别再说了。」冰冷的枪口抵上了额间,于皓依捂嘴痛哭:「这辈子我们牵扯太多,若真有来世,我们就装作不认识离开吧。」 姚鸿看着于皓依,轻轻的碰了她执枪的腕间,点了下头,最后一笑,恳求:「那你笑一个吧……最后……我不想看着你哭。」 于皓依扣着板机的食指颤抖着,她的呼吸渐紊,眼泪如雨而下。 枪响,也不晓得最后,他是否看见了她的笑容。 * 姚渊最终反水拿枪对准他们,这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 毕竟一个正常人,都大概能有这顾虑,姚渊和他们曾经也不和睦过,他又怎么能无条件相信孙夏于皓俊出去会闭口不提? 孙夏可以理解,因为如果是她,或许也会做这种决定——他出去是要得偿所愿成为天悦的总裁,哪能让这两个有本事把公司搞得天翻地覆的人又抓到把柄? 其实打斗也没有什么预兆,姚渊也懂趁其不备的道理,他根本不需要等二人反应,板机一扣,两人朝不同的方向滚过去,立刻拔出了刀子。 孙夏和于皓俊连对视都来不及,这是生死关头,人类本能的会去避开危险,但两人这一分开,倒是让姚渊棘手了,他只剩一把枪了,若只攻一人,让另一人得到机会,死的就会是他。 但这两个人,他拿不定主意先杀谁——若先孙夏下手,剩下的于皓俊是个身强体壮双腿健全的男人,但若选于皓俊,孙夏这个本来就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不难保会情绪崩溃后越杀越勇。 火还在烧,枪声也还在响,依靠本能的听音辨位去闪躲,方才脚踝似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胀痛感随之而来,但孙夏还是翻滚一圈站起,冷热兵器相比,还是太吃亏…… 她要怎么靠近姚渊…… 于皓俊看出了孙夏这个意图,突然不走寻常路,喝了一声:「姚渊!」 姚渊下意识的看了过来,但却在这时,他的枪口突然对准刚巍了脚的孙夏! 不按寻常走的人可不只有他! 于皓俊震惊——这并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飞扑过去,孙夏来不及闪,子弹中击腰部,她吃痛倒地,于皓俊都慌神了,嘶哑着重复:「孙夏、孙夏——」 于皓俊匍匐过去抱住孙夏,神都快没了:「孙夏,孙夏你撑着点,别、别这样,别再拋下我……」 看着这对恋人正于生死关头依依不捨,姚渊却是欣喜的笑着。 姚渊满心喜悦,这么出去,他又是乾乾净净,温文儒雅的姚二少——哦不,接下来,大家该喊他姚总了。 天悦集团在他的领导下会越来越鼎盛,毕竟让他们最棘手的两个人就在交代在这了,这密道又烧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姚家的秘密了。 「解决一个了,」姚渊的枪口缓慢移向于皓俊:「轮到你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看见一团影子腾起闪过,脖颈间就有温热液体流下,姚渊怔住,抬起头,就看见孙夏拿着把沾满血的刀子,按着腰间伤口处气喘吁吁。 他一摸脖子,大动脉被划开,血不停的流,他震惊:「你——」 枪口立刻往上一抬,但枪马上被于皓俊一脚飞踢踹开,孙夏扑过去接住了枪,身上虽伤口无数,但动作却无比俐落,又一次站起,还留着馀温的枪口对准了姚渊。 孙夏巧笑嫣然,在这个场合里,格外的阴森:「我们之间的战争,终于分出了胜负。」 又是一声枪响,外头消防员四处张望,为什么有枪声?里头还有人,声音从哪儿来的? 消防员拦不住林思格,无数人跟着他衝,但都被他惊人的体力甩开了,他轻车驾熟的进入了密道,一心只掛念着白夫人。 半途,遇到了于皓俊,他同样在赶路,还抱着一身血虚弱的孙夏,在这遇见两人都是诧异,于皓俊也不拖沓,赶紧问:「我怎么出去?外头有没有医疗队?孙夏中弹了!」 「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就是出口,或许会遇到消防员。」林思格没时间关心孙夏,左顾右盼:「你姐姐呢?」 于皓俊没想到,他心里更掛念的是孙夏,回答的也很着急:「我不知道,可能在后头,她说会跟上来。」 但他们和姚渊一场死斗都结束了,也没看见于皓依的身影,于皓俊难免忧心——不会还那么爱吧,真要和姚鸿生死相随? 分道扬鑣,于皓俊怀里的孙夏虚弱的撑起眼皮:「林思格吗?」 她的声音已经相当微弱,于皓俊难免心疼,他抿嘴:「他要去找我姐。」 「火这么大,很危险……」孙夏伸手碰触于皓俊的下頜,因为无力,还微微发颤,她的恐惧突然而来,啜泣:「我还不想死,我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我还、我还不想死……」 或许真有人不怕死,但那个人铁定不会是孙夏,她比任何人都还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觉得人生还有无数可能,她还没去一一体验过。 她大仇已报,曾经她以为自己报仇完就能瀟洒不带任何眷恋的离开,但孙夏想错了,这个世界有太多让她留念的事情了,名利钱财,还有现在抱着她的这个人。 于皓俊眼眶红了,他哽咽,强迫自己镇定,柔声安抚:「不会死,放心,等等出去就有医疗队,你会活着的,孙夏,放心。」 这个刚才面对两个强敌也没在胆怯的女孩,遇上生死,也会哭得像小孩,于皓俊儘管身体也有几处受伤,但仍加紧了脚步,他吻了她发际:「你会活着的,你不可以拋下我。」 「老于……」孙夏攥紧他的衬衫,哭得很兇,血就一直向外流,就像生命,在逐渐流逝一般:「我死了的话,不要马上交新女友……好歹也过个两三年,我会在意……」 于皓俊咬牙:「你死了的话我马上交新的,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撑着点听懂没有,你的意志力呢?孙夏,撑着,快出去了——」 孙夏吃力的瞪他一眼,但泪眼汪汪的总是杀伤力特别小,她突然又释怀了,偎在他怀里:「交新的就交新的吧……总要走出去的……又不是每次都能重生……」 「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活着这些事就不用讨论?」于皓俊加快了脚步,泪也滚落,就快了,出口就快到了:「给我撑着,你一定得撑下去……」 出口近在眼前,一阵浓烟呛的于皓俊咳嗽晕眩,他却在这时候跑得比往常都还快,他直朝外奔去,一个不稳踉蹌,摔倒在地时,却能把孙夏安稳的保护着。 听见了消防员吆喝:「这里!这里还有两个人,看起来很不好——」 姚采莹也在附近,她对于于皓俊抱着孙夏摔在这大为震惊:「你们、你们一直在这吗?我哥哥们呢?」 还有槐序的声音,他和刘女士一起过来,槐序大惊:「舅舅!舅舅你怎么在这!孙阿姨——」 以及刘女士着急的问:「我儿子呢?就是思格,林思格呢?他救到白夫人了吗?」 于皓俊没有回答,经歷了七天,他终于又回到了外面,他喜不自胜,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孙夏!我们出来了,孙夏——」于皓俊欣喜若狂,低头,却看见孙夏紧闭双眼,没有回应。 // 明天两更到大结局~ 210. 不独活 【昨夜锦西岭大火共有两人遇难,经dna辨识,确认死者身分为天悦集团总裁姚鸿及其弟弟姚渊。】 【娱乐產业将大动盪?天悦娱乐接下来可能将由姚采莹接管,白玉娱乐有可能在此时重回演艺圈龙头吗?又或者四家中型公司可能上位,请看我们的整理报导……】 【豪宅下究竟藏着什么,艺人于皓俊与孙夏竟也是受害者!?】 【于皓俊与孙夏粉丝联合要求天悦娱乐详细说明此事件并公开道歉!】 【据报导指出,孙夏陷入昏迷,知情人士爆料,于皓俊带着孙夏出来时,两人身上都是血!情况相当危急,请看本台的详细报导……】 【孙夏命格是否不好?命理师表示:「她是真龙之身转世,这一辈子压不住自己的命格。」……】 【「她起步得很快,本人也很有实力,但是,稍稍走红后就麻烦事缠身,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命格阳气太重,而她压不住。」】 【端和医院特设祈福区,孙夏粉丝聚集,祈福的千纸鹤及玫瑰花成了壮观美景。】 【锦西岭是个秘密犯罪天堂?此案竟还牵涉vargas药业小开lancevargas……】 【名模文颖开第一枪:锦西岭是姚鸿及路卓毅的犯罪与製药天堂。】 已经凌晨了,却还是这么多人在这。 端和第一医院地下停车场,早就聚集了许多的记者朋友,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样没心,但最近最有话题的女艺人昏迷了,防备严守,一点消息也不透露,任何媒体只要能捕风捉影到一点,都能得到热度,那缺德又怎么样,这就是公眾人物的悲哀啊。 「欸,来了,于皓俊来了——」其中一个叼着棒棒糖的摄影师说,顿时所有人都扛着机器往他的方向跑。 「于老师,孙夏状况是不是很不好?」 「于老师,你是不是很担心?」 「听说你刚刚是去警局做笔录吗于老师?」 「于老师说一下话吧,你跟孙夏真的被姚鸿囚禁七天吗?」 「这几天你有看见文颖的爆料吗?vargas先生已经被传唤了,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见于皓俊戴着墨镜棒球帽,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对于这时涌过来的记者朋友提问一律沉默。 他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助理王润新及保鑣一挌,阻止记者们继续追问:「不好意思,这里是医院,请大家不要造成其他病患及家属的困扰!」 于皓俊来到病房,王安渝孙向楠,简数冯蕊顾雨恩这些人都在,还有苏哲睿,他大概陪冯蕊来,也是为了等于皓俊。 苏哲睿过去,低声对他说:「我刚刚有去看过你姐姐,你妈和槐序陪着她,还好。」 白夫人——不,她又拥有了于皓依的名字,她被林思格救出后也住进了医院,现在也与沉清念槐序相认,女儿失而復得,沉清念接受的很快且欣喜,但槐序还是个孩子,于皓依的脸也与记忆中不太相同,所以他现在还没那么容易接受,这个人就是妈妈。 王安渝一直紧握着孙夏的手,靠着她啜泣:「怎么会这样,小夏怎么总是会遇到这种事……」 孙向楠没说话,他只是搂着王安渝,两个半百中年人哭成了一团。 而nuit三人组也是,他们本就着急孙夏,听见王安渝这满是母爱的话,更是泪如雨下,尤其顾雨恩还是个母亲,更能共情。 苏哲睿走过去,拍拍早已失神的于皓俊:「笔录做得怎么样?」 没有怎样,于皓俊摇了摇头,也是因为他实在无力回答。 从他们出来密道至今,已经三天了,紧急送往医院,孙夏一度失血过度,心跳数极低,幸好当时已在医院,赶紧输血才救回一命。 听见苏哲睿的声音,王安渝看了过来,于皓俊立刻摘下帽子墨镜,鞠躬,还没说呢,王安渝就哽咽着制止:「好了,都几天了你还要一直跟我道歉。」 第一天于皓俊就道过歉,但两位父母知道他亦是受害者,并没有歇斯底里,但他们态度这么好,就让于皓俊更是愧疚。 孙向楠就只对他招招手,让于皓俊过来:「安渝,让个位置,让皓俊也跟小夏说说话。」 王安渝抹了抹眼泪,听话的让座:「好。」然后便对眾人说:「也已经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们总是来这陪着小夏。」 这显然是要给于皓俊一点空间,他有点慌张:「不需要——」 苏哲睿踌躇着,在大家都离开房间后,他独留在此,才说::「你先冷静。」 前头才因为自己而焦虑,这已经出来了,又为了女朋友伤神,苏哲睿实在是心疼于皓俊。 于皓俊茫然,就是本能的握紧孙夏的手找寻安全感:「怎么回事?」 以往,他觉得不安,就会想跟孙夏接触,此刻也不例外,但——这一次,孙夏没有回应。 苏哲睿犹豫:「医生今天来,让王总监他们……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于皓俊腾地站起,止不住气焰,怒喝:「什么心理准备,要有什么心理准备!孙夏会醒的,她会醒的——哪个医生你告诉我,你得让这个庸医给我个交代!景医生呢,去哪——」 「你冷静点于皓俊!」苏哲睿架住他肩膀,声音更大的去压制他:「有心理准备不代表一定,你急什么?你觉得孙夏会醒,那她就会醒!好吗?冷静点行吗?别一言不合就要去和人抬扛!」 苏哲睿的一句句提问把于皓俊又问冷静了,他搓了搓脸,再抬起头时,苏哲睿看见他脸上带点湿润。 他记得抱着她时,她不停的重复着爱这个字,这是个单音,好发。她虚弱的指着自己,又戳了戳于皓俊,眼睛都快闭上了,却还一直说着爱这个字。 「我不要……我真的不能、不能再失去她……我承受不住……」 于皓俊蹲了下来,抱住自己,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事业上有无数成功,是眾人眼里的名贵人士,但在这个时候,却哭的跟孩子一样。 * 「刚刚似乎哭得很惨啊?」 这个带着点戏謔调侃的声音,于皓俊猛地抬头,眼睛模糊,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就对上孙夏明亮的眼。 一睁眼,那个神就回来,不再是死气沉沉。 于皓俊眼眶又红了:「孙夏?真的是你吗?」 「不然还能有谁?」孙夏摊手,笑靨如花:「千真万切,你认识的那个,冯薇重生来的那个。」 于皓俊情绪一下溃堤,他虔诚的握紧孙夏的手,额头靠上,带着鼻音:「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孙夏没有回答,她沉默,只是轻轻的擦去于皓俊无声的泪,犹豫着才说:「我等会就要走了。」 于皓俊愣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走去哪?」 「我也想知道。」孙夏苦笑,她深吸一口气,唏嘘:「至少,报仇了。」 不,这对话开始走向不好的方向,于皓俊全身神经都站起来了,他脑里一阵麻痒,直觉告诉他不对。 孙夏却已经认清了命运似的,正色交代:「还是那句话,我死后,拜託尊重我一下,至少两到三年。」 「但一定要再交个女朋友,不要走不出来,别给我当鰥夫,我们也没结婚。」 「等等,等等,孙夏——」于皓俊拉住意欲起床的孙夏的手,他没明白,只知道害怕:「你别给我搞这什么交代遗言,我会怕,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都醒了你还在这说什么?我干嘛再交女朋友,我有你了我有你了啊。」他头摇的跟凌波鼓一样,拒绝接受:「不不不,什么鰥夫?不走,别走——」 孙夏沉默着看他歇斯底里,她不漏太多情绪,但是眼眶也是红的跟兔子似的:「你听懂我在说什么,别装不明白……」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于皓俊打断了她,抱住了孙夏:「你说怕死的,所以不要死,你也说爱我,所以怎么可以拋下我?」 「第二次了……」于皓俊摇头,含着泪吻她额间:「你不能再把我丢下第二次。」 说着,怀里的孙夏也哭了,她和晕死在他怀里前一样,哭着都是无声的,压抑着自己的脆弱不敢大哭。 痛,太痛了。 孙夏长吁换气,她哭得有些喘:「这不是我能选择的,老于,我得走了,真的得走了……」 * 突有开门声,于皓俊惊醒坐起,回头,对上来关心的孙向楠的视线。 孙向楠不知道他在睡觉,带着歉意说:「抱歉,吵到你了。」 窗外,天已亮,时间六点。 「没有。」于皓俊有点懵:「吵的好。」 孙向楠是来问于皓俊早餐吃什么,但于皓俊实在没有胃口,孙向楠只好败兴而归。 走前,这个曾经甩脸色给他的准丈人发自肺腑的劝:「总得吃饭啊,才有力气啊。」 于皓俊苦笑,在他一走,马上转过头,看着心电图机,不解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个梦,但这就像是个预告,他不喜欢,很让人不安。 他身子微微晃动,鸟啼划过,他想起很久以前,他曾觉得她像是鹰。 鹰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猛禽,她不一定会为了狐狸的请求,就放弃自由广阔的天。 他愿意给她自由,她要去闯整片天空,那就让她去——但不是让她消失,不是让她离开自己生命。 「你别走啊,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听的到?」 「好不容易又有一次机会,怕死就活着,别死……」 「孙夏、孙夏……」 于皓俊握紧孙夏的手,咬着牙,半是威胁半是请求,还有点哽咽的鼻音:「你不活过来,我就立刻交女朋友——不对,我不交了,到死我都不交……」 「在那咬牙切齿的说什么呢。」 于皓俊还在哀求,突然一愣,抬头,就看见孙夏微微睁开了眼看着他,一脸无语。 她埋汰,虽然身子虚,但威力可不弱:「咬牙切齿嘀嘀咕咕的,真讨厌。」 有了刚才那个梦,于皓俊说什么也怕又是一场自己的美梦,他凑过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脸再过来一点。」孙夏指示,虚弱抬手,狠狠拧了于皓俊的脸颊,听他哀嚎,问:「真的假的?」 于皓俊吃痛,但一见她氧气罩下的唇扬起了,就没有半分气恼,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小心翼翼的抱住孙夏的胳膊:「你不会讨厌我的,你说你爱我。」 他撒娇的蹭过来时孙夏还有点甜,听了这话,立刻脸色大变:「鼻涕别蹭我身上,走开——哎,病号衣,有没有得换啊,你敢沾上鼻涕就死定了,脏死了!」 那时,潜意识中,化身成蝴蝶的原主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但孙夏并不想走。 她想活着,她意识到自己比谁都还珍惜活着这件事,就算她今天不是这个名利双收的演员,没有顶级美貌,她都想活着。 此外,便是想到了他吧? 于皓俊这傻子,她如果又走了,可能还真要消极一辈子了。 所以,选择回来,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变数,也和他一起走。 两人笑成一团,于皓俊在不碰到伤口的范围内,抱住了孙夏,暂时不能吻她唇,只好偷香她脸颊一口。 最黑的夜,终于过去了。 // 皓哥,一种跟老婆有分离焦虑的男人。 等等再一更大结局~ 211. 晚夜有星,满天璀璨 南法,着名的渡假胜地,而坎城,更是因为世界三大影展之名,在国际扬名。 五月的坎城,熠熠生辉,世界各地的提名者全共襄盛举,期待着那座金棕櫚奖交到自己的手上。 今年昭国的代表参赛片《七杀之夜》剧组已经轮轴转去了好几个party,起初都还玩的挺高兴,但日復一日,就越来越疲惫。 这是部女导演与女製片搭配的歷史向严肃剧情片,讲述昭国首位女君王姜熹微未称帝之前,协助兄长,当时的静安太子,日后的昭谨帝谋杀七皇兄宸王的故事。 歷史片当然会美化,却也没将女帝姜熹微过度洗白,此片用心良苦,将姜熹微、静安太子及宸王三人的心路歷程全摆在观眾面前,所有演员演技就没一个掉线,而这歷史真事改编的电影,其中谁对谁错,那就交给观影者吧。 《七杀之夜》之所以会得到西方如此多的关注,除了此剧是双女连手以外,身兼女主角的製片更只有二十五岁,才貌出眾,第一次担任製片就得到了争夺奥斯卡与金棕櫚奖的机会,属实是让不少巨星都刮目相看。 快到坎城影展开展的日子了,说实话,毕竟是亚洲地区的参赛片,所以剧组也都没抱什么希望——入围即肯定啊,能代表昭国来这,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 这一晚,他们罕见的没有被邀请至派对,这群人这下乐了,找了当地的小型餐馆,自己人开趴,high到极点。 喝到了快午夜了,孙夏失笑,「我不跟你们玩了,几天后要走红毯,我如果熬夜状态会不好,先走了!」 在锦西岭大火之后,孙夏就跟开掛似的,和于皓俊回去出演《花开两生面》,虽没打着真情侣合作的噱头,但大眾都心知肚明——加上优秀的剧情,这部剧理所当然的大爆,把孙夏的咖位又提了一层。 在二十三岁时,她凭藉着这部剧,拿下自己的第一个视后。 同一年,武侠电影《争凌》也上映了,那时的孙夏正是无限风光,作为票房保证,成功进军电影界,也凭这部剧到囊括了该年的最佳新演员及最佳女配角奖。 这个时候她凭手上的好作品,把几年前的惹事生非、爱蹭热度、没事业心、上升期谈恋爱还有子虚乌有的霸凌事件等标籤都撕的差不多了。 但孙夏不打算止步于此,她听说傅左琳有意以姜熹微为主角拍片,立刻联络,并且成为製片人,在两人的合作下,整部片精緻好看,全片无尿点,将这段歷史拍的有艺术性又有啟发性,但更重要的是,如此严肃的片子,居然还赚钱了。 光在国内,《七杀之夜》就是该年票房年冠,竟还打破了西洋片称霸的电影市场,在奖项方面更在金影奖上拿了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导演及最佳影片等六大奖。 演艺圈的所有人都发现孙夏锐不可挡,还真应了当时命理师说的什么真龙命格,演了个女帝,还真就扛住了? 现在的孙夏,是公认的实力配的上野心的事业批美貌女演员,都说她眼里有一团火,直视目标,说什么也要到达顶峰。 这时候的她,也才二十四。 所以便凭着一腔热血报了坎城影展及奥斯卡,想不到还真都获得提名。 奥斯卡去过了,基本是陪榜,但是这群人很看得开——就当来好莱坞看明星开开眼界啊。 当然,这次坎城影展,这群人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孙夏在昭国还有个时尚的人设,红毯的状态是她一定得顾虑的,所以几天后的开幕典礼,她肯定要以最好的状态,穿着siao的礼服出席。 离开前,孙夏顺手付了钱,傅左琳想留她,但看她卡一刷,马上俐落:「感谢孙夏,大家站好一排——来鞠躬,谢谢孙製片!」 都有醉意了,傅导说什么就什么,还真站一排:「谢谢孙製片——」 孙夏哑然失笑,她推开了门,准备拿伞,却发现雨已经停了。 刚才还下着雨呢。 午夜南法的风还带点海边的湿气,她漫步走回酒店,手机响了,是顾雨恩的讯息:【孙夏,你愿意来演赵晴方的mv吗?】 赵晴方退圈六年,今年是出道第十三年,他突然宣布惊喜回归,发新歌感谢这些年还支持着他的粉丝。 歌曲孙夏听过了,是他一贯的风格,很好听的抒情歌,说的是若年少努力,做了不同的选择,或许现在结局都不同,有着后悔也有释怀,也真应对到他这些年的故事。 据说于皓俊也被邀请了,而顾雨恩呢,也会在mv里客串一角。 这些年顾雨恩和赵晴方的感情稳定的很,她在自己三十岁那年,终于公开告诉大家自己有个男朋友,获得粉丝们的祝福。但约莫是顾虑赵晴方这个现在只想低调做音乐人的感受,便没有将男友的身分公告。 但或许赵晴方邀请她客串mv的这个举动,已经是迂回的告诉顾雨恩——他愿意向双方粉丝及大眾公开两人关係。 【我会去啊,有跟数姐说了,她没回你吗?】 顾雨恩回答还挺无奈:【你们都在坎城high啊,她只有前几天回我说先等你的微光开拍再说】 其实,由于这次《七杀之夜》评价太好,所以有线上播放平台决定投资影剧版,将昭光帝的一生拍成电视剧《微光》,打着原班人马製作的噱头,肯定吸引目光。 而孙夏,那当然是饰演姜熹微青年时期的不二人选。 孙夏微笑:【我会去的,你就等数姐酒退了之后吧】 顾雨恩不平:【公司应该给你多派点经纪人!】 【现在bennu刚出道,那边都顾不及了,哪能多派的了给我啊!】 说的正是冯蕊终于圆了的男团梦,bennu是埃及神话里一种名为贝努的神鸟,类似不死鸟,据说他是从太阳神拉的神庙圣域中神树所燃烧的火焰中创造了自己。 从火里而生,这很显然的,就是个为文磊量身打造的团。 文磊经歷了这么多,也总算得偿所愿,以男团队长的身分出道。 他就如贝努鸟,遇火而生。 大火之后,文颖见天悦倒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靠山,所以在第一时间跳出来紧咬路卓毅,让警方注意到此事,展开调查,才让这毫无人性的密道公诸于世。 因为牵扯到vargas,这件事在国际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而虽然这根本不关姚采莹的事(她也完全不知情),但她还是决定将天悦脱手卖出,将这笔钱拿去赔偿这无数因她父亲兄长而家破人亡的家庭。 她自己在那之后,留了一点积蓄,去了苗南,听说开了民宿,这么些破事之后,已经不想在演艺圈混了,过得非常低调。 就这样,曾经风光无限,在演艺圈称霸的经纪公司天悦娱乐,正式终结了。 顾雨恩不快:【一个刚出道的男团怎能跟你比啊!我要跟蕊姐说得重视你啊,你是公司一姐欸!】 【哎呦,我哪敢呢,大师姐。】 打着字就笑了,这时,有个男人哎呦了声:「路边这位小影后,怎么边走边笑呢?多说一句,走路不看路,很危险吶。」 这个声音…… 孙夏怔神,抬起了头,就看见于皓俊长身而立,看着她微微一笑。 她揉了揉眼,想自己也不是个恋爱脑的人,不至于想他到產生幻觉吧。这举动把于皓俊逗笑了,过去握她手:「别揉了,真的是我。」 孙夏反应不来:「你怎么在这?」又担心路边狗仔:「这里现在明星超多,狗仔不知道躲哪呢。」 「拍到就拍到唄。」于皓俊耸肩,「我们几乎也算公开了。」 这倒也是,孙夏哭笑不得,又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在这?」 「我带槐序跟我妈还有刘姨来南法度假,林思格也来了。」于皓俊八卦的很,戏謔地说:「今天一下飞机就有艳遇,看起来像日耳曼人的大美女——把刘姨愁的,深怕他给自己找个洋媳妇。」 孙夏意有所指:「那你呢?」 于皓俊相当识相:「一句ihavegirlfriend打天下。」 他实在听话又乖巧,孙夏芳心大悦,笑问:「那接着呢?」 于皓俊撇头看她,孙夏笑的促狭,他实在是没辙,只好一边点头一边娓娓道来:「然后,我就问傅导你们今天有派对行程吗?她说没有,但有餐聚,知道我想找你就告诉我在哪,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我快到的时候,她又传讯息说——你离开了。」 他手一摊:「我就只好在这路上等啊等,看你什么时候来囉。」 孙夏笑了,两个人在这南法海边的街道漫步着:「看来这礼拜是于总监的休假日。」 于皓俊从天悦离开后,成立了eafox工作室,苏哲睿自然义气相挺跟其脚步。但毕竟他影响力大,这个人工作室规模越来越大,在今年初,已经变成eafox传娱,他也升级成于总监了。 「求求了别提,」于皓俊面露痛苦:「这个称呼让我想到上班,当总监比当艺人还累,要管的事太多——我在管事之馀还得拍戏,多累知道吗?但我想回去纯当演员苏哲睿非不让我去。」 孙夏啼笑皆非:「社畜影帝。」 「我这趟就是带槐序出来玩玩,他待在家,也是闷着。」于皓俊走着,若有所思:「上个月带他去给我姐扫墓,他还是难过,一个孩子得承受两次母亲死亡,确实也是太残忍——所以就想,带他出来走走,反正他舅有钱。」 长年未接触外界,又曾经烧伤用药过度,于皓依的身体本就不如常人健康,从密道出来一年,没有vargas的药吊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在她最爱的家人陪伴下走的。 孙夏问:「你呢,还是很想她吧?」 「想是一定想的,她是我姊姊,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份,不可能不想。」于皓俊走着走着,犹豫了下,牵起了孙夏的手,感受到她也握住自己,才温声说:「想着她,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对吧?」 孙夏与他十指紧扣,挑眉问他:「那你当初怎么不那么想,在那要死要活让我不能死的。」 于皓俊噎住:「你不也怕死吗,不准死啊听懂没?」 孙夏嗯了声,甩着手上的伞:「原来是因为你来了,雨才停的啊——前几天好怪啊,南法居然下雨,还连着几天下欸。」 于皓俊看着她甩伞,哦了声,挑眉:「我发现你越来越坦率了,说我是你的太阳啊?越来越会说话囉。」 孙夏瞪他,轻蔑的哼了声:「自作多情。」 这反应,通常表示于皓俊说对了,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孙夏也没反驳,只是瞟他一眼,等他笑一会了才捣他:「你要笑到什么时候?」 「好好好。」她越捣越用力,于皓俊吃不消求饶,等她不动作了,便拉着她停下来:「其实我来这,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只见他操作着手机,叫出了张报告书让孙夏看,她读了几个字,便惊诧的瞪大眼睛:「你结扎了?」 「嗯,刚做完,不过已经恢復了。」于皓俊这个当事人反而淡定极了:「你看这,这是精子浓度,确定结扎了——名字在这,真的是我,放心,你不会怀孕的。」 这把孙夏整的都不知所措了,她看报告,又张大了嘴看他:「你以后不生吗?」 于皓俊吃惊:「不生啊,你不是不想生?」 「我是不想生啊,但那又怎样?」 结婚生子最少也得息影两年,到时候她能顺利回归萤幕吗?孩子生了不必养吗?想了这种种,孙夏认为自己还是不生会来的比较好。 「那我就也不想生。」于皓俊还真理所当然:「你不想生,我就也不想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结扎啊。」 这逻辑倒也没错,孙夏秀眉微蹙:「那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 「说了像是想找个理由让你阻止我,而且我也觉得你一定会这么做,乾脆——先斩后奏。」 他还说的挺神气哦,孙夏觉得他简直把这事当儿戏了,不敢置信:「你妈知道吗?」 于皓俊一笑:「知道,我告诉她我不想生,她确实生气,但气了几天,想了想,说儿孙自有儿孙命,而且不还有槐序吗?他现在也姓于了,那就有传人了啊。」 「你……」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孙夏这张利索的嘴也被整哑了:「我不想生,不代表以后别的女生不会不想——」 「不会有别的女生了。」于皓俊打断了她,他握着孙夏的双手,「孙夏,我只跟你一起,假设你不要我了,我就一个人过吧。」 他笑中带着温润,但算盘打的可响了:「是你当时跟我说的,让我陪你走下半辈子——看来我得适时给你压力,否则你会忘记这事。」 孙夏想起来了,那时,要离开密道,她让于皓俊和她一起活着,陪着她走下半辈子。 她抬眸看他,从他那双狐狸眼中看见了自己,也对于皓俊,笑的柔情万种。 「我没忘,不用给我压力,下半辈子,我一定拽着你也不放你走。」 于皓俊高兴了,笑的还颇傻:「你说的哦。」 孙夏笑出声来,和他牵着手走在这南法海边,吹着咸咸海风,有感而发:「那段日子,就彷彿是梦,太刺激了,天天提心吊胆的。」 就像是梦,回想起来还是不可思议,但身上的刀疤伤疤又告诉他们,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 「都过去了。」于皓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的近一点,清澈柔情的双目望着她:「我们都走过来了。」 是啊,都走过来了。 他们体验过最刺激最阴暗的生活,这才明白,现在得来不易的平淡,其实才是最难能可贵。 「对了。」孙夏走到前方,转头看他:「你说你妈跟刘姐都有来?所以槐序有人顾?」 于皓俊莫名其妙:「否则我怎么出来找你?」 「那去我那吧。」她挑眉,眼神朝下,意有所指:「我得看看,结扎有没有影响功能啊。」 话都说到这了,于皓俊还听不懂,那着实是不解人意了。 他是有点急了,喜上眉梢,拉着孙夏走:「功能都好着呢!你等着瞧,快走吧——」 「等等啊老于——」孙夏大笑着被他拉着跑,这简直重现当年他们被狗仔拍到的恋情曝光照,她笑的停不下来:「你根本不知道我住在哪不是吗——」 夜深,雨已经停了,抬头一看,晚夜有星,满天璀璨。 <全文完> 后记:带着一起的回忆与成长往前走吧 我并不是个很喜欢写后记的人,因为写了后记,我总觉得,那就表示我得跟这个故事,这个时空让我珍惜喜爱的两个人说再见。 不过大家倒是放心,因为这是一个系列作,兰北都市系列还有很多位姐还没出场,所以孙夏和于皓俊一定还是会再出场客串的xd 我希望这篇文给大家的感觉是什么呢? 是一篇很有质感的文,一篇感觉得出作者用心的文,是一篇看了不后悔的文。 所以我很认真的查资料,很努力的锻鍊自己的文笔。 偶尔数据跟不上时我总会想,要不就日更吧,日更感觉比较能累积人气。 但每回这样想的时候,我选择的都是请假。 因为下一秒我会想,与其为了数据,我更在乎的是这篇文整体的呈现。 所以我寧可掉数据,我也想要好好的捋过剧情再写。 都说痛苦是创作的土壤,作家都有股劲嘛,就是凭着这股劲,我写完了。 放弃很简单坚持很难,但我坚持下来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很棒!(比讚) 《点亮满天璀璨星光》的第一版文档建立在2016年的五月,这意味着我将近七年的时间我都和这篇文,孙夏这个人纠缠着。 写第一版的时候我算意气风发,也算的上是有几分狂傲,但在写到一半时,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本身染上了心理疾病,又因为文实在卡到一个不行,文章整体不自洽,逻辑难圆,这对一直自豪写作是天分的我很受打击。 所以当时才20岁的我选择逃避,逃到了2021年。 写文大概就是这样吧,灵感总是来的如此突然,2021年八月时,我还记得,我看了篇短文,写的大概就是男女主相爱相杀互相算计又强强联手合作,然后,孙夏跟老于似乎就冒出来挥手:「嗨,你不觉得我们相当适合这个设定吗?」 所以,就有了2022年,我重新翻修大改写,这个让我满意的版本出现了。 这篇文真的相当神奇,我能感觉到我跟他们有很多的连结,很多地方,明明我起初我并不打算这样写,但是不知怎地,就是会有种感觉——这儿,就该这样写! 都说人物设定完善后,角色就活了起来开始会有自己的思想,那么孙夏和于皓俊肯定就是这个情形,很多剧情是真的没出现在大纲中,我其实也是写的前几个小时才知道啊xdd 比如确定关係吧,其实我原先是打算让他们完结才在一起的,谁知道他们大手一挥,说要在一起就要在一起,所以中期这两人就走在一起了。 就连do这件事,其实也没打算那个节骨眼就do……(笑哭) 真的是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照着这个走向呈现出来的文,我也觉得比我原先想的还要好。 也不敢说这是很真实的演艺圈文,其实还是很虚浮的,更多的还是在復仇,说爽文也不太爽文,总之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很愿意接受大家的指教。 我已经忘记了旧版的孙夏创作出来到底是何契机了,但是现在呢,我非常满意新版的孙夏。 孙夏生于八月,然后碰巧的是,我决定砍掉重写的时候,也是八月。 这大概是一种冥冥注定吧。 她坚毅果决,沉稳有脑,能屈能伸,虽然傲娇暴躁,但是在我眼里,她也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玫瑰带刺,但玫瑰的花瓣却是柔软且美丽的不是吗? 当然了这种女主角现在市场上也不少,但是我是第一次写,我个人相当喜欢,所以孙夏这位女儿,可以说是相当让我满意喜欢的。 对,我就是喜欢女强文,我已经厌烦了都需要男人来救什么的了,我的女主必须强! 我不能说孙夏没有缺点,她起初也不是文末这么的坚强,脑袋也还不灵光,甚至也得借助香菸或酒这种伤身的东西,但是我想,我爱她正是因为她一直在成长着,不断的进步着。 我也不知道孙夏到底有没有让大家喜爱,我也没想过要创造出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主角,有点缺点那才显得她真实。 是啊,我想要的是孙夏的真实,女主不会再是工具人摄像头,带着大家看男主的苏,而是让读者们看到——女主角们也可以相当出色,这是一个属于女主角的故事。 所以,当大家喜欢我写出来的孙夏时,我真的很开心,孙夏也很开心。 我喜欢孙夏。 很喜欢。 真的,只要你们说喜欢她我就很高兴,因为我真的很认真在写她。 我很难去定义她是什么个性的人,她有优点也有缺点,她真实,很有多面性,写的时候我有好几次觉得——孙夏一定在某个时空存在着,我碰巧接受到她的信号,跟我產生了联系。 就这样,我就把孙夏写出来了。 孙夏是翱翔天空的鹰,那于皓俊就是在地上仰望,知道这隻鹰一定会回来的狐狸。 于皓俊就是手撕剧本逆天改命第一人,相信看过旧版的人到后期都有发现这位大哥的戏份越来越多,其实就是越写越觉得他跟孙夏的火花越来越强,强到让人实在没办法忽略了…… 我想大概就是老于在叫屈了,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明明就是一心一意爱着孙夏的委屈狗狗。 就这样,于皓俊被提了上来。 果然提了上来后,他完全hold的住孙夏官配这个职位,既能在主线发挥作用,也够苏够温柔,他就很像一隻大孔雀边开屏边跟我说:「你看,我上来果然是对的选择吧!」哈哈哈。 (是说老于遇到夏姐真的很孔雀开屏,他们俩的互动真的就是一个开屏一个无言哈哈哈xdd) 他方方面面都相当适合孙夏,但他并不是为孙夏打造的,他在我心里也是活着的一个人,只是刚好他和孙夏就是相当适合彼此。 这个女婿当然也是让我很满意的。 从初期的狂霸跩影帝,深情内敛,猜测孙夏身分却也隐隐动了心,中期知道她真实身分后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期,直接成了没有老婆就焦虑的狗狗男友。 女主角不能是工具人,那男主角呢,我认为他也不是。 他们都是相当立体的人,于皓俊在这个故事也是,他也有一条自己的线,一度我也想说——虽说我这不是大女主文,但是男主的戏份会不会太多…… 但想想我为什么要改呢,我讨厌女主是摄像头,那男主是呢?那当然也不行啊,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我塑造了一个立体的女主,男主就要扁平呢? 所以,虽然男主的着墨或许没有女主多,但我想,他的人设在大家心里还是立的起来的吧? 感情线我真的很喜欢,就是凑在一起就很甜,我真的很爱写他们在一起时的情况xd 但结婚没那么快的啦,孙夏正在努力搞事业欸,她为了復仇落下了事业进度条,老于也在稳住自己的公司,总监和演员之中取得平衡,所以应该还会交往好一阵子。 反正都会和对方在一起,也没有要生宝宝啊~ 都说只要人设越饱满,角色就会在作者心里活过来。 那我想这篇文的角色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其实这几天去看了一开始的大纲,这篇文只有开头相关,后面已经偏离大纲在走了,但是写的我很满意,真的。 写这篇文的时候我请假了不少次,除了体力跟不上以外,更多的是对主线的琢磨。 有些地方我会想,这样发展是不是太蠢了?xxx这种人设,他有可能这么蠢吗? 虽然多少会有bug,我已经尽力去完善了,也欢迎大家来捉虫。 然后就会有灵感,角色活过来了,所以他们就会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是会这样发展才对。 88万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觉得这也是某种注定,就好像孙夏很满意,带着老于用这个数字跟我说再见。 写完这个故事,我是开心的,这个曾经给我带来打击跟无数压力的故事,在六年后,我终于把这个故事写了出来。 但我也是不捨的,这纠缠我六年的一群人,一直像根刺在我心上的这群人,我真的把他们送走了。 我有个奇怪的毛病,我越写到完结会越卡,我也知道或许是我不捨,是我不想说再见,所以才会总是在最后就像在挤牙膏似的逼迫自己把剧情一点一点写出来。 (写这篇结尾的时候整个在家闭关……) 其实写后记的时候,我还是很抗拒,因为真的很捨不得,那种空虚感真的是几天后才袭来的,就算现在已经写完几天了,其实我还是很留恋他们。 写的时候真的很想速速送走他们,但真的送走了,又真的很想要把他们叫回来。 直到我看到唐泽美帆的《will》里一句歌词:「与其回顾过去,倒不如传递未来。」 所以我想,要试着说出告别,然后带着和他们一起的记忆与成长,走向未来。 最后谢谢,也是一路陪着我走来的读者朋友们。 有时候想放弃总是想,哦,还是有人在看的,我得努力下去才行xdd 所以呢,真的努力有了结果,写出了让我很喜欢的故事啦,谢谢你们。 写着后记的时候,我都觉得,彷彿能看见孙夏和于皓俊对我微笑,说:「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们的故事呈现出来了。」 但我才是那个想要感谢他们的人。 谢谢你们,不怨叹我曾经放弃你们,这一路陪着我跌跌撞撞,陪着我成长,终于写出了这个令我如此满意的故事。 孙夏,皓俊,还有里头的很多角色,我相信未来的日子都称心如意,都是美满。 可恶写的我都鼻酸了…… 我陪你们到这啦,我要前行啦,再见,会再见的,真的真的会再见的。 番外吧,就随缘掉落吧,我也是个挺懒得写番外的人哇哈哈。 接下来想要写时尚產业的故事,这是我没接触过的部分,现在要开始努力查资料读书啦。 说到这,大家应该都猜的到女主角是哪位姐了吧?期待我们下个故事再相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