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节 ?  本书名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本书作者: 寒小期 本书简介: 文案: 【玄学改命,福泽子孙】 一夜暴富?平步青云?富贵无双? 安家殡葬服务中心,为您打造温馨的家(阴宅)。 ** 营销鬼才闺女和开挂大佬的爹,同穿古代开创殡葬服务一条龙。 食用指南: 1父女同穿古代,沙雕搞笑风格。 2古代架空背景,大佬爹有金手指。 3作者专栏欢迎收藏=3=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市井生活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卉、安老爹 ┃ 配角:客户们、街坊们 ┃ 其它:玄学 一句话简介:在古代搞殡葬服务一条龙 立意:构建和谐社会,实现和谐殡葬。 vip强推奖章 安家父女同穿古代。现代神棍的爹爹在古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有营销鬼才的女儿打辅助,让顾客们满意而归.父女俩齐心合力在古代开创殡葬服务一条龙. 本文不同于一般的古穿文, 用谁也无法逃避的生死劫为主线,通过一个个顾客将古代各行各业的老百姓生活展示在读者面前.单元形式的小故事看似独立,实则又环环相扣,仿佛画卷一般的将古代生活描绘得栩栩如生,让读者耳目一新的同时,也对古代殡葬习俗有了更多的了解. 第001章 夕阳西下,各家各户都开始忙活着做晚饭,烟囱里飘起了袅袅炊烟。 安卉捧着个油纸包从街上回来,油纸包里头是两个巴掌大的芝麻饼。那是南街口老张家饼铺买来的,也算是祖传的老手艺了,用料一点儿也不含糊。这还没吃到嘴里,光闻着那股子混着热气的香味,就引得人食指大动了。 捧着芝麻饼刚走到巷子口,安卉就被人喊住了。 巷口的田大娘坐在门槛上缝补着衣裳,见安卉过来,亲热的唤道:“你爹又出门了?今个儿不回来?” “去乡下了,说是吃完席要是晚了就不回来,让我自个儿去街上买吃的。”安卉笑嘻嘻的亮了下手里的饼。 “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安卉可没觉得自己可怜,正想敷衍两句回家吃饼,就见街上驶来一辆马车,正好停在了她所在的这条小巷子口上。 因着这巷子狭小,马车根本就进不来,停稳当后,就见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忙的下了马车,直奔巷中某户人家狂敲院门。 安卉赶紧过去:“我爹不在家。” 中年男子闻声转头一看,见是安半仙的独女,忙道:“我找半仙有急事,特别急!” “再急他也不在家呢。”安卉很是无奈,解释了她爹的去向后,又道,“你把地址留给我,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也行……呃,我不是找他来看风水的。” 安卉顿时奇了:“那你找他干嘛?”他还会干嘛? 这就说来话长了。 中年男子先自我介绍说是县城里来的,叫钱大富,一个月前刚死了爹,当时就是请安父帮着寻了块风水宝地,厚葬了他爹。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却有了麻烦事儿。 安卉边听他解释来龙去脉,边啃起了芝麻饼。 今个儿的芝麻饼还是那么香,外面的饼皮酥脆可口,里头的芝麻混着白糖,吃到嘴里那是甜津津的。又因为是刚出炉不久的,饼子是有些凉了,但芝麻馅儿还是有些微烫的,吃起来口感更好了。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中年男子,也就是钱大富说了半天才发现跟前这小姑娘已经开吃了,还吃得喷喷香的,看得他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然而,正事要紧。 “县城来的商户钱大富,月余前找我爹埋了他爹,现在遇到麻烦了,想问问有没有解决办法。”安卉逻辑清晰的复述了一遍,“我爹知道你家地址不?要是不知道,你再留个地址。” “知道知道。”钱大富拿袖子擦了擦汗,明明这会儿天气并不热,他愣是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半仙明个儿能回来不?不然我留一宿,明个儿一早再来寻他。” 安卉眼前一亮:“出了巷子往南边走就有个客栈,掌柜的姓安,是我堂叔。等我爹明个儿回来了,我让他上那儿找你去。” 钱大富还能说什么呢? 他说:“你这饼子是哪儿买的?” …… 送走客人,关上院门,上了门捎,安卉还拿了一根粗木头直接顶在了门捎上。 搞定! 老爹不在家,安全问题当然要重视起来,哪怕他们这个镇上一直都非常太平,周遭的街坊邻里也都是熟悉的,但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时间还早,她倒不急着休息,略收拾了一下院子,就坐到了老爹最喜欢的摇椅上,边摇边吃起了白日里堂叔给的大橘子。 “没想到这丑橘子,味儿还挺甜的。”安卉边吃边评价道。 橘子:你礼貌吗? 安卉抬头看着天,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暗了,估摸着差不多该是晚上六点多了,如果是在以前,她大概还在公司继续加班吧? 身为一枚穿越人士,她真的无比想念现代的奶茶、炸鸡和手游。前两者努力一下兴许还能达成,但后者……唉!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她爹→_→ 曾经的安卉是个大四实习生,找的工作谈不上有多好,但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来说,也算不错了。尽管老板是个秃头,还总让员工加班,但起码加班工资给得足足的,每晚还有免费的夜宵吃。在得知她要给老爸过五十大寿时,老板还特地给她放了三天假。 坐长途车回了老家小县城,买上蛋糕啤酒和炸鸡,当然还有老爸点名要吃的麻辣小龙虾,安卉大包小包的回到家中,给她的神棍老爸过生日。 是的,她爸是个神棍。 还是那种自称精通一切玄学的超级无敌大神棍,甚至还说这是祖传的技艺,并不止一次的想要传给她。 安卉拒绝,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她觉得当社畜就挺好的。 而就在老爸生日那天晚上,喝大了的老爸表示自己说谎了,其实他只会风水点穴,别的都是他胡乱摸索的。 “……风水点穴这一行,我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就是那个难波翁!” 安卉默默的在旁边念起了十六字真言。 等酒饱饭足后,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残羹剩菜,就将蛋糕放到了餐桌上,点了店家免费送的“5”和“0”数字蜡烛,催促老爸赶紧许愿吹蜡烛。 喝高了的老爸大声逼逼:“时代造英雄!我安康一身寻龙点穴的本事没有用武之地,老天爷给我一个展示的舞台吧!呼——” 安卉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流程走完,并把剩下的大半个蛋糕放到了冰箱里,收拾整理完毕后,这才回卧室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 她穿了。 没过多久,她发现她老爸也穿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爸比她还要懵圈,完全沉浸在宿醉之中,还连声问她是不是背着他报名参加了什么真人秀节目。当然,最后她爸还是清醒过来了,毕竟别的都能造假,唯独年龄不可以。 她从一个大四毕业生,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岁的乡下丫头。 而她那个前一晚刚过了五十岁生日的老爸,也变成了二十八岁的青年壮小伙。 清醒过来的安父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展示自我的机会,发誓要将祖传技艺发扬光大。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难关。 原身父女俩是昌平镇附近安家村的村民,而安家村,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多半数村民都是安氏一族的。 像这种族人聚居地,就算不是至亲,那也是知根知底的。简单的说,就是不好忽悠。哪怕忽悠成了,那也不能收太多钱。 总结一下就是,安家村不适合安父开展寻龙点穴的业务,也不方便他将祖传技艺发扬光大。 于是,在之后的时间里,安父先花了一年时间跑去外头四处浪,后表示自己从一位得道高人处习得了一门绝活,陆续帮族中以及附近村落的人看了风水垒了坟头,在逐渐经营起一些名声之后,他果断带着闺女跑路。 留在安家村是没有前程的,他花钱在昌平镇赁了一处小院落,靠着先前积累的口碑,一点一点的发展起了他的事业。 终于在穿越的两年后,安家父女俩过起了想吃口啥就吃口啥的温饱线以上的生活。 可安卉还是无比怀念曾经的社畜生活。 怀念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怀念网络怀念手游,怀念她的秃头老板,和老板还没来得及发给她的实习工资。 噢,还有冰箱里那没吃完的大半个提拉米苏生日蛋糕。 …… 低头看着手里的丑橘子,安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要是蛋糕该有多好呢?” 吃完最后一瓣橘子,她认命的睡觉去了,闭眼前许愿梦到蛋糕……当然如果是火锅烤肉牛排自助餐,那就更完美了。 事实上,安卉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小卉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别睡了,快过来开门!” 噢,倒霉老爹回来了。 磨磨唧唧的起床穿衣穿鞋,安卉打着哈欠去开门:“你这是几点出门赶路的?” “别提了,蹭了赶早集的牛车来的,天不亮就启程了。”安父把东西往闺女手里一塞,“你把东西放一下,我去买个早饭。” 东西自然是安父昨个儿吃席的人家给的,风水先生好啊,随便指个地儿,说几句神神叨叨的话,就能得一笔钱,还能吃一顿丰盛的大餐,吃饱喝足还有礼物拿。 这次的礼物是一大块熏肉,还有一篮子鸡蛋。 等安卉把东西搁好,又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安父也拎着早饭回来了。 父女俩是街坊邻居眼里出了名儿的不会过日子,虽然不至于一天三顿都吃外食,但确实总喜欢买现成的。尤其是这早饭,那是天天不重样,今天甜豆浆明天小馄饨后天就该吃胡辣汤了。 这不,今个儿就是豆腐脑配小笼包。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节 安卉抓了木勺和筷子就直奔堂屋,有什么比大清早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更提神的?当然是有的,那就是肉馅儿的小笼包! 吃着喝着,她终于想起了某个被她抛到脑后的客户:“爹,你还记得钱大富不?他上个月死了爹,你埋的。” 安父有滋有味的喝着豆腐脑:“记得,钱胖子嘛。寻遍整个昌平镇,就没几个富态成他那样儿的。” “他昨个儿来过,说有急事找你。”小笼包真好吃啊! “咋了?是他娘也没了,还是他爹诈尸了?” 安卉:…… 手里的小笼包,它突然就不香了。 第002章 诈尸是不可能诈尸的,就算安父干的事儿跟科学搭不上边儿,也不至于直接就往灵异方向发展了。 在吃过早饭后,安父就往他堂弟开的客栈去了,而安卉则是先跑出家门,把借来的碗还了回去,这才回家收拾了灶屋。 老爹从乡下来的东西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别看街坊邻里总觉得安家父女俩不是好生过日子的主儿,可事实上他俩得空了还是自己做饭炒菜的。用安父的话来说,总吃外卖也不好,哪怕这年头的外卖没地沟油也不属于垃圾食品,但生活仍然是需要仪式感的。 安卉觉得,她爹就是故意针对她来着。 正收拾着灶屋呢,安父回来了。 看到安卉探头探脑的模样,安父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钱胖子搁那瞎折腾呢,早先非要发财、发大财,都跟他说明白了,后续肯定会有麻烦的,可他就是头铁,说发财咋能怕麻烦呢?好家伙,这一碰上麻烦就来找我了,我能有啥办法?” “你能给他爹迁个坟。”安卉耿直的提议道。 “那是另外的价钱!” 显然,安父是不打算管这事儿了,反而开始催促安卉给他泡茶。 安卉烧了水泡了茶,还不忘给自己冲了一杯红糖水。 想她上辈子不是喝咖啡就是喝奶茶,再不济也能冲泡一杯柠檬茶,到了如今却沦落到了只能喝红糖水的境地。偏生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摇椅上,翘着脚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唉,这就是命吧。 “那个钱大富碰上了啥麻烦?”闲着也是闲着,主要是这会儿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安卉索性又旧话重提。 安父倒是从不隐瞒这些事儿,边喝着茶边将他知晓的消息说了出来。 钱大富确实遇到了麻烦,一个跟他素来不太对付的同行,突然就失踪了。据说,在失踪前那是半点儿预兆都没有,而且也没听说那人有任何轻生或者离家出走的想法,反正就突然没影儿了。 那人的爹娘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找人,忙活数日却毫无进展。无奈之下,只得报了官。 “报官寻找失踪人口,多正确的操作呢!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安父如此评价道,可随即他又道,“县衙门的衙役还是有些能耐的,没调查多久,就查到了人家在失踪的前两天,刚跟钱大富发生了口角。又询问了一些相关人士,确定了钱大富就是失踪者唯一的仇家。” 安卉以她多年观看今日说法的经验分析,嗯,没错了,就是钱大富干的。 很显然,安父也是这么想的:“我问他了,我说既然跟你没关系,你就不能信任一下官衙门吗?咱们洛江县地处交通要道,码头上商船遍布,每年各种纠纷是非可太多太多了。那县太爷能没点儿本事?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没点儿本事坐得稳那位置?” 没干过就不用心虚,都心虚成那样了,还能啥都没干? 安卉特地回想了一番昨个儿见到钱大富时的情况,好像是马车刚一听闻,他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下来,直奔她家狂拍院门。而且如今都已经入秋了,天气逐渐转凉,他却是一头一脸的汗。 急的?还是被吓的? “那他要是真拿了钱叫你帮他爹迁坟,你干不?” “为啥不干?你想啥呢?寻龙点穴也没免罪的功能。”安父还挺期待的,据说钱大富这一个月来也算是发了一笔财,真要是找他迁坟,要个高价不过分吧? 至于后续,他要是真进去了,还有工夫找自己算账? 安父想得可美了,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都没出门溜达,只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等着钱大富再度造访。 可惜,钱大富没来。 又几天后,安父接了个单子,要去青阳镇给一个八旬老人寻个好地儿。值得一提的是,人还活着呢,就是想提前先把地儿定下了,最好再看一看那地儿合不合眼缘,毕竟以后要住好些年呢。 青阳镇离昌平镇还是有段路的,但这就不是安卉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她只是帮安父收拾了包裹,里头搁了些耐放且味道还可以的吃食,好让他路上吃。 “爹,那桂花松糕味道可好了,你千万要记得吃哦。我还给你搁了一些蜜饯,万一晕车了可以吃两块。” “没听说还有人坐马车晕车的!”嫌弃归嫌弃,安父还是接了包裹,“回头要是时间有多,我也去青阳镇上逛一下,看有啥特色小吃,给你带回来。” “好嘞!” 一旁特地来接安半仙的人,不由的露出了迷茫的神态。 自打安父的名声逐渐响亮后,他的收费标准就直线升高,基本上杜绝了普通老百姓的念想,除非是跟安氏一族沾亲带故的,那他还会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个优惠折扣。而今个儿从青阳镇过来的人,自然也是富户,特地派了管家和马车来接半仙,结果却听到了父女俩谈论地方的特色小吃…… 所以是真的干这一行的人啥都不忌讳吗? 不过想想自家那位人还在却着急给自己寻摸一个合眼缘阴宅的老太爷,管家又淡定了,请半仙上了马车,之后就往镇子驶去。 安卉站在巷口目送她爹离开,转身就去了相距不远的客栈里。 其实,说是堂叔开的客栈,实际上那人跟安家父女俩的关系也不算近。属于同一家族,不同的分支。但确实都是一个祖宗,且同样都在昌平镇谋生活,安堂叔需要安父帮着介绍点儿客源,而安父也因为经常外出,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在家。因此两家的走动也算是比较频繁的,各取所需嘛。 照例,安卉每次都会在她爹离开后,先去堂叔家打个招呼,不过今个儿确是有正事儿要办的。 她得去拿父女俩的冬衣。 很显然,安卉不会针线活,平常缝个扣子补个口子啥的,她还是可以胜任的,但量体裁衣甚至直接制衣,就太为难她了。 因此,父女俩需要的衣裳多半都是由堂叔的亲娘做的,少数是外出衣裳,直接跟裁缝铺定了的。如今已是秋日里,她得去拿换季的厚衣裳,还有厚棉鞋。 堂叔的娘姓傅,安卉就索性唤她傅奶奶。 这位傅奶奶旁的什么都好,就两个事儿让她很头疼。 其一,总念叨她爹不给她找个娘。其二,就是念叨她不学女儿家应该会的那些活儿。 而比这两个事儿还要烦的,就是傅奶奶将这俩事儿混在一起说。 “你爹就是个大老爷们,一点儿也不想想你以后咋办。还是应该再娶个媳妇儿,也好教一教你女儿家的本事儿!” 每到这个时候,安卉就不得不祸水东引了。 “傅奶奶你上回不还说要给我堂叔相看个媳妇儿吗?回头等我有了堂婶,也可以让堂婶教教我,婶儿不就是娘吗?”网络是个好东西,教会了安卉不做人。 先催婚,再催娃,然后二胎三胎无数胎,再不然就提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实在不行还能探讨一下孩子以后娶媳妇儿的事儿。 总是,抢先一步把笋都夺完了,让别人无笋可夺。 傅奶奶很快就被带偏了,跑去折腾她那可怜的儿子了。趁此良机,安卉抱起装了厚衣裳的包裹就跑。 其实这里头多半都是她的东西,毕竟她爹可以连续两年穿同一件冬衣,她却不可以。因为她还在长身体呢!衣裳裤子还有鞋,都是换季后没法穿了。 结果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 安卉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钱大富那绝望的饼脸。 “我爹出门了,去的还是青阳镇,估摸着三五天内都不会回来了。”安卉赶在钱大富开口之前先抢答完毕,心下还十分可惜,她爹等了好几日呢,就指望坑这胖子一笔钱,没想到这般凑巧,就这样错过了。 钱大富原本就已经很绝望的脸上,又叠加了一层凄惨,看着仿佛随时要撒手人寰一般。 可他还不死心,说要亲自去青阳镇找半仙救命。 “我爹救不了命,他只会垒坟头。要不你先说说又出啥事儿了?”安卉既想吃瓜,又不想负责,就想哄这人多说一些。 “麻烦啊!半仙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发大财果然就会惹上麻烦。这下可咋办呢?”钱大富垂头丧气的上了马车,竟是直接走了。 安卉:…… 说话说半截也太吊人胃口了! 她气呼呼的回家放好了东西,随后熟门熟路的去她爹屋里,靠墙的大樟木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大铁钱。 目标,南街上的小食肆,看那头有没有好玩的消息。 消息还是有的,别看昌平镇十分得太平,没有任何大事儿发生,但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却不少。琐事才下饭,反正安卉吃得挺香的。让她意外的是,在她快要离开时,却听到了关于钱大富的事儿。 “……就是那个钱胖子啊!家里好几个铺面,还有一艘商船的那个钱胖子!他惹出大祸了!” “我早间好像见过他,看着好像是不太对。他咋了?” “常在码头那边混的棒槌知道不?不知道也没啥,就是个混子,成天跟摆摊的人收保护费,碰上面相老实的外地商人,还会跑去帮人搬货物,乘机讨要钱财的那种人。他呀,失踪好多天了!” “那跟钱胖子有啥关系?” “棒槌的家里人说他被钱胖子害了!” 凑热闹的人不干了:“你要说钱胖子被个混子害了,那我信。可钱胖子干嘛要去害一个混子?他那么有钱,跟个小混子过不去?” “可人家爹娘都说了,自家儿子失踪前,说过要给钱老爷做事。就出事前一天,他还买了酒和肉菜,问他哪来的钱,他也说是钱老爷给的定金。然后第二天就没影儿了。” “多少日子了?” “那得有好些日子了吧?也不怪人爹娘没放在心上,那混子就是老不着家的。一开始还以为他又上哪儿鬼混去了,谁知道连着好多天都找不着人。不过那家人也不是啥好东西,听说叫了一帮子亲眷,堵着钱宅要儿子呢!” “我看要儿子是假,要钱是真吧?” “哈哈哈哈……” 安卉又听了一会儿,直到那些人开始扯别的事儿了,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连续跟两起失踪案有关联,法制咖石锤了! 不过古代的法律确实不够完善,都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了,居然还放他到处溜达,也不怕他乘机跑路了。 安卉的担忧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因为钱大富真的被衙役抓起来了。 而此时,安父也从青阳镇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大包的豌豆黄和藕花糖脯。 把好吃的往闺女手里一塞,安父问道:“钱胖子又来过了?啧啧,他是真有麻烦了,听说一家告他谋财害命,另一家告他杀人灭口。” 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不过作为一个法制节目的忠实观众,安卉还是听明白了。 不就是主谋a先让同伙b把被害人c干掉了,然后a再把b灭口了。 逻辑通√ “爹呀,我看你不用给钱胖子的爹迁坟了,你可以先给他看个好地方。” …… 而此时,洛江县的县衙门大堂里,挨了板子的钱大富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的喊道:“我招,我招!”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节 第003章 别人家的瓜虽然好吃,但还得先过好自家的日子。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安卉把新棉衣棉裤都晒了晒,这才收回了屋里。另外就是晒被子了,从大樟木箱子里抱出了冬天盖的厚棉被褥子,每一样都得晒一下。 其实若是能把棉花胎重新弹一遍,几乎就跟新的一样了,可镇上没有弹棉花的铺面,得等着乡下的手艺人进镇。为此,安卉还特地跟街坊邻里打了招呼,要是有弹棉花的人过来了,喊她一声。 她这般忙活,也不能让老爹太轻松了。 安家的小院子是赁别人家的,她做梦都想要有一个自家的房舍,这样想咋折腾都成。不过,就算安父已经逐渐将名气打出去了,距离买房置业,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可公众号说了,房子是租来的,生活是自己的。 尽管这话听着有些倒牙,但好歹也是有一些道理的。通过前两年的古代生活,安卉已经知道要怎么在这年头尽可能的把日子过好了,起码如今他们已经在镇上了,手头上也有了一些闲钱,比刚过来时在安家村可要舒坦多了。 她很快就罗列了一份清单,让老爹照着清单去置办东西。 安父目瞪口呆。 作为一个神棍,哦不,应该是玄学大师,他还是有自己的书房,并且书案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另外还置办了一些譬如易经这种必备书籍。但事实上,这个书房就跟上辈子的书房一个样儿,纯粹就是用来装的。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方便了安卉折腾她老爹。 日常的冬衣冬鞋已经置办好了,但考虑到还需要两身出门衣裳,所以得去裁缝铺里定做。棉被褥子倒是可以用旧的,可这并不代表就不用添置其他的日用品。 像木炭总是要的吧?不然冬日里怎么取暖?他们昌平镇这一带,离温暖的南方很远,离寒冷的北方也不算近,属于中间地带。其后果就是,没有北方取暖用的炕,但冬天又着实冷得很。 另外,家里平时是很少开火的,但也不能完全不准备柴禾。要是搁在平日里,花十文钱就能买一车柴禾了,然而到了冬日里,压根就没有乡下人赶着牛车卖柴禾。 还有找人看一下屋顶上有无漏水,墙脚有无松垮,该修缮的要修缮,哪怕别的不用管,窗户纸还是要重新糊一层的,防风呢! 这还仅仅只是日用品,食物方面才是大头。 冬日代表着什么?当然是过年啦! 要知道,如今可不是他们上辈子,所有的店家不管什么日子都会开门营业。事实上,昌平镇都算好的了,一般店家都会营业到大年二十五六,年初五以后就陆续有人开门做生意了。要是在乡下地头,最后一次大集之后,起码也得等到元宵以后才能买着东西。 因此,食物是必须要备齐的,从米面粮油到蔬菜肉类,就连调味料都得提前囤好了。 这就是囤年货。 安父拿着手里的清单,仿佛一夜回到了他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过的还是计划经济的日子,排队买年货是他永远忘不了的童年回忆。可问题是,那时他妈还活着,一切都是听他妈指挥的。等后来,他妈是没了,可这不是还有他老婆吗?再往后,虽然老婆也没了,可商家崛起了。 “我……” “你想说啥就说吧,说完就按照清单去置办年货。”安卉还是很民主的,给老爹发表意见的权利,但并不打算采纳任何意见。 安父也意识到了,于是他说:“我十分怀念马云。”说完就拿着清单出门去了。 留在家里的安卉则继续拿着藤拍,依次在被褥上可劲儿的拍打着,她由衷的希望今年能过一个好年。 最起码也别再像前两年那么悲惨了。 …… 两年前,他们刚穿越时,首先时间就很不好,也是临近年关时。其次条件受限,家里没钱啊,粮食倒是不缺,乡下的农户一般只会在春夏之间才会缺口粮,也就是俗话说的“青黄不接时候”。 过年前口粮还是足够的,柴禾也有很多,基本上能保证父女俩不饿死也不冻死。 就是活着。 可父女俩上辈子的日子过得很好啊,哪怕安父是个不怎么靠谱的大忽悠,可安卉的爷奶却是很靠谱的。总结一下就是,光靠租金收入,就够安父不务正业也能轻松供得起安卉上大学的一切费用了。 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就因为第一年太惨烈了,第二年父女俩就努力了很多,折腾了整整一年,起码在就搬到了镇上,也有了肉吃,大年夜里做了五个菜,每个菜里都有油花花。 安卉觉得今年肯定会更好的! 于是,她把藤拍挥舞得飒飒生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安、安半仙家是在这里吗?”院门外传来一声带着犹豫的问询声。 安卉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站在院门外头,颤颤巍巍的朝她这边看过来。 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管家,实在是因为这年头的服装是真能代表阶层的。普通百姓和富户的装扮完全不同,而富户家中的下人又是另外一种装扮,还有已婚和未婚在打扮上也是有着明显区别的,甚至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独特的服饰特征。 也因此,在这年头看衣裳下碟,可太容易了,完全能凭借一个人的外貌来判断这人婚否、职业、家境等等一系列情况。 安卉手里的动作不停,顺口答道:“我爹出去买东西了,午饭前肯定会回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要是不急,就稍微等等,或者去巷口的凉茶摊子坐一会儿。要是着急就去南街上转转,他应该不会走远的。” 昌平镇并不大,也就是东南西北四条主街道。这四条主街如同一个大“十”字,将整个镇子划分成了四块区域,安家所在的是南街略往东的这块,换成平面地图,差不多就是位于右下角部分的。也因此,这附近的镇民多半都是在南街上采买东西的。 除非某样东西南街上没有,才会走远路去别的地儿。不过,安卉给她爹列的清单里,都是一些日常用品,按理说都能在南街上买到,只除了柴禾和木炭。 那管家打扮的人看起来很犹豫:“是、是挺急的,唉,我去找找吧。” 安卉也不以为意,继续拍打被褥,期间又将枕头拿了出来,没地儿晒就直接搁在了她爹的摇椅上。 话说这俩枕头还是她亲手缝的呢,只因为这年头最软和的枕头都是荞麦枕,硬一些的还有竹枕、木枕,最夸张的就是瓷枕、石枕、玉枕。 乡下地头多半还是填充荞麦或者稻草的,便宜实惠嘛,可安卉还是决定对自己好点儿,拿了粗布往里头塞了不少棉花,缝制俩枕头。 本来是没啥的,可直到今个儿晒被褥才发现,她爹的枕头哟,那可太遭罪了,布都磨破了,里头的棉花都已经露出来了。对比同一时期制作的同样材料的,安卉用的那个枕头,那可真是太惨烈了,仿佛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安卉有理由怀疑她爹的本体是刺猬:) 好在家里还有早先用剩下的棉花,布料也是有的,安卉的手艺再差,缝个枕头套子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她发誓这次不光要做个新枕头套,还要扯两块粗棉布,给她爹当枕巾用! “卉娘啊!” 听到这个称呼,安卉下意识的一哆嗦。 等她稳了稳心神后,才转身笑着看向来人。那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房东家老太太,人是个好人,就是老喜欢管她叫卉娘,而她家里人包括堂叔一家和乡下的亲戚们,都是随安父管她叫小卉的。 卉娘这个称呼,让她有种鸡皮疙瘩全体立正跳广场舞的诡异感觉。 房东家的老太太带着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安卉立马就意识到了,算下来也确实是到了交房租的日子。 去年就是差不多入冬后,才搬到镇上来的。两边商量好了,一季交一次房租,虽然确实还没到正日子,不过年前缺钱置办年货也是很正常的,提前几日交房租也不过分。 哪知,房东老太太却满脸歉意的告诉安卉,自家小儿子明年要去府城赶考,路费凑不够,决定卖了这处房舍。 “……也不着急,乡试在明年八月里呢,他六月出门就成了。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们回头手忙脚乱的。对了,卉娘你记得跟你爹说,要是他想买,我们家便宜卖给他。” 房东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就在安卉尔康手的挽留下,一溜儿小跑的窜走了。 安卉:…… 去他娘的公众号!为啥不告诉她,房子是租来的,房东随时能够赶人! 当然,隔壁家也算不错的了,提前了大半年告知呢。甭管是打算买下来,还是另外找住处,都有充分的时间。 临近晌午时分,安父带着刚才那个管家打扮的人回来了。 边进门边说:“大概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让他自信点儿,没干过就是没干过,谁还能诬陷他呢?咱们那位县太爷可是青天大老爷,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稳住,要坚信咱们能稳住!” “诶诶……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家老太太也能总算能睡得安稳觉了。”那人点头哈腰的称是,随后就塞给了安父一个钱袋子,也没再多作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等那人一走,安卉飞快的上前抢走了钱袋子。 “给你给你!”安父好脾气的道,“有买卖上门耽搁了时间,不过也不着急,离入冬还有段日子呢,爹肯定会让你过个舒舒服服的冬天。” 没等安卉告诉他房东要卖房的消息,就听安父又道:“你不知道吧?刚才那个是钱胖子家的管家,钱胖子惨哟!他可太叫人心疼了。” 安卉斜眼看他,假如老爹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那么多的幸灾乐祸,她大概会多给点儿信任。 “……也亏得他惨,不然我咋赚钱呢?”安父把后半段话说完后,就走进灶屋忙活起来了。 呃,安卉只会蒸饭、煮粥、烧开火以及下面条这种简单的厨活儿,炒菜还得看安父的。 安卉也进灶屋帮忙去了,顺便打听一下钱胖子到底有多惨。 八卦可下饭了,不过听老爹的意思,难道之前猜错了,钱胖子不是法制咖? 第004章 安卉又一次猜错了。 钱大富确实是个法制咖,只是段位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低。 总结一下就是,这个是很low的法制咖…… 噫! “你是说,钱胖子真的雇人去威胁了那个同行,但仅仅是威胁而不是直接动手把人干掉了?可这话是谁说的呢?钱胖子自个儿说的?有证据吗?”如果没有,那不就是片面之词吗? 安父边拿着大炒勺做菜,边抽空说话:“应该是真的。因为我告诉钱管家,有罪难逃,无罪安心。钱管家听了立马就安心了。”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只有神棍忽悠人的,哪儿有人会特地拿着一大包钱,跑来忽悠神棍的?是不是闲得慌? 钱管家明显是得了钱胖子的授权,跑来跟安父讨主意的,又因为这年头的下人多半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不存在背主一说,因此钱胖子多半会把实话告知管家。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当初就是钱管家代替主子跑去雇人的。 当然,这就是安卉自个儿的猜测了,可惜她的猜测多半都是不准的。 “这也不对呢,那你这边是愿意相信他的,主要是信不信你都不吃亏,钱都到手了。可县太爷凭啥信他的?” 安父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自家闺女:“关我啥事儿?我都跟他说了,只要你没做过,那就肯定没事儿。反过来说,他要是最后有事儿了,还能不是他干了坏事儿?我就是个风水先生,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懂了。 这下子,安卉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就是跟求神拜佛一个逻辑吗?心诚则灵,那要是不灵光,肯定是你的心还不够诚!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安父再度投予鄙夷的眼神:“这咋能一样呢?心诚不诚又没个标准,钱胖子到底有没有雇凶杀人,他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呢?反正他只要没干过,就铁定不会有事儿!……有个什么万一肯定是他骗我了。” 说了半天,不还是神棍说辞吗? 安卉十分同情钱胖子,你说把钱丢水里都能听个响儿,给她爹那真是白瞎了。 等吃午饭时,安卉终于想起了房东要卖房一事,忙告诉了她爹。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节 这事儿对安父来说,确实有些意外了,然而尽管这年头也有契约一说,当初他租了这处房舍,也是正经签了契的。可他们上辈子的租房合同都拦不住房东卖房,更别提如今了。再说人家提前了大半年光景告知,怎么说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换房子确实是个麻烦事儿。 偏生,安父也没打算要买下自家如今住的房舍,主要是因为他不是很满意。依着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再攒两年钱,直接买下一个前头能当铺面,后头当住家的临街房舍,而不是如今这个巷子里的小院落。 “先吃饭,下午我过去问问。”安父顿了顿,又道,“你把家里的钱数一下,心里好有个数儿。” 于是,下午俩人就开始分头行事。 安父去了隔壁,见着了房东一家子。那家人口也少,只有一家三口,相较于这年头动辄就是十几口人的大家族,确实算是少了。 不过,人口少并不代表就没能耐,事实正好相反,隔壁能耐着呢! 房东老太太自是不用说了,她男人是个坐馆的老童生,在这个九成九的人都不识字的年代里,读书人可太稀罕了。更稀罕的是,老太太的独子年少有为,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却在两年前就考上了秀才。 别看古装电视剧里,动不动就是少年状元,但事实上,别说少年状元了,少年秀才都是很罕见的。二十多岁的秀才,已经称得上是才华横溢了。 不过,也正因为家里有两个读书人,加上他们家也确实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光靠当爹的坐馆收入,日常的吃喝嚼用是够了的,但实在是凑不上路费。 从两年前独子中了秀才之后,老夫妻俩就在考虑路费的问题。思来想去也没旁的进项,就索性请人将原本的大院子一分为二,在院子中间垒了一堵墙,又开了一道门。 打算自家住一半,另一半租出去贴补家用。 想法是很好,可谁让这年头多数人家都是人口众多的,就这么个小院落,谁要?这样折腾了一年光景,才租给了安家父女俩。租金倒是收得利索,但离路费还是差了一截。 “卉娘她爹,要不是家里真的凑不出钱了,咱们老俩口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那半个院子上。不然,你出钱把院落买了吧?”房东老太太一脸期待的看着安父。 可惜安父并不想要。 这又不是上辈子买房致富,就昌平镇这么个小镇子,房价那是几十年都不带变动的。他吃饱了撑着买这么半拉院子?买进容易,回头铁定砸手里卖不掉。 “这样吧,你算一下还差多少钱,要是差得不多,我把明年一整年的租金提前给你咋样?这不是你们家老人传下来的房舍吗?卖了多可惜。”安父帮着出主意。 房东老太太一脸的迟疑。 “我这儿不着急,你们慢慢商量,有结果了再跟我说一声。我那头倒是没啥问题,实在不行,就搬去我堂弟家的客栈住一阵子,反正他那头空屋子多。”安父摆摆手,告辞回家了。 彼时,安卉也将家当算明白了。 “爹!咱们家还是挺有钱的,足足有十八两三钱银子,还有三百多个铜板。”安卉拿银戥子称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准确的数目算出来,“这些钱够买下咱们住的这小院儿了吗?” “还不够,先前我问过这一片的房价,整个的院子差不多得五六十两,咱们这个算一半,再算上房舍旧了点儿,他们又急要钱,估摸着二十两银子应该是要的。但咱们也不能完全不留钱防身呢。” 这些道理安卉还是明白的,毕竟这年头没有马爹救她狗命了。 见闺女又愁上了,安父拍了拍她的脑壳:“淡定点儿,还有半年光景呢,说不准过几天那个钱胖子又出了啥事儿,再送一包钱来,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安卉:…… 那倒是,钱胖子托管家送来的一包钱就有足足五两银子。这真不算少了,毕竟就讨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哪怕作为亲闺女,她也不认为她爹那个大忽悠说的话,能够称得上字字珠玑。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父女俩流落街头,只能献祭钱胖子了。 …… 大概是安家父女俩的诚意太够了,没过几日,就有新消息传来了。 钱大富真的太惨了,照他所说,他只是看不惯同行在背后说他坏话,因此才花钱雇了人跑去教训了对方,原话是“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这个行为也是不对的,但这不就是嘴强王者吗?嘴炮只是道德问题,造成如今这个后果确实是有点儿凄惨了。 安家父女俩倒是信了钱胖子的话,但他俩都是从逻辑上认可这话的,实际上并未任何证据证明钱胖子说的话是真实的。 而县太爷肯定不能这么干,因此经过了一系列详细的调查后,一个更接近于真相的说法传了出来。 首先,钱胖子说的应该是真的,调查证明他跟那个同行之间确实是有过节的,但这个过节远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排除了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后,有没有可能是小混混误解了钱胖子的话,或者在威胁现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的状况。譬如说,那个同行回嘴了,或者干脆就动手了,两人从嘴炮上升到了械斗,再之后事态就彻底失控了。 这里头还有个原因,小混混棒槌是个身高两米的彪形大汉。 县太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钱大富这个满身肥膘的死胖子,能把棒槌杀人灭口并且毁尸灭迹。 不是县太爷看不起钱胖子…… 好吧,他就是看不起。 相较而言,棒槌失手杀人后又自行跑路,明显更符合逻辑。 可这么一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些更多的是调查推测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同行真的死了,他的尸体呢?哦,被棒槌毁尸灭迹了?可再怎么样,现场总该留下一些证据吧? 比如说血迹?凶器?其他的犯罪痕迹? 要知道,那个小混混不是名字叫棒槌,这个是他的外号。从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那棒槌要是能把一个犯罪现场布置得如此完美,他凭啥被人叫棒槌? 再就是,棒槌的父母也不干,他们不服气呢,铁了心的认为这是钱大富用钱买通了县衙门,诬陷他们儿子。 同样不服气的还有失踪同行的家里人,他们坚定的表示,既然钱大富都承认他雇凶去教训同行,那谁能保证这里头的教训到底是什么标准呢? 反正人没了,你说啥都行! 两边一起闹腾开来,尤其是同行那边,他们本身就是县城里的富户,连县太爷都不能强压下去。 经过一番协调后,县衙门再度派出衙役前往县城各个角落,尤其是几个临江的码头附近。 寻找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 这倒是便宜了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们,毕竟衙役们也不是各个都会水的,还要潜入江底寻找,难度太高了,这些事儿只能让他们去做,而做这些都是能拿钱的。 至于钱大富…… 他还在县衙门大牢里待着呢。 于是,钱管家再度造访安家,哭丧着脸求安半仙救命。 安父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没做过就别怕,你看县太爷不也站在钱老爷这边吗?不是他干的,肯定不会冤枉他。” “可我家老爷还在大牢里啊!眼瞅着就要入冬了,那牢里是什么苦日子?我家老爷可太遭罪了,半仙您行行好,想个辙儿吧!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啊!” “真不是?” “我家老爷他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没胆子害人的!”钱管家只差没给安父跪下了,“这才多少日子呢,我昨个儿去牢里看望我家老爷,老爷他都瘦了啊!” 钱胖子瘦了? 安父觉得他有点儿想象不来。 “爹,要不你辛苦一趟跑下县衙门大牢?”安卉在一旁帮着劝。 “你懂啥?干咱们这一行的,要避着一些官。” “这话说的,那官老爷下次找你垒坟头,你还能不去?再说钱老爷跟你多好的交情呢,你就当看望一下老朋友嘛!” 钱管家感动得两眼泪涟涟:“是啊是啊,半仙您要不去瞧瞧我家老爷吧?” “我去能有啥用?我就问去了我能干啥?”安父满脸都写着抗拒。 安卉又道:“能安钱老爷的心呢!再说了,爹你看钱管家这么大把年纪了,如今天气又转凉了,他一趟趟的从县城往咱们昌平镇上跑,多辛苦呢!他也是替人办事儿的,你就当心疼心疼他,去一趟,起码让钱管家能对主子有个交代。” “对对对……”钱管家忙不迭的点头。 “可我这不是还要置办年货吗?我走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去扛米袋还是能去买木炭?”安父说是这么说的,但面上明显有了些许松动。 想那钱管家,多机灵一人呢,他要是不会看眼色能当上堂堂钱府的大管家吗? 当下,他拍着胸口保证,像置办年货这种事儿,他最擅长了:“半仙您放心,我生来就是干这个的,定叫您和大小姐满意!” “那……”安父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行吧行吧,你也不容易。” 第005章 安卉高高兴兴的把她爹送走,接下来就是每日里吃喝玩乐,顺便耐心的等待年货被置办完毕。 为啥说要耐心等待呢? 原因也很简单,钱管家是有要事在身的,哪怕他嘴上说着置办年货一事包在他身上了,但事实上对他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家老爷的安危。所以,他得先回一趟县城,带着安父去县衙门的大牢里探望可怜的钱胖子。 再就是,钱管家是县城人士,哪怕他不止一次的来过昌平镇,但对于整个镇子还是缺乏了解,毕竟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的。因此,让他置办年货,他只有可能在县城里将所有的东西都办妥了,再派马车送过来。 所以,耐心等待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但事实上只过了两日,这天附近来了个弹棉花的手艺人,安卉正排着队等人帮自家弹棉花呢,就听到街坊田大娘高声地唤着自己。走过去一看,安卉就看到巷口停着两辆马车,有个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小管事的人冲着自己点头哈腰,表示他是奉了钱管家的命令,特地来给安家送年货的。 安卉都惊呆了。 好家伙,这不是转包吗? 不过只要年货是好的,安卉并不在意到底是谁真正操办此事。 当下,她连棉花也不弹了,先带人去了自家,看着钱家的下人将东西一样样的扛进院子里,按照她的要求依次在堂屋的角落里堆放完毕。 更确切的说,是堆满了大半个堂屋,就连平常吃饭的大木桌上,也堆了不少据说相对比较贵重的年货。 安卉喜笑颜开,就是那种特别具有过年气氛的喜庆笑容。 她还拿钱让街坊家的小孩,帮她去街上寻了个卖热茶的人。就是那种挑着担子,一个担子上搁了炉子茶壶,另一个担子上搁了碗碟茶叶点心等东西的卖茶人。当然,如果是夏日里,人家卖的就是凉茶了,秋冬时节则是热茶。 可钱家的下人分明就是提前被叮嘱再三的,哪儿敢让她请客。最终还是安卉坚持要人喝茶,一人一碗热茶下肚,赶紧抹嘴开溜,生怕这位半仙家的闺女还要挽留他们吃饭。 安卉:…… 梦里什么都有。 钱家的人是走了,当然在走之前,安卉也问过他们关于自家老爹啥时候回来这个事儿。为首的那个小管事告诉安卉,安半仙帮县太爷破案去了,据说是要用寻龙尺帮助寻找失踪的两人。 也就是那个倒霉的同行,和那个二米壮汉的小混混。 对于这个回答,安卉着实有些懵圈。 但转念一想,她爹也是个成熟的神棍了,而这年头又不像上辈子那般崇尚科学,相信凭借她爹的忽悠功力,搞不好真能把县太爷忽悠住了。 至于用寻龙尺来寻找人这种离谱的事儿,安卉是肯定不信的。 那要是这玩意儿真管用,她爹上辈子为啥不用寻龙尺去寻找那些可怜的被拐儿童呢? 假的,肯定是忽悠人的! 在内心里吐槽了一波亲爱的老爹后,安卉又惦记上了半途而废的弹棉花大业。只可惜,原本都被轮到她了,但见她迟迟未归,其他的街坊邻居就接了上去。 弹棉花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原本是打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的。在安卉的提议下,俩人去了安堂叔的客栈里,以帮忙免费弹棉花的条件,换取了这几天免费住在客栈里。当然,住的是大通铺,不过安堂叔家生意特别差,压根就没人住店,大通铺也就他俩住着。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节 与此同时,安卉也得到了明个儿第一个弹棉花的特殊待遇。 于是,次日一大清早,天都还可没亮呢,正沉浸在甜美梦乡中的安卉,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歌声。 “弹棉花嘞~弹棉花~半斤棉花弹成八两八~”那调子蜿蜒曲折,声音尽管实际上不是特别嘹亮,但在这寂静的深秋清晨里,却仿佛穿透了门板直接在安卉的耳边炸响。 安卉一个鲤鱼打挺的坐起来,满脑子都充满了哲学问题。 ……以及弹棉花匠昨个儿在客栈里信誓旦旦的对她说的那句话。 “明个儿肯定第一个给你弹!” 她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这话里有坑呢?居然还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不过人家都到门口了,她好像除了赶紧去开门外,也没其他选择了。 这天上午,安家所有的厚被褥包括枕头里的棉花芯子都重新弹了一遍。弹完之后,整个院子仿佛被白雪笼罩,有一种童话世界的朦胧美。 ……活像刚经过了哈士奇大战哈士奇,漫天飞絮劫后余生。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卉就光顾着收拾家里家外了。 倒也不忙着打扫,而是先将那些年货归整了出来。 像成串的腊肉腊肠,都挂到灶屋的房梁上;上好的木炭都归整到堂屋的角落里;颜色漂亮鲜艳充满了过年喜庆氛围的衣料子,则都被安卉拿到了自个儿屋里;另外还有像茶叶、糕点、糖块等等相对比较稀罕的东西,也都一一归置完毕。 其实这个工程真心挺大的,主要是钱家为了表示慎重,哪怕是木炭都是用木箱子装好的。像装茶叶的礼盒都是雕着精美花纹的木制盒子,连糖块糕点的包装都特别好,一看就是县城里比较出名的几个糕点铺子买的。 反正也没啥事儿,安卉耐着性子将东西一一分类整理,又将屋里屋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随后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还是缺了几样东西,她又去街面上买了裁好的红纸,拿去隔壁的房东家求墨宝。 就是福字、对联等等过年用品,这些都可以让房东家的秀才帮着写。安卉多买了一些红纸,除了自家和堂叔家要用的,剩下的都给了房东。随后,她又将下一季三个月的房租提前给了,房东老太太压根就没收润笔费,反而给了她一叠剪好的窗花,让她拿回家玩儿去。 只这般,等安父回来时,家里家外已经变了模样。 对联也贴上了,年货也备好了,啥啥都齐全了,就差一个爹了。 噢,还有爹的钱袋子。 安父美滋滋的递上钱袋:“钱老爷真是个好人呢!” 高兴的时候叫钱老爷,不高兴的时候叫钱胖子,安父将现实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等确定了钱袋子的份量后,安卉也对钱老爷赞不绝口:“钱老爷怎么样了?他出狱了没?总不能让这么个好人留在县衙门牢房里过大年吧?” 一听这话,安父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所以你去县城干了啥?” “探监呢,不是说好的去县衙门牢房里探望一下咱们的老朋友钱老爷吗?我去了好几趟呢,狱卒都认识我了。”安父说着就催促安卉去烧水泡茶,“我先把衣裳放一下,出门那么多天,换洗衣裳都没带够,幸好钱夫人心地善良。” 所以这是,包吃包住包衣裳包路费,还给了一大包的银子作为奖励? 本来嘛,安卉觉得只要把事儿办妥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儿也算合理。可如今听着安父的口吻,钱大富人还在狱中,压根就没有出来。 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好在等安父喝上茶后,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安卉。只能说,尽管他这一趟县城之行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但事实上还是有一定的意义。 譬如说,小混混棒槌没有死。 “啥意思?” “经过了八字算本命和流年,星座算命,以及其他的各种手段,我得出了一个非常具有科学性的结论。那就是棒槌没死,钱老爷杀人灭口的罪行是不存在的。” 安卉满脑子的问号,半天才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不科学的科学结论。” “别急呀,你听我娓娓道来。” 甭管是长话短说,还是短话长说,事情的发展还是大大的出乎了安卉的意料。当然,她的预料和猜测从来也没有准确过,因此不在意料之中这个结果,反而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安·今日预言家·卉:我就知道我永远也猜不对! 据安父所说,他在探视了钱大富后,再度清晰且详细的了解到了全部的事情结果,包括之前钱大富对他隐瞒的那些事儿。总之这一次,钱大富是真的巨细无遗的全说了。 之后,在钱管家的带领下,他又跟小混混的父母碰了面。 别看亲儿子如今下落不明甚至生死不明,但其实他父母的状态还是可以的,哪怕嘴上叫嚣着要儿子,可每次钱家人找他们了解最新情况,他们都会非常配合。 因为每次叫人过来都是给钱的,前前后后钱家给了小混混的父母不下三十两银子。 也因此对方的态度十分配合,安父很快就问到了小混混的生辰八字,又拿到了一件据说是在他失踪前两日换下来的鞋子。那几日正好天气转凉,他从单鞋换成了厚一些的棉鞋,而单鞋也没来得及清洗,所以保存得相当完好,原汁原味的。 通过八字测算,以及在贴身物品的帮助下,安父用十分玄学的方式,确定了棒槌还活着,并且位于县城的东南方向。 安卉本来是边吃糕点边听她爹讲故事的,县城知名糕点铺子里卖的吃食果然不一般。结果当她听到原味单鞋时,默默的将点心放回了盘子里,等她听到那玩意儿居然还能帮着确定生死和方位时,彻底绝望了。 替钱大富感到绝望。 你说劳心劳力费钱费事,就请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神棍,还指望他帮着翻案?有这工夫,请个厉害点儿的状师不好吗? “你别不信,你爹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安父自信的挺起胸膛,“起码生死和方位肯定是对的。” 顿了顿,他又着重强调道:“至少他还活着,肯定是百分百准确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安卉拒绝听到玄之又玄的答案。 可惜,安父才不管她是否拒绝,径自说道:“因为你爹我是自带金手指的,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替人寻找最合适的阴宅,还帮人垒坟头造福后代的?嘿嘿,那当然是因为你爹我是天选之人,就那个起点男主,嗖一下就能看出来哪个人更适合葬在哪里,还能给他们刷不同的光环。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安卉冲着她爹呲牙,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等等,刚才不是在说断人生死吗? 像是看出了安卉的疑惑,安父一脸嘚瑟的道:“当然是因为我看不出来棒槌适合葬在哪里。你想想,如果他死了,我还能看不出来他适合哪块风水宝地?我看不出来,还能不是因为他还没死?再有,我寻龙点穴靠的是罗盘和寻龙尺,找人找物也能用。” “棒槌啊!他就在县城东南方向的煤山里!带气儿的!” 第006章 连具体的地点都有了,那是不是说,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了? 才怪! 煤山确实是在县城的东南方向,但事实上它距离县城还有很长一段路,而且道路蜿蜒崎岖,哪怕骑上最快的马,从城门口到煤山的山脚下,也需要足足一天光景。 最重要的是,煤山它不是一座小山包,而是一整个连绵不绝的山脉。 其实,洛江县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一面靠着大山,一面对着大江。洛江为整个县城带来了无数商船,尽管区区一个小县城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商品,但这里却是去往府城的必经之地。 要知道,这年头的船只承载量并不会特别大,有限的承载也都用于装货。像船员所需要的补给,都是一路从江边城镇里获取的。而洛江县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补给点。 洛江的存在给整个县城带来了极高的经济收益,而背靠的煤山同样作用不小。 煤山,顾名思义,它是产煤的。尽管经过了多年的开采,容易开采的外层部分已经枯竭,但整个煤山山脉范围极大,只要愿意进入到深山之中,绝对不愁没处挖煤。 可问题是…… 要在这种范围极大的山脉里,寻找一个人,甚至那个人还极有可能是故意躲藏起来的,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说难听点儿,哪怕搁在安父上辈子,在深山老林里抓一个逃犯,都得出动大量警员和直升机等各个装备。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人,放在如今,基本上只能看命了。 县太爷确实派人去煤山那边寻找了一番,然而搜寻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当然,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说难听点儿,哪怕搁在安父上辈子,在深山老林里抓一个逃犯,都得出动大量警员和直升机等各个装备。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人,放在如今,基本上只能看命了。 随着天气逐渐寒冷,尤其在进入腊月后,县城里连着下了两场雪。雪势倒不算太大,都是半下午开始飘雪,下了一整晚后,次日天亮放晴后就停了。可这是在城里,煤山上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不夸张的说,再搜寻下去,能不能找到带气儿的棒槌真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衙役要被冻死了! 而人在县衙大牢里的钱大富,则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在这期间,因为钱给得足,钱家陆续往牢里送了不少东西,光是厚被褥就有八床,一半垫一半盖,再往怀里揣上个汤婆子,脚边也放着小炭盆。 钱大富顶着其他囚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是暖和了,也没饿着他,可这日子还是苦得没边儿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县太爷赶紧把棒槌找到,钱大富认为,一切问题的关键都在于棒槌这个人。因为他自己是相当清楚的,绝对没有想要杀害同行的意思,所以同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只有可能是棒槌造成的。 再加上安半仙确定棒槌还活着这个事实,愈发肯定了他的猜测。 凶手就是棒槌! 可棒槌他就是不出现啊! 钱大富每天醒来就忍不住想哭,看着这狭小阴暗的牢房,哪怕很努力的裹紧小被子,他还是有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偶尔还能看到一只耗子从角落里窜出来,狱卒还告诉他,冬日里虽然难熬但起码乱七八糟的蟑螂臭虫,还说等明年开春天气转暖了,不光各种虫子都跑出来了,耗子的数量也能凭空多出十几二十倍。 本来就满心绝望的钱大富,在狱卒的安慰下,简直就是生无可恋。 可他知道他是无辜的啊! 他也相信安半仙算得肯定是对的! 然而,县太爷却不是这么想的。 洛江的江底都快被翻遍了,随着天气的转冷,给再多钱也没人愿意再下水捞尸体了。再说了,正常情况下抛尸之后没几天,尸体就该浮上来才对。当然也有可能是绑着巨石下沉的,那就说明抛尸的地点不可能离江岸太遥远,可那一片是被翻找最多的。 煤山当然不可能彻底搜寻遍,但大致上还是找了一圈的,询问了山里各个大小煤矿的负责人,都表示最近没发现山里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有个问题是,假如棒槌真的逃到了山里,眼瞅着都快一个月了,他吃啥喝啥?当然山里还是有食物的,就是不太好说,棒槌和猛禽猛兽,哪个更像食物。 于是,在腊八这一天,钱大富非但没能喝上腊八粥,还被再度提审了。 县太爷二话不说,先让衙役给了他十板子。 钱大富疼得哭爹喊娘,殊不知这已经是县太爷对他宽容大量了,提前让衙役收着些劲儿,吓唬的意义远大于惩罚。 其实就跟钱大富找棒槌吓唬同行是一个性质的,就是吓吓你让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怎么做。 然而,钱大富吓唬人失败了,但县太爷还是非常成功的。 在十板子开胃菜的帮助下,钱大富没等再度询问,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案发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出来,甚至还剖析了自己的内心,同时也对自己的不当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忏悔。 “……我就不该让人去教训他啊!我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随便他咋说,他就算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祖宗十八代,我都绝不会回嘴的!青天大老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是棒槌干的啊!” 钱大富在县衙大堂里哭得仿佛是个二百斤的孩子。 县太爷冷哼一声:“本县已派人四处搜寻,包括煤山一带,然一无所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要说啥?那当然是继续找啊!钱大富特别信任安半仙,觉得半仙都说棒槌人在煤山了,那就肯定在。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节 然而接下来,县太爷的话却让钱大富心里瓦凉瓦凉的,真正的体会到了何为如坠冰窟。 …… 相较于县衙里的低气压,昌平镇一带却是热闹非凡,处处都充满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也是,正因为小年之后多半店铺都会关门,所以才要赶着去置办年货。另外,昌平镇附近是有很多村子庄子的,这些人可没能耐跑去县城里买东西,要么是赶乡间的大集,要么就是来镇上采买过年所需的东西。 而既然要来镇上,多半人还是会顺道儿带上一些自家产的农产品。最常见的就是鸡和鸡蛋,还有各种容易储存的蔬菜瓜果,哪怕什么都没有,那也会顺势背一些柴禾来镇上,好歹也能换个几文钱。 连安父也花二十文钱,买了一大堆的柴禾,堆满了半个院子。 安家在乡下的亲戚也到了镇上,还给安卉父女俩捎来了一车瓜果。 其中半车是大白菜,另外一半则是冬瓜和南瓜。 有亲戚来镇上,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要请人家在家里吃一顿的,更别提人家还送了吃食过来。但安父充分的考虑到了自家的厨艺水平,果断的将人领到了离家不远的小食肆里,叫了好酒好菜,美美的吃上一顿,又领着人买了一些必要的过冬用品,还让安卉从钱家送来的年货里,拣几样实用的东西当做回礼。 那就太简单了,安卉直接将一套女红用品送了出去,她记得租赁自家田产,也就是送来年货的这家亲戚,家中有个即将出嫁的闺女。这精致的绣箩、绣绷,还有各色彩色丝线等等,作为嫁妆是再好不过了。 主要是这玩意儿她用不上。 做衣裳都很不容易了,刺绣不是开玩笑吗? 在这种热闹喜庆的氛围下,钱管家又一次登门造访了。 安父起初还以为是有好消息了,可一看钱管家那副表情,他就先在心里给钱大富点了一排蜡。 钱管家悲悲切切的说了最新的消息。 他家老爷惨啊,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小年了,人还在牢里待着呢。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出不来的。 “煤山找过了?” “找了。” “没找着?” “是的。” 安父刚想再问点儿什么,就看到钱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让他有话直说。 钱管家是犹豫的,但最终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原来,前阵子县太爷又重新提审了钱大富,还提出了两个特别有道理的说法。 针对的就是安父早先说的棒槌生死和下落的事情。 用县太爷的话来说,棒槌活着并且人在煤山这个事儿,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推测。 其一,这是假的。纯粹就是钱家人买通了风水先生,做出来的虚假供词。也就是说,棒槌很可能已经死了,甚至尸体都不一定在煤山。 其二,这是真的。可问题又来了,假如说棒槌真的还活着并且人在煤山,那么请问这事儿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寻龙尺?县太爷表示,比起用寻龙尺推断结论,他更相信这是钱大富私底下递出去的消息。 安父:……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啊! “头一种说法咱们暂且不管,就县太爷说的第二种可能性,他的意思是钱老爷把棒槌的下落告诉我的?目的呢?噢,我懂了。” 先前县太爷就推测过,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棒槌失手杀害了那个倒霉的同行,随后畏罪潜逃。 而安父给出的说法又在无形中印证了县太爷的话,仿佛就是明着告诉他了,你的推测是正确的,你看棒槌没死,非但没死还潜逃到了煤山里,所以事情的真相就是你想的那样的,一切都是棒槌干的,杀人后逃跑了。 于是,县太爷反其道而行,他觉得自己之前猜测错误,甚至差一点点就被歹人利用了! “……人才啊!”安父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忍不住为机智的县太爷鼓掌,“这脑洞可以,非常可以。按照这个说法,万一真的在煤山上找到了棒槌,也可以说是钱大富故意将棒槌藏匿在煤山上,好进行栽赃嫁祸,这简直就是完美犯罪呢!” 听了个全场还浪费了好多脑细胞的安卉,此时也忍不住插嘴道:“有个问题,假如这个说法是对的,那么棒槌就不能活着。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在煤山上找到了棒槌的尸体吗?这样一来,既完成了栽赃嫁祸,同时又死无对证了。” 安父点头:“但你想过没有,直接说棒槌死了太刻意,故意说他还活着才显得真实。等找到人之后,是死是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懂了,当时活着不代表现在也活着。只要在被衙役抓到之前,棒槌先咽了气,同样属于死无对证。” 逻辑通√ 钱管家哭倒在地:“安半仙您就别开玩笑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我家老爷没有买通你啊!棒槌还活着,人在煤山这个事儿,不也是您推算出来的吗?这话压根就不是我家老爷说的啊!” “我是知道,但我知道有什么用?明摆着咱们那位县太爷想太多了,咱们还在第一层了,他都快蹦到大气层去了!” 脑补过多是种病。 你说他这么能编故事,咋不去写小说呢?当县太爷真的是屈才了呀! 可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安父觉得他说再多也没用了,人家不信呢! 大过年的,钱管家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他原就年岁不小了,看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安父让他进屋喝了茶烤了火,等他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后,才道:“县太爷是肯定不会再相信我的话了,但你和你家老爷得信呢。我给你保证,棒槌真的还活着,肯定没死!” 这话还是能起到一定的安慰作用的,但也仅限于此。 到底是拿人手短,安父思量再三,最终把目光投向了自家闺女。 安卉一脸不解的指了指自己:“我?我能干啥?” 背着钱管家,安父压低声音说:“你能出馊主意啊!甭管有用没用,得让钱家和钱胖子振作起来,有盼头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洛江也找遍了,煤山也找了。”安卉托着腮帮子想辙儿,突然她猛的一拍桌子,“我说你们的法子用错了啊!” “什么什么?”钱管家激动的凑上前,两眼放光的看着安卉。 安卉认真的道:“先前找人,除了衙役就是雇人寻找,对不对?每天开工钱?具体是怎么找人的?” “煤山那边是县衙门派人去找的,洛江是我们钱家出钱雇人下水的,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下一趟水就要二百文钱。”钱管家确实是知晓具体情况的,他还知道这前后花了多少钱。 “所以才说你们的策略用错了,不应该按次数来算,要按结果算。你要信我,你回头就去贴个悬赏通告,找到棒槌直接给一百两!” 钱管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么多?” “找不到就不用给啊!找到了你家老爷不就出来了?悬赏通告的重点就在于巨额赏金,钱不够谁帮你找?” 安父也点头:“确实。” 本来还有点儿犹豫的钱管家,一听安父这话,立马就同意了:“半仙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回县城禀告老夫人。” 撂下这话,钱管家活像有鬼在追似的,火急火燎的跑了。 安卉斜眼看向她爹:“半仙说得有道理哈!半仙他说了啥?他说,‘确实’。” 好气噢! “咳咳,我在想,要是找到棒槌能有一百两银子,要不我也去找找?”看到自家闺女震惊的眼神,安父顿时无语了,“敢情你也不信呢?寻龙尺是真的能找到人,虽然不是百分百的,但我确实曾经不止一次的用它找到过……” “人?” “猫。”安父耿直的道,“我一般都是用它来找丢失的宠物,尤其是那些猫主子,一找一个准儿,咱们家那片我可出名了。他们都管我叫作,成了精的猫祖宗。” 安卉就想起了她最初的疑惑。 假如说,寻龙尺是灵验的,那为啥不用它来寻找被拐儿童呢? 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安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发明出寻龙尺的老祖宗万万没有想到,人类有朝一日会真的日行千里。距离太远啦!除非人贩子是抱着孩子走,但凡他坐着车跑远了,直接丢失目标。” “那猫呢?” “假如是特别名贵的猫走丢了,我合理怀疑是被人偷走了,这种我一般是不接的,就算接了也会告诉他们大概率找不着。普通的猫就算能飞檐走壁,一般也不会跑出太远的。再说了,实在要是找不到,我就不收钱呗。” 顿了顿,安父又道:“所以我一开始才不说我能找到棒槌,你想啊,找到了当然是好的,万一没找到呢?面子是小,那我半仙的人设不得塌了?所以我想着,干脆私底下偷偷的找,找到了去领赏金,没找到就当没这事儿。” 安卉沉默了。 她突然发现她爹不光是个神棍、大忽悠,还是根老油条。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还知道立人设! 第007章 最终,安父也没去找人。 原因非常简单,他路痴。 很难想象吧?一个会使用寻龙尺的人,居然还能是个路痴?但安父也解释了,他这个路痴是有大前提的,譬如说在上辈子那种情况下,他跟路痴是完全绝缘的。哪怕是这辈子好了,从乡下的安家村,再到如今待的昌平镇,还有去附近其他的城镇包括县城里,他也从未迷路的。 但棒槌在哪儿呢? 洛江县东南方向的煤山山脉里。 那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外围还是有人居住的,但更多的地方则是完完全全的原始风貌。就不说正经的路了,那是连山间小径都没有的。倒是不缺各种猛兽猛禽,尤其已经入冬了,这个季节往深山老林里跑,说白给都是轻的,那根本就是…… ——您的外卖已送达! 安父是眼馋那百两银子的悬赏,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果断的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转而真诚的祝福了钱大富,希望他能挺住,等来年开春再说。 临近年关,外出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镇上,自然也带来了外头的消息。 昌平镇有不少人是在洛江县的码头上做事的,有直接卖力气的,也有做点儿小生意的,还有给商家做短工的等等。因此,等这些人回到镇上后,自然也就带来了县城里最大的八卦消息。 钱家发布了巨额悬赏通告。 并不是早先安卉提议的一百两银子,而是足足三百两。 安父得知此事后,顿时惊呆了:“这怕不是能把整个县城翻过来吧?” 就连安卉也意识到不妙了,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来一百两银子就已经很高了,一下子提高到了三百两,只怕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往深山老林里冲。可如今是冬日里,煤山那边的情况,安卉也听老爹说过了,她不由的担心起来,很怕会有人因为这则悬赏冲到山林里送死。 好在,后续的消息安慰到了她。 三百两的巨额赏金,实在是过于吓人了,这应该是钱老夫人救子心切,才索性一口气将赏金提高到如此地步的。当然,如此数额庞大的赏金,也是带有附加条件的。 那就是,必须是活的。 钱家的想法很简单,如今只有棒槌还活着,才能彻底的洗刷钱大富的冤屈。 万万没想到,巨额的赏金加上这个苛刻的条件,直接引发了新一轮的危机。 县太爷再一次脑洞大开,重新提审钱大富,在一通用刑后,逼问他是不是早就将棒槌杀害了。 为什么钱家会发布巨额悬赏,并且附加条件还是棒槌必须活着? 认真想想,还能不是因为棒槌已经死了?那他都死了,甭管能不能被人寻到,钱家的巨额悬赏都是无人领取的。 这也间接的证明了,此前所有一切的推测都是错误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节 搞不好两个人都是钱大富杀的! 逻辑通√ 钱大富:??? 真不怪钱大富懵圈,是个人都转不过弯儿来。尤其钱家虽然能经常往牢里送吃的喝的用的,但那到底是县衙门大牢,不可能让钱家人自由出入的。也因为,悬赏这事儿,钱大富是压根就不知情的。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钱大富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前头的伤尚未痊愈,又添了新的伤。当天夜里,县城又下了一场雪,还刮了风。钱大富身上带伤,难受了一整晚,次日狱卒给他送饭时,才发现他人都烧糊涂了。 也不知道县衙里哪个人多嘴跟家里人提了一下,瞬间钱大富杀害两人,又接连制造各种假象,蒙骗县太爷,将衙役们耍得团团转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了。 好家伙,巨额悬赏直接白瞎了,没听官老爷都确定了,一切都是钱家搞的鬼,所有人都被糊弄了! 大过年的,一群气愤不已的老百姓冲到了钱府门口,争先恐后的往大门上丢臭鸡蛋烂菜叶。 有钱了不起啊! 把人当傻子耍! 啊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安家父女俩都惊呆了。 私底下,安卉问她爹:“你说你到底给钱大富他爹,刷了什么光环?” 安卉一开始是不相信她爹的说法,因为太过于玄学了。但考虑到,穿越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事儿,而父女同穿就更玄乎了。最关键的是,钱大富的倒霉程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不是一下子倒了血霉,而是接二连三不断的走霉运。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安卉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她爹的。 “你是不是给钱胖子换了非洲人的血统?”安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最靠谱,“非洲人光环?非酋光环?” 安父目瞪口呆,深以为他闺女的脑洞都能跟县太爷比拼了:“我给他刷的是暴富光环!发财,发大财!懂了不?” “没看出来。” 这话一出,安父也沉默了,确实连他也没看出来,但他还是决定要为自己辩解一下:“钱胖子之前真的发了大财,大概是在他爹的丧事办完之后,不到半个月时间,就突然发了一笔不小的财。据他所说,就是因为做成了那桩生意,才会引来同行的不满,他可能是因为发财了,人膨胀了,就找人教训了在背后编排他的同行,于是就……” 看着一脸嫌弃表情的闺女,安父轻咳一声:“反正我提醒过他了,我告诉他的,发大财的后果是,会陆续惹上一些麻烦。他当时再三询问,到底是多大的财,又说发财怎么能怕麻烦呢?” 安卉居然被说服了。 也是哟,发财当然不能怕麻烦。你说有钱人也有烦恼?我是不信的,除非你让我先成为有钱人试试看。 “唉,要是这次他能熬过去,我就帮他爹迁个坟……打个八八折。”打折优惠就是安父对客户最大的爱了。 安卉不想发表意见了,她让她爹明天一早把家里买好的面粉和肉,都送到客栈那边去。 家里的年货是钱管家让人准备妥当的,但像一些过年的吃食,还是要自家准备的。 譬如说,安家村那边的习惯是过年吃大馒头,最好是白面馒头,这个都要自家蒸的。但昌平镇一带,却是习惯了过年吃糖馒头,就是一个巨大的馒头里夹着各种甜味的馅料,普通的就往里头塞白糖,讲究的塞红糖,还有更奢侈的做法,除了塞糖外,还有豆沙芝麻等等。 然后,安家父女俩上辈子的习惯却是,过年吃饺子…… 这不就尴尬了吗? 前年,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吃的是杂粮馒头。 去年,到了镇上后,他们入乡随俗吃了糖馒头。 到了今年,瞅着这日子过得愈发好了,安父大手一挥,绝对都来一份! 但他俩都不会鼓捣面食,尤其馒头还要发酵。至于饺子,安卉会包饺子,可她不会和面,也不会擀面皮。毕竟以前家里包饺子,都是直接买一包饺子皮,连馅儿都是让菜市场那边的人帮着用机器搅好的。 万幸的是,开客栈的堂叔母子俩是个全才,啥都会干。 安父索性多买了食材,一并送到客栈里,到时候除了自家吃的,剩余的一半都留下来,权当加工费了。 他想得很好,却没料到自己和闺女都被扣下来,一起做吃食。 分配给安父的活儿,就是最简单的剁馅儿。剁完白菜剁萝卜,随后就是肉馅儿,还是一手一把大菜刀,咚咚咚的,一剁就是一整天。 而安卉则被傅奶奶手把手的教如何和面、发面、擀面皮、包饺子,当然还有做馒头…… 干活倒是没啥,也算是一种生活体验,但要是干活的同时还要听傅奶奶念叨着催婚,就不太美妙了。唯一庆幸的是,被催婚的人不是安卉。 忙活了两天,这才将过年的吃食都准备好了。除了各类面食之外,还炸了不少丸子,有菜丸子、肉丸子,居然还有鱼丸和虾丸。另外,傅奶奶还晒了不少咸鱼,味道可好了,做起来也不麻烦,直接蒸米饭的时候,搁在上头就行了。 终于在年二十九,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父女俩直接准备闭门谢客,猫上几天,等大年初一再去客栈这边拜年。 安卉父女俩是不打算回安家村过年的,他们这一支人丁就是少,往上数得到安卉的太爷爷处,才有两个亲兄弟。但别说太爷爷了,安卉的亲爷爷都去世好多年了。 堂叔和傅奶奶也不准备回去,直接就在客栈里过年了。但堂叔是有亲人在村里的,他爹是没了好多年,但他爷还有叔伯,都在村里。 据安父说,那是因为堂叔母子俩跟村里的亲戚关系很不好。 更确切的说,是他们跟除了安卉父女俩之外的所有亲戚,都已经没了来往。而追根究底,则是源自于傅奶奶的倔强。 傅奶奶是年轻就守寡的,具体年岁不知,但应该不到二十岁。她娘家人得知消息后,让她回娘家再嫁。她夫家那边,因为子嗣众多,连亲爷爷都不在乎这个孙子,只想着让儿媳妇改嫁,儿子家中的田产家当则归他,至于孙子可以过继给族中没有子嗣的人家。 客观的说,寡妇再嫁了,又能重新拥有新的家庭和儿女。孩子因为当时还没有任何记忆,虽然送给别人养了,但这个别人其实是同族之人,条件也不错差的,亲爷爷和叔伯又在一个村里看着,按说日子也是能过的。 反正在其他人看来,就挺好的,非常完美,几乎没有任何坏处。 但傅奶奶她不干。 她就要她的儿子,无论谁劝都不听。为此,她娘家那边甚至以断绝关系来威胁她,夫家这边也是冷漠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在饱尝到一个人带孩子的苦果后,主动改嫁离开。 结果,傅奶奶愣是撑了下来。 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下地劳作,一个人养鸡养猪,一个人上山柴禾割猪草…… 等她儿子长到十来岁时,她索性将几亩薄田便宜卖给了叫嚣得最凶的小叔子,带着儿子来到镇上讨生活。一开始,她并不是开客栈的,而是在客栈里打杂做事。再后来,原先的客栈掌柜年岁大了,要回乡下养老,而她儿子当时也有十五六岁了,就索性咬牙接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客栈是租的,每年的租金、各方面的耗损、母子俩的吃喝嚼用等等,算下来其实攒不下几个钱。 这也是为什么安堂叔一直没能娶到媳妇儿的根本原因。 可不开客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好在母子俩啥都会,安堂叔还有一手木匠手艺,谈不上有多好,不过平日里客栈里桌椅板凳窗户坏了,他自个儿就能修。总之,日子虽然过得一般,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太苦了,母子俩反而觉得这样忙忙碌碌的,就挺好。 也是因为心里带着气儿,俩人几乎不回村里,上一次回去,还是五年前,安堂叔的亲奶奶过世,他一个人回去给奶奶磕了头,送完就回来了。 按照这个算法,估摸着下次回去,就该是把他爷爷送走了。 在知道这事儿后,安卉还问过她爹,问为啥堂叔和傅奶奶能跟他们家交好,不是应该痛恨所有姓安的亲戚族人吗? “你想多了,又不是同一支的。再说了,他们以前日子不好过,咱俩就好过了?原身父女俩比他们过得还清贫呢,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瞅瞅你自个儿,这两年你胖了多少!” 安卉当场愣住,心说聊天就聊天,咋还突然改成人身攻击呢? 谁胖了?她这是长身体! “你就不能反省一下你自己?人家寡母带着儿子,把儿子养得高高壮壮的。你是鳏夫带着闺女,瞧我以前瘦成啥样儿,都皮包骨头了!” “那是原主不是我!”安父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我啊,两辈子我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吃你的炸丸子去!” 对于安父来说,过年才是真正的休息。 毕竟,他的工作性质非常特殊,即便这十里八乡真的有人过世了,家里人也不会赶在年节里找他的。 最少也得过初五吧? 果不其然,安家父女俩过了一个舒坦且清闲的好年,也不用忙着走亲访友,唯一需要上门拜年的,就是客栈那边了。 对了,安卉还得了个压岁红包。 拿到了压岁钱,她才意识到前头两年包括今年,她爹都没给她压岁钱。 “你瞅瞅这是啥?仔细瞅瞅!”安卉只差没把压岁红包往她爹眼皮子底下怼了,“你就没个想法?” 安父立马心领神会,伸手就要接过来:“小孩子拿啥钱,来,给我。爹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以后再给你。” 多么熟悉的话啊! “我要是还能上当,我就是个憨憨!”安卉飞快的将红包收回来,同样的亏,她不会吃第二回 。 堂叔给的压岁钱当然不多,但意义是不同的。安卉决定,等会儿去街面上逛一逛,虽然多数店铺都还没开门,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碰到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譬如卖冰糖葫芦的。 结果,冰糖葫芦没看到,但有烤地瓜。 烤地瓜是一种相当神奇的食物,还离得老远呢,就能闻到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在寒冷的冬天里,那股子香甜的气味能引得人不由自主的奔过去。 这是属于烤地瓜的召唤! 安卉果然没忍住,哪怕自家也有地瓜,做饭的时候,往灶膛里埋一个,回头用铁钳子扒拉两下,就能挖出个半焦糊的烤地瓜,但怎么说呢?饭就是外面的香,烤地瓜也是。 一刻钟后,安卉手里捧着个热乎乎刚出炉的烤地瓜,一面呼呼的吹气一面走进了巷子里。 “小卉。”巷口的田大娘见到她,忙不迭的招呼道,“你来,来我家坐坐,大娘有事儿跟你说。” 安卉秒懂,这架势她太熟悉了,必然是生意上门了! 看来,她爹又错了,这才初四呢,就能开张了。 她捧着烤地瓜进了田家院子,没等她询问,田大娘就冲了西屋唤了一声,不多会儿就出来个穿着旧棉袄旧棉裤的年轻女人。 “喏,这就是安半仙家的闺女。小卉啊,她是我娘家侄孙女,今年二十年了,早两年说过一门亲事,没曾想刚下了小定,她就病了一场。男方家里特不是东西,生怕她治不好,又怕治好了落下什么毛病,愣是退了亲。兜兜转转的耽搁到这会儿,愣是没能说到个好人家。” 安卉:…… 等等,这情况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难道她又猜错了,居然不是生意上门吗? 就在这时,熟悉的话语又来了:“小卉你跟你爹说呀……” 明白了,就是生意上门了。安卉正了正神色,认真的点头:“嗯,我会转告我爹的,你把地址告诉我。” “我娘家啊?在南山村,离咱们镇也不远,坐牛车也就两个时辰,走路远一些,得多天。”田大娘生怕安卉不知道,又道,“到时候,我会让我儿子陪着你爹一道儿去的。” 懂了,正常操作。 安卉猛点头:“那边还有啥要求不?” “没吧?”田大娘有点儿懵,随后又笑开了,“啥要求呢,乡下人家哪来的那么多要求?再说我这侄孙女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就盼着她能早点儿嫁出去。咱不说别的,能不冻着饿着,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可以了。” 好像情况又有点儿不对头了。 “……我回家跟我爹说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安卉,火速捧着她的烤地瓜回家了。可安父一贯都不在家,哪怕没生意可做,他也会到处溜达,算下来也就年二十九和年三十待在家里没出门。 幸好,到了饭点,她爹还是溜达着回家了。 年节期间街面上的店铺多半都是关门的,因此安父还是提前回来的。他负责炒菜,安卉负责生火,偶尔俩人也会换一下工种,再麻烦这日子也得往下过呢。 不过今个儿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安卉一面生火一面给她爹说了早先的事儿,说完之后,她耿直的问:“这到底是不是生意上门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节 “你没直接问出来吧?”安父上下打量了闺女一眼,感觉应该是没问,毕竟他闺女看着不像是挨了揍的模样。 “没啊,我还能直接问到人家脸上,问你家谁死了?我能这么说话吗?” “那就没事儿了。”安父也很是佩服自家这个缺心眼的闺女,但他看破不说破,只说自己会看着办的。 但安卉不是傻子啊! 当时,她确实是没弄懂,但回头静下心来仔细一琢磨…… 好家伙!田大娘不会是要给她爹介绍对象吧?再联想到上个月,田大娘好像确实跟她提过,说没娘的孩子真可怜什么的。难道这就是铺垫? 想通了之后,她努力回忆了一番,因为当时并未太在意,她也就没仔细看田大娘那个娘家侄孙女的长相身段,毕竟谁家做生意还能挑剔客户的外貌?颜狗都没那么离谱。 不过,因为没隔多少时间,她还是能想起一些的。 好像相貌挺普通的,是不丑,但也没什么记忆点。身段是真的看不出来,任凭谁穿着冬日里臃肿的棉袄棉裤,都看不出来身段如何。但有一点,安卉却是记得非常清楚的,田大娘说,她侄孙女今年二十。 多缺德呢,她家神棍老爹上辈子就年过半百了,再算上这辈子的年纪…… 八十了! 想到这里,安卉不由的气抖冷,直接蹦到她爹跟前:“你都八十了还要娶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 安父:“噗——” 一口茶喷出来,安父边咳嗽边道:“咳咳,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啥叫我八十了?噢,把两辈子的年岁加一起是吗?那我该八十一了。你呢?你呢!” “问女士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安卉嫌弃的看了她爹一眼,“你要真想找个媳妇儿,我也不会反对呢。” “我把她介绍给你堂叔了。”安父抬头望天,“你堂奶奶激动得差点儿给我跪下。” 这就十分尴尬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问题,安堂叔因为家境一般,跟亲眷的关系又不好,以及本人不善言辞等等缺点,一直被耽搁至今。但别看傅奶奶提到儿子亲事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实安堂叔今年才二十二岁,跟安卉上辈子一般大小。 从年龄上来说,两人挺合适的。 家境方面不好说,但田大娘的娘家是在乡下地头,村里嫁闺女多半都是没嫁妆的,充其量也就给做一身衣裳一床被子。安堂叔就算家境一般,但总归是比那姑娘强的。 至于旁的…… 安卉琢磨着,怎么着也比她家这个二婚带娃的神棍老爹来得强。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半仙!半仙救命啊!”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称呼,以及随后就出现在院门口的钱管家。 父女俩对视一眼,安父摆出了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略整了整衣衫迎了上去,安卉则立马去灶屋里倒茶拿点心。 甭管给谁找媳妇儿,那都不叫个事儿。 生意上门才是天大的事儿! 万万没想到,钱管家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棒槌!棒槌他回来了!他活着回来了!我的老爷啊……棒槌他说我家老爷绑架了他,把他关在煤山上挖煤两个月。”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安父都愣住了,缓了一下后,才道:“来,进屋里坐,不差这么一会儿工夫,坐下来喝杯热茶,咱们好好说。对了,礼物就搁这儿。” 钱管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礼物盒子。 来拜年呀,就算还有旁的事儿,大过年的去别人家拜访,那就不兴空着手。 小厮们依着吩咐将礼物搁在了安家堂屋的大木桌上,随后很有规矩的退到了屋外檐下站好。 而此时,钱管家已经恢复了平静,其实他刚才在外头那么瞎激动,纯粹就是在耍心眼子。这是安半仙的家,而这年头最要紧的就是口碑名声,他都嚷嚷出来让半仙救命了,要是成了自是好的,要是不成岂不是砸招牌? 用这一招,他想逼安半仙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把他家老爷救出来。 坐定后,他便道:“其实,年前也就是正月二十七那天,王老爷……噢,就是跟我家老爷不对付的那位,他就从外地回来了。他说一切都是误会,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他才急匆匆的离家外出,还说自己留了便笺的,却不知为何家里人没看到。” “噗!所以一切都只是误会?” “王老爷失踪是误会,我们家老夫人非常生气,可王家却说,他们家只是报官说人失踪了,又没说是谁干的,只能说误会一场,最多赔礼道歉,旁的就不管了。” 钱老夫人非常生气,可让她更为生气的事情还在后头。 正月初三,也就是昨个儿,棒槌也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只是人瘦了一大圈,从一个壮汉直接变成了瘦竹竿,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看起来无比凄惨。 更麻烦的是,他直接说是钱老爷绑架了他,让他在山里挖了两个月的煤。 于是,整起案件愣是从蓄意谋杀加杀人灭口的两桩大案,变成了绑架案。 看起来好像性质一下子变了,但事实是,钱老爷仍在牢里。 安父抚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最终伸手拍了拍钱管家的肩膀,语气沉痛的道:“我给你们的忠告是,什么都别做,咱们那位县太爷太能想了,与其贸然行动,不如按兵不动,把舞台留给县太爷。” 第008章 县太爷果然没有辜负安父的期望,使出浑身解数,唱跳俱佳的来了一场绝美演出。 事情是这样的,王老爷的说法就算确实听着不太对味儿,想要找漏洞也是可以的,但从大面子上来说,人家也真的没做错什么。 生意场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好说,临时买卖出了岔子,急急忙忙的往外跑,那也是常有的事儿。要不然咋说做买卖的不稳妥?看着是挣钱没错,谁知道冷不丁的会出什么事儿。甚至县太爷为了证明王老爷没骗他,还特地派遣了衙役去调查。 到目前为止,调查的结果还没回来,但光看王老爷配合的程度,包括他出具的地址、合作伙伴的情况,以及他自己亲口阐述的事情经过等等,大概率是真实的。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真话里掺着假话。 譬如说,旁的所有都是真实的,独独一点是假的,王老爷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便笺,他就这么光一个人跑了,什么话都没有留给家里人。可他又很清楚家里人的脾性,见他突然失踪,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报警的。而他平日里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一旦家里人报官失踪,稍稍一查,矛头必然会对准钱大富。 这个可能性很大,但县太爷没办法用这个说辞来给王老爷治罪啊! 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来看,家人失踪了,报官有错吗?况且王家人根本就不知道王老爷跟钱大富有矛盾,这些事情还是衙役查出来的,并且是结合了多人的说法,不少人证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富户! 也因此,除非接下来派去调查王老爷失踪期间去向的衙役,能够查到确切的漏洞,证明王老爷真的说谎了,不然就算是县太爷也不能直接对王老爷动手。 道理很简单,人家是受害者,但凡县太爷做了什么,往后县城里要是再有人失踪,家里人还报不报案了?不报案,真出了大事儿耽搁了查案,谁来负责?报案了,万一又是一出误会,本来人没事的,反倒被官衙门追究责任,那谁受得了? 只这般,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县太爷,在得知小混混棒槌也平安归来后,彻底爆发了。 呃,这话要怎么说呢?王老爷还能说是因为生意场上的突发情况,不得不立刻离家,焦急之下有个什么不周到的,勉强也能理解。 那么请问,棒槌干嘛去了? 被逮到县衙门的棒槌,哭着喊着说他被人绑架了,这两个月时间里,他都在煤山上挖煤。 县太爷:……你当本官是傻子?! 绑架案算是各大刑事案件中,少见但又确实每个地方都会发生的事儿,别说小小的洛江县了,连京城都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绑架案的受害者,多为老弱妇孺,当然也有青年男子,但有一个可以说是古今中外的共同点。 得有钱! 几乎九成九的绑架案受害者,都是出生于富贵人家的。当然这个也没个具体的标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没人会绑架一个身无分文的小混混。 棒槌意识到事情不妙,又改口说,不是绑架,是拐卖。 这个说法就更离谱了。 县太爷把惊堂木拍得邦邦响,光听响声和频率,就能轻而易举的听出他有多气愤。 “你说钱老爷把你卖到了挖煤的地方,是吗?他卖了几个钱?” 本来要是给棒槌一点儿思考的时间,他可能会给出比较合理的答案,但在县衙里,显然是没有那种机会的。在旁边衙役们的虎视眈眈下,在县太爷充满愤怒的惊堂木之下,棒槌脱口而出:“没得钱!他还给了矿主五两银子。” 县太爷气得都把惊堂木拍出残影来了,这已经不是把他当成傻子了,这分明就是拿他不当人当猴儿耍了! “钱大富家财万贯!他费尽心思拐走你,还特地掏了五两银子把你卖给了煤矿主,顺便把自个儿送到了县衙大牢里,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期间受刑多次,还在牢里过了大年。即便已经这样了,他也死死的咬住真相不松口,就是不说出你的具体下落,还任由你平安归来告他拐卖人口?” “你叫棒槌,就以为所有人都是棒槌对吧?” “来人!上刑!” 要说棒槌还不如钱大富呢,起码钱大富在挨板子时,最初的几下都熬过去了,实在是熬不住才讲出了他买通棒槌去教训同行王老爷的事儿。 可棒槌呢?一板子下去,他就怂了。 “我说!我说实话!钱老爷是为了报复我!” “他为了报复你不惜把自个儿送进牢房,还在牢里过了大年,一个搞不好还能送把自个儿的小命丢掉!你告诉我,他一个堂堂富商,想要报复你一个小混混,为什么不拿钱请其他的小混混,给你套麻袋揍你一顿呢?他是棒槌吗?” 棒槌:…… 大概是感受到了县太爷愤怒到抓狂的情绪,衙役们再不收力,又是几板子下去后,棒槌“啪叽”一下晕了过去。 县太爷是想查明案件的真相,他还真就没打算把人打死,因此只吩咐人将棒槌送到牢里,让狱卒多看着点儿。 像官衙门里的各类人,那可都是人才,就连狱卒也因为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会那么一点儿医术。当然,只限于棒疮伤,甚至除了正规的手段外,人家还会偏方呢。 钱大富几次受刑都熬过去了,一方面是家里人给钱足够,另一方面也是狱卒拿了钱办了事。 因此,在狱卒的看顾之下,棒槌果然没凉,并且在小半天后,还逐渐清醒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就赶了巧,棒槌的牢房隔壁,就是钱大富。 棒槌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相距不远两眼怨恨瞪着他的钱大富。 只听“嗷”的一声,棒槌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毕竟他的后背包括臀部都受到了重创,但他还是哭喊了起来:“钱老爷你可害死我了!” 钱大富呸他一脸:“谁害你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说实话?” “就是你害了我,要不是你让我去教训……我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得罪了那位爷!他一下就给我……我不能说我要死了,钱大富你个王.八犊子!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钱大富看到棒槌被抬进来时,还想着终于可以大仇得报了,又遗憾怎么不是同一个牢房呢,不过也没啥,等人清醒了他一定要骂死这个混混无赖。 结果人是醒了,他还没开口骂呢,就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这要找谁说理去? 钱大富被气得胸闷气短,可真要论骂人,他还真就不是市井出身的小混混对手。要不是棒槌身上带着伤,骂几句就要停下来,估计钱大富还能反过来被骂到满地找头。 太惨了。 好在,没过多久,钱大富就找回了场子。 早在入冬之后,钱家就陆续给钱大富送来了各种保暖用品,有棉被褥子,也有炭盆汤婆子,而且钱大富的吃食也跟牢房里其他犯人是不同的。钱家的下人一天三次的送饭过来,除了不能喝酒,别的还真没啥送不了的。 当然,规矩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只钱大富吃喝,狱卒看着吧?所以每次钱家下人送来的都是好几份饭菜,还会询问狱卒大哥明个儿想吃口啥。 等这天的午饭时分,骂骂咧咧半天的棒槌,正觉得口渴呢,就见狱卒提了个食篮走了过来,却直接越过了他这边,走到了隔壁钱大富的牢房门口,打开门把食篮往旁边一放,随后又锁上门离开了。 棒槌忙问:“我呢?我的午饭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节 “县衙大牢没有午饭。”狱卒没好气的甩出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大富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咱们这牢里呀,一天就两顿饭,每次一碗水,一个窝窝头。水是冷的,看着还很浑浊,窝窝头是杂粮的,里头掺了不少麦壳谷壳,搞不好还是馊的。我看你还不如趁早让家里人来送饭。” 送饭是那么简单的?狱卒不收钱呢?偶尔一次当然可以,一天送两三次,没几天就能让一个普通人家宣告破产了。 棒槌家肯定没啥钱,要不然他也不会收了钱大富的钱跑去教训王老爷了。 光没吃的也还行,毕竟棒槌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不像钱大富打小就过着富贵生活。但接下来,钱大富又跟他展示了厚实的棉被褥子,每隔两个时辰还有狱卒来给他换热水的汤婆子,燃烧着上等炭的炭盆…… 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棒槌本来就不聪明,在钱大富的连番炫耀精准打击之下,他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他告诉钱大富,自己当日真的去找了王老爷,也确实出言教训了对方,为了震慑,他还打算往王老爷面上打一拳。 就是这么个举动,差点儿把自己当场送走。 棒槌怎么也没想到,看着一脸和气身材也跟魁梧壮硕没有任何关系的王老爷,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他都没看清楚王老爷干了什么,就已经失去了意识。等他再度清醒时,自己已经在煤山上了。 煤山是真的,挖煤也是真的,给煤矿主五两银子更是千真万确的。 但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并不是钱大富,而是王老爷。 而棒槌也不是从煤矿里逃出来的,就是王老爷瞅着教训够了,让人把他弄晕后,送到了煤山的山脚处,还提前给他洗了澡,换上了原本的衣裳,顺便在他的兜里塞了两个馒头,让他得以顺利的从山脚处走回了县城。 走了一天啊! 在看到城门的那一刻,他真的是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然后就被抓到了县衙门里。 钱大富无言以对,他倒是想劝棒槌跟县太爷说实话,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怂了。 倒不是怕王老爷的武力值,而是他自个儿也不干净。 其实很简单,他也说了谎。 王老爷是在他背后嚼舌根了,可钱大富是什么人?他打小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再说做买卖呢,但凡要点儿脸,压根就吃不开。事实上,钱大富是县城商户之中,出了名的厚脸皮、不要脸。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在背后说了他两句坏话,而勃然大怒,直接雇人教训对方呢? 原因只可能是,王老爷说到了点子上。 就是俗话里说的,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钱大富在他爹没了之后,很是发了一笔财,像这种突如其来的财富,能有多少是完全干净的?只是他手段了得,没给人留下把柄罢了。偏生,王老爷察觉了此事,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愣是把他用的手段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说吓不吓人? 又惊又怒的钱大富,这才出了昏招。 这一夜,相邻两间牢房里的钱大富和棒槌都没睡好。 又几日后,县太爷再度提审了钱大富。 县太爷表示,他已经知道真相了。 好家伙,钱大富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吓得当场劈叉。 真相啊!那真相还能不是他前头发的财不干净?王老爷几句话下去就戳着了他的肺管子,他一气之下雇人教训王老爷,结果反被陷害入狱…… 县太爷坐在高堂之上,冷着脸用极为严肃的口吻道:“棒槌他痛恨富人。” 钱大富一句“青天大老爷饶命”都已经到了嗓子眼里,几乎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了,结果就听到了这句话。 一瞬间,他岔了气。 “咳咳咳……这是何意?” “去年年初时,因着大雪连天,县城里不少穷人家缺衣少食,别的富户捐赠棉衣搭棚施粥,独独你钱家什么都没有做。棒槌有一个弟弟,曾经在码头上当力工,就是给你家商船搬货时,绊了一跤摔断了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县太爷一口气举了好几个例子,证明棒槌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以及复仇,才会做下这一连串的事情。 但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是棒槌一个人导致的。 假如说,王老爷没有凑巧的跑去外地处理生意上的急事,或者说他留下了便笺没有造成失踪的误会,再或者说他跟钱大富没有任何矛盾,那么单单一个小混混的失踪,是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混乱。 甚至县太爷还说了,极有可能棒槌就是听说了王老爷失踪跟钱大富有关,这才灵机一动,干脆就跑了。至于为何时间那么凑巧,棒槌本来就经常夜不归宿的,谁知道王老爷失踪那天,他究竟去了哪里。所以说,完全有可能是在已知王老爷出事的前提下,棒槌才故意玩了一出失踪的把戏。 最终,县太爷也表示了他的歉意:“此事确是本官过于自信,险些造成冤假错案。这样吧,接下来县衙门的采买,包括县学等地的日常采买,都交给钱老爷可好?” 钱大富:…… 他也不能说不好对吧? 而且能拿到像这种采买的单子,赚钱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有面儿啊!还能借此拿到更好的买卖,大赚一笔绝不是问题! “谢谢县太爷!您就是青天大老爷,您是小民的再生父母!” 第009章 讲道理,亏已经吃了,如今好处摆在眼前了,当然要见好就收。 不然咋办?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钱大富还能不懂? 当下,他就将态度摆了出来,面上只有充满了真诚的感谢,绝无一星半点儿的怨恨。 之后的小半月时间里,钱大富一直都在家中休养。 他先前因着受刑的缘故,背后和臀部都有伤,哪怕敷了棒疮药,那也不可能立马痊愈。回家之后,他又是小心翼翼的洗漱,又是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看病治伤,再就是让人炖好汤好水,打算给自己好好补一补。 除了调养之外,当然还有接手县衙门的好处了。 夜长梦多嘛,像这种好处只有捏在自己手里,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再就是…… 王老爷! 在整个事情之中,旁人都可以说是无意为之,甚至是被迫参与了此事。但王老爷不是,钱大富才不相信真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再说棒槌都已经告诉他了。 但说真的,一时半会儿的他确实也不敢跟王老爷作对。 上次仅仅是派了个小混混去教训一番王老爷,结果后续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让他差点儿死在了牢里。那这次,要是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前提下,再度招惹王老爷…… 嫌命长也不该找这种方式来作死呢! 没犹豫多久,钱大富就决定暂时先放王老爷一马,主要是惹不起,次要是发财赚钱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 再之后,他就亲自带着钱管家跑了一趟昌平镇。 ** 此时的安平镇上,过年的气氛仍然还在,毕竟还没出正月,就算不得过完年了。 安卉也很满意这个阶段,从正月初五之后,街面上的各类店铺就陆续开门营业了,尤其是关于吃食一类的,都争先恐后的招待着食客们。 正好,前头准备妥当的过年吃食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安卉早就吃腻了老爹做的饭菜,迫不及待的跑去寻找来自于外食的快乐。 这个操作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从搬家到镇上后,她起码吃了几百次的外食了。可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每次只要安卉从家中跑到巷子口,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一次两次的可以说是巧合,这起码七八次了,还能是单纯的凑巧? 于是,再又一次奔向巷子口时,安卉一面赶路一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田大娘! 好像就是从年后正月里开始,田大娘的行为举止怪异了很多。虽然她以前也经常坐在院门口,膝上放个藤编的小箩筐,眯着眼睛做绣活,还时不时的跟过往的街坊邻里打招呼问好。但那是以前了,这段时间她显得奇奇怪怪的,也不做绣活了,倒仍然坐在门口,但每次安卉经过时,她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幽怨,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天地良心啊,安卉觉得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忍着诧异的感觉,安卉赶紧快跑几步,去外头买吃食了。 也是赶了巧了,走出去后没多久,她就看到有人正在卖茶叶蛋,二话不说就上前买了俩,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再优哉游哉的逛个街,反正她爹今个儿在家里,就算生意上门了也照样有人接待。 确实是有人来了,但不是生意。 就是田大娘。 她本来是打算透点儿风声,让安家这边主动找她的,结果没成功。安卉每次出门都是直奔外头的小食摊子去了,安父则更能耐,他眼里就没别人。 更要命的是,那头都快说定了…… 田大娘在年关里,没少在家中骂娘:“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安半仙上头没有爹娘,膝下也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她闺女翻过年都十三岁了,再过个两三年就要嫁人了。这要是嫁给安半仙,不是一嫁过去就有现成的好日子过?回头再生个儿子,这辈子不就妥了?老天爷饿不死手艺人,甭管世道咋样了,还能不埋人?” “娘,您也别气了。”开口劝的倒不是田大娘的儿子,而是她的儿媳妇。 找她儿媳妇看来,表侄女也没做错。兴许安半仙的优点是明摆着的,但开客栈的安东家不也应该挺好的吗?性格木讷不算啥,开客栈又不是卖东西,不善言辞也照样能开门做买卖。再说了,比起安半仙,人家安东家才叫年轻俊朗呢,换成是她,也愿意选择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孩子。 安半仙都三十好几了,闺女都那么大了,他还是早年丧妻的鳏夫,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不如开客栈的安东家。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安半仙是给人看风水的,这事儿光听着就不吉利,再说干玄学这一行的,不是有三弊五缺的说法吗?恰好,安半仙的父母都是早早过世的,他妻子更不用说了,听说两人刚成亲不到两年,人就没了。 这还能不是命硬? 田大娘的娘家侄孙女执意嫁给安东家,她娘家那头,在听闻了具体的情况下,也是应允了。唯独田大娘十分不高兴,大过年的都冷着脸一言不发,显然是气狠了。 她儿媳妇试图劝慰,却无果。 “你们懂啥?我是过来人,我还能不明白吗?先不说那客栈就是他们租来的,人家安半仙在乡下地头还有房舍和田产呢!安东家母子来呢?啥都没有。” “没房没地不说,寡母带大的孩子能有好的?他但凡是个好的,还能拖到如今?” “再说安东家那个娘,难缠着呢!” 田大娘的儿媳妇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她偶尔也会去客栈那头,可每一次那老太太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好说话得不得了,对安卉这个亲戚也特别和气。再就是,安东家本人也相当得孝顺…… 反正让她选择,她肯定不会选一个干着挖坟立碑还克死了父母原配妻子并带着个闺女的鳏夫。 但眼前到底是自家婆婆,她身为儿媳妇,除了委婉的劝着之外,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田大娘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当然这些话她也跟娘家人提过了。那个侄孙女,是她娘家亲大哥的大孙女,因为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打小就帮着长辈干活,可以说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照顾弟妹等等活儿,全都行,是个典型的是勤快能干的农家女。 要不是因为运气不好,碰上了前头被退亲的事儿,她老早就嫁出去了。毕竟,就算容貌身段并不出众,但搁在乡下地头,她也算是不错的了。 好在,霉运终于过去了,她的幸福就要来了。 田大娘该劝的都劝了,无奈娘家侄孙女铁了心的要嫁给开客栈的安东家,她娘家的其他人也觉得不错,甭管客栈是不是租赁的,好歹也是份产业呢。话说回来,在昌平镇上开店铺的,绝大多数不都是租的吗?咋说人家的日子都比在地里刨食来得强。 实在是没辙儿了,田大娘放弃了说服娘家侄孙女,却并未放弃安父那边。 眼瞅着今个儿安父没出门,安卉倒是跑去街面上寻摸好吃的了,她赶紧带着儿媳妇儿往安家去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节 等进了安家的院子,她也不绕弯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安半仙,我今个儿来跟你说个好事儿。” 安父果然心动了:“您家哪位驾鹤西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女呢?安卉不会讲话,她爹也没比她好多少。这话虽然比直接问哪个凉了稍微委婉一些,但怎么样都算不得好话的。 田大娘好悬没被这话给噎死,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我娘家有个叔父,年岁已经很大了,他家底倒是挺厚实的,儿孙也很孝顺,早不早的就给他准备好了棺木……” 这些当然都是实情,他们这一带也确实有给年岁大的老人准备棺木的习俗,可与此同时,这话也确实是田大娘临时扯的幌子,人家压根就没拜托她帮着询问。 安父一听人还在呢,心下就很是无语。 前头那个青阳镇的八旬老翁,也是类似的情况。人还精神奕奕呢,就忙不迭的给自己准备后世了。不过,他的情况确实略有些特殊,因为人家是外乡人,几十年前家乡遭了灾,才跑到了青阳镇混日子。如今,大半辈子过去了,他也没打算再回家乡,便准备就近寻个风水宝地,回头买下来当做家族的祖坟。 可田大娘的娘家堂叔总不至于连坟地都没有吧?当然,哪怕地方确定了,也是可以换个地儿的,别说人还没下葬了,就算是下葬了,还不兴人家迁坟呢? 只是,这么一来,这桩买卖却不一定能做成了,因为对方不着急。 安父略一沉吟:“最近天气不怎么好,横竖您这个事儿也不算着急,要不等再缓缓?下个月再说?” 田大娘也没打算真的请安父出山,当下忙不迭的应了下来,随后话锋一转:“安半仙您这岁数也不小了,跟前就一个小卉丫头,等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家里不就只剩下你一人了?我看呢,倒不如先寻摸起来,给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爹!!来客人了!”安卉的大嗓门在院子外头响起,尤其是第一声那个爹,叫得那是高亢嘹亮,直接把毫无防备的田大娘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安卉顶着一张震撼到了极点的脸,奔进了院子:“爹!你绝对想象不到是谁来了!” “你认识的,除了青阳镇的那位管家,不就只剩下钱管家了?……哎哟喂,稀客呢!快快,快请进,这不是钱老爷吗?多日不见,您、您瘦了哈。” 也就隔了一个年关没见,曾经膘肥体壮的钱大富,俨然是个甩掉了三十斤肉的励志人物。 这要是做个过年前后的对比图,他就能直接代言减肥产品了。 钱大富这会儿也没心情计较什么胖啊瘦啊,他只激动的握住了安父的手:“半仙,半仙我熬过来了。你说的没错,要发财就不能怕麻烦!” 安父:……我没说过,这话是你自个儿说的吧? 没等安父提醒他,他又径自往下说:“半仙,有没有办法把麻烦去掉呢?我只想发财,不想惹麻烦。”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安父一脸严肃的道。 “明白,明白!那半仙您看这样行不行,保留发财,但别让我摊上这些倒霉事儿了,我可以献祭别的。比如说姻缘什么的。” 安父还没反应过来,安卉却是秒懂。 这不就是沙雕网友们常说的,我愿献祭我的爱情,来换取一夜暴富吗? 她就想问问钱大富,你媳妇儿同意你献祭她吗? “不是这么算的。”安父略思考了一番,也听懂了,“你要打算让你爹换个保佑的,倒也行,那咱们重新来过。但下一次,我不保证一定是保佑你发财了,也许你爹会保佑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呢?” ……就是吧,在保佑的同时,不确定会失去什么。 钱大富听懂了,随即疯狂的要求:“不了不了,还是发财比较重要。麻烦就麻烦吧,发大财咋能怕麻烦呢?我可以的。” 安父心说你不换个我咋坑你的钱? “钱老爷,你得这么想。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况且您想想,这回您是安然无恙了,那下回呢?不然这样好了,我帮你把发财给砍了,这下你就彻底太平了。” “不不不……”钱大富猛的往后一缩,扭头就往外跑,“管家把礼物放下!半仙啊,您就当我今个儿没来过,我家里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瘦身成功的钱大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离去。 用实力诠释,何为好了伤疤忘了疼。并且完全看不出来,他在牢房里吃了近两个月的苦头,半月前才刚被释放。 第010章 钱大富落荒而逃,看他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等钱管家放下礼物后,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出门一看,好家伙,他家老爷已经彻底没人影儿了。 “老爷您……”您何苦呢,安半仙还能强买强卖吗?就算您同意好了,钱不给够,半仙都不带搭理你的。 这些当然只是钱管家的心里话,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他也就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主子了。等他紧赶慢赶的追出巷子口,走到钱家马车前,冲着跑出一头汗的钱老爷道:“老爷,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儿?” “啥事儿?” “章家那位啊!” “噢噢,那不重要。”钱大富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转身就上了马车,顺口道,“你再去跟安半仙说一声,我歇会儿。” 看出来了,尽管减肥是成功了,但钱大富也就是从虚胖变成了虚瘦。 …… 安家这边,看到去而复返的钱管家,安父挑了挑眉:“还有事儿吗?”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我家老爷的一个同行,也是洛江县的富户,姓章。他听说了我家老爷的事儿后,也想拜访一下安半仙。” 一听到“同行”、“富户”这样的关键词,安父立马就来劲儿了。他先把田大娘打发走了,且不说田大娘口中的买卖还是没影儿的事情,就算不是,那也没有县城里的富商来得令人心动。 只见钱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这是章老爷的拜帖。原也不知道半仙这边的规矩如何,我家老爷吩咐了,倘若半仙不愿意,拼着以后断了生意来往,也不会随意透露半分的。” 钱管家态度极好,言语之间还点出了钱大富对安父的重视。 听听,只要安父不同意,人家宁可跟生意场上的朋友断绝来往,也不会作任何勉强的。 问题是,安父不觉得勉强呢! 瞅着田大娘已经出远门了,安父笑道:“开门做买卖,怎么能怕麻烦呢?钱管家你说对吧?”说着,他便伸手接过了拜帖,打开看了起来。 原身只在小时候读过两年书,对外说是认识不少常用字,但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安父不同,尽管他上辈子也只有高中文化,但因为入了玄学这一行,各种古籍那是真没少看。久而久之,他不光能看懂繁体字,书写也完全没问题,甚至一些内容晦涩难懂的古文,他也一样能琢磨明白。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要不是有寻龙点穴的金手指在,他就是开馆收徒,也能养活父女俩。 “章孝义……嗯,我明白了,我这边都可以,最近挺闲的。” 毕竟这还没出正月呢,大过年的,除非很着急,要不然也不能跑来拜访他。 当然,甭管在哪个年代,肯定会有那种完全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人。可问题在于,要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信,干嘛要来拜访他?既然是相信的,又不顾忌讳的选在了正月里,还能不是因为事态紧急? 再一想…… “田大娘她是脑子有坑吧?”安父不禁问出了声儿。 彼时,别说田大娘婆媳俩了,连钱管家都离开有一会儿了。安卉刚把待客用的茶盏和点心碟子收拾好,就听她爹发出了灵魂拷问。 安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田大娘又给你介绍对象了?她资源还挺丰富的。” “没,刚才你不也在吗?莫名其妙的跟我说她娘家堂叔的事儿,可人又没怎么样,干嘛非要选择正月里说事儿?” “早先那个青阳镇的,不也一样?”安卉指的是年前那一出。 可那是年前呢,年前有什么好忌讳的?再一个,那位家住青阳镇的八旬老翁是个非常挑剔的人,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赶着时间选墓地。上次压根就没挑完,临走前约了安父年后继续。 所以这两者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安父略解释了两句,回屋搁了拜帖,开始期待下一单买卖上门了。 只隔了一天,章老爷就来了。 算下时间,钱老爷前天刚来过,假如他是当天就赶着回县城的,估摸着到县城后也是入夜了。因此,肯定得第二天才能通知到章老爷。如果他是在昌平镇歇了一晚,昨个儿才回的县城,等于章老爷得到消息还是同样的时间,最多差个半日光景。 如此看来,章老爷确实蛮着急的。 但对安父来说,着急才好呢!这客户越是着急上火,越是愿意出大钱,他离买房的距离才能越近。 照例,安卉泡了茶,又拿了点心。 考虑到那位章老爷这般懂规矩的递上拜帖,同时还是钱大富的朋友,安卉格外用心的拿了好茶叶、好点心,当然这些本来也不是她花钱买的,而是钱家的谢礼。 这会儿天气还冷呢,安卉端着茶盏点心走出灶屋时,就看到陪同章老爷一道儿过来的几个下人,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她心下奇怪,这种事情也要避讳着下人吗?还是这位章老爷规矩特别大?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茶点送进了堂屋里。 章老爷正在讲述自家的情况,见安卉端着茶点进来,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就继续说下去了,并没有让安卉离开。 道理很简单,他是有求于人,让自家的下人避开当然是没问题的,但他还管不到安半仙的头上去。再一个,就算这会儿让安半仙的独女避开了,谁能保证回头她不会从她爹口中得知事情的全貌。 所以犯不上张这个口,还不如大气一点儿。 安卉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她纯粹是觉得,找她爹办事儿不需要保密。 没法保密啊! 旁的事儿也就罢了,家里死人了,怎么保密?当然也可以偷摸着来,但她爹的要求很繁琐的,不光是坟墓的位置要听他的,出殡的日子要听他的,落棺的时间要听他的,还有整个葬礼的排场等等,十分之繁琐。 为此,安卉之前还问过她爹,问你的金手指真就那么麻烦吗? 答案是不,这就是他给自己加的戏。 可别人又不知道的,但凡安父接了这个单子,整个葬礼绝对是轰动一方的,想瞒都瞒不住。 但为了给客户一个美好的体验,安卉在放下茶点之后,就转身去了跟堂屋相连的耳房里,也就是她的房间里。 只是仅有一道棉门帘相隔,基本上除了能隔绝掉外头的冷气外,旁的什么都隔不了。 堂屋里,章老爷继续说自家的情况。 他已经从他已故的老娘,说到了仍建在的老爹。 安卉:……完了,她爹又白折腾了。 据章老爷所说,自打他娘三年前病逝后,他爹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刚开始,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有病的征兆。尤其他爹的身子骨一贯都是很健康的,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哪怕他爹当时就已经六十三岁了,但精力充沛,是县城生意场上出了名的精明老狐狸。 谁知,他娘下葬后不久,他爹就开始出现忘事儿的情况。一开始,忘的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甚至从忘事过渡到了忘人。 起初还是突然想不起某个下人的名字,或者忘了生意场上的老朋友,直到某一天,章老爷已出嫁的三姐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老父亲,结果老父亲却将三女儿当成了大女儿。 再后来,章老爷子直接就把所有人都忘了,连儿子在他眼里都成了陌生人。 …… 安卉一听就懂了,这不是阿兹海默症吗?又称老年痴呆症。这病哪怕搁在他们上辈子也是不治之症,并且会随着病人年纪增长,病情会愈发得严重,直至去世。 她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章老爷的来意。 估摸着章老爷子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尽管这年头不可能对阿兹海默症有准确的认知,不过就算大夫治不了这个病,总不至于看不出来人快不行了吧? 又想到刚才章老爷让下人避开,看到自己时还面露犹豫之情,安卉猜测应该是章老爷太爱面子了,觉得他爹老糊涂这个事儿太丢人,少一个人知道都好。 果然,接下来章老爷就道:“我父亲自从得了这老糊涂病后,性子愈发古怪了,还做出过半夜里非要出门去我外祖家接我娘回来的事儿。可别说我外祖父了,我娘和我三个舅舅都没了,我那几个表兄弟早十年前,就已经搬家去了府城那头……唉,我是拿我爹真没辙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节 这耳房里的安卉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但安父已经快睡着了。 你说你跟他讲这个干啥?他是能治疗老年痴呆还是咋地? 本着对客户的尊敬,安父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在章老爷又哭诉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后,他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敢问章老爷您这次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先说好,我只是一个风水先生,完全不通医术药理。” “当然当然。”章老爷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听说了钱老爷的事儿。您看……您能不能也帮我家老爷子选个风水宝地?” 安父麻了。 又是提前预约! 预你娘的约! 他是真的搞不懂,拜帖上写了章老爷的名字叫做章孝义,这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关键是,眼下还是正月里,犯不上那么着急上火吗? 本来,安父也不会因为预约而生气,关键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架不住一气来三个呢!哪怕不算青阳镇的那位八旬老翁,这也有俩了呢! 大概是看出了安父的想法,章老爷又急急的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我母亲已经过世三年了,还能不能重新来一次?她是葬在我章家祖坟里的,不过我家祖坟很大,如果不合适还是可以迁坟的。假如说,祖坟里也没有合适的,我也可以另外再买一块好地安葬她。不知可否如此?” 安父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题超纲了啊! 尽管他上辈子就拿到了金手指,但碍于政策缘故,他从未始终过,说白了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主儿。偏生,他得到的这个金手指还没有附赠的产品说明书,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一点点的摸索。 当然,自从穿越之后,他也陆续接了不少活儿,甭管钱多钱少,总归是要先实践一番,也好从中摸索出规律来。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摸索出了不少,对金手指的了解也是与日俱增。 问题是,先前找他寻龙点穴的,无一不是家中刚有老人过世。哪怕不是立刻,最多也就三五天。而古时是讲究停棺的,这是因为古代的医学并不能判断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因此正常情况下,停棺的时间至少也是三天。当然,这个时间是由家属决定的,三天是保底,一般都是五天七天的。甚至一些讲究的人家,还要求所有在外的子孙都回家悼念,那这个停棺时间就不好说了,搞不好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他之前碰到过的案例,最多也就是半个月。这里是算上人没了、搭灵堂棚子、通知亲朋好友过来吊唁、停棺结束选好日子出殡、到地头上下葬这所有的流程的。 但三年啊! 您不觉得这个时间有些长得离谱了吗? “安半仙?半仙!” 安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又不能直接说实话,说我经验少,没碰上过这种情况。 他可以不要面子,但不能把人设搞崩了呢! 摸着胡茬子,安父沉吟道:“这个说不好,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 迎着章老爷紧张的神情,安父卖足了关子后,才解释道:“所谓投胎转世,并不是说人一咽气就立刻投胎的。人离魂后,先会漂浮在尸身上方,哪怕搭建了灵堂,尸身被转移到了棺木之中,魂魄其实一直都在。这是因为人刚死,没有习惯离开身体。” 章老爷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看起来更紧张了。 安父继续道:“一直到出殡、落葬,魂魄才会慢慢的习惯离开尸身。在这个阶段,就是牛头马面的活儿了,但这个时间说不好,得看同一时间里,有多少人死了。我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应该是离不开的。” “然后呢?”章老爷都快忘了自己的诉求了,他额间里满是汗水,但明显不是热的,哪怕堂屋里放了炭盆,这大正月的,热个球啊! “接下来就是投胎转世了,可这个时间就更不好说了。正常情况下,投胎转世是要排队的。奈何桥知道吧?孟婆和她的孟婆汤知道吧?” “就是这个意思,要排队的,啥时候能轮到,这个真不好说。假如正好碰上战乱或者灾祸,一口气死了很多很多的人,那就更不好说了。可就算这样,一年半载?应该不至于耽误到三年五载的。但我不敢保证,阴间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生前造了孽,这就更不好说了,得根据造孽的大小,恕罪完毕后才能投胎转世。” 安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娘究竟是哪种情况,除非我亲自去她的坟前瞧上一瞧,不然没法确定。” 章老爷突然起身,随后噗通一声就给安父跪下了。 “半仙!求您去看看吧,万一我娘她一直没投胎呢?甭管这事儿能不能成,只要您愿意屈尊瞧上一眼,我愿奉上二十两的辛苦费!” 第011章 就冲着那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安父答应了章老爷的请求。 不就是跑一趟县城郊外瞧上一瞧吗?像之前,青阳镇那家的事儿也没办妥,尽管人家不可能让他空手而为的,辛苦费给了,又恰逢年前,还送上了不少年礼,可甭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有二十两银子的。 迄今为止,安父做成的最大的一笔买卖,就是来自于钱大富。不过,即便是钱大富,头一次登门拜访可没那么大方。 当然,答应是一回事儿,把人设立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安父跟章老爷约定了明个儿一早就出发前往县城,又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也随口提了一句他堂弟在街角开了一家客栈,当然人家去不去就是另外一说了,他只是真诚的推荐一把,并不搞强买强卖的。 等人走了,安父顺手关上院门,转身就看到他闺女瞪圆了大眼珠子,站在屋檐底下冲着他猛盯。 盯—— “干啥呢?饿了自己拿吃的去。” 安卉还寻思着先前的事儿,迟疑着问:“你刚才那些话都是真的?这世上真有阴曹地府?真有阎王判官牛头马面?真有……” “停。”安父直接打断了她,“来,跟我一起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你是不是傻?这种骗傻子的话也信。” 考虑到这年头的隔音不太好,加上他们这会儿人还在院子里呢,安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动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实在想不出来就回忆一下史诗级巨作。” “啥?” “西游记。” 安卉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噢,原来那些都是她爹编的,还不是胡编乱造的,是照搬了人家古典名著的。 瞅着大冷天的待在院子里压低声音说话也不妥当,安卉索性又去灶屋里泡了一壶茶,还装了一盘瓜子,这才回了堂屋里。 喝茶嗑瓜子,才是冬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然,这也是因为没其他选择了。 安父是个嗑瓜子的好手,一顿猛操作,瓜子去了三分之一:“啧啧,二十两银子,有了这个钱,咱们之后就轻松多了。要是隔壁铁了心的要卖房,咱就买下来。要是他们差得不多,咱们就多给两年房租。就不说旁的,二十出头的秀才公,哪怕他这次没考上,一样是有大出息的。” 听了他这话,安卉更茫然了:“既然这么在意这二十两,你为什么要跟章老爷说,明个儿一早再出发?” “你是不是傻?”安父瞥了一眼傻闺女,“他着急我着急?明摆着他都快急得上吊了,我干嘛要着急忙慌的跟他去县城?再说了,他家祖坟咋可能在县城里呢?城郊都不太可能,估计还得走远一些。就这时辰,紧赶慢赶的往县城里去,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到,都是运气好了。就算到好了,咋地我还能打着灯笼摸黑去章家的祖坟?” 反正甭管怎么说,今个儿都是瞧不到的,那还不如慢慢来。 短时间内被连骂了两句傻的安卉不服气了:“是谁说要对客户如同春风细雨一般的温柔?这会儿又开始折腾人了。” “这不叫折腾人,这叫制造焦虑!” 安父可懂了,就算他本来不懂,跟着别人学还不会吗?当下,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他耐心的解说起来。 拿西游记里的故事和角色吓唬人,包括故意拖时间不着急,全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制造焦虑。 当然,只要编的故事足够生动且吸引人,这第一步就算是走对了。之后,身为半仙当然要摆出姿态来,怎么可能让人一叫就走?不得安排安排,好叫对方知道,他这个安半仙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能耐人! “……要不是咱们家人太少了,时间又太紧了,我还能找托儿帮我吹一吹。弄个预约登记表,再来个工作行程安排,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小卉你微笑的站在门口前台处,一旦有人过来,你就问‘请问有预约吗’?多神气呢!” 安卉木了。 她可不觉得当个前台有什么可神气的。 不过安父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就是假装很畅销,要靠爆手速才能抢到?” “对!我就是跟人家直播间里的卖货主播学的!可惜咱们还差了一些,等往后,我的名声更响亮一些,你就这么干。那话是咋说来着?让他们都卷起来!” 安卉宣布投降,转身拿着一些包装纸走了过来:“不鬼扯了,这些你拿着,都是年前钱管家让人送来的糕饼点心,你反正是要去县城的,帮我多买一些回来。” 拿着一叠明显就是老早就整理好的包装纸,安父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很想提醒闺女,他去县城是为了工作,而且他的工作性质相当得严肃,那是跟死者有关的行当啊!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行叭行叭,我给你带。” 自家的闺女,就宠着呗! …… 次日一大清早,早到安卉被吵醒时,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往窗外一看,兴许是因为窗户纸糊得太厚了,反正从她这屋里往外看,外面是一片漆黑。 安父在外头喊:“你接着睡吧,一个人也别做饭了,吃腻了外头的饭菜,去你堂叔家蹭两顿。只是看个坟头,顶多两三天我就回来了。” 这次的情况跟年前去青阳镇还是不同的,那会儿是给个挑剔至极的老太爷选坟地,去的地方又多,方向还不是同一个,愣是奔波了数日后,依旧一无所获。 可这回怕啥呢?章家祖坟又不能长腿儿跑了。 道理是没错,就是有一点,连安父都没有预料到。 章老爷是真的着急哟! 在镇上还好,一出镇子,马车就开始疯狂往前冲。得亏近段时间没下雪,外头的路面虽然不太平整,但起码没结冰。就是从来也不晕车的安父,差点儿没被巅到吐了。 于是,安父就知道了,章老爷还有事儿没说呢。 不然为啥要这么着急?等着下葬的人家都没他这般夸张!光看他那焦急上火的样子,真看不出来他娘已经没了三年多了。 及至到了章家祖坟,章老爷是火急火燎的领着安父绕过多个坟头,然后……迷路了。 这就很离谱了,即便章家祖坟这边确实道路曲折,周围也没有太多的标识,更不可能像他上辈子见过的公墓那般,一排排的特别整齐有序。但迷路啊,绕来绕去也找不到他娘的坟头呢,这事儿未免有些离奇。 安父没吭声,默默的跟在章老爷身后,偶尔拿眼瞄向周遭。 这一看不打紧,他瞬间眉头紧锁。 像这种家族群葬地,也就是口头上说的祖坟,在选址之前肯定是找了高人来看的。因此,单从风水学上来说,这块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不是宝地,也不至于会差到哪里去。 但所谓的风水宝地,除了选址之外,维护那也是非常重要的。不是说,找块上好的地儿,把死者往这里一埋,然后就当没这回事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许久都不往这里来。 像这种情况,是会严重损害到风水的。 说白了,得有守墓人。 要做的事情倒也不复杂,无非就是隔三差五的将坟包上、地面上的枯枝落叶清扫一下。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也要注意查看有无损坏的情况。还有像墓碑上的字,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墓碑也有可能会出现开裂或者其他损伤,这些都是要注意的。 反而像放供品,倒真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有是最好的,每天早晚放供品供果、上香烧纸等等。这些都属于做了没啥增益效果,但起码不会有任何害处。 然而眼前的种种,却让安父心生疑惑。 章家的祖坟看起来状态可不好,枯枝落叶到处都是,几乎遍布目光所及之处。又因为年前下过好几场不小的雪,而像靠山处,雪可能更容易保留下来,就他刚才匆忙一瞥,就发现好几个坟包被掩埋了,能明显得看出来,上头积雪和枯枝混成一团。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里。”章老爷突然激动的大叫一声,指着不远处的坟头说道,“这就是我娘的坟地了,安半仙您赶紧过来瞧瞧我娘还在不在?” 安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这要咋说呢?但凡章老太太还在,搞不好就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诈尸,随后暴起把这个儿子打死! 几步开外,到处都是各种腐枝,枯叶都堆积到了墓碑一半的位置上。至于坟包那就更惨不忍睹了,只能说,安父挺佩服章老爷还能找到位置。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节 眼见安父一声不吭的看着墓碑发呆,章老爷是想问的,但他又不敢打扰安父,万一安父这会儿在查看呢?因此,他只袖着手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紧张不安的神情,仿佛正在等待宣判。 然而,安父真的仅仅只是在发呆而已。 这年头的坟墓,跟他上辈子的公墓其实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先不说排列整齐这个问题,单就是坟头的造型也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个年代的洛江县一带,除开那些无人墓之外,正规的坟墓都是正前方一个墓碑,墓碑之后是坟包,但这并不算完。在围绕着坟包,是一圈小路的,但又不是那种能通往别处的小路,而是呈一个大半圆弧形,将整个坟包圈了起来。 等于说,这条小道是供后代拿着香烛虔诚的绕着坟包祈祷的,靠里面就是坟包,靠外侧只是高高的墙。 而安父就是对着这条小道在发呆,因为整个小道几乎都被枯枝烂叶所掩盖,非要过去倒也可以,那可真的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 迟疑了一瞬,本着职业道德,他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不过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道路艰难或者嫌脏,而是因为靠外侧的墙体,塌了。 没奈何,他又退了出来,走到了另外一边,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扭头看向章老爷:“你真的出得起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吗?” 章老爷虽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该表态还是得表态:“我章家是比不上钱老爷家,但也不至于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半仙您看……要不我先把辛苦钱给您?” “我觉得,你可以先把你娘的墓修一下。” “什么?”章老爷愣住了。 “她的坟头都塌一半了!你看,看那边,都进水了!”安父就很绝望,他既然是干这一行的,那就表示他是信这个的。退一万步说,甭管信不信这个,又不差钱,就不能把先人的墓地好好修缮一番吗? 关键时刻,他又想起来了。 章老爷的名讳好像是叫章孝义,真他娘的是个大孝子。 大概是因为安父的话太过于直白了,章老爷这会儿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张了张嘴,又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愣是没出声。 此时,安父也已经用了他的金手指。 其实撇开那些装逼的流程,真正操作起来,是相当简便的。他只需要站在坟头前,对着墓碑直接刷光环。至于刷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光环,效果能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命了。 当然,也可以反复的刷,这个就不是看命,而是看安父的心情了。 “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安父神情凝重的看向章老爷,“好消息是,你娘早就不在了,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章老爷本身就很紧张,刚才听说他娘的坟都塌了一半了,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听安父说有个好消息,他刚提起一口气,就听到了后头的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猛咳嗽几声后,才道:“这也算好消息?” “当然咯。就因为你娘早就投胎去了,所以就算坟塌了,她也不知道。这要是她没走,眼睁睁的看着她男人和儿子多年来从不前来吊唁她,任由她的坟头风吹雨打,甚至都塌了半边进了水,还完全不知情。”安父顿了顿,斜眼看去,“你觉得她会怎样?” 噗通一声,章老爷两腿一软,又跪了。 安父才不会让他起来,这不挺好的?甭管人在不在了,跪亲娘的坟头不是很应该吗? 仿佛过了许久,章老爷才吭吭哧哧的问道:“安、安半仙,您怎么知道我和我爹一直没来吊唁我娘?”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怎么我还要跟你解释,我是怎么知道的?”安父没好气的怼了他。 真相当然是推理出来的,毕竟这坟头也荒得太明显了。再结合昨个儿听章老爷说过的,他娘没了之后不久,他爹就得了“糊涂病”。虽然也有新闻上说,某个阿兹海默症患者忘了一切甚至自己,独独没有忘记挚爱,但这种事情才是稀罕的,正常来说,要忘就都忘了。 但安父不想跟他解释,懒得废话。 “那、那……半仙,敢问这三年来,我家买卖一直不顺,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我娘吊唁啊?”章老爷迟疑再三,终于开口说出了实情。 章家当然不至于像安父说的那样,连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都掏不出来,但也确实家境大不如前了。事实上,这两三年里,章家的买卖各种不顺畅,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儿那是接踵而来。又因为章老爷子愈发糊涂了,根本就没办法做事,而章老爷本人…… 说败家子吧,确实没到那份上。但他也的的确确没能耐管家里的这些事儿,是有这份心想将祖上的基业发扬光大,可他没本事啊!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多少年,章家就要彻底败落了。章老爷完全可以预见自己的晚年有多凄惨。 所以,在听闻了钱大富的遭遇后,他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安父。 只要能发财,什么麻烦他都不怕!! 第012章 这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宰他一笔,岂不是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可怜的章老太太? 安父还知道欲擒故纵,先是犹豫了许久,之后又面露难色,直到章老爷都快急到给他磕头了,他才很是为难的道:“你的情况跟钱老爷不太一样,这会儿你要我立刻给个保证,那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嘛,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熟悉不? 就这些话哟,随便哪个忽悠人的神棍都会说的,先逮着个人说印堂发黑,编排一堆事儿,之后再故作为难的表示,能救,但是吧…… 那总不能白救吧? 尽管章老爷这人是个没能耐的不孝子,可他到底也是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哪怕论起做买卖的本事着实没多少,但像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当下,他忙不迭的掏出钱袋:“我随身带的钱财不多,但我保证等回县城以后,一定把余下的钱给半仙您。哦不,我会给双倍!不不,三倍!” 安父不屑的翻了翻白眼:“说好的辛苦费是二十两银子,我既然没帮到你,自是无功不受禄。” “可、可是……”眼见安父不按牌理出牌,章老爷反倒是慌了神。 “关于破解之法,我可以免费告知,但最终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您说,您说!”章老爷猛的醒悟过来了,只要事情能办成,还怕半仙不收钱吗?就算真的不收钱,他大可以置办一些贵重的礼物送上门去。这般想着,他只愈发急切起来。 安父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告诉他,就因为他这三年来,完全不顾及已故老母亲的坟墓,虽说不至于立马遭到报应,但诸事不顺是很正常的,这不是他母亲做了什么,而是老天爷看不过眼,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你若想破解困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三年来应尽的孝心,全部补上。” 章老爷愣住了,稍片刻后才磕磕绊绊的问:“那我应该如何补救?呃,给我娘修个坟?祭拜一下?烧纸钱?放供品?还请半仙明示。” 安父斜眼看他:“这不说得挺好的吗?我还道你不知道怎么做呢。” 撂下这话后,安父扭头就走。 可章老爷还跪着呢,见安父走了,想赶紧起身跟上去,结果因为跪了太久,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来,明明都已经起来了,又腿软摔倒在地。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刮来了一阵风,吹了地上的枯叶糊到了他脸上。 “啊啊啊!”章老爷吓坏了,他连忙手脚并用的往前跑,却因为不小心绊了一下,又摔了一跤。 等他哭喊着跑出祖坟时,浑身已经凌乱不堪,连衣袖、裤脚上全沾了枯叶,显得脏兮兮的。 安父先他一步出了章家祖坟,这会儿正站在马车旁,用分外无语的表情看着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好家伙,什么叫做心里有鬼,他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半仙!半仙救命!我娘她真的走了吗?她她她……” “你娘没打算要你的命,这是老天爷想要给你一点儿小教训。”安父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行了行了,先回城,回县城再说。” 噢,原来是老天爷啊! 只能说,安父可真会安慰人,听他这么一说,章老爷更害怕了,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打哆嗦,一直到进了县城里,听着外头人群的声音,他仿佛才感觉好了点儿。 安父一看这不行呢,神棍骗钱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制造焦虑和恐慌吗? 略一思量,他又提醒道:“假如是鬼魂作祟,这事儿反而就好办多了。我可以帮你,或者更简单一些,去寺庙里求个平安,都成。可你这事儿吧,那就跟鬼魂没关系,纯粹就是你不做人,老天爷看不过眼了,才伸手小小的教训了一番。” 言下之意,别说待在县城里,就算待在寺庙里,该有的教训也逃不掉。 章老爷都快哭出来了。 这天晚上,安父是借住在章府的。其实本来他是准备找个客栈住下,顺便还能逛逛晚市,可章老爷太害怕了,盛情邀请安父入住他家。 为了安抚客户的心,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收钱,安父最终还是同意了。 辛苦费很快就收到了,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安父以拜访老太爷为名,见到了得了“糊涂病”的章老太爷。 尽管不懂医术,但以安父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阿兹海默症患者的经验来看,章老太爷确实是得了这个病,而且看着已经很严重了,并且身子骨也很是不好。 这天晚上倒是无事发生,次日一早,章老爷拿着让人写好的清单给安父过目:“半仙,您看我这么做成吗?” 清单上,列举了章老爷昨个儿说过的所有内容,包括修坟祭奠等等。另外,又添加了不少内容,像去寺庙里祭拜、捐香火钱、请人做水陆法事。 看得出来,章老爷的确是用了心的。 安父挑眉:“你这是一夜没睡吧?” “呃,半仙,您觉得这样可以吗?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行,我可以再改。”章老爷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急切中透着紧张不安,就连嗓子听起来也比昨个儿更嘶哑,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 “差不多了,就一点,我也是建议啊,听不听随便你。” “您说!半仙您说!” “手抄经知道吗?其实对于已故之人来说,钱什么的那就不叫个事儿,重要的是心意。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个风水先生,纯粹就是这么一提,你听过就算了。” “我可以!我可以!” 甭管三七二十一,就如今这个状况,章老爷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但很快问题就来了,手抄经……抄啥呢? 他又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安父。 安父不稀得搭理这不孝子,摆出了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不是要去寺庙里祭拜吗?顺道问一下高僧,请一部经书回来抄,不就行了?”他怎么知道该抄啥经,他只会念一句阿弥陀佛。 好在,章老爷胆子小极了,见安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忙不迭的鞠躬讨饶,又吩咐管家好好招待半仙,自个儿则一溜烟儿的跑了。 “你知道钱老爷家住哪儿吗?钱大富,知道不?”安父也没闲着,让管家送自己去了钱府,目的当然不是找钱胖子闲聊,而是想要打听一些事儿。 钱大富还真不在家,但钱管家是认识他的,当下就派人去铺子里将老爷唤回来,又命人上好茶好点心,亲自招待他。 安父寻思着,洛江县虽然大,但生意人家的圈子应该不算大,况且章老爷还是钱大富介绍过来的,两人铁定相识,或者说两家肯定有交集。如此一来,身为管家同时又上了年纪,钱管家极有可能清楚的知道章家的事情。 当下,他便跟钱管家聊了起来。 这要是问钱家的秘辛,身为管家,肯定是要保守秘密的,绝不能出卖了主子。 但安父问的是章家。 连个磕绊都没打,钱管家就把章家给卖了。 确切的说,是把没出息的败家子章老爷给卖了。 据钱管家所说,钱家和章家确实是世交,曾经两家的家境也是相差无几的,甚至两位老太爷都属于自己打拼出家业的人。 只是,钱家的老太爷在十多年前就将家业交给了长子钱大富。而钱大富虽然也有各种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是有才能的。于是,十多年过去了,钱家比老太爷当家的时候,更进一步。 与之相反的是章家。 章老太爷曾经也是个能耐人,他出身甚至比钱老太爷更差一些,起码后者是县城里小生意人家的儿子,而前者却是乡下的泥腿子出身,全仰赖自己才拼出了后来的家业。 但是,章老太爷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他年轻时候冲劲十足,但在年迈之后,一方面没了那份冲劲,做事愈发保守起来,另一方面就是他没生个好儿子。 “章老爷上头有四个姐姐,他是他父母的老来得子。其实半仙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章老爷和我们老爷是同辈人,可他俩相差了十几岁,就是因为我家老爷是长子,他是家里幼子。我家老爷当初那是天天被老太爷叫到跟前来骂,日日骂月月骂年年骂,甚至火气上来了,还会请家法教训他,那时候我家老爷哟,有几次哭得可惨了……哎哟老爷您回来了!” 钱管家“咣当”一声就给跪下了:“老爷,是、是半仙他好奇……” “半仙还好奇我年轻时候挨骂挨揍的事儿?”钱大富满脸的震惊,但碍于安父在场,他也忍下了没有发作,只摆摆手让管家赶紧起身,“安半仙,您还好奇啥?”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节 “你听他说完。”安父乐呵呵的请钱大富坐下喝茶,又让钱管家接着往下说。 说实话,钱管家是不敢的,但他转念一想,得把章老爷说得更惨一些,才好叫自家老爷消气呢。 当下,他便道:“老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觉得不光出孝子,还出能耐人。我家老太爷当初有多严厉,我家老爷就有多能耐!再看那个章老爷,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是父母老来得子,那叫一个宝贝哟!打小就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结果,自打章老太爷得了病,章家就一落千丈,没本事啊!别说把祖宗基业发扬光大了,他连守住这份家业的能耐都没有!” 钱管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关于章老爷没能耐的事儿,其中还举了不少例子,都是看似稳赚不赔的买卖,章老爷就是能搞砸了。 再就是,章老太爷以前也积攒了不少人脉。按理说,即便人走茶凉,也不至于凉得那么快。况且章老太爷不是一下子就病得那么重的,刚开始还是能做事的,也有人卖他的面子。 可惜,丁点儿用处都没有,章老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连诸葛孔明这般能耐人都拿阿斗没辙儿,老一辈儿的那些故交又能如何呢? 当初差不多的家境,如今两家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情分依旧是在的,这就是为什么章老爷求上门去,钱大富就算心里不得劲儿,但还是帮着递了拜帖,算是仁至义尽了。 …… 听到这会儿,钱大富也明白了:“半仙您这是为了章孝义来的?他到底所求何事?没听说他家老太爷快不行呢。” “他求我看看他娘的墓,我去看了。”安父才不会帮着隐瞒,再说这事儿也完全瞒不住。本来兴许是可以的,毕竟没人闲得慌跑去章家的祖坟,可之后章老爷要找人修坟、祭奠、做法事等等,基本上就是把事儿摆在了明面上。 以钱大富跟章家的交情来看,他迟早会知道的。 当下,安父就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他的意思呢,想当第二个你,只要能发财不惜一切代价。我告诉他,他跟你的情况不同,先不说发不发财的事儿,我让他赶紧把他娘安置一下。坟都塌了一半了,里头都进水了,我看他是脑子进水了吧?还求先人保佑呢,想得真美。” 钱大富露出了大无语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后,才牙疼一般的捂着腮帮子:“章孝义啊,他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三十好几比我还大的孩子?”安父目瞪口呆。 “他命好,爹娘宠他,另外还有四个姐姐,都嫁得不错。这两年来,要不是他的几个姐夫一直在背后托着他,章家的家业早就被他败光了。这事儿……”钱大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章孝义的几个姐夫。 章孝义的四个姐姐年岁都不小了,长姐都快五十了,最小的姐姐也有三十五六了。因此,她们都是在很多年前就嫁出去的。又因为嫁的不是本县人,回娘家的次数真不算多。而且,依着他们这一带的规矩,虽然确实没有规定出嫁女不可以去祖坟祭拜,但也的确没有强求。 只能说,正常情况下,就算出嫁女回娘家,也是去祠堂里祭拜先人,不会特地跑去郊外山上的祖坟那边。 “安半仙,我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姐夫,会不会影响您的买卖?”钱大富犹豫了一下,索性问了出来。 说白了,就算章孝义的几个姐夫都很能耐,但离得远了,实际上也没太多的交集。但安半仙就不同了,钱大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认为自己将来还会麻烦到半仙。 所以,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谁,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安父笑道:“他求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平安,他是想成为第二个你。放心,除非他歇了发财的心,不然肯定还会求上门来的。” 见钱大富像是要做什么,安父又道:“章家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忙你的吧,让钱管家陪我就行。” 钱大富确实非常忙碌,通知章孝义姐夫的事儿可以让别人去办,可像跟县衙门、县学等等地方打交道的事儿,那是必须由他亲自出马的。 听到这话他正准备起身告辞,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一顿:“钱管家。” “诶,老爷您吩咐。” “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就别老挂在嘴边了。”钱大富面带威胁的看了管家一眼,“半仙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带他去街上逛一下,去咱们铺子里瞧瞧有什么需要的,知道了吗?” 钱管家点头哈腰的表示知道了。 于是,隔了一天后,安父坐在钱家的马车上,带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昌平镇。 章家的事儿那就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况且安父也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多信任一下专业人士不好吗? 像他就很有自知之明,逛街买完东西后就折返回家,耐心的等待着章老爷的再度登门拜访。 第013章 安父回来这天,安卉正在客栈那头,跟傅奶奶说着话儿呢。 自打安堂叔说上了亲事后,整个客栈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空气间全是快活,连傅奶奶也不嘀咕安父为啥不再找一个,以及安卉咋样都做不利索的女红了。 如今的傅奶奶只一个念想,赶紧把儿媳妇娶回家。 据说,两家已经互相见过了,双方都没什么意见,算是定下来了。但真正的小定、大定还没走,另外就是依着这一带的习惯,两家说亲还是要合一下八字的。 本来找安父就可以了,风水先生那也是会八字算命的,甭管是否精通,但只是简单的看一下两人的八字合适与否,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安父是安堂叔的堂哥啊,妥妥的男方家里人。这也就算了,想来两人真要是八字不合,安父还是会说实话的,毕竟这玩意儿坑的不是其中一方,而是双方一起坑。但别忘了,田大娘最初是想把她娘家侄孙女说给安父的。 安家这边尴不尴尬暂且不提,女方娘家那头还是想避一下的。 也因此,左耽搁右耽搁的,一直到前个儿,才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八字里头合了六字,属于极好的姻缘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傅奶奶这提着的心,可算是彻底落下了。 不过紧接着,她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娶媳妇儿要忙活的事儿可就太多了,他们家没有自个儿的产业,娶媳妇儿也只能在这客栈里。偏这客栈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哪怕时常打扫维护,仍然处处显得十分陈旧。 娶媳妇儿可是大喜事儿,傅奶奶一等到那头传来的消息,立马找了几个能工巧匠,要把客栈里外都仔细收拾一遍。尤其是客栈里最好的那个房间,得收拾出来,再打一屋子的新家舍,到时候就给小俩口当新房住! 她这头忙着呢,安卉在家里无聊了两日后,也跑了过来,正好帮她打下手。 其实安卉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她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客栈的大堂柜台后头,万一来了客人,也好帮着招待一下。另外,她对外的人设是识字的,有什么要紧事儿,还能帮着记录一笔,虽然她写的毛笔字是大粗傻,但总归是看得懂的,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而安卉本人也觉得这活儿不错,提前先实习一下,等回头她爹把第一桶金攒够了,他们父女俩也可以盘下一处小铺子,专门做殡葬买卖。 正忙活着呢,安堂叔从外头进来:“小卉,你回家去吧,我刚看到你爹回来了。” 安卉一面嘀咕着这回动作还真快,一面绕过柜台,跟堂叔道了别,随后一溜儿小跑的回家去了。 结果,还没到家呢,才刚靠近巷子口,她就看到了熟悉的马车、熟悉的人影、熟悉的礼物…… “爹!”安卉大叫一声,“您不是去章老爷家吗?这是钱家的马车吧?”还有钱家的下人,尽管钱管家没跟着来,但随行的仍是个熟面孔,尤其是马车夫,她都认熟了。 “先搬东西。”安父招呼一声,喊闺女回家开门,有话回头再说。 安卉倒是照办了,先一步回家开了院门,又将堂屋的门打开,敞开大门欢迎客人送来重礼。 钱家的下人跑了好几趟,才将东西都搬了进来。这次,他们可没给安卉买凉茶的机会,搬完东西直接开溜,喊都喊不回来。 及至人都散了,安卉才神情复杂的看向她爹:“又上钱大胖家里打劫去了?” “人叫钱大富!外号钱胖子!钱大胖又是什么鬼?再说他都瘦下来了,不过我估计,再养上两三个月,又该胖了。我这回见他,就发现他已经开始往圆下巴发展了。”安父顺手指了指搁在堂屋饭桌上的那一堆,“这些都是你要的,钱管家亲自带我去的,他说上次就是那家买的,所以一定错不了。” “所以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了去章老爷家打劫的吗?临时更换了目标?”安卉一脸的想不通。 安父顿时想起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去帮我放好,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呢。本来他还想加倍、三倍给我的,被我拒绝了。” “噢。”安卉接过钱袋子,脚步轻快的去了她爹那屋,熟门熟路的打开樟木箱子,将钱袋子里的银锭子放到了专门藏钱的小匣子里。 “……你就不好奇我为啥拒绝吗?” 安卉刚把银锭子放好,就听到了她爹的话,心说我当然好奇,就是因为好奇才不问的! “爹您先来杯茶?正好,钱管家买的这些点心,不管是单吃还是配茶吃,味道都十分得好。” 在安卉的故意漠视下,等她泡好了茶,又拆开礼盒点心拿出来装盘端上桌时,她爹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一般的全说了。 重点当时活久见之不孝子专辑。 讲道理,搁在他们上辈子,像这种好几年都不去给长辈上坟的人,其实真的挺多的。这也是因为现代人很多都不在乎这些了,再就是年轻人很多都在大城市里,像清明节或者长辈的忌日,又不能休假,哪怕请假半天一天的,那也完全来不及。再就是,多数人给长辈选的都是公墓了,每年都交管理费,节假日或者特殊纪念日,也可以花钱买到服务。 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尽孝。 依着安父的看来,哪怕是云尽孝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孝顺了,结果跟章老爷一比,云尽孝的人们可真是天大的孝子了。没见章老爷他自个儿不上心,也没让下人帮着看顾修缮。 简直就是,既不出力也不出钱,结果大难临头了还指望已故的亲娘能够保佑他发大财。 说真的,去做梦吧! 梦里什么都有。 …… 安卉听得目瞪口呆:“那爹你帮他了吗?等等,他是想给你双倍、三倍的钱,让你帮他,对不对?你为了不让他这种人发财,所以就没收额外的钱。我猜对了!” “你猜、你就没猜对过任何事儿!”安父嫌弃极了,“闺女啊,你没事儿还是别推测了,反正你推测都是错了。难怪你爹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如果钱财是粪土,那么我愿意当一个挖粪工人!” 啊这…… 突然吃不下了呢。 安卉果断的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做出一副乖巧聆听状:“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收钱的?” “放长线钓大鱼,舍小钱发大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不是没办法给章老太太的坟头刷上光环吗?如果能,再多的钱他也收了,眼下确实是不能。安父还想做长久生意,坑钱倒是没啥,重要的是将事情给办成了。 看钱大富就明白了,有本事才能一次次的坑到钱。那章孝义到底跟钱大富有所联系,因此他更加谨慎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蠢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这一番话说出口,安卉只一头雾水,思量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就是骗钱可以,骗人不行呗。爹,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原则的神棍大忽悠!” 安·有原则的神棍大忽悠·父:…… “你刚跑哪儿去了?我坐马车路过客栈那头,在忙活啥呢?” 这么明显的岔开话题的行为,安卉当然是看懂了。不过也无所谓,她随口说了女方那边已经合算完八字的事儿,又说傅奶奶准备将客栈来个大整修,再将客栈内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安堂叔当新房。 “……听说已经去打家舍了,新的架子床、大衣柜、斗柜、桌子、凳子,反正新房里的东西全都得是新打的。对了,还有料子,傅奶奶让我问你,家里有没有用不上的新料子,便宜些让给她。没有的话,她想托你下次再去县城时,帮她买一些回来。” “料子肯定有,但不适合新娘吧?”安父也不太确定,让安卉自个儿去翻找一下。 安卉还真去翻找了,结果翻出了一堆色泽暗沉的绸缎。 认真回想了一番,确定这些都是年前钱大富坐牢期间,钱管家让人送来的。 料子是好料子,只是那个颜色哟,就不说年轻姑娘家了,哪怕是安父好了,穿上这种颜色做成的衣裳,保准瞬间老了十岁。 “爹,你说钱管家是不是把钱胖子的衣裳料子拿来直接送你了?” “本来兴许是有可能的,可你都这么猜测了,那肯定不是。”安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背着手往外头走,“你慢慢折腾吧,我去一趟客栈。” 安卉气呼呼的先把料子归整好,随后才将这一趟安父打劫回来的礼物,分门别类的整理放置妥当。 跑了一趟客栈,安父问明白情况后,倒是给了个完全不同的建议。建议衣裳料子可以普通一些,镇上卖布料的铺子里买一些质量尚可颜色喜庆的料子就可以了,犯不着买太好了。要是想要表达对未过门媳妇儿的喜欢,完全可以去银楼里打两样首饰,花样都不需要太复杂的,简简单单的银镯子、银簪子就可以了。 傅奶奶原就是想向亲家表示自己很看重这桩亲事,一心想要做到最好,这才又是大肆整修客栈,又是布置新房,还准备狠狠心花大价钱买好料子做衣裳。 但安父的意思是,花再多的钱搞装修,那也不是花在新媳妇儿身上的。主要是这个客栈还是租的,虽然房东产业颇多,连房租都是让下人来收取的,但这终究不是自家的产业,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呢? 打新的家舍倒是没啥,因为像架子床、大衣柜这种东西是可以搬走的,而且这年头的木匠可都是老手艺,上好的家舍那是用上几十年都不会坏的。 至于买昂贵的衣裳料子就比较扯了,哪个年头的衣服它都不保值呢!除非是那种珍贵的蚕丝金缕这种料子,但这玩意儿就算县城里有,那也买不起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节 在安父的建议下,傅奶奶当天就跑了一趟银楼,先买了一个银镯子,上头只有最简单的祥云花纹,又买了一根银簪子,簪子上是梅花纹。最后,在银楼伙计的推荐下,本着买都买了的想法,又多添了一个梅花形状的银耳环。 当然,衣裳料子最终还是买了的,就是红色的棉布,直接扯了一大匹。 大概是这边的诚意足够了,安堂叔的婚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至二月底,小定、大定都已经走完了,只差最后成亲了。 成亲的日子选在了四月十二,据说是找了高人算得黄道吉日。同样的,还是没请安父帮着看日子,倒是安卉听了消息后,回去问刚从外地回家的安父,问他这个日子好不好。 刚回到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安父,顺口就道:“四月十二好啊,那天宜修坟。” 安卉:…… 她突然就理解未来堂婶的娘家人为啥不找她爹了,这根本就不是避嫌不避嫌的问题,是风水先生管不住他那张嘴。 “那天除了宜修坟外,还宜什么?” “订婚结婚领证……就是宜嫁娶,也宜求嗣。”安父想了想,又道:“忌开业动工装修置产搬家,反正那天的宜和忌,都跟你关系不大。” 说着,他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青阳镇那个老大爷啊,我都快喊他大爷了。说真的,跟他待一块儿,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个房屋中介,倒霉催的房屋中介和挑剔难缠的客户!” 安卉懂啊,从那次县城回来后,没隔两日,安父就被青阳镇的那户人家接走了,为的还是挑选坟地的事儿。 结果,眼瞅着安堂叔的媳妇儿都快进门了,青阳镇的八旬老翁还没把坟地看好。 “你也理解一下人家老大爷,这房屋中介没成交又没钱的,你起码跑一趟就能拿到钱。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再说了,这房子买错了还能卖掉重买,坟地没选着合心合意的,万一人家将来找你要售后了呢?” 在安卉的全力安慰之下,安父当场气傻。 不过,也因为如此,在接下来的又两次看坟地的过程中,安父更加耐心了。挑剔就挑剔吧,入手之前挑剔,肯定要比买到手后再来找售后要好。 转眼就到了四月里。 初四这天,安父问了安卉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知道今个儿宜什么吗?” 安卉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如今过日子过得既不知道今个儿是初几,更不知道是星期几,几月几日就更为难她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我告诉你,今个儿是四月初四,宜招赘纳婿!”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高呼声:“安半仙!安半仙!半仙啊!” 安卉这下笑了:“今日宜发财!” “你可闭嘴吧,你猜的永远都是错的。”安父气呼呼的走上前几步,“你是哪家的?” “章、章家。县城章孝义老爷家。”来人是个生面孔,不过他很快就掏出了拜帖,安父接过来一看,确实是章老爷亲笔所书,跟上次托钱大富捎来的拜帖几乎一样。 不等安父开口发问,来人就哭着说了来意。 章家老太爷没了。 安父心里也有数,毕竟要是给章老太太修坟祭拜做法事,第一不用特地找他,第二也没必要哭成这样,老太太人都走了三年多了。这冷不丁的跑来嗷这一嗓子,必然是刚发生的丧事。 “小卉,帮我把出差包拿过来。”安父收了拜帖,对闺女吩咐了一声后,又问来人,“是坐马车过来的吧?” “对,请半仙上马车,咱们得立刻走。我家老爷说,事后必有重谢!” 说话间,安卉也把包袱拿出来了。因为安父经常会不定时的跑出去,要是像帮着选坟地这种事儿,还能缓一缓,但像突发的丧事,那就没办法了,得立刻出门。因此,安父提前准备了个出差包,常用的东西都另外备一份,省得出门前还要重新收拾东西。 拎上东西,临出门前,安父犹豫了一下,回头对闺女叮嘱道:“按说出殡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但这个也不好说,我记得章老爷有几个亲姐姐远嫁外地。这样吧,要是四月十一那天,都没把事儿搞定,我让人捎个信回来,到时候你替我参加你堂叔的喜宴。” 安卉点头应道:“我记下了。不过爹你也太小心了,今个儿才初四呢!往常不是两三日就能办完吗?到时候你肯定能赶上的!”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安父一个踉跄,等他稳住身形后,怨念的回头看了一眼闺女,默默的对自己说,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揍不能揍。 直到安父走得没影儿了,安卉还是没想明白。 她觉得自己这次推测没错啊,哪怕按照停棺七日的风俗来算,最晚四月初十也该出殡了。 还有一点,章老太爷不一定是今个儿才没的,安父这边反而不是最要紧的,第一时间通知的应该是亲朋好友。搞不好,章老太爷都没了好几日了。 果然,两天后,安父就托人给家里捎带了口信。 大意是,章老太爷其实是初一没的。而且章老太爷也不是突然就没了的,先前就已经病重了。也因此,章家那四个早已出嫁的姑奶奶,早早的接到了消息,陆续赶了回来。 章老太爷出殡的日子就定在了初六这一日。 也就是口信送达的同一天。 第014章 初六这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起来,章家这边已经一切就绪,孝子贤孙前头开道,撒着纸钱领着棺木,还有一大群来送葬的亲朋好友们,以及前来做水陆法事的能人们。 当然,章家要比别人家多一个特殊人物,那就是安半仙。 其实按理说,风水先生还真不用跟着出殡的队伍,只因通常情况下,风水先生要做的事情多半是选找风水宝地,选好具体建造坟墓的位置,还有安排好出殡的日子、落棺的确切时辰等等。 但谁让安父多了一道程序呢? 他跟他闺女说,每一次都会在墓碑前刷上光环,其实这个说法是他自己的理解,但还有另外一种理解。 感觉就跟在给坟头开光一样,只是这个说法不太好听,他就学着人家手游里的说法,改成了刷光环。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前头那些繁琐复杂的流程,其实全都不重要,独独最后一个刷光环,才是至关重要的。 但形式还是要走一遍的,不然怎么显得他比旁人更神神叨叨呢? 原本,章家对老太爷的丧礼就很重要,还在灵堂停棺时,就将一切做到了极致,连带老太爷躺着的那个棺木,都是有年头的上等好料子。除此之外,那是该省的地方一样都没有省,要是不知道章家的内情也就罢了,知道的都在暗地里琢磨着…… 咋滴?日子不过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酷,但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活人还是要比死人重要的。这人都没了,再说章老太爷的寿数也不算短了,好像都已经六十七八了,搁在这年头,上了六十岁都算是高寿的。 在这种情况下,追求风光大葬是没错,但将家底全部压上去,是不是就有些离谱了? 但凡知晓内情的宾客,都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自打三年前,章老太爷越来越糊涂后,新的一家之主章孝义章老爷,压根就没办法撑起这个家。 原本,只要他老实一点,不会做买卖也是可以盘出去的。像商船就可以租给别人做买卖,或者干脆卖掉也能收拢一大笔钱。做着买卖的店铺也可以将原先的买卖结束掉,转手租出去照样能吃到租子。或者将活钱收拢一下,多多的采买田产,当个小地主也是很好的选择。 可当时,才刚到而立之年的章孝义,却是早已按耐不住一展身手的想法,一接过家中买卖,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结果可想而知,毕竟章家已经败落了。 甚至用钱大富的话来说,没点儿本事都不可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把家产败落到这个地步。 钱大富是有怨念的,按说他跟章孝义相差了十来岁呢,两人也没有任何过节,就算有好了,那也是章老太爷拿钱大富举例子,对于章孝义而言,钱大富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事实上,章孝义对钱大富反而没有任何怨念,是钱大富烦死了这个败家子。 原因有些奇葩,去年那会儿还没有过世的钱老太爷,虽然那会儿身子骨已经不太好了,几乎走不动道儿了,但他依旧听说了老友家的事儿。于是,趁着自个儿的精神头还行,他见天的将钱大富唤到自己跟前,拿出最后的力气骂儿子。 ‘你要是敢在老子死后败光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没?章家那个就是你的经验教训!你娶媳妇儿晚,生娃也晚,要是我那大孙子以后不学好,老子从地里爬出来也要收拾你!’ ‘记住了啊,守住家业!要守住啊!’ 反正直到钱老太爷咽气之前,都还在嘀咕这个事儿。别家老人过世前,留下来的临终遗言,无一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对家人后代的不舍。独独钱老太爷他不按牌理出牌,临终前非要老妻当着他的面,拿戒尺好好的收拾了一顿儿子。 看到中气十足打儿子的老妻,以及疼得五官扭曲却不敢逃跑的儿子,钱老太爷心满意足的阖眼离去了。 你说这叫钱大富怎么能看章孝义顺眼呢?能直接打击报复,已经算是他有理智了,毕竟人家章孝义也不想当这个败家子,但道理谁都懂,就是不能拦着他怨念。 于是,这次也不知道是赶巧还是钱大富故意为之,反正章老太爷人没了,他压根就没来灵堂祭拜。 尽管钱大富本人没来,但钱家还是派了人过来的。有安父熟悉的钱管家,也有上一次给钱老太爷垒坟头时见过的钱大富儿子。 钱家少爷今年才十五岁,光瞅着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来那是钱大富的儿子。 当爹的膘肥体壮,当儿子的却是个玉面小生。 对此,安父认为这是儿子长相随娘,然而钱管家却私底下告诉他,钱少爷甭管是模样还是身段,简直就跟钱老爷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安父:…… 时间确实是一把杀猪刀。 看到钱家人,安父还上前略聊了几句,钱管家表示少爷也就是过来祭拜一下,算是全了两家的情分。但出殡那一日,只有钱管家会带人过来,算是凑个热闹。 跟钱家做法类似的,还有很多人家。 因为安父得到消息赶来县城时,已经是初四傍晚了,因此他并不清楚前头几日是否有章家的故交亲自前来拜祭。但可以肯定的是,初六出殡这一日,尽管来送葬的人不少,但放眼望去,除了章家的亲眷外,宾客皆是体面下人的打扮。 所谓体面下人,多是指各府的管家、铺子里的掌柜,也有个别让远亲来代替的,总之完全没看到正经主子。 哪怕安父不清楚章家的现状,都能猜到章家非但败落了,还在故交心中没了份量。 所幸,章家早已出嫁的四位姑奶奶都赶来了,在送葬队伍里,哭得伤心不已。 但所有人都没办法跟章孝义比。 这位被县城商户圈子里,盖戳为败家子的章老爷,从老太爷没了之后,就一直跪在灵堂之上,从嚎啕大哭到泣不成声,最后甚至几度哭到晕厥过去,将一个悲痛欲绝的大孝子表演得淋漓尽致。 安父一面跟随一面看戏,看的就是被两个身强体壮的下人搀扶着走的章老爷。 说真的,挺不容易的,毕竟从县城章府走到章家祖坟,路程不是一般般的远。偏生习俗就是如此,送葬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往坟地里去的。当然也可以用车马运送,只是如此一来,就显得心不够诚。 像章孝义章老爷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孝子,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干的。 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从天微亮走到了天敞亮,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章家祖坟外头。 瞅着焕然一新的章家祖坟,安父嘴角微微抽搐。 但已经到了他的主场,那必须得上呢! 跟上次来截然不同,这里早已被安排妥当,不光章老太太的坟头被修缮一新,章家其他先祖的坟墓也被打扫修缮过了。就连原本被枯枝烂叶完全覆盖的小道,也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加上这会儿都已经四月里了,天气也早已转暖,阴暗恐怖的祖坟里彻底变成了阳光明媚的风景地。 安父对着这前后几乎判若两地的章家祖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而章孝义则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只是一口气刚松出去,随即他又将心提了上来。 假如按照安父所说的那般,单纯只是修一下章老太太的坟头,再找人打扫一下,那确实是花不了多少钱的。哪怕算上请人念经、捐香油钱、做水陆法事等等,全加在一起,对于章家来说,那都是小钱。 然而,章孝义却是将整个祖坟都修缮了一遍,连原本泥泞的小道,都让人采买了鹅卵石,仔细的铺设妥当。还有章老太爷丧事上的花费,总总加在一起,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倒不至于连日子都过不了了,但确实这一笔钱出去后,直接伤筋动骨。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非但如此,还准备了一样厚礼,位于昌平镇附近的十亩良田,打算拿这个当作是让安半仙为他做法发财的谢礼。 之所以拿十亩良田当酬谢,是因为他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现钱了,十几两乃至几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但他觉得拿不出手。赠送田产就不同了,那些是早些年老太太置办下的,每年的出产也不丰厚,但田产本身是值钱的。尤其最近这些年洛江县一带那是风调雨顺的,上好的良田已经卖到了十五六两银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节 尤其是连成一片的十亩良田,那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拿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甭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非常厚重的谢礼了。 不过,这么一来,章孝义可真的是孤注一掷了。 如果做法失败,他没办法像钱大富那般发财、发大财,那么章家就完了,他也彻底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安半仙,在顺利落棺后,半仙亲自上前,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一捧土,洒在了棺木之上。 …… 安父就是意思意思的盖把土,除了他之外,跟章家关系密切的人,也会这么做。等这个流程都走完了,就是真正干活的人,拿着铁锹一下又一下的将土填上,把坟包垒起来。 及至一切都已完成,墓碑也已立好,后代皆按照长幼顺序拿着香烛虔诚的绕着坟包走了一圈,挨个儿在墓碑前磕头后,终于舞台又交给了安父。 这个时候,章孝义已经完全站立不住了。毕竟在灵堂上跪了好几天,又哭了好几日,虽然肯定是吃过喝过的,但到底不曾好生休息,再加上走了这么久的路,他彻底撑不住了,半跪半坐在地上,拿手捂着脸不断的哭泣。 他的四个姐姐也陪在他身边,当然还有他的妻儿。 安父倒没关注这些,他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直接询问,喂,你想求个啥特效? 不可能的,章老爷也是要面子的,这毕竟是他亲爹的落葬之礼,哪儿能大喇喇的说,我要发财、发大财! 但安父还是了解了,应该说是提前了解过章孝义的需求。 说白了,就是想成为钱大富第二。 这个梦想还挺伟大的。 回想一下钱大富,他确实是发财了,但麻烦事儿还少吗?进了县衙大牢、被县太爷提审用刑、还在牢房里过了一个终生难过的跨年夜。 简直就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苦了钱大富一个,造福了钱家所有人。 既然章孝义有这份心,安父决定成全他。 对准目标,开启光环…… 安父回忆着上一次的程序,不是钱老太爷那次,还有往后一回,是别的镇上的。那家给的钱不算多,但安父还是接受了那一单,只因对方没有特定的要求,反正就是祈福呗,求先人保佑自己。 于是,安父给那家的当家人刷了个长寿。 这玩意儿短时间还看不出来,毕竟那人瞅着也就五十几。既是长寿,不到八十能算长寿吗?像章老太爷这样的,只能算是正常的寿数,远不在长寿之列。 没有特定的祝福就很容易,随机嘛。 假如想要求个有针对性的祝福,那就要看运气了,一次不行倒是可以试第二次,只是两个光环不可以同时存在,后刷的光环会覆盖掉前面那个。 这也是为什么安父之前总是劝钱大富好好考虑一下,迁坟不是唯一的选择,完全可以换一个光环嘛! 但还有一个问题,安父每天的刷光环次数,被限定在了三次以内。 也就是说,如果连续三次都没有刷到对方心心念念的特定光环,要么等第二天再来,要么就这样吧。 安父的预想是,三次都没中,就代表老天爷不让章孝义发财,那就没办法了,最后刷出来的光环是啥就算啥,他也没辙儿。 …… 在经过了冗长的“只动嘴皮子并不出声”的瞎念叨后,安父终于出手了。 第一个光环是什么呢? 安父定睛一看! 铛铛铛! 啥都没有。 这不就尴尬了吗?还好,除了他本人之外,谁不知道他干了啥,最多也就是看到他念念有词了半天后,突然两眼一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父眨巴眨眼睛,看着并没有刷上光环的墓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旁的人虽然也看到了他在墓碑前面发呆,但也没人出声催促,主要是大家也不知道他咋了。 又过了片刻时间,安父重新开始做法,再度念念有词。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完全将眼睛闭上,而是半眯半睁着,活像一个忘戴眼镜的高度近视眼,然后又一次召唤出光环往墓碑上一丢。 这次,他真的看清楚了。 光环是有的,而且他也非常准确的丢到了墓碑之上,还是格外精确的落到了墓碑上章老太爷的名讳上面。 然后,光环消失了。 安父再度陷入呆滞之中。 假如他的金手指劈叉了,那难道不应该直接连光环都消失吗?为什么明明有光环,也准确的落到了墓碑上,却突然没入墓碑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墓碑还能吃掉光环? 迷茫的看了墓碑好一会儿,安父迟疑的转身看向章家的人:“呃,我能问一下,你这个墓碑哪儿买的?找谁刻的字?” 章孝义这会儿还半跪半坐着呢,乍一听到安父这话,愣是没缓过来,还是一旁的管家帮着回道:“是城北的那家刘巧匠,石料也是他家买的。对了对了,跟去年过世的钱老太爷用的是一样的,这是我家老爷特别叮嘱过的。” 噢,钱老太爷同款墓碑啊! 那就没事儿了…… 才怪!这事儿大发了! 假如说,墓碑和刻字都没有任何问题,那为啥会吞了他的光环?这个难题要是不破解,他还怎么在风水界混下去? 安父的表情管理能力还是很过硬的,哪怕心中惊涛骇浪,也愣是没表露出来。 他只一派淡定的转身面向墓碑,心里把各路神佛都念叨了一遍,最终凝神静气召唤光环…… biu~ 丢! 常言道,事不过三。安父瞅着再度被吃掉的光环,这次他不犹豫了,他选择躺平放弃。 “这单买卖我不接了,我放弃,你们另寻高明。”骗人是不可能骗人的,他可是一个有原则的神棍大忽悠,“先说好,我技不如人,这次一文钱都不收,告辞!” 上次的钱是帮着看章老太太的坟头,因此属于特地跑一趟的辛苦费,并不是祈求先人保佑的钱。 而这次的钱,还没有结算呢,安父琢磨着,要么就是他这边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章家出了问题。但人生难得糊涂,做什么非要刨根究底呢? 溜了溜了! 丢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章家人以及特地前来送葬的宾客们,安父转身拔腿就跑,看他那背影完全就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问题是,在场的还有钱管家呢! 钱家主子是没来,但他一个管家不得过来呢?他非但来了,还带了俩管事凑人头,偏巧甭管是他还是那俩管事,都是认识安父的,也清楚的知道钱大富对安父有多推崇。 那半仙都跑了,他们还能忍住不跑? “章老爷,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那个这个……怎么了啊?我也有事儿,回见回见!” “诶!等等我们!告辞!”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除了章家和几个姑奶奶家的人,旁的宾客全都作鸟兽散。 第015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留下来的这些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章孝义怪叫一声,随即直接晕死过去。 其实,哪怕到了这会儿,那些宾客都尚未走远。毕竟章家祖坟范围也不小,且还无法行车,就这么一大帮人,都要从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离开,没有两刻钟是走不完的。 只这般,章家祖坟里发生的事儿,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不消半天工夫,洛江县的大街小巷里,就开始传出各种关于章家的流言蜚语。 有说章老太爷造了孽,所以临老才得了怪病,还使得章家这两三年里生意各种不顺,到如今甚至不能算是家道中落了,而是距离彻底败落已经没几步远了。 也有人替章老太爷打抱不平,说老太爷没得病前,可没少做帮衬乡里的好事儿。要知道,章老太爷是靠自己发家致富的,他原是乡下人,待发达后却不曾忘记乡里,又是修路又赠粮,还置办了不少土地,白给亲眷种。就连那位已故数年的章老太太,在生前也没少开粥棚施粥赠衣。 像这样的好人,怎么就造了孽了?说话得凭良心!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就有人开始嘀咕,莫不是那风水先生在骗人? 其实这个说法反而是最令人信服的。 原因也很简单,哪怕在这个封建迷信兴旺的时代里,这有本事的玄门之人是有不少,但更多的却是打着玄学旗号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那个风水先生是骗子,他为什么要自认技不如人呢? 讲道理,所谓的祈求保佑,除了他本人,谁又能明确的知晓真假呢?当然,前头钱大富的事儿确实好像有些说道,但单独的一个案例又能证明什么呢?谁知道这是不是正好赶了巧? 安父先前接的单子也不少,但效果立竿见影的,还真就只有钱大富一个。 像之前,有保佑长寿的,有保佑天降姻缘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增益,但无一是能立竿见影的。就说章老太爷前头一个,人家求的是寿数,但这个要怎么算呢?过个几十年再看效果如何? 也因为先前的案例不是那么分明的,安父的单子才没有那么多。换言之,他要是帮人求的都是能立刻见效的,他家门槛早就被人踏平了。 从这个角度得出结论,他完全不需要多嘴说实话,装模作样的把事儿办了,成没成旁人又不知道的。 退一步说,章孝义求的是发财,他要是之后真的发财了,铁定少不了给安父的好处。反之,他要是没发财,他也没这个能耐找安父算账。 县城里的闲汉们,怎么寻思都觉得这事儿不对。 假如说,风水先生没骗人…… 那乐子可就大了。 关键时刻,钱管家还搞了事儿。他听底下人说了外头的传言,顿时就替安父打抱不平,放话出去,说安半仙是有真本事的,反正他家老爷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十年前的洛江县,那么钱家和章家是平起平坐的两家。哪怕搁在三年前,两家虽有差距但好歹也能说上话。 可惜,到了如今,钱管家的话都比章孝义来得管用多了。 而此时,钱管家命人放话出去后,又颠颠儿的跑到了安父跟前:“半仙你再多留两日,你可不能立马走了,回头他们章家还不定编排什么呢!” 本来,钱家也没必要插手这个事儿,但仔细想想,当初章孝义就是托钱大富帮着介绍的。那这事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章家凉了也就凉了,钱管家就怕下次他家老爷再出啥事儿,安半仙撂开手不管了。 那多亏呢! “你家老爷人呢?”安父也确实没有忙着离开,比起这单生意没成,他更迫切的是想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有没有出问题。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节 其实也是一个意思,他也认为章家凉不凉都无所谓,他的金手指还在就行。 钱管家:“我家老爷是真的不在县城里。” “原来这话不是托词?我还以为你随口扯了谎,让章家面上好看一些。” “呃,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家老爷确实出远门了,但他出门的前两日,章老太爷人就没了。真要去灵堂悼念也是赶得及的,但老爷他说没那个必要,让我代劳就行。” “……那你家老爷还挺有个性的。”安父顿了顿,又道,“这样吧,钱管家你看方不方便,让我去一趟钱老太爷的墓地?我去祭拜一下。” 虽然不知道安半仙这是在搞啥,但钱管家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有他陪同着,半仙总不能把老太爷的坟头给刨了。 只这般,安父提了一篮子临时买的纸钱香烛,在第二天清晨前往了钱家祖坟。 彼时,章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安父却大松了一口气。 还没走到钱老太爷的坟墓前,他就一眼看到了。 远处有一个闪烁着土豪金颜色的光环,是如此的灿烂夺目,反而在告诉世人,发财、发大财! 行了,他的金手指没毛病,那有毛病的就只能是章家了。 安父并未在钱老太爷的坟前停留太久,反正香也上了,纸钱也烧了。回头就告诉钱管家,夸他很上心,就要这么办,哪怕主子爷没办法经常过来,当下人的也要替主子分忧,勤快点儿打扫。供品也要经常摆上,还叮嘱他不要等供品果子坏了烂了再收走,小心无大错。 钱管家边听边点头,章家前两个月大肆整修祖坟一事,老早就传开了。哪怕平民百姓不知情,他们这种一个圈子里混的人家,还有不知道的吗? “半仙,有些事儿您可能没听说,这章家的两位老人以前感情可好了,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俩人都是乡下出身,相濡以沫几十年。好多人都在传,说章老太爷会得糊涂病,就是因为章老太太先走了,悲伤过度才得了那样的怪病。” 安父不太清楚阿兹海默症的病因是什么,但人在悲痛万分的时候,确实有可能出现各种病痛,不是还有什么心碎症吗?因为亲人的离世,而导致原本心脏健康的人,一夜之间心碎而亡。 这么一想,倒也是有可能的。 他只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章老太太就太可怜了。她可不知道跟她相伴多年的老太爷得了糊涂病,把一切都忘了,很有可能她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坟墓里,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有等到夫君和儿女前来探望她。” 钱管家被这话震住了:“她没去投胎吗?” “去了啊!那你咋知道她是一早就去投胎了,还是久等无望后,绝望的投胎去了?”安父摇头叹息,“不孝子啊不孝子。提醒你家老爷,做买卖再忙,平日里没法子,逢年过节忌日啥的,多来拜一下。” “好好好,是是是。”钱管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当下决定将原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他家老爷。相信老爷会听话的,毕竟他打小就是耗子胆儿。 这钱管家原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当然事关主子们,他还是能保守秘密的,但这事儿似乎透露出去也没啥,毕竟县城里人人都知道,他家老爷很孝顺。 主要是不得不孝顺,他家老太爷生前可是会拄着拐杖追打他家老爷的。 还能下床走动时,那是从后院追到前院来。哪怕后来已经病重到无法起身了,老太爷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让老太太拿着戒尺抽儿子,临终前还特地看了一出打戏,这才心满意足离开的。 钱大富真就是传统的棍棒底下出的孝子。 前因后果不重要,反正钱大富就是个大孝子。 那就没问题了,钱管家扭头就又将事情宣扬了出去。结果,这天午饭时间刚过,县衙门来人了。 此时,安父正准备出门上街逛一逛,看有啥时令的水果或者其他点心吃食,打算买一些备着,等过两天回昌平镇时,好一并带回去。他连日子都算好了,今个儿才不过四月初七,他堂弟四月十二才娶妻,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在县城里多待两日,用以证明自己完全不心虚。 但不心虚是一回事儿,看到县衙门来人,安父还是愣住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钱管家:“你家老爷又咋了?他是又作幺还是又被人陷害了?明知道自个儿是麻烦体质,他就不能老实一点儿吗?” 钱管家也愣住了:“我、我家老爷……他前几日就出远门了,说是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没等这俩人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前来传话的衙役直接揭了谜底:“县太爷让我们找的是钱管家,还有给章老太爷看坟头的风水先生。”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安父面露惊讶,但心下还是很淡定的。 多亏他没收钱,只要没收钱,就算他真是个江湖骗子,可没骗钱的怎么能算是骗子呢? 俩人很快就跟随衙役来到了县衙门。 安父还挺感慨的,去年他是来过这里,但直接去了县衙的大牢,并不曾来过传说中的县衙大堂,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 而这一次,他圆梦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县衙门的大堂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高大上,连地方都没他想的那么大,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房间,采光还不太好,看着有些昏暗。最重要的是,大堂里居然只有县太爷和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再就是两个衙役了。 一点儿也不威武…… 那可不,县太爷只是来问个话,又不是直接升堂了。 先被问到的还是钱管家,询问的都是一些挺基础的问题,全是围绕着昨个儿章老太爷出殡、落葬的事情。 钱管家没有做任何隐瞒,尽数说了出来。 听完钱管家的讲述,县太爷面上的表情十分平淡。同样的问题已经问过不少人了,宾客们的讲述基本一致,加上多数人只是看在章老太爷的面子上,送他最后一程,基本上没有利益瓜葛,因此这些人的回答应该都是真实的。 事实上,县太爷的重点本来就是放在安父身上的。 “安半仙?安大师?久仰大名。” 安父觉得这人在骂他,但甭管有没有证据,他都不敢甩脸子。因此打着哈哈道:“敢问县太爷这回是让我寻人吗?先说好,我这个寻人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你不说本官都忘了,上次你还用那个什么尺,寻到了棒槌的下落?说他人在煤山之中,还活着。”当时,县太爷就两个想法,要么这个风水先生是信口开河,要么是真凶告诉他的。 但如今再回想起来,搞不好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风水先生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 得亏安父的金手指里不包括读心术,不然他能直接气死在县衙大堂上。 幸好,县太爷还记得正事,并未在寻人一事上纠结,只道:“既然大师有这等本事,看来已经清楚本官寻你何事。我问你,为啥你宁可自认技不如人,拼着砸掉饭碗也不给章孝义办事?” 安父听懂了。 好家伙,这县太爷绝了,他什么都还没问,就已经断定安父在骗人了。要不然,这话就不该这么问,而是应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他不接单子。而不是说,你宁可咋咋也不咋咋,这不就是说他在找借口吗? “回禀县太爷,我是真的技不如人。” “是吗?自称是风水先生,却连寻龙点穴的能耐都没有?”县太爷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我有寻龙点穴的能耐,只是章老爷他求的是先人赐福。”安父只觉得脑瓜子疼,颇有种跟中二期的女儿吵架的感觉。别看安卉如今是挺乖巧的一姑娘,上辈子她念初中的时候,中二到让人抓狂,偏偏她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有理有据的把人逼疯。 安父也是万万没想到,熬过了闺女的中二期,还要面对这么个逻辑清奇的县太爷。 县太爷果然没有辜负安父的期望,他有理有据的道:“你说你有寻龙点穴的能耐,你也确实给已故的章老太爷择了一块风水宝地,你还给出了具体的出殡日子,还有落葬的时间。这些事情你都做完了,九十九步都走了,那么为什么最后一步不走完?” “因为我走不完……不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办不到。” “但你要是没点本事,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单子呢?” “草民接单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安父很努力的去忍耐了,这个时候他就很感激他闺女曾经给他的磨难,要是没点儿对付中二期孩子的经验,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倒霉催的县太爷平心静气的说话。 那是他不愿意干吗?是他干不了! 可惜,县太爷完全不吃这套:“钱大富的爹就是你安葬的!本官也让人打听过了,你还安葬过其他人。你既然以前能做这些事儿,为什么轮到章家老太爷时,突然撂摊子了?技不如人?本官不相信!” 安父深呼吸,吐气,再呼吸:“县太爷,这事儿真不是您信不信的问题,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儿,可草民是真的做不到。您要知道,章老爷出价不低了,为此我还提前好两日赶到了县城,前期做了不少事儿。假如没有不可为的理由,我何必放着到手的钱不要呢?我傻了吗?” “是啊,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丫的是十万个为什么投胎的吗?!他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可金手指也没给他一个产品使用说明书,更没有售后客服啊! “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兴许就是章老太爷不愿意保佑他儿子吧!”安父赌气说道。 县太爷沉默了。 片刻后,他猛的一拍惊堂木,吓得安父一个哆嗦:“来人呢!将章孝义捉拿归案!” 安父:…… 嘛、嘛玩意儿?怎么就变成捉拿归案了?他刚才说了啥?噢,说章老太爷不愿意保佑他儿子,但这跟捉拿归案有什么联系吗? 一旁的钱管家早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很努力的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的缩小存在感。然而,他就算没有钱大富圆润,体格也不算小了,反正努力再三,还是没能逃过县太爷的法眼。 在勒令衙役捉拿人犯后,县太爷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钱管家!” “在在在,草民在。” “本官问你,去年你家老太爷过世后,这位安大师是不是给你家老爷求了先人保佑?你可知他求了什么?” “发、发财,发、发大财。” “那钱大富发财了吗?”话音刚落,县太爷自个儿也想起来了,就不说旁的,他亲口下令将跟县衙、县学等多处的采买权给了钱大富,这就是笔小财了。不过,比起这里头的利润,钱大富搭上了县衙这条船,可靠性瞬间增加,这才有了前些日子出远门的事儿。 但县太爷觉得,采买一事是为了弥补先前冤枉了钱大富…… “发了。我家老爷不就是为着去年做了一单大买卖,才引起了王老爷在背后说他坏话,他一气之下才让棒槌去给王老爷一点儿教训。谁知好巧不巧的,王老爷因急事外出,再后来的事儿您也知道了。” 钱管家吓坏了,竹筒倒豆一般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就连当初安父如何在钱老太爷的坟头做法,都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县太爷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尤其当他听到发大财后会有麻烦时,更是连连点头:“本官就知道,本官一世英名,如何会做出冤枉好人的事情?原来,这是因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安父:…… 他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是,这还不算冤枉人?钱大富那事还能说是证据确凿,怪不得县太爷。可县太爷刚才已经下令把章孝义捉拿归案了,都这样了,还一世英名? 安父表示大开眼界,同时心疼起了自己。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县太爷是去年年初才被调职到洛江县的,前头没出啥事儿,加上这位也确实不是什么贪官,因此那会儿他还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位好官。如今再看,这位至少还有一年半的任期,要是不幸连任的话,日子就更长了。 脑子不清楚的青天大老爷,这杀伤力可一点儿也不逊色于贪官污吏。 这时,有衙役跑来禀告,说已将犯人章孝义捉拿归案。 安父再度无言以对,这还什么证据都没有呢,就叫上犯人了?他觉得吧,旁的不敢说,但章孝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霉运罩顶之人。 不然怎么会他娘一死,他爹就病了;他爹一病,家里的生意就凉了;他爹一死,他还被抓了。 找谁说理啊? “带上来!” 章孝义哪里是被带上来的,那分明就是被拖上来的,被两个孔武有力的衙役强行从外头拖拽到了大堂之上。 彼时,安父和钱管家已经往旁边挪了一些,但因为大堂本身也不够大,他俩还是十分显眼。 被拖到大堂上的章孝义,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了,反正满脸的涕泪交加,别提有多惨了。当他看到了同在大堂之上的安父和钱管家时,更是瞳孔一缩,脸上同时出现了震惊、迷茫、恐惧、绝望的神情。 ——啪!!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堂木。 安父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县太爷有病吧?不止他,钱管家浑身一颤,仿佛即将灵魂出窍。 然而,他俩却完全比不上章孝义。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7节 莫名其妙的被衙役从家里拖出来,而且那俩衙役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塞银子都不管用,直接上门就拖人。一直到被拖到县衙大堂上,章孝义已经绷不住了,再突然来这么一下惊堂木,他差点儿被当场送走。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县太爷黑着脸冷冷的叱道:“大胆章孝义,世间怎有尔等不孝之人!本官问你,你可认罪?” 安父低着头翻白眼,这什么倒霉县官,上来就诈,这种招数他闺女上小学时就看破了。 就听章孝义哭喊着道:“我认罪!我认罪!” 看吧,他就说这招没用……啥玩意儿?! 县太爷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冷笑:“本官就知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安大师不是不想接你这单生意,那是因为你爹不让!听明白吗?你爹他不想保佑你,他不让安大师接这桩买卖!” 章孝义满脸震惊的抬起头,他先看了看高座之上的县太爷,随后跟脖子生锈了一般,十分艰难且缓慢的扭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安父,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这是真的吗?原来是我爹不让……爹啊!我错了,爹!爹您原谅儿子啊!” 安父咻咻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满脸都是抗拒的神情。 我不是我没有,这全是县太爷他乱讲的! 通灵业务尚未开通,目测将来也不会开通,由此引发的一切舆论,都与他无关,概不负责。 大概是章孝义哭得太过于凄惨了,县太爷极为不耐烦的拿起惊堂木又是一记重拍:“肃静!” 章孝义瞬间闭嘴。 “犯人章孝义,老实交代罪行!”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家里的生意撑不下去了,铺面都关了,能卖的都卖了,连我媳妇儿的陪嫁都典当了出去……我求了我四姐,但我四姐说,她做不了姐夫的主……我又求了我大姐,大姐倒是肯帮我,可、可我要的不是捱过这一关,我想让章家重新起来。” “听说钱老爷就是葬了他爹以后,突然就发了财,还得到了县太爷您的赏识,我也想试一试。” “可是!可安半仙说,我娘已经投胎转世了,她没办法保佑我。我怎么办啊?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我……” 县太爷懂了,他脑洞大开,几息之间他就想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他说:“钱大富死了爹后发了大财,你眼红他,所以你也想死个爹然后发大财!畜生大胆,你竟为了钱财谋害了你的亲生父亲!等等,你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吗?不会也是被你谋害的吧?” 堂下的钱管家悄悄的瞪圆了眼睛,还努力将耳朵竖起来,看来甭管落到什么境地,对他来说吃瓜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安父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算了吧,就这样吧……章老太爷也就罢了,前头这些理由好歹还是逻辑通顺的,可这跟老太太有啥关系呢?老太太都没了三年多了,那时候安父自个儿还在拿着寻龙尺在各个小区里喵喵喵的找猫呢! 章孝义已经被吓傻了,懵了一会儿后,忙开口大喊冤枉。 “我没有谋害父母!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草民没有干谋害父母的事情,我只是盼着我爹赶紧……但我没有杀害他!我爹临终前,我大姐和四姐还有我的妻儿都在场!我没有杀人啊!” 县太爷不屑一顾:“本官自然会彻查一切。来人,押送去大牢!” 又对安父和钱管家摆手,让他们可以走了。 钱管家直接连滚带爬的就跑了,一直跑出县衙大门,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等安父也出来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子:“安、安半仙,咱们去喝口茶歇一歇吧?” “成。” 说实话,比起受惊过度的钱管家,安父是真不怕。但他开始担心起了洛江县的未来,有这么个入错行的县太爷,洛江县还能有未来吗? 别的不敢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章孝义那个怂人,压根就没有杀人的胆量! 等钱管家两杯茶下肚,大概感觉好一些了,这才道:“半仙是不是在想,章老爷不像是那种敢杀人的人?” “确实不像。”安父摇了摇头,“钱管家觉得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你要知道,他既然请了我,就代表他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况且两个月前,我曾跟他讲了一堆关于投胎转世的事情,他当时的表情告诉我,他绝对是敬畏鬼神的。” 并不是说敬畏鬼神就不会杀人,而是这种人一旦杀了人,绝对不敢跑去对方的坟前,更别提之前章孝义还在灵堂上跪了好几日。 当然,兴许真有那种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的人,但这种人会在县太爷毫无证据的吓唬之下,直接招了吗? 看着眉头紧锁的安父,钱管家笑道:“半仙信我,这事儿的真相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的。咱们那位县太爷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像之前他虽然也刑讯逼供了,但我家老爷却没落下半点儿伤残,这表示他心里都有数。” 顿了顿,他又凑过来,极小声的告诉了安父一个秘密。 “县太爷知道王老爷根本不是因为急事外出的,王老爷就是故意借此坑害我家老爷,棒槌也是被王老爷卖到煤山上去的。他知道,但他不能说,王老爷背后有靠山,况且这事儿没证据,真要捅出去,不占理的也是县太爷。” 这就是为什么县太爷会给钱大富补偿的真正原因,你知我知,大家都心里明白。但事情嘛,还是让它就这样过去吧。 安父认真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洛江县的这位县太爷,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本身就是千年野猪成了精? “对了,安半仙您要不要我找个人帮您传话给令千金,说您暂时不回去了?咱们这位县太爷吧,他是真的不糊涂,但他也的确会反反复复的叫人过去问话。如果您不告而别,搞不好他就把您列为通缉犯了。” 钱管家真心诚意的建议安父别挑战县太爷的底线。 毕竟那位爷,行事作风确实有些与常人不同。 第016章 安卉也没想到, 她爹这么早出门,却仍然?赶不上?四月十二的堂叔大婚。 来送信的是钱家的一个下人, 当然?不是钱管家本人, 尽管他并非章孝义一案的重要人证,但为了避免挑战县太?爷的底线,最近这段时间?他是不可能离开县城的。于是, 他遣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厮,带上?糕点果子,去昌平镇安家送信。 这次就不是单纯的口信了,安父特?地写了一封信告知大致的情况,而钱家的下人也对此事有所耳闻, 因此在奉上?礼物和信件后, 他随口道:“安半仙是被章老太?爷那事儿给耽搁了。” “章老太?爷?”安卉当然?知道她爹是为了何事前往县城的,一听说?是被这事儿耽搁了, 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咋滴?那老太?爷诈尸了?” 钱家下人:…… 关?于章家的事情, 县城里早已传开了,真可以说?是传了个沸沸扬扬。当然?,到目前为止真相尚未被公开,可甭管怎么说?,跟诈尸应该是扯不上?关?系的吧? “安姑娘您还是看信吧, 半仙应该把事情写在信上?了。”那人赶紧告辞开溜。 安卉倒不会为难他, 转身关?上?院门,拿着信件进屋里去查看。 信的内容也简单,又因为有些事情不可能直接写在信上?的, 哪怕安父信任钱管家,可这一路上?谁知道会出啥意外状况, 因此他只告诉闺女,章老太?爷的死因可能有问题,章孝义也被县太?爷抓起来了,他作?为重要人证,要配合查案。 作?为一个酷爱看各种刑事案件,尤其对某个甄氏家族灭族惨案了如指掌的铁粉,安卉看着信中短短几行字,瞬间?脑洞大开。 妈呀,一定?是章孝义干的! 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杀亲案件,估摸着也就几个可能性。 其一,小时候遭受过可怕的虐待,造成了心理阴影,长大后为自己复仇。这就是仇杀了。 其二,就是为了利益了,如果是现?代?的话,最好查一下保险公司。但搁在这个年代?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点,遗产。为了庞大的遗产谋害亲生父亲,不说?这种案子常见吧,反正古今中外都有先例的。 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安卉思来想去,觉得这两?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可惜,钱家下人跑得太?快了,又或者?说?,安父压根就不想她听分析自己的想法。 安卉叹了一口气,决定?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至于她本人,还是趁着天色未完,先去街面上?买点红纸,顺便把晚饭给解决了。 买红纸是为了做红包,这年头出售的很?多东西都属于半成品,反正在昌平镇上?,压根就没有店铺直接出售红包的,甚至在年前都没有卖福字对联的,非得要人去买了红纸,裁好后找人写。红包也是这个意思,同类产品还有窗花等等,仿佛是铁了心不让懒货们过舒坦日子。 在外头找了个小食肆吃了一碗阳春面当晚饭,安卉拿着买好的东西,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赶。 路过巷口田大娘家时,又被喊住了。田大娘看到安卉手里的东西,心下了然?:“你们家倒是有心了,还特?地买了红纸做纸包。” “闲着呗。”安卉冲她笑了笑,“大娘要不?等我做好了,匀两?个给你。” 田大娘面上?的神色颇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儿。” 也没聊多久,安卉就往家里去了。也得亏四月里天时长了,她回家熬点儿浆糊,今个儿晚上?就能把红包做出来。是的,这年头的红包就是这般复杂,要买红纸来裁好,再熬浆糊将边缘封上?。好在,做一个是做,做十个也就那么回事儿,她打算一口气多做几个,以后要用了,也不用这般麻烦了。 第二天,安卉出门吃早饭时,顺手将做好的两?个红包交给了正好出门打水的田大娘儿媳妇。 田家儿媳妇返身回屋,将两?个红包给了婆婆。 “我咋说?来着?安家多好的人家呢,当爹的有本事,小闺女也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老家有房舍有田产,家里还有不少?进项,光是昨个儿来给安家送礼的人,看打扮就知道主家不一般。” “娘,你咋还想着这事儿呢?那头过两?日就要成亲了。” “所以说?她年纪轻没经历过事儿,只想着找个年轻的嫁了,也不想想过日子光靠年轻有啥用?再说?了,那边那个不也二十好几了?跟小卉她爹也差不多吧?” “这话咋说?呢?小姑娘家家的,跟咱们想法又不一样,谁年轻的时候不做点儿美梦?真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过去就给别人当娘,这心里肯定?不得劲儿。” 田大娘白?了她一眼:“行吧,横竖这会儿说?啥都没用了。嫁过去当人后娘心里不得劲儿,回头日子过得苦了,心里就舒坦了!给我吧。” 她儿媳妇赶紧把红包给她,面上?露出讪笑,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她也明白?自家婆婆是好意,甚至可以说?不光是侄孙女一片好心,盼着那孩子从苦日子里挣脱出来,同时对安家父女俩也是满腔好意,毕竟任谁来看,安半仙不过才三十出头,咋可能一辈子不娶媳妇儿呢?而安卉,如今都十三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半都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偏只安家那边,只有一个爹在,竟是到现?在丁点儿动静全无。 在她婆婆看来,这桩好事儿要是成了,何止双方皆大欢喜?再一个,哪怕她对婆婆娘家的侄孙女不算太?了解,正月里短暂的接触后,也明白?那姑娘是个软性子。 勤快能干,性子还好,这种人要是嫁给安半仙,决计不可能跟安卉产生冲突。但反过来说?,若是嫁给那种有厉害婆婆的男人…… 田家儿媳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原先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开客栈的安掌柜他娘是个习惯了笑脸迎人的老太?太?,可后来听婆婆说?多了几句,才反应过来。 那要是傅老太?是个好性子,当初如何能顶住娘家和夫家同时施压,坚决不肯改嫁,还将儿子留在身边,甚至在儿子略大一些,低价卖掉亡夫留下的东西,母子二人毅然?决然?的背井离乡讨生活。 关?键是,他俩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没点儿手段能这样? 田家儿媳妇把事儿过了一遍,到底还是去做事儿了。说?一千道一万,过两?天就要办喜事儿了,这会儿咋样都已经晚了。 她还琢磨着,得空了劝劝婆婆。好意归好意,人家都不领情,说?得多了,凭白?惹人厌烦。 …… 四月十二这一天,安卉果然?没等到她爹回来,因此只得揣上?装了钱的红包,只身一人往客栈走去。 她出门不算早,毕竟她又不用去接亲,勉强算是男方这边的亲戚,但也不过是来吃喜宴的宾客而已。因此,等她到了客栈时,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傅奶奶更是满脸喜气的招呼着大家,看到安卉过来,上?前就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瓜子花生。 “傅奶奶,这是我爹让我给您的。他有事儿不能过来喝喜酒,赶明个儿等他回来了,让他再来找你赔罪。” “你这孩子!”傅奶奶笑盈盈的摸了摸安卉的头,红包倒是没拒绝,毕竟这是个好彩头,况且安卉也不会包很?多的。她只亲自将安卉领到了一张方桌前,同桌的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姑娘家,是安堂叔朋友的孩子。 安卉那可是被她爹亲自盖戳的社交牛逼症,当下就自来熟的跟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聊了起来。 两?人都是昌平镇上?的人,一个是屠夫的闺女,另一个家里开杂货铺,都属于安堂叔经常往来的合作?伙伴。 这喜宴还没开始呢,安卉已经跟这俩姑娘交上?了朋友。屠夫家的闺女告诉她家里肉铺的位置,以后买肉肯定?给她好的,还能赠肉骨头呢。杂货铺家的闺女,则被安卉说?服了,建议她回家告诉父母长辈,以后可以直接售卖例如成品红包、成品福字对联、成品窗花,甚至还有千层底。 千层底就是布鞋的底子,那玩意儿做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将剪好的布一层一层的用浆糊黏在一起。但因为浆糊要彻底干透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一个鞋底子往往要糊很?多层的布,因此要做好一个鞋底子,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十分得耗神。 普通人倒是没这个感觉,很?多事情都是顺手为止的,今个儿做一些明个儿做一些,但对于安卉来说?,要穿个鞋子居然?得等上?一两?个月? 最气人的是,这年头是没有鞋店的。 杂货铺里倒是有卖鞋垫子,就是那种绣了花的鞋垫,但也仅此而已。 安卉真诚的建议杂货铺家的闺女,认真的考虑一下推出成品鞋子,哪怕不是鞋子,鞋底也凑合,毕竟纳鞋底就是个功夫活儿。而鞋面做起来却很?容易,最多也就是好看跟难看的区别。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8节 “可鞋底不是按着人脚的大小做的?我咋知道别人的脚有多大呢?” “那就制定?个码子,五寸长的,五寸半的,就按照半寸一个标准,实在要是觉得太?大了,还能往里头塞个薄鞋垫子。”不就是鞋的尺码吗?当然?难不倒安卉。 于是,三人就鞋子的尺寸,聊到了鞋垫的厚度和花纹,又提到了鞋底厚一些是不是可以显得人更高一些。 安卉又给出了馊主意,增高鞋垫了解一下? 等到新娘子被接过来时,三人已经成了异父异母的好姐妹了。 不多会儿,花轿临门。 因着安堂叔并无房产,拜堂成亲的地点自是选在了客栈大堂里。索性这儿地方还挺大的,事实上?客栈这边不光提供客人住宿落脚,还兼卖一些吃食,空间?还是足够的。当然?,今个儿肯定?是歇业的,歇业一天办喜事儿。 随着喜婆的高声呼喊,新郎新娘开始走仪式。 安卉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算起来,她两?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正宗的中式婚礼,今个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而她这一桌,除了先前那两?位姑娘外,又添了几个未婚的姑娘家,似乎是新娘娘家那边的女眷。 等仪式结束后,照例就是吃吃喝喝了。 后赶来的一个小姑娘悄悄的问安卉:“你是我姐夫那边的亲戚吗?我姐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 安卉忍着悲愤点头道:“是的,但我得管新郎官叫堂叔。你姐夫是我爹的堂弟……”一下子,就矮了人家一辈儿,尤其跟她说?话的这姑娘,看着得多也就十岁出头,肯定?比她小。 那小姑娘掩着嘴偷笑:“你是我姐的堂侄女。” 一听这话,安卉更无奈了,好在她及时想到了,这要是没有她爹的骚操作?,搞不好这位就是她后娘的亲妹妹了,那叫啥?后小姨? 如果这么想,似乎降一辈儿也没啥了。 乡下地头时兴流水宴,不过在镇上?却不是这样的,多半也就是吃一顿,再分发一些糖块点心,自然?也就散了。 一直到宾客散去,安卉才看到,原来自家房东老太?太?也在宾客之列。当然?,他们是一家三口都在的。 “卉娘啊!”房东老太?太?也看到了安卉,喊她一起往家里走,路上?自然?而然?的提到了房子的事儿。 安家交房租一贯都很?及时,年前交过一次了,上?个月又交了一次。当时是安父去交房租的,顺便还问了下房东老太?太?的打算。得知房子不好脱手后,安父还帮着出了主意,说?到时候看差多少?,大不了多交半年一年的房租。 那个时候,章老太?爷还没过世呢,安父归整了手里的钱财,咬牙买下房子是没问题的,但这么一来,家里就没多少?积蓄了。况且,就这半个小院子,买来没有太?大的意义呢。 这会儿,房东老太?太?也有了打算,在路上?就跟安卉说?:“我也知道你和你爹都是好人,想帮衬我们家一把。这样吧,你们家交的房租到六月,今年的后半年,再加上?明年的上?半年,一年的房租我只收十个月,成吗?” 安卉一听就明白?了,等于说?提前交十个月的房租,租期却是直接往后延一年。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还得等我爹回来。” “成,那等你爹回来再说?。我家小子打算六月底出门,来得及。” 还有两?个半月了,确实来得及。 安卉估摸着,就算这年头的办案效率不高,但在嫌疑人已经捉拿归案的前提下,最多十天半个月,事情总能办完了。 没想到,隔了十天,她又收到了她爹让人送来的口信。 ** 安父觉得,摊上?章家这一单生意,自己也是够倒霉的。 可对于章孝义来说?,他才是那个倒霉蛋。 事实证明,他确实非常倒霉。 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确实如钱管家所说?的那般,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具体?表现?为,不出三日,就将整个事件的脉络梳理完全,还把跟此案件有关?的消息都收集完毕了。 对了,人证也都到位了。 大概的框架就像县太?爷推测的那般,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钱大富死了亲爹后发了大财,章孝义因眼红而打听其背后真相,又因为两?家是多年的故交,哪怕如今家境已经天差地别了,但钱家那边顾念旧情,仍然?帮着牵线搭桥,让章孝义这个不孝子认识了有真本事的安半仙。 只能说?,调查了一圈,唯一让县太?爷彻底改变想法的,只有对安父的评价。 他原先认为安父就是纯粹靠忽悠骗钱的,到如今却是认为安父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一旦肯定?了安父的能耐,几乎是间?接的说?明了章孝义就是不孝子。 那不然?为什?么章老太?爷不肯保佑这个唯一的儿子呢? 原因令人思细级恐。 于是,县太?爷再度召安父前来县衙询问。 安父已经彻底无奈了,县衙那么大的动作?,又完全没有保密意识。几乎衙役们前脚调查到了什?么,老百姓们后脚就知道了。当然?,普通百姓的消息来源或许还没那么快,但同在一个圈子里的商户人家,打听起消息来,别提有多容易了。 他先是听说?,章孝义的妻儿、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外甥,都被调查了,这几个都是章老太?爷临终前陪伴在跟前的人。 一会儿又听说?,那个外甥其实根本就不在现?场,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县城南面的布庄里,就连掌柜都提供了账本,指出当日有人买了上?好的绸缎料子,打算做寿衣和被面。 随即新消息就传来了,说?帮章孝义作?证的那两?个姐姐,正好是最疼他的两?个。一个是长姐,一个四姐,两?个人对章孝义的帮助是最多的,这两?年来也没少?帮衬娘家。反而是另外两?个姐姐,二姐和三姐都是报丧之后才赶来洛江县的。 如果这些消息都属实,那么人证这里就要打折扣了。 章孝义提供的人证一共就这么几个,他妻子儿子,他的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外甥。如今,外甥已经被排除了,姐姐们又是极为疼他的,至于他的妻儿…… 安父就感觉,搞不好县太?爷真能把罪名落实了。 正腹诽着,县太?爷派人来找他。 再度来到县衙门,安父也不明白?,他好好的一个风水先生,怎么就跟这县衙过不去了?尤其他这一行,接触的肯定?得是死人,人都没了,怎么还能有这么多麻烦呢? 话虽如此,县太?爷还是要见的,并且在见之前,安父默念静心咒,他真的有些受不住县太?爷那宛若黑洞般的脑洞。 果不其然?…… 第二次询问,县太?爷反反复复的只问了两?个事儿。 其一,类似章家这个事儿,以前发生过吗? 其二,假如死者?有多名儿女,那么究竟是保佑所有的孩子,还是其中之一?这个又是怎么判断的。 对于第一个问题,那自是很?好回答的,就是没有啊!安父自己也很?懵的,他真的没有拿到过关?于金手指的使用说?明书?,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来推测。但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每一次都是很?顺利的,只是效果不同,可光环确实是刷上?去了。 而第二个问题,安父低头思索了片刻。 “回县太?爷的话,我是一个受人钱财给人做事的风水先生。我收了钱,当然?要帮付我钱的人要到祝福。像钱大富钱老爷,他也不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但他却是出钱的那个,我当然?就帮他讨要了先人的庇佑。” 这个回答,安父自个儿都不能说?满意,但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没想到,县太?爷听完后却是连连点头:“本官要你做一件事儿!再度回到章老太?爷的墓前,重新开始祈福讨要庇佑。” 安父:…… 没想到这个入错行的县太?爷居然?还是个谨慎的主儿? “县太?爷,有件事儿草民之前没有告知,当日我并不是一次讨要不成就放弃的,而是连续讨要了三次先人庇佑,尽数失败后,才不得不放弃。另外,草民才疏学浅,每日只能祈求讨要三次。” “那就再试!不过,你这一次并不是给章孝义讨要庇佑。已故的章老太?爷,一生共有一子四女,你依次给他的女儿讨要庇佑。本官要看看,这件事情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合谋!” 说?到这里,县太?爷拿起惊堂木猛的就是一拍:“成败就在此一举,安大师,本官相信你一定?能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安父:…… 好家伙,这是何等离奇的想法啊! 要么是独自谋杀亲生父亲,要么就是姐弟几人一起谋杀亲生父亲,就不能有别的选项?比如说?,章老太?爷性子比较着急,在停棺的那几天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投胎了。再不然?,别忘了章老太?爷得了糊涂病,搞不好他就是单纯的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毕竟人命关?天,安父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县太?爷想也不想就道:“大师这话也有道理,所以请大师这就出发前往章家祖坟,先把本官的猜测确认一番。” 安父还能说?什?么呢?甭管眼前这人有多坑,他是县太?爷他说?了算啊! 只这般,在衙役的陪同下,安父又一次来到了章家祖坟,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特?地要求采买了一些香烛纸钱。 在搞了一堆并不是必要的流程后,安父闭上?眼睛开始装神弄鬼,生怕到时候丢光环不准,在丢之前他还是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 丢! 如他意料中的那般没有成功。 继续丢。 仍然?没有成功。 最后一次机会了,安父真的已经很?认真了,可惜结果跟之前并无两?样。 再度回到县衙,安父面见县太?爷,告知了事情的结果,并表示他是按照县太?爷的要求,依次替章老太?爷的长女、次女、三女祈求讨要先人庇佑,但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县太?爷,据我所知,章老太?爷的次女和三女皆是接到了报丧的消息后,才匆忙从夫家赶到咱们洛江县里,按理说?她俩是不可能参与到合谋里面的。” 县太?爷对安父的说?辞不予置否,只表示明天继续。 那行吧,反正明天还有三次机会,安父琢磨着,也别浪费了,一次给章老太?爷的四女,剩下的两?次就给章孝义的妻儿好了。 结果仍以失败告终。 安父再度提出了糊涂病的说?法,因为章老太?爷的情况确实非常特?殊,很?多人尽管是病重到不省人事了,但在生前还是能保持脑子清醒的。唯独只有章老太?爷,已经病了两?三年了,甚至是从一年前开始,就已经彻底忘记了一切。 一个忘记所有血脉至亲的人,真的还会去保佑自己的后人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章孝义是自己认罪的。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为什?么会在连受刑都不曾的情况下,直接跟本官认罪?此案必有蹊跷!” 县太?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安父也只能选择闭嘴。 等他回到钱家时,钱管家满脸兴奋的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半仙你绝对想不到的,县太?爷压根就不是闲得慌才插手这事儿,是有人去报案了,他才找咱们问话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绝对想不到的!” “章孝义的外甥?” “我就说?你肯定?想不到……哈?为啥呢?半仙你是怎么猜到的?不对,您是不是掐指一算,就算出了背后真凶?” “不可能是后来得到报丧才姗姗来迟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是章孝义的妻儿或者?他家中的下人,据说?他的长姐和四姐是最为疼爱他的,那还剩下谁?那个原本说?在现?场,突然?又跑去布庄的外甥?” 排除法嘛,只是安父还是没想明白?,那个外甥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管家满脸激动的跟安父分享美味香甜新鲜出炉的瓜。 那个外甥,是章孝义长姐的小儿子。章孝义的长姐出嫁时,章家还是鼎盛时期,加上?他那个长姐相貌身段皆不俗,而且还有一手管家理事的好本事,因此嫁的人家也是姐妹四人中最好的。 不是说?其他三个妹妹就嫁得不好,而是只有这位长姐嫁的是另一家的嫡长子,也就是继承人。她的公婆已经没了,她的夫君早在多年前就继承了家业,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娘家的真正原因。 她再三帮衬娘家幼弟,夫君和能继承家业的长子并没有太?多的意见,独独深受她宠爱的小儿子,却对这个已经三十好几却仍然?不曾断奶的舅舅,有着非常大的怨念。 章老太?爷出殡这日,在目睹了安父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以及亲舅舅那崩溃晕厥的场面后,他悄悄的报官了。 反正外祖父过世当时,他的确不在跟前。他娘让他买最好的绸缎料子,给他外祖父做寿衣和锻被,他不服气,明明这些事情就是应该由儿子来承担的,甚至包括丧礼一应费用,都应该由本家人来操持,凭什?么让他又出钱又出力?他又不姓章,凭什?么给章家当孝子贤孙? 本来这事儿没人知道,但显然?县衙那边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差了,不知怎的就给漏出来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9节 既然?钱管家知道了,估计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安父陷入了沉默。 确认过眼神,章孝义是真的倒霉,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倒霉。但凡这里头少?了一环,他都不至于被县太?爷下令捉拿归案。 试想想,假如说?章孝义没请他帮着垒坟头,或者?没得罪他亲外甥,再不然?摊上?的不是洛江县这位脑洞离奇的县太?爷…… “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管家!”钱家下人快步赶来报告。 一时间?,安父还以为许久没有消息的钱大富出了啥事儿,没曾想,那下人却道:“早先在章老太?爷跟前伺候的人,招了!” 安父:…… 难道真叫那个县太?爷说?中了? 呃,其实没中,但也不算是完全冤枉了章孝义。 又两?天后,县衙公开升堂,一群闲得慌的人将县衙挤了个水泄不通,其中当然?有咱们熟悉的钱管家。安父本来是不想去的,他看到县太?爷就脑壳疼,但最终他还是被钱管家拖去了。 钱管家的理由是,万一审问到一半,想起了还有个风水先生当人证呢?别以为不可能,对咱们这位县太?爷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个说?法,安父不得不认可。 升堂这日,县衙终于有了威严的气息,县太?爷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手边是那熟悉的惊堂木,而堂下两?侧各站了一排衙役,选的还是高矮胖瘦差不多的衙役,反正瞧着特?别有排面。 可惜,作?为案犯的章孝义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等他被带上?来后,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而且看他那模样,应该是没少?受刑。 “犯人章孝义,还不如实招来!” 安父就纳了闷了,你说?这连个前情提要都不说?,上?来就是一句“如实招来”,这简直跟之前张嘴就是“还不立刻认罪”一个效果。 然?而,安父还是高看了章孝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在牢里就招供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章孝义连挣扎都没有,就照实说?了。 从他的供诉中,他的确没有直接谋害他的亲生父亲章老太?爷,但老太?爷的死也确实跟他脱不了关?系。 因为他希望他父亲早点儿死,快一点,再快一点,章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可事与愿违,本来冬日里身子骨就越来越差的章老太?爷,竟然?在开春天气转暖之后,病情很?神奇的好转了。当然?,脑子还是依旧糊涂,只是又能吃能喝,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在自家宅院里溜达,甚至精神头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要好。 眼瞅着亲爹短时间?内是不会死了,可章家也确实是撑不了太?久了,章孝义把心一横,决定?来个催死。 旁听的安父简直无言以对,他听过催婚、催生、催……还能有催死的? 事实上?就是有。 众所周知,病人是需要好生调养的,包括日常的膳食,还有大夫开的药方,以及平日里小心伺候着,才能维持现?状。但这几个方面却都是可以动手脚的,甚至没必要直接下.毒,只需要将膳食换掉,汤药减少?,日常伺候的人拨到别处…… 章老太?爷就算因为天气转暖的缘故,身子骨是好了不少?,但他仍是个病人,还是个年迈的老人。 从阳春三月起,章孝义不遗余力的折腾章老太?爷,他自认为做得很?小心,甚至最高明的仵作?前来验尸,应该也差不多缘由的,因为老太?爷是真的病重而亡。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所有的巧合加到了一起,出殡当天突然?撂摊子不干的安父,记恨他拿走原本属于自己钱财的亲外甥,以及脑壳壳有大包的县太?爷…… 虽然?到最后,县太?爷还是没能找到实质上?的证据,但他依旧宣判了。 依着本朝的律法,遗弃、虐待老人至其死亡,是可以直接判斩立决的。这个罪名就叫做不孝之罪。 不过县太?爷最终还是没判斩立决,他只判了章孝义流放三千里。 钱管家就开始小声逼逼了:“半仙,章孝义那几个姐姐还是有能耐的,尤其他那个大姐夫,家里可有钱了,这事儿又跟自己的小儿子有些关?系,好像就是他们出面保住了章孝义的小命。” “你确定?这叫保住了小命?流放三千里还能活着?” “话不是这么说?的,斩立决就是真的死透了,流放又不是立刻死的。只要人还活着,回头再动点儿手脚,保不准就活下来了呢?” 安父表示无话可说?。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县太?爷突然?点了他的名字,高声让他上?前。 “本案得以告破,除了本官明察秋毫之外,还有一位大功臣。便是这位安半仙!正如坊间?传闻那般,安半仙是第一个看破此案之人,是他告诉本官,已故的章老太?爷心怀怨恨,不愿保佑自己唯一的儿子。本官疑窦顿生,排除万难也要将真相告破,以慰章老太?爷在天之灵……” 安父麻了。 尽管县太?爷主要还是夸自己有多能耐,但也把他带出来了。偏生,章孝义的几个姐姐、姐夫都在场,安父仿若被公开处刑。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还是搬家吧,离这个有大病的县太?爷越远越好。 终于县太?爷闭嘴了。 案犯被重新押回大牢,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四散而去,安父赶紧开溜。 “等一等,安半仙。”有人喊住了他。 安父真的不想搭理,但对方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好几个人,并且就是章孝义的姐姐、姐夫们。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县衙,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在县衙门口行凶,这才稳住心神,假装淡定?的问道:“敢问有何事?” “我是章老太?爷的长女,我希望半仙能重新为我父亲做法事。”她边说?边红了眼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但老父既然?已经没了,我们姐妹还是希望他能平静安详的投胎转世。” 顿了顿,她又道:“我还想请半仙告诉父亲,他唯一的孙儿,我会将他抚养成人,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绝不会让他走上?他爹的老路。” 安父很?想问问,您是哪个品种的圣母?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章圣母说?:“这是一百两?银子,就当是做法事的酬劳,还有这段时日麻烦半仙的歉意。” “好的没问题,这单子我接了。”圣母就圣母呗,假如说?这世上?充满了圣母,世界该有多么的美好和谐。 有了这一笔钱,别说?置办一处临街的铺面了,就是直接搬家都没问题。 呃,要不他还是搬家吧,直接离开洛江县,找个县太?爷没病的县城过日子。 只是这么一来,他回家的时日又被延长了。好在钱管家特?别讲道义,又派人给昌平镇的安卉送了口信过去,这次说?的是有大买卖上?门了,让安姑娘大可放心。 安卉倒是没啥不放心的,只是好奇钱家下人口中的那大买卖究竟是啥。 又隔了几日,转眼就到了五月初。 为了迎接端午节,安卉这天一大早就跑去买了一堆糯米、红豆、咸肉等等食材。采买东西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吐槽,为什?么就不能卖成品粽子呢?这些商家就不能为懒货考虑一下?就算懒是可以克服的,但别忘了这世上?还有手残! 反正安卉不会包粽子。 幸好,她还有傅奶奶。多买了一些食材,一并送到客栈那头,让傅奶奶帮她包好,她只要其中的一半,剩下的都留下。 傅奶奶倒是帮忙了,只是也没少?数落她。连声念叨着,她这样笨手笨脚的,以后可怎么说?人家哟! 安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表示她起码会蒸粽子啊! “还能有人连蒸粽子都不会的?得了得了,我给你串起来。记着,红绳儿的是甜粽,黄绳儿的是咸粽。” “奶奶我记着了!” 正准备提着两?串粽子回家的安卉,在门口碰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安堂叔。 安堂叔一见到她就问:“小卉你爹是不是去县城里的钱老爷家了?钱家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不是章家出大事了吗?” “那都是哪年哪月的老黄历了?是钱家,钱大富出事了!” 安卉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所以前几天钱家下人带口信过来,兴高采烈的告诉她,说?她爹有大买卖上?门了,居然?指的就是钱大富吗? 这钱家下人也是够吓人的。 第017章 钱家下?人当然没那么吓人, 他带口信过来时,正巧是安父接了章家的?单子, 也就是章老太爷的?长女出一百两银子, 为老父重新做法事安葬。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安父甚至又帮着讨要了祝福,可惜章老太爷完全不?配合, 说不?保佑就不?保佑。好在章家那边也就是求个安慰,在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洛江县。 值得一提的?是,章孝义的?妻子自?请下?堂,那边的?姑姐们起初是不?愿意的?, 因为在她们看来, 自?家弟弟只是被?流放了,又不?是直接死了。先不?说流放本来就是有?年限的?, 在本朝只要熬过十年,流放的?人是可以回来的?。再就是, 每隔一些年都会有?大赦天下?的?情?况,章孝义的?罪名看似十分严重,实则还是在赦免之列,甚至可能运气好,说不?定明年就能被?赦免了。 可章孝义的?妻子坚定的?要离开, 最终她还是走?了, 几?乎可以算是净身出户,但这也是因为章家本身也没剩下?多少钱财了。像祭田倒是在的?,但这些还是要留给章孝义的?儿子。 至于那可怜的?孩子, 则是被?章孝义的?长姐带走?的?,也就是出了一百两银子的?章圣母女士。 安父瞅着事情?总算都了结了, 盘算着这趟出门?都快有?一个月时间了,就打?算跟钱管家道个别,之后就回昌平镇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钱大富出事了。 准确的?说,钱大富极有?可能很早以前就出事了,只是因为这年头通讯实在落后,一旦与家里人失联,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发现不?对。 去年王老爷和棒槌不?就是突然失踪吗?王老爷是自?个儿回来了,棒槌则是被?人放回来了,但更多失踪的?人,是直接就回不?来了,甚至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 “你慢慢说,咱不?赶时间,反正要真出事,也不?差这么几?句话时间了。”安父连行李都打?包好了,还准备等下?去买一些粽子捎带上,县城跟小镇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像昌平镇就没有?成品粽子出售,但洛江县有?啊,什?么口味的?都有?,甚至还能按照顾客的?要求订做口味和样式。 结果,他还没出门?呢,就被?钱管家拦了下?来。 钱管家一改先前看章家热闹时的?吃瓜嘴脸,急得那是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唬得安父连连后退,让他先稳一稳心神:“冷静一点,这种时候就是越着急越容易出纰漏的?。” 然而这话对钱管家来说,不?说完全没用吧,但反正作用不?大。 “安半仙!半仙您这次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人这么好,对下?人可大方?了,而且我家少爷年纪还轻,压根就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要是我家老爷出事了,咱们钱家绝对会变成第二个章家的?啊!” 安父:……倒也不?必。 眼瞅着安慰无?效,安父索性?让钱管家尽情?的?哭吧,等他把情?绪都发泄了,这才让他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但其实事情?真的?不?算复杂。 四月初的?时候,大概就是章老太爷过世两三日之后,钱大富就带着人出远门?了。说是出远门?,其实也就是去府城,尽管路程不?算近,但对于钱大富这种商人来说,也算是习以为常的?行程了。 洛江县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就在洛江旁嘛,走?水路去府城,通常只需要五六日时间,遇上顺风顺水时,可能四天就能到了。当然,并不?是说水路能直达府城的?,到了那边之后,还是要换成马车。但总得来说,还是十分便利的?。 钱大富预估这次出门?所耗费的?时间是半月左右,毕竟他是去做买卖的?,又不?是坐船游江。再算上天气因素、其他杂七杂八的?意外状况、谈生意不?顺等等,再怎么着二十来日肯定是能回来的?。 但眼下?已?经是五月里了,他出门?已?经一个月了。 因为钱管家其实只是个管家而已?,他不?负责钱家的?生意部分,仅仅只是管理钱府内的?杂务。也因此,在最初他并不?清楚自?家老爷究竟去干嘛了,只知?道是出远门?做生意去了。 而在前几?日,负责生意方?面的?两个管事,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自?家老爷回来,他们也担心直接报到府上,平白惹得老太太和太太担心,因此便先派人去坐船前往府城寻找。结果,去寻找的?人还没回来,早先跟着钱大富一起去府城的?人却先回来了。 钱家的?商船、船老大、水工等等,都回来了,但钱大富和他跟前的?心腹随从却不?见了。 细问?之下?才得知?,他们这些人一直都待在船上,等了足足二十多日,却不?见钱大富和他的?手下?回来,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开船返回洛江县。 原来,四月初的?时候,钱大富带人坐船沿着洛江县前往了府城。去的?时候特别顺利,只花了短短四天时间就到达了府城附近的?码头。到了之后,钱大富一行人带着船上的?货物,改坐马车离开码头。 按照钱大富临走?前留下?的?话,是让商船耐心的?等在码头上,待他回来后就返程的?。他还给了明确的?时间,短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他肯定能回来。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0节 船老大并不?是那种机敏的?买卖人,事实上他这人水上的?本事了得,也能管好手底下?的?人,同时对钱大富忠心耿耿,可随机应变的?能耐还是不?够。 在过了约定的?时间后,船老大仍旧不?知?所措的?继续等待,期间做的?最多的?就是派人去码头上等着。因为船只不?能一直停靠在码头上,他们平常是停在江面上的?,通过小舟来往运送人和日常补给。 然而,码头上丁点儿消息全无?。 本来换个像钱管家这种老练的?人,这时候就该去报官了,再不?济也该带着人前往府城打?听消息。可船老大完全不?是这块料,只知?道闷头等在船上,每日早上派小工去码头上等着,盼望着钱大富早日归来。 直到最后等不?下?去了,他才带着人坐船返回了洛江县。 钱家的?几?个管事差点儿没骂死他,但眼下?也不?是责罚的?时候,一方?面祈祷着先前派去府城的?人机灵点儿,另一方?面则立马将?此事报告给了钱管家。 于是,就有?了安父眼前的?一幕。 事情?真的?不?复杂,无?非就是钱大富出远门?然后失踪了,多简单的?事情?呢! 安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样吧,你先去报官,甭管怎么说,人失踪了还是要报官的?。” 钱管家哭丧着脸看向安父:“可咱们那位县太爷……” “那也得报官。再说了,他虽然这个那个,但是起码每次事情?的?结果都不?算坏吧?你看,你家老爷也沉冤得雪了,王老爷和棒槌都回来了,还有?这一次的?章孝义不?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吗?” 所以说,看事情?得看结果,过程什?么的?,能忽略就尽量忽略掉吧,反正县太爷每次办案的?结果,客观来说都还行。 钱管家被?说服了。 主要是他这会儿也没别的?主意了。 报官倒是不?用安父出马,事实上别看他刚才还夸了县太爷,但假如有?的?选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县太爷打?交道了。 不?过,也因为出了这么个事儿,安父又回屋把行李放回去了。他感觉吧,除非钱大富回来了,短时间内他怕是走?不?了了。 盘算着钱管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索性?铺纸磨墨,给闺女写了一封信,大概的?讲述了发生的?事情?,又备注好,这次他会托人带过去县城里的?粽子,以及之前章家给他的?一百两银子。 他还告诉安卉,假如房东那边急着要卖房,只要价格不?离谱,就买下?算了。这个时候他是真没精力再去找房子了,住在客栈过渡一下?还成,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还不?如先买下?,大不?了回头再折价卖给房东。 写完信后,他瞅着钱管家还没回来,索性?按照原计划出门?买粽子去了。 结果,等他提着两兜粽子回到钱府时,大老远的?就看到钱管家冲着他飞奔而来。 断桥相会看过没?当然,人家断桥相会是双向奔赴,钱管家就是单向了。 本来安父是好端端的?往钱府那头走?的?,一看到钱管家飞奔而来,吓得他立马站在原地,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半仙救命啊啊啊!” 安父冲着他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说真的?,找一个只会寻龙点穴的?风水先生救命,这个命吧,估计大概率是救不?回来了。 专业都不?对口啊!这咋救呢! “别着急,保持冷静。” “半仙你这是去买粽子了啊?不?用您亲自?去,您说一声,我让人帮你买一车粽子!”钱管家一眼瞥到安父提着的?那两兜粽子,顿时哭得更惨了。 安父心说那还能不?是因为章圣母给的?钱太多了?我都是有?一百两存款的?人了,不?得稍稍大气一点儿? “行了行了,先进去再说,跟我好好说一说,县太爷又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然而这次,倒真的?是安父冤枉了县太爷。 听到钱管家的?报案后,县太爷的?确说了不?少话,但总得来说,都还是正常人会说的?话。 县太爷告诉钱管家,钱大富这次出远门?,也可以勉强算作替县衙办事。 原来,洛江县这边不?光是交通便利,还有?一座绵延几?十里的?煤山。 就是之前棒槌挖煤的?那地儿。 按说像煤炭这种东西,应该是属于国有?资产,放在这年头算是管控的?。但事实上,本朝管控最严格的?是金矿银矿玉石矿以及盐巴。煤炭也有?限制,但限制并不?严格,并且洛江县的?这个煤山,出厂量是不?低,但纯度非常之差。 差到什?么地步呢? 洛江县的?有?钱人从来不?用本地产的?煤炭,嫌弃这玩意儿烟大、烧得快、还不?够暖。 穷人倒是不?嫌弃了,可煤炭就算再便宜好了,还能便宜过柴禾?县城里,一车柴禾才卖二三十文?,如果是小镇上,卖得就更便宜了。至于那些乡下?地头,柴禾是没人要的?,需要的?直接上山砍柴去了,谁舍得花那个钱?甚至好多人家烧灶都不?是用柴禾的?,而是用玉米芯和竹笋壳的?,还有?稻草和麦秆。 他们这一带也不?算很冷,每年是有?那么几?天比较难捱,但远没有?到冻死人的?地步。实在要是冷得慌,烧木柴一样可以取暖的?。 于是,本地产的?煤炭就遇到了销售瓶颈,属于有?钱人看不?上,没钱的?不?会买。偶尔有?一些读书人会少量的?购买,但比重太低太低。 县太爷从去年来到本地任职后,就知?道县里有?这么个情?况,他本人一开始还觉得,煤炭嘛,再差能差到什?么地步?让人买来一筐当着他的?面烧几?块,试用之后的?感觉就是…… 他火速让人去府城买了半船的?好炭回来。 不?好意思,县太爷是实打?实的?南方?人,他觉得洛江县太冷了,他就是个用炭大户。 反正这事儿就一直搁置着,直到去年钱大富出事,又牵扯出棒槌被?卖到煤山里做苦工一事。于是,县太爷又想起了被?自?己搁置的?煤炭生意。 他是有?权利处理煤炭的?,当然不?是直接卖掉放到自?己腰包里,而是把这个作为一个任期内的?闪光点。试想想,以前的?县太爷手握煤山卖不?掉煤炭,他要是能把煤炭卖掉,说出去多有?面子?要知?道,这年头的?人工十分廉价,只要把销路打?通了,哪怕单价不?高,但因为洛江县的?交通十分便利,怎么说都是有?得赚的?。 赚钱不?是目的?,但赚钱之后,他就可以帮那些家境贫寒的?人家,修缮房舍、赠粮赠衣、建慈安堂等等。 这些才是真正的?功劳。 县太爷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但问?题是,他不?会做买卖。 就他那个铁脑壳,真要是下?海做生意了,估计结果就一个,宣告破产。 正好,钱大富年初时就接手了县衙县学等处的?采买事务,他干得十分不?错,县太爷觉得可以从钱大富身上下?手,让他帮自?己找销路。 这要是成功了,就夸夸他,给他赐个亲笔题字的?牌匾啥的?。 那要是不?成功…… 也没啥,就维持原样呗。 抱着这样的?想法,县太爷给钱大富特批了一船的?煤炭,又给了他盖有?洛江县县令官戳的?文?书,让他勇敢的?去闯吧! 于是,月初那会儿钱大富就出门?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县太爷听钱管家说,钱大富出远门?了,他一点儿也不?惊讶。 然而,谁也没想到,钱大富这一走?,就没回来。 …… 听完钱管家的?话之后,安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觉得吧,可能钱大富之所以会这么倒霉,很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帮钱大富求了那个暴富的?光环,估计有?很大的?概率,是因为钱大富跟县太爷八字不?合。 咋每次只要跟县太爷扯上关系,钱大富就那么倒霉呢? 但这话他不?能说,这不?是污蔑县太爷吗? 因此,他只道:“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刚才说钱家的?管事前几?日就已?经派人坐船去府城了?不?然先等那头的?消息吧。” 钱管家坚定的?拒绝。 假如之前跟钱大富一起出门?的?船老大等人没回来,那钱管家兴许还会同意这个办法,耐心等呗,兴许只是路上耽搁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但问?题是,船老大已?经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钱大富从下?船之后,就音讯全无?了。那就了不?得了,根据他对钱大富的?了解来看,但凡有?一点儿法子,钱大富都不?可能连个口信都不?送的?。 “那县太爷知?道钱老爷打?算将?一船的?煤卖给谁吗?” “不?知?道,县太爷连我家老爷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他就是坐在县衙门?里,等着我家老爷卖完煤后,给他分钱。” 安父无?言以对,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县太爷的?做事风格。 思量片刻后,安父又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沿路打?听一下?,看钱老爷拖着那些煤炭去过哪些地方?。一船的?煤炭,那数量不?少呢,换成马车,得好几?辆马车吧?钱老爷也不?可能拖着那么多煤炭直接上门?推销吧?更有?可能是携带一些样品,让对方?看过满意后,再送货上门?。那他到了府城后,应该先找地方?安置那些煤炭。” “半仙您真的?是神了!您这话说得跟赵掌柜简直一模一样!” “赵掌柜是谁?” “我家老爷手底下?的?第一能人!” 安父麻了:“既然你家老爷手底下?是有?能耐人的?,那就照他的?话去做啊!沿途一路调查呢,这么大一个人,不?对,还不?是一个人,他是带着人和那么多煤炭出门?的?,路人不?可能没有?印象。” 钱管家嘿嘿的?笑着搓手:“那个,您要不?要见一下?赵掌柜?半仙,半仙求您了,我家老太太她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的?刺激,我家太太就是个后宅妇道人家,她啥也不?知?道,还有?我家少爷……” “见见见!麻烦你闭嘴。” 这天其实已?经晚了,而且赵掌柜也不?是闲着的?,因此最终约在了次日上午,由安父前往码头,去跟赵掌柜见面。 次日出门?前,安父把一大包的?粽子和一封信,还有?一百两银子都交给了钱管家:“帮我交给我闺女。” 钱管家连声说好,特地喊了个妥当人去送,又顺口吩咐再去街面上买一些节令食物,一并送去安半仙的?家。 于是,在安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卉得到了超大份的?端午节礼物。 除了安父准备的?那些之外,还有?重达一百斤的?什?锦粽子、十坛净重十斤的?雄黄酒、二十个形状颜色不?一的?纸鸢,以及足足一大兜目测一天换一个都能用到天荒地老的?端午香囊。 钱管家派去的?妥当人是这么说的?。 “安姑娘,这是安半仙特地吩咐小的?送来的?,他还捎了封信,还有?这个是一百两银子,您点点。”妥当人就是妥当人,把重点都说明白了,关键是还丝毫不?抢功劳。 这就直接导致了…… 安卉觉得她爹好像有?那个大病。 第018章 生怕冤枉了亲爹, 安卉还特地拆开信,仔细的?看了看。 嗯, 错不了, 她爹就是?脑壳壳出了大问题,因为信上说了,随信捎带了粽子和一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 安卉没有冤枉她爹。 又?看了一眼已经?安放在堂屋里的?东西,安卉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 二十个纸鸢和一大兜的?端午香囊倒是?没啥,这些东西放得住。哪怕十大坛的?雄黄酒都没什么打紧的?,只要上头的?封泥没损坏,放上个三五年的?都没问题。 但粽子咋办? 安卉不知道她爹其实统共也就买了八斤粽子, 往客栈那头送一半, 再给房东老太太送几个,剩下的?不过也就是?两三斤, 吃个几天也就没了。 谁能想到呢?送到安卉手?里的?不是?八斤,而是?一百零八斤! 眼下都五月初了, 天气?已经?很热了,哪怕这些都是?包好了的?生粽子,那也一样放不久。再说了,糯米是?生的?,但里头裹的?馅料却未必是?生的?, 除非安卉搞个大工程, 把所有的?粽子都拆了,把馅料取出来?,再把糯米单独归置好。 ……那是?不可能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1节 安卉犹豫了一下, 先数出十个月的?房租,并一提粽子, 去了隔壁的?房东家里。 她爹都说实在不行就先把小院子买下,那只是?提前付房租就更没问题了。送了房租并粽子后,安卉又?跑去了客栈那边。 这要是?三五斤粽子,白送都没啥,但眼下数目太庞大了,就算安卉不在乎,安堂叔和傅奶奶也不会收的?。因此,她只能托安堂叔帮她想辙儿?,哪怕低价也要将?粽子处理?掉。 折腾了两天光景,才总算把粽子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对了,她还找到了上个月安堂叔办喜宴时结交的?新朋友,也就是?那个家里开杂货铺的?小姑娘,将?家里那一堆的?纸鸢和香囊,打包给了她。当然是?寄卖,让人家一口气?吃下那么多货不现实,因此说好了放在她家铺子里寄卖,卖掉了再算钱,卖不掉就原样退回来?。 那姑娘还用?羡慕至极的?口吻对她说:“小卉,你爹对你可真好啊!” 你可拉倒吧! 安卉觉得自个儿?本来?的?日子多舒坦呢,每天睡醒跑去街面上吃早饭,天天唤着花样吃,好多天都不重样的?。白日里不是?到处闲逛就是?宅在家里翘着脚吃点?心水果,偶尔想吃口新鲜的?,抓一把钱往街上跑就是?了。这生活过得优哉游哉的?,简直就是?提前步入退休生活。 结果呢? 这两天她天天吃粽子,都快把她吃成粽子了!她深深的?怀疑,她爹就是?见不得她闲,故意给她找事儿?做呢! 告别了满眼羡慕的?小伙伴,安卉无比心累的?回家过节。 端午节啊,要吃粽子……她这辈子都不想过端午了! 殊不知,她在这儿?嫌弃人家洛江县上好的?什锦粽子,有人却是?想吃都吃不到,饿得都快啃树皮了。 那人就是?钱大富。 钱大富当然还活着,这一点?已经?被安父证实了。问别的?兴许不成,问生死还是?没问题的?。当然,安父只能管当下的?生死,万一他刚断完是?生,下一秒那人凉了,那他是?不负责的?。 但钱家的?人也没其他办法了,除了把希望放在安父身上外,还能怎么样呢? 在赵掌柜的?劝说以及利诱之下,安父终于松口同意了钱家最?新的?委托。 不是?寻龙点?穴,也不是?祈求先人庇佑,而是?带上他的?宝贝寻龙尺,沿着钱大富途经?的?地点?,一路寻过去。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钱大富不是?单独失踪的?。从洛江县到府城附近的?码头,这条线路是?非常明?确的?,船老大带着原班人马,当然还额外多捎带了一些人,根据他的?记忆,几乎是?原原本本的?复制了当初前进?的?路线。 于是?,端午节当天,安父没有坐上龙舟,他坐着曾经?搭载过钱大富的?商船,一路沿着钱大富走过的?路线,往府城赶去。 船老大只能送这些人去府城附近的?码头,再往后朝哪个方向、奔着什么目标行进?,那就是?安父的?任务了。 “淡定?点?儿?,钱老爷还活着呢。”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寻龙尺在江上属于半废弃状态的?,不是?说完全没用?,是?船只的?控制权不在他手?上。因此,安父闲得慌就开始算钱大富的?生死,结果每一次都相当得乐观。 但他不知道的?是?,钱大富确实还活着,但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又?两天后,船只顺利靠岸。 船老大并未下船,而是?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目送安父等人离开,哽咽的?道:“那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我就是?这样看着老爷下船离开。然后、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老爷了!” 安父他们还没走远呢! 这年头的?商船跟他上辈子坐过的?船只是?完全不同的?,最?明?显的?就是?下客的?方式,仅仅靠几块木板临时搭在船只上,两边没有扶手?,江水还在起?起?伏伏,感觉一不小心就能一头栽到江里去。 事实上,类似的?意外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发生,好在就算落水问题也不大,毕竟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再说多数干这行的?,都有一身好本事。然而,再多的?安全措施,也不能让安父放心。 他正小心翼翼的?下船呢,就听到船老大用?大嗓门在船头甲板上絮絮叨叨,差点?儿?没直接投江了。 “你等着吧,我们会把钱老爷找回来?的?。”安父无奈的?冲着甲板喊了一嗓子,哪知这么一来?,船老大更悲伤了,因为当初钱大富也是?让他老实等在码头上。 从码头出发,这次虽然没有好几车的?煤炭,但安父为了完全模拟当时的?情况,让钱管家跟县太爷商量,又?支取了一些煤炭。 一群人尽量模拟当初的?情形,一路往府城而去。 寻龙尺是?能找人,但很多情况下,因为路况复杂,以及来?往的?人员过多,还有类似于时间过去太久了等等原因,准确性?会大大的?降低。但万幸的?是?,方向倒不会错,根据寻龙尺给出的?方向,确实是?在府城那头。 看来?,至少在最?初,钱大富确实是?带着煤炭去往了府城。 这段路走得就没有水路那么舒服了,码头说是?在府城附近,实则距离府城还有很长一段路。幸好路况还算不错,道路不说十分平整,起?码是?一眼望得到头的?,也不需要翻山越岭,看得出来?府城的?官员很重视从码头去府城的?这段道路。 只是?,就算路况不错,也架不住如今这天气?。 府城远比洛江县要炎热很多,而这年头的?路又?是?实实在在的?土路,他们怎么处理?路面上的?坑坑洼洼呢?铺土。下雨天那是?到处泥泞,马车驴车驶过的?车碾子印特别重,泥巴干透之后硬度真当是?堪比石头,因此就会有专门负责这段路的?小工过来?将?泥巴敲开,再撒上厚厚的?一层土。 结果就是?,马车驶过,飞尘漫天。 在路上吃了两天的?尘土后,安父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赶到了府城。看着这个高达五六米的?城门,安父有种来?到景区的?感觉。 对了,进?入府城居然是?要收费的?。 虽然费用?不高,而且也有别人买单,但安父还是?十分震惊。不过,眼下找人比较要紧,他只能再度断了一下钱大富的?生死,确定?那胖子还活着后,又?祭出寻龙尺…… “他来?过这里。” 随行的?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朝着好的?方向走的?。 但很快,麻烦就来?了。 钱大富来?府城是?做什么的??推销啊! 甭管哪个年代的?销售员,日子都不好过的?,放在安父上辈子,那绝对是?朋友圈当天走路步数第一的?。钱大富也是?这么个情况,按照安父的?说法,那胖子就是?把府城逛了个遍儿?啊! 在府城里折腾了好几日,期间安父是?在搞玄学,而跟随前来?的?赵掌柜等人,则到处托关系打听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来?到府城的?第六天,他们打听到了跟钱大富做买卖的?那个商户。 洛江县煤山里的?煤炭纯度不够,如果按照这年头的?评级来?算,最?好的?煤炭是?极品或者?上品,而像洛江县的?县太爷和县里其他富户使用?的?煤炭,多半都是?中等的?,再往下就是?下等煤炭,以及…… 劣等。 很不幸,钱大富拉来?的?一船煤炭都属于劣等品。 劣等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不禁烧、起?热慢、烟大、气?味浓,但架不住便宜呢! 钱大富坚信没有推销不出去的?商品,如果有就代表你的?方法不对。 试想想,有没有一种地方需要大量的?产生热量,最?好不要局限于冬日里,毕竟他们这一带真的?不算特别冷。又?因为劣等煤炭不禁烧,是?不是?可以有专人负责看管着,大量的?往里头填煤炭。至于起?热慢,那就不要断呢,一直一直烧的?话,起?热慢这个缺陷不就相当于没有了吗? 烟大、气?味浓,这两点?是?有钱人无法接受的?,但假如不是?本人享受呢?像钱大富就无所谓下人们用?什么煤炭,又?不是?他在用?。 结合这些种种来?看…… “你们老爷到底找了什么冤大头啊?”安父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可能也就比县太爷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儿?,反正他怎么都想不出来?,这种东西能卖给谁。 关键还是?量大呢,一船的?煤炭,甚至还要源源不断的?卖出去,加上如今都五月中旬了,接下来?天气?只会越来?越热,卖煤炭? 赵掌柜满脸敬佩的?说道:“我家老爷真是?个人才,他将?那些煤炭卖给了烧窑的?商户。” “烧、烧窑?”安父愣了一下,“是?指烧制陶器、瓷器?” “差不多吧,好一些的?用?于烧制陶瓷器,更差的?煤渣也能烧砖瓦,烟大味道浓不是?什么大问题,窑工不会介意的?。” 安父:…… 不得不说,钱大富真的?是?个人才。 “然后呢?他既然已经?将?煤炭出手?了,人呢?对方给他结钱了吗?”安父琢磨着,别是?因为那些钱出问题了。 哪知,赵掌柜告诉他,非但结清了所有的?款项,对方还跟钱大富签了个继续购入的?契约,约定?接下来?每个月至少要给他们送十船的?煤炭,如果将?来?有需要,还可以继续增加煤炭的?数量。 最?关键的?是?,对方已经?一口气?付了半年的?款项。 安父倒抽一口凉气?。 煤山上的?煤炭确实因为质量不好卖不出好价钱来?,但这个只是?的?是?单价,一两斤的?煤炭价格很低,但千八百斤呢?煤炭的?份量很沉的?,一车煤炭就差不多有几百斤的?重量,这还得看车的?具体大小。像卖炭翁里说的?那般,一车炭可是?千余斤。 至于一船的?煤炭,那份量可想而知。 而对方直接约定?从五月份起?,每个月送十船,半年也就是?六十船,这绝对是?一笔大买卖了。 “那人就这么相信钱大富?”安父人都傻了,这年头的?人都这般实诚的?吗?做生意的?都这么容易付出信任? 赵掌柜苦笑连连:“他们找了府城衙门的?官员作为见证,还给我看了双方立下的?凭证,那是?有官戳的?红契。” 懂了…… 钱大富如果是?自己出来?做买卖,他的?公信力是?肯定?不够的?。但他除了那一船的?煤炭外,还带了一封由洛江县县令亲笔书写并盖了官戳的?文书。 那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安父代入自己想了想,你要是?拿着县政府的?红头文件给他看,他也信呢!而且对方还找了府城衙门的?官员,应该是?验明?正身了。 “我觉得,你们应该立刻派人回洛江县,让县太爷无论如何先把这个月的?十船煤炭凑够,马上送过来?。”不然,倒霉的?恐怕不是?钱大富,而是?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了。 他亲笔写的?书信! 还盖了县衙的?官戳! 听安父这么一说,赵掌柜面色大变,连一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赶紧转身出去吩咐了起?来?。 赵掌柜是?属于关心则乱的?,他的?全部注意力还是?放在钱大富失踪一事上,这才忽略了这件事情里的?危机。 赔钱反而事小,牵累到了县太爷,才是?倒大霉了。 偏生,这事儿?还真不能随便使唤个人去报信,最?终赵掌柜决定?亲自回去,让安父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寻找钱大富。 安父:…… 他能怎么样呢?他也很绝望啊! 钱胖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等赵掌柜几人离开后,安父继续满大街的?溜达,后来?一想也不对,钱大富不可能还留在府城,就索性?带着人离开府城,在郊外各处走动。值得一提的?是?,他还特地让府城官衙门里专门给通缉犯画头像的?人,也给钱大富来?了这么一幅画。 因为安父也有许久没见到钱大富了,口述的?是?四月初刚见过钱大富的?钱家下人。 在下人的?描述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富贵老爷的?形象就这么跃然于纸上。 安父多看了两眼:“这么说,他后来?又?成功的?把自己吃胖了?我瞅着,这跟我去年头一次看到他,也没啥两样了。” 下人苦着脸点?头,只道是?老太太心疼老爷,好像进?补了不少,听说还请了个酒楼的?厨子,照着买来?的?药膳方子,狠狠的?补了两个月,这才把老爷的?那一身肉给补了回来?。 “挺好的?,脂肪多撑得久,他去年要是?没这一身肉,只怕在牢里更难熬。” 这话就很实在,事实上钱大富也是?这么想的?。 他如今的?情况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身携带的?吃食早就在上个月就吃完了,得亏如今这个季节里,哪怕啃草根都能熬不少日子,这要是?不幸碰上寒冬腊月,只怕他尸身都僵了。 饶是?如此,每天过着啃树皮、啃草根、吃树叶、喝露水的?生活,钱大富也是?苦得没边儿?了。 最?惨的?是?什么呢? 他有钱啊!! 别看一船煤炭好像重得很,每个月十船半年的?量就是?六十船,感觉就是?个天文数字了,但事实上换算成现银的?话,也不是?特别多。尤其为了方便,钱大富在离开府城前,特地去金银铺子里,将?银子换了一部分的?金子,满满一箱子的?金银,重量是?非常可观的?。但其实也就这么一箱,直接往马车座位底下一塞就成了。 如今,金子银子都还在,可这玩意儿?又?有什么呢? 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这鬼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一个,他拿着钱又?有什么用?呢? 钱大富特别后悔,问就是?后悔,怎么就掉进?钱眼里了,早知道他就该在马车上装半车的?吃食。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2节 哦不,早知道他肯定?不接这单买卖,他就知道每次跟那个倒霉县太爷搭上头后,一准儿?没好事儿?! “爹啊爹!爹你在天上要保佑我啊!保佑我平安回家,爹啊!” “老爷!!有熊瞎子!!快跑!!” 钱大富猛的?原地起?跳,抱住旁边的?一棵大树,手?脚并用?的?往上爬,不多会儿?就窜到了树上,还借着旁边另一棵树的?枝桠,费劲儿?的?挪了过去。 熊瞎子又?怎样呢?他之前还碰到过野狗和野狼,大半夜的?,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吓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追随他爹而去。 不过,野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刺激的?是?一次,当属他手?欠偷了人家蜜蜂辛苦酿的?蜂蜜,得亏他当机立断冲到了河边,一个猛扎子就沉到了河底。这也多亏了他从小就在江边长大,当然还因为现在已经?很热了,这要是?冬日里的?话,就算他水性?确实还不错,那也一样得凉。 …… 就在钱大富忙于荒野求生之际,赵掌柜终于赶回了洛江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县太爷,并恳求他立刻命人装载十船煤炭前往府城。 县太爷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掌柜也知道这个做法有些欠妥,因此在来?之前,他已经?提前从账上支取了银子。但因为一时半会儿?确实凑不到这么多钱,他还让几个管事也帮忙凑了一些,大概能有三分之一的?款项。 再多不是?没有,而是?这么一来?,钱家的?生意就会陷入到现金流断裂的?状态,做生意那是?必须要留一部分现钱的?。 “县太爷,我家老太太经?不起?吓唬,但我已经?将?消息告诉给了我家小少爷,他答应会立刻回去跟太太说明?情况,凑一些金银首饰出来?。” 县太爷还是?沉默不语。 半晌,他终是?同意了,先派人将?煤炭准备好,装船送至府城。 这期间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赵掌柜让其他人在码头上盯着,自己又?再度马不停蹄的?往府城赶去。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要赶在约定?期限内将?煤炭送到,应该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须要去跟人家商量延期交货的?事情,哪怕延期三五天都行,他去申请延期,这边让人催货,希望能把这个坎儿?过了。 紧赶慢赶的?把事情处理?妥当,彼时已经?是?五月底了。 尽管安父再三表明?,钱大富还活着,但赵掌柜等人却已经?死心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老爷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家呢?如果他是?因为行动受制无法回家,都快两个月了,他真的?还活着吗? “安大师,咱们回去吧,我家太太和少爷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只瞒着老太太一人。” “回去?你们不找钱大富了?” 赵掌柜沉默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再说找人本来?也不是?他的?强项。钱大富突然失踪,加上县太爷也因此对他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以及账面上临时支取了太多的?现银,他要是?再滞留在府城,可能钱家的?买卖还会继续遭受更大的?打击。 最?终,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由安父带着两个钱家随从继续寻找,所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钱家来?负责,假如真能寻到钱大富本人,无论生死钱家都会拿出一大笔酬谢金。 安父能说什么呢?他只是?下定?了决心,假如这次钱大富熬过去了,他一定?要建议给钱老太爷迁个坟。 为了发财真的?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小命啊! 好巧,钱大富也是?这么想的?。 很快时间就到了六月,钱大富年仅十五岁的?独子带着人赶到了府城,跟安父汇合:“安半仙,我求您帮我找到我爹,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带回去入土为安,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呢!” 安父感动极了,多好的?孩子呢!瞧这孝顺劲儿?,真的?是?随了你爹! 钱家少爷红着眼睛告诉安父:“我一定?要找到我爹,我不能让他人没了还要被污蔑。半仙您知道吗?县太爷认为我爹是?携款潜逃了!我要证明?我爹的?清白!他绝不是?那种人!” 携、携款潜逃?? 安父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噎死,还真别说,县太爷的?脑洞从不令人失望。 不失望,就是?感到深深的?绝望。 摊上这样的?县太爷,洛江县还有救吗?钱大富…… “安大师,有人说见过画像里的?人!”下人匆匆来?报,“他说是?四月中旬,在府城东南面的?奎山附近,见过我家老爷。” “东南?你确定?是?东南?”安父忙转身去查看地图,就这份地图都是?他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跟府城衙门借到的?,然而即便是?官制的?,仍是?十分粗糙简陋。 不久之后,安父带上寻龙尺,以及钱少爷等人,奔赴奎山。 方向是?没错的?,但这个地方他之前来?过的?,寻龙尺一直指着东南,但那边是?群山峻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钱大富来?这里干什么?学人家贝爷去冒险吗? 而且,寻龙尺到了一个地方后,就卡住了。 往东边走,它说你错了,往西边走,还是?错了,往南边往北边,全部都错了。那还要咋样?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不是?寻龙尺它自个儿?错了?要不然呢?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不行,这是?让他上天吗? 再度回到上次那个卡死寻龙尺的?地方,因为这一次是?有了目击证人的?,安父静下心来?重新勘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 上辈子他跟闺女去著名的?山城旅游时,因为已经?定?好了酒店,酒店位于一个地标商城内。因此,打上车后,他就让司机往那个地标商城去,司机问,你们是?想停在一楼还是?四楼? 当时,安父一个脑抽,心说你一个开车的?又?不是?开直升机的?,还能给我送到四楼去?因此,明?明?是?要去一楼的?,他就故意抬杠说要去四楼。就这样,司机把车停在了四楼的?广场上。 但酒店在一楼…… 于是?父女俩扛着大包小包,从四楼的?大门里进?去,走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直达电梯,下到一楼,再绕道去了酒店门厅。 看着距离门厅只有不到十米的?出租车停车区域,他闺女对他来?了个发自灵魂的?拷问:“你说你是?不是?闲的????” …… 安父看着又?一次卡住的?寻龙尺,他突然意识到了,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之外,好像还有上和下。 上,貌似是?不可能的?,钱大富没本事上天。 那么下呢? 那死胖子不会是?学人家男主角掉进?某个悬崖峭壁里,得到了某个已故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修炼十年后,成为新一代的?绝世高手?了吧? “花钱请当地猎户帮忙寻找吧,看看附近有没有坏掉的?马车,他总不能是?自己爬上山的?。” 猎户果然是?有本事的?,在距离寻龙尺卡顿大约二里地之处,找到了一辆损毁相当严重的?马车。 看着这辆马车,钱少爷当场开始嚎丧,哭着说爹啊,儿?子来?接您回家了! 安父牢记人设不能崩,让人继续搜寻。 找到马车的?地点?,位于一处往下的?峡谷,继续往下走,期间很多地方都是?需要借住工具才能下去的?,哪怕这样,钱少爷还是?坚持要跟随前往,他说他答应了他娘,一定?要把他爹带回去好生安葬。 太孝顺了,安父都不想跟这个大孝子说话了,他只能自我安慰,这么好的?孩子啊,幸亏不是?他家的?。 因为是?先他让最?能耐的?那个猎户看过了当初寻龙尺卡住的?地点?,安父要求对方尽量的?帮忙寻找那个位置,看看那个位置所处的?下方,是?峡谷的?哪个地点?。 这其实挺难的?,假如有手?机定?位当然不难,但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真的?不容易。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在下到峡谷后的?当天傍晚,猎户通过各种直觉比对,终于找到了那处地方,这其中当然还有安父的?功劳,他一直都在比划那个寻龙尺,帮忙校准方向。 挺难的?,寻龙尺就跟疯了一样,东南西北各种乱转,这个时候就想呼吁3d地图了。 “找到了!这里有个山洞!” 安父跑过去一看,好家伙,确实有个山洞,但关键不在于山洞,而是?山洞里放置着一个木箱子,因为跟周边的?环境太过于突兀了,不知道是?谁手?欠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金银锭子。 众人陷入了沉默。 确认过眼神?,钱胖子应该就在附近。 这个时候就要靠血脉的?力量了,安父走到钱少爷身边,语气?沉痛的?说道:“我们要接你爹回家了,现在开始你大声的?哭喊,叫爹,给你爹叫魂,让他快回来?,你来?接他了。” 钱少爷到底是?个少年郎,体力远不如其他人,他能下到这里全凭一股子气?撑着。因此,他一直都是?比较落后的?,完全没看到山洞里的?情形。 听到安父这么说,他一个激灵,以为是?找到了他爹的?尸首或者?骸骨,再联系到安父的?身份,他本能的?认为,这个叫魂就是?那个叫魂。 “爹啊!!!” “儿?子来?接你回来?了!爹啊——” “我的?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和娘啊!” …… 今天运气?很好的?捉到了两条大肥鱼,正准备回山洞烤着吃的?钱大富,听到这满谷的?回声,啪叽一下,手?里的?鱼掉在了地上。 “老爷!是?少爷,少爷他带着人来?找咱们了!” “我们得救了!” 钱大富满脸的?恍惚,这就得救了?没等他有所行动,身边的?两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循声跑去了,跑到一半想起?他,又?回来?拽他。 片刻后,三个惨不忍睹的?人出现在了搜救队的?面前。 第019章 钱少爷正声情并茂的哭喊着叫爹, 叫着叫着,他爹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瞬间, 哭声卡在了嗓子眼里?。 “爹?爹你没死?啊!” 不得不说, 亲儿?子到底是不同的,换成是安父就不能第一眼认出人来,当?然他肯定明白, 眼前这三?人里?面,其中一人是钱大富。问题在于?,究竟哪个才是呢?反正在安父看来,这仨落魄得如出一撤,看起来简直就是古代版本的人猿泰山。 但?人家钱少爷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才是血缘的力量! 是感天动地的父子情! 只是这孩子未免也太实诚一点儿?了, 见了亲爹张嘴就是, 啊,你没死?啊! 钱大富本来是激动万分的想要冲过来跟两个多月不见的宝贝儿?子, 来个属于?父子之间深情的拥抱,结果他双手都张开了, 就听到他儿?子说的话,顿时满脸的激动变成了冷漠,手也收回去了。 “老钱啊!” 安父深以为俩人都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了,尤其这一次,要不是有他的帮忙, 钱大富就算没死?, 估摸着也能走出这山谷了。所以他单方面的将“钱老爷”这个略显见外的称呼,改成了充满市井烟火气?息的“老钱”。 关键他觉得老钱这个称呼特别衬钱大富,老钱老钱, 捞钱捞钱! 绝配! 钱大富虽然心里?想着这倒霉孩子可以丢了,但?眼下确实不是教训儿?子的好机会。当?然更重要的是, 自家的小孩崽子啥时候不能收拾呢?但?凡懂点儿?礼数的人,这会儿?就应该先跪谢救命之恩。 “安半仙啊!一定是您救了我,对不对?半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钱大富一拜!” 他边说着,边激动万分的跪了下来,跪了个结结实实,还准备给安父磕个头。 安父忙上前扶起他:“犯不上犯不上。咱俩是什么交情?救命之恩……你拿钱来报答就可以了,金子银子都可以。” 钱大富再度被噎住了。 好嘛,亲儿?子觉得他死?了,半仙倒知道他还活着,但?惦记的却不是他的安危,而是他兜里?的银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3节 “先离开山谷吧,等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带他们过来的猎户,急急忙忙的打断了这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诚恳的提议道,“天黑以后的大山可危险了,还有狼群出没,咱们赶紧走。” 安父被吓了一跳:“这里?居然还有狼?” “白日里?没有的,但?晚上啥都有。豺狼虎豹,一样都不缺,还有成群的野狗,有时候还能碰上大几?百斤的野猪。”猎户一脸的老实相,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因?此,安父一行人拽上落难的钱大富仨人,急匆匆的离开了。 那一箱子金子银子还是带走了,钱大富还坚定的带上那两条已经被摔傻了的鱼,以及这段时间里?仨人很?努力的在山洞里?尽可能置办下来的家当?,其中还有舍不得吃的一窝野鸡蛋,甚至他们仨还养了两只兔子,准备把兔子养肥后,让它们生小兔子,以后搞不好就是一个稳定的肉食来源。 安父:…… 要不他还是管钱大富叫钱爷吧?这人真的是来原始森林冒险的啊? 尽管很?无语,但?好在他们人多,钱大富连人带东西?的,都被带离了山谷。但?这个时间已经不可能往府城赶了,只因?为他们如今虽然号称是在府城周围,但?其实哪怕坐马车前往,从府城赶到奎山的山脚下,也花了半天时间。 因?此,他们这一晚还是住在了猎户家中。得亏天气?热,打地铺也能凑合,至于?吃的…… 钱大富含泪贡献出了他抓到了两条鱼、攒下的口粮野鸡蛋和两只肥兔子。 次日一早,他们才乘坐马车往府城赶去。 回府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去医馆,让坐堂的老大夫给钱大富等人把脉,再检查一下有无受伤,该吃药就吃药,该治伤就治伤。 结果,老大夫一一把脉后表示,不需要吃药,买点儿?好吃的补一补身子就可以了,还特别善良的建议他们可以去一趟府城衙门里?。 “在咱们府城地界,就算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不可能这般对待的。少爷你买的这仨下人,怕是至少得有好几?个月没好好吃饭了,瞧这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去告官,起码能把你花的赎身钱讨回来。” 钱少爷:…… 啊?这话的意思是,我买了我爹? 得亏安父阻拦的及时,钱少爷倒是没啥,他只是觉得懵圈,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但?钱大富倍感愤怒,他觉得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伤害乃至摧残。 怎么他看起来像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 “不像不像,真的一点儿?也不像。好了走了,我请你喝白粥吃白馒头。”安父连哄带骗的把钱大富忽悠出了医馆,带他去了附近的一个小食肆里?,“你们都饿了那么久了,一下子吃太油腻的不好,就先吃点儿?清淡的。” 吃的还没上桌,安父见钱大富满脸的忿忿不平,又道:“你就庆幸吧,失踪了两个月时间,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连大夫都说了,不用?喝药多吃点儿?好东西?就能补回来,多幸运呢!你们坐的那辆马车我们都看到了,整个儿?都散架了……对了,我差点儿?忘了问你,马车摔成那样了,马都被摔死?了,你咋就没事儿?呢?” 钱少爷这会儿?也赶了上来,别人是不会主动跟钱大富坐一桌的,但?他会呢。 因?此,他一屁股坐到了他爹身旁,顺着安父的话往下问:“对呀,爹你咋没摔死?呢?我当?时看到马车那样,还以为你死?定了。” 安父赶紧倒了一杯茶,硬塞到钱少爷手里?:“好孩子,你先喝口茶。” 钱大富的脸色相当?精彩,很?轻易的能看出来他此刻已经不是想骂儿?子了,而是想直接开打。但?安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钱大富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顺手给自己倒了茶:“我当?时就不在马车上!” “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话倒也在理,钱大富捧着茶杯说起了当?日的事儿?。 其实过程挺简单的,无非就是他们准备回府城时,抄近道翻山路,结果半路上钱大富那啥啥,不是人有三?急吗?那谁忍得住呢?关键马车一般都是要行驶半天一天的。 于?是,马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想着反正都要停了,顺道一起呗。 再然后…… “我就听到一声虎啸啊!感觉离我特别近,就好像是在我耳边长啸一声。当?时给我吓得哟!”钱大富谈起当?日的事情,哪怕已经隔了好久了,他还是忍不住面色发?白,浑身哆嗦,“马也受了惊,直接就跑了。我们仨一方面是想追马车,钱箱子还在上头呢!还有就是,谁知道老虎在哪里?呢?不得逃命呢?” 本来,奎山那边是有一条山道的,那是主要的交通道路,走那条山路是能直接到山的另一面,同时也是去府城的必经之路。 但?马受惊了啊! 马直接就冲出了山道,钱大富等人也是吓懵了,跟没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等反应过来时,马先带着马车冲下了山谷,钱大富没能及时停下脚步,就跟一颗肉球一般,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但?他运气?好,马车卡在了一处巨石后,假如他直接摔到巨石上,估计就成肉饼了。甚至他要是撞到了马车厢上,不死?也得重伤。结果偏就这般凑巧,他分毫不差的砸在了马身上。 马啊,它就非常可怜,前后夹击,一面是巨石一面是胖球……哦不,是钱大富钱老爷。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马惨死?,钱大富活了下来。 “我们仨一开始就不在一块儿?,跑散了。后来我摔在了马身上,眼前一黑就撅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我,我答应着,这才汇合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钱大富那是一脸的庆幸。意外刚发?生时,那当?然是白日里?,差不多晌午前后。但?他被唤醒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因?为当?时他脑子迷迷糊糊的,被马车夫和随从扶着找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山洞里?休息。第二天睡醒后,才想起车厢里?还有个装满了银锭和金锭的木箱子。 那钱大富当?然是要把他的钱箱子找回来的,那是必须的! 于?是,三?人又原路返回,因?为对周边的情况不太了解,愣是寻了大半日光景,才找到了摔散架的马车,以及已经被野兽啃食成骨架子的马。 本来就遭到心灵重创的钱大富,差点儿?再一次被吓到原地劈叉。 这是真的吓人啊! 试想想,要是他当?初晕过去后,手下人没找到他,或者直接不管他了,他可能会一直晕迷到天黑。野兽能攻击已经摔死?的马,难道会放过还带着气?的他吗? 差一点点啊,他钱大富就要被野兽生吃了! 钱少爷突然哭了:“爹!爹!我差点儿?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 啪—— 这次钱大富决定不忍了,操起面前竹筒里?的筷子,快狠准的往儿?子脑壳壳的狠敲了一下:“给老子闭嘴!” 说真的,这倒霉孩子要是再不学会闭嘴,钱大富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打死?这小混蛋。 幸好,店小二很?快就上了吃的。 虽然安父只叫了白粥和馒头,但?等他们落座后,紧接着赶来的钱家管事又叫了一些菜。太油腻的不敢点,但?佐粥的小菜还是可以的,而且除了白馒头外,还有春卷、咸菜包等。 安父顺手拿起一个大白馒头,硬塞给了钱少爷:“孩子你也吃点儿?,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们一起找你爹,也受了不少罪。” 钱少爷含泪接过馒头:“嗯。爹啊,我和娘都可担心您了!对了,奶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您回头别说漏嘴了。” 这话听着相当?得不对味儿?。 虽然正常情况下,钱大富也不希望他娘会他担心。但?试想想,他都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娘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合理吗? “我失踪那么久,你奶不知道?” “娘和我商量了一下,先瞒着奶奶。想着你要是人没事了,提前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也没意义。那要是你有事儿?……” “你打算咋说?” “那等我找到你,在爹你入土为安之前,肯定会告诉奶的。就伤心一次嘛,对吧?”钱少爷将他们母子俩商量出的办法全盘托出,满脸都写着认真。 钱大富听得也很?认真,并且发?自内心的想要认真的揍一顿倒霉儿?子。 安父劝道:“孩子说得也有道理。”幸亏这孩子不是他家的。 既然钱大富没啥要紧的,安父等人也不打算再往府城耽搁了。吃过饭后,他们回了一趟客栈,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行人乘坐马车赶往码头。 码头上,船老大还在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等着那个他心目中不会再回来的人。 终于?,他等到了。 钱老爷!还活着会骂人的钱老爷! 那钱大富也不是故意想要骂他的,主要是忍不住啊!在钱大富失踪这个事情上,船老大主观上没有过错,但?他确实间接的耽搁了寻找钱大富的最好时机。 然而,他之所以挨骂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而是…… “回去了?这就回去了?咱们不找老爷了?不是啊,就算是船翻了,那也要请人把尸首打捞上岸,人没了,得找到了尸首才能入土为安啊!安半仙啊,要不咱们再找找?半仙,半仙您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 安父努力了,可惜没成功。 他相当?得怀疑,钱家上下从主子到下人,是不是都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项技能点满级了? 真会说话啊! 好歹也是跟随了多年?的主子,不就是突然暴瘦,外加风吹雨打变得异常憔悴了,人家亲儿?子能认出来,你咋就没认出来呢? 实在要是没认出来,你也可以选择不说话,对吧? 幸好,挨了一顿痛骂之后的船老大,再也不逼逼了。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很?顺利,没有来时那么快,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赶到洛江县。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平顺的。 在这五天里?,钱大富详详细细的将自己落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安父。 而安父也无比真诚的建议他…… “要不你还是迁个坟吧。” 钱大富在他落难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一天不后悔的,想着光发?财有什么用??他在荒郊野外捧着一箱子的金子银子,却饿得都快要啃树皮了。这要是连小命都没了,他就算再有钱,又能怎样呢? 迁坟!必须迁坟! 他决定了,只要这次能够逃出生天,他一定要让安半仙重新给他爹垒个坟头! 不要发?财了,他只求余生平安顺遂。 ↑这是他落难时候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可眼下他安全了啊! 府城那个医馆里?坐堂的老大夫,话是说得扎心了点儿?,但?人家的医术医德都是很?不错的,不然能说不需要开方子抓药,只要回去吃点儿?好东西?补补就行了?反正老大夫人还是很?靠谱的,既然说了没啥大问题,就说明他确实人没事。 这苦难也已经过去了,他本人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后遗症,被惊吓是确确实实的,可那都过去了,对不对? 都过去了啊! “不不,我不要迁坟。”钱大富在经过了短暂的心里?挣扎之后,最终还是听从了内心深处的呼唤,“我还是想要发?财。安半仙,发?财就不能怕麻烦。” 安父神情复杂的看着钱大富,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那可不!怕麻烦能成大事儿?吗?那要是这也怕那也怕的,索性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安生的过日子。你想想,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儿??又想发?财,又不想出力……半仙啊,有这样的好事儿?吗?”钱大富一脸期待的看过来。 “没有。”安父这次回答的非常迅速,语气?更是斩钉截铁。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安父很?快又道:“其实是这样的,就算你给你爹迁了坟,你之前发?的财也不会没了。你懂我的意思吧?老钱。” “懂,就是以前的钱还是我的,但?我以后发?不了财了。” “这么理解也是对的,但?大财发?不了,小财还是没问题的,你已经有那么多本钱了,哪怕全买了地赁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还有铺面、有商船,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但?我以后没法发?大财了啊!” “那你也不会再遇到这么多的坎坷磨难了啊!” 钱大富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思考的时候,安父完全没有打扰他,就让他好好的想一想,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4节 一刻钟后,钱大富想明白了。 他说:“那我还是想要发?大财。” 安父能说什么呢?该劝的都劝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算了,就这样吧。安父深以为,假如说钱少爷是个彪,那钱大富确实是虎。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除了提醒一下钱大富记得付钱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哪知,安父是放弃了,钱大富却还有话要说:“半仙,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有。” “我可以出高价,十倍,不不,一百倍!” 安父戴上痛苦面具:“这个真没有。” 于?是,钱大富就明白了,这个法子是不奏效的,但?他仍不放弃:“那半仙您看这样成不?我爹没了,您让他庇佑我发?大财,那要是我娘没了,您能不能让她庇佑我平安?” “……老钱,家庭教育有时候真的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想当?第二个章孝义吗?” 钱大富露出了迷茫的神情:“那个败家子怎么了?” 安父突然想起来了,钱大富是在章老太爷过世?后没两日就离开了洛江县,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 那就有话聊了。 这钱大富是用?两天的时间,才将他落难时期的事情全说了。安父则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告诉他关于?章孝义的种种,还特地着重强调了一个事儿?。 他把章孝义都坑到去流放了,人家章圣母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酬金。所以老钱你要不要学习一下? 钱大富:…… 他在消化?章孝义的故事。 懵了半晌后,他道:“不是啊,半仙我就是问问看,我娘要是没了,你可不可以让她庇佑我平安顺遂。我没打算害死?她啊!我就这一个娘!” 安父想想也是,钱大富看着就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对付一个背后说他坏话的同行,能想出雇个小混混去口头教训这种办法的人,理论?上来说确实不太可能凶残到弑母。 “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保证,但?我到时候可以尝试一下。”虽然对钱大富的人品还是有些信任的,但?安父还是真诚的建议他做个人,毕竟谁知道章孝义会落到这般下场,是不是真的遭到了报应呢? 钱大富被说服了。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具有相当?诱惑的想法,反正他又没动手,想一想又没事儿?的。再说了,他娘身子骨一贯不是很?好,尤其去年?他爹没了时,更是一度病倒在床。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他娘送走的。 到时候就让他娘保佑他平安顺遂! 安父走到船头的甲板上,吹着微风看着江面,不禁摇头叹息道:“千万不要生孩子啊,生孩子有啥好的?从出生就开始操心,越大越操心,哪怕成亲了生娃了,一样还是放不下心来。你以为长大了就不用?管了?不,就算你死?了,你孩子还指望你保佑他!” 听到这话的船老大很?疑惑的扭头看他:“咋了?安半仙你家孩子闯祸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崽子一样烦。” 在江面上晃悠了足足五天,终于?洛江县码头到了。 钱大富一行人要稍慢一些,他的下人则快马加鞭的先回去报信了。因?此,等到了钱府时,钱太太早已等候在大门外,一看到钱大富过来,就忍不住落下泪来:“老爷啊!老爷您可平安回来了!看您这样,我太难受了。老爷,我恨不得替了你!” “那你为啥瞅着比之前还胖了点儿??”钱大富满脸的怀疑,“没错,你就是胖了。” “还不是因?为老太太天天让厨房做好吃的,我为了不让老太太怀疑,一天三?顿的过去请安,每天都陪她吃饭。”钱太太抹着泪花花说,“老爷,老爷您是不知道,您要是再不回来,县太爷都要怀疑你携款潜逃了!” 哎哟这事儿?忘了说了。 安父看了一眼钱少爷,而钱少爷的表情也充分说明了,大家都忘了这事儿?。 但?没关系,钱大富这不就知道了吗? 钱大富满脸冷漠,他遭了那么多的罪,结果罪魁祸首的县太爷居然认为他是携款潜逃了?他娘则是完全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他媳妇儿?倒是知情的,但?也吃喝不落,还胖了。至于?他儿?子,本来瞅着这傻小子就是个小混蛋,但?如今对比下来,发?现他儿?子居然是最做人的那个。 才这么想着,钱少爷就开口了:“娘您别伤心了,我爹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爹您是有大福气?的人!” 这种福气?给你你要吗?! 烦!家里?人没一个好东西?! 更烦的是,他还得去应付那个颅内有疾的县太爷! 而在去找县太爷之前,安父又提醒道,老钱啊,到家了,该结账了。 ** 安父没管钱大富之后打算怎么跟县太爷较劲儿?,不过在离开钱府前,他又特地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迁坟吗?其实不一定要迁坟的,也有简单一些的办法,比如重新垒个坟头。 钱大富坚定的拒绝了。 那好叭,安父就坐上钱家的马车,带上钱家给他的谢礼,以及巨额酬金,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还盘算着有了这一笔钱,回头就能买个铺面了。他都想好了,要那种前头铺面后头住家的房舍,他自个儿?还是接单做买卖,但?半仙的人设不能崩,因?此他打算给自己搞点儿?神秘感,首要的一点就是预约制度。 那随便哪个人来就能请到他,他这个半仙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总裁电视剧,人家不都是来到公司说要找某某总裁,然后前台或者秘书?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一下子,逼格就起来了! 安父决定就这么办,人选他都有了,就让他闺女担任前台兼职秘书?,负责预约登记。而他则老神在在的待在后头的住家里?,遇到不想接的单子,就说最近行程排满了! 等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安父大步流星的往里?头走,身后跟着抱着礼物的钱家下人。 走到自家院门,安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直接推门进去:“小卉!爹回来了!” 听到外头有动静,正在灶屋里?做饭的安卉,举着锅铲就出来了。 安父一看,顿时乐了:“哎哟,你最近伙食不错吧?瞧这小脸儿?圆乎的,都长胖了哈哈哈哈哈!” 安卉木着脸看向手里?的锅铲。 你说她拿锅铲干嘛呢?她应该拿把菜刀! 第020章 安卉真的很想问问她爹, 怎么就有脸说出这话呢?她为啥会发胖?还能不是?吃粽子?吃的?那是?上?好的糯米粽子?啊,里头的馅料都是?最上?乘的, 好多还是?肉粽! 胖了也是?你害的!! “冷静冷静。”看到即将原地爆炸的亲闺女, 安父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妙,赶紧先让旁边走了两步,让钱家的下人进来把东西放好, “咱们?有话好好说,要不先瞅瞅爹给你带来的礼物?这回?不光有洛江县买的,还有府城那边买的呢!” 得亏钱大富不在场,不然?他一?定?会心碎的。敢情你找人也不是?那么专心的,要不怎么就还有机会上?街买东西呢? 好在, 安卉也不知道是?看到礼物平静了点儿, 还是?单纯的不想在外人跟前跟她爹火拼,反正她是?回?灶屋把锅铲放下了, 然?后盛了一?大盘已经?焦糊了的绿叶子?菜,端上?桌请她爹吃饭。 安父探头一?看, 瞬间怂了:“要不咱们?出去吃吧。就那个周记酒楼,我都好久没吃了,怪惦记着。” “那您老人家也好久没吃我亲手做的饭菜了,就完全?不惦记?” 这个问题简直要命。 最终,安父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 赶紧又?去灶屋做了俩菜, 还盛情邀请钱家下人一?起吃。 本来人家是?不想吃的,倒不是?嫌弃,而是?单纯的不敢冒犯。可?安父背着安卉拼命的冲他们?眨眼睛, 闹到最后,大家也就坐了下来, 一?起品尝安家父女的厨艺。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想劝安半仙好好当他的风水先生?吧,千万不要想不开当厨子?。至于安家大姑娘,将来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吧,就这手艺,孩子?吃了不得哭爹喊娘呢? 趁着吃饭的光景,安父也大概的说了一?下钱大富的情况。 总结一?下就是?,老钱他啊,要钱不要命。 安卉看了一?眼钱家下人,示意安父收敛一?点儿。可?惜,安父才不管那么多,他当着人家钱大富的面,都是?这么说话的,怎么可?能面对钱家下人收敛呢? 没奈何,安卉只能岔开话题:“房东老太?太?跟我商量着,提前给十个月的房租,她再续租给咱们?家一?年。我已经?把房租交了,他们?家好像最近几日也要出门了。对了,要不就拜托钱家把人捎带一?程?反正去府城肯定?是?要先去洛江县的。” “乡试啊?这么早就要走了?不是?说八月里才是?乡试吗?” “好像是?八月初几,当初也是?跟我说六月中下旬走的,差不多了吧?不是?说府城很远吗?”安卉又?没去过府城,但在这小地方待得久了,感觉去县城都挺远的。 听房东老太?太?说,去府城得先搭车去县城里,然?后再赶路去码头,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去府城的船只,就算有,人家也不一?定?捎带你。或者没有直达府城的,那就要绕道了,看人家最远能送到哪儿,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哪怕到了府城那边的码头,那码头也不是?就在府城里的,不得搭便车呢?要是?运气不好,三五日都碰不上?顺道的,还得另外想辙儿。 安卉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也是?在老太?太?的念叨声中,才明白这年头是?没有客运服务的,要么有钱到包车包船,要么就只能搭顺风车和船,甚至搭的还不是?客船,而是?人家装货的商船。 反正就是?麻烦呗。 “这么麻烦的吗?”安父扭头问陪他一?起回?来的钱家管事。 钱家管事打着哈哈道:“也不是?那么麻烦,要是?半仙你的亲朋好友想去府城,搭钱家的商船就成了。咱们?家老爷不是?才谈下了一?桩大买卖吗?每个月至少运十船煤炭去府城那头,顺道的事儿,一?点儿也不麻烦。” 顿了顿,管事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那天正好没有钱家的商船,来往的商船多半都是?咱们?家老爷的熟人,哪怕不算很熟,递个名帖捎带个人也不费事儿。” 安父懂了。 想起隔壁房东人还挺好的,在他们?父女俩刚来昌平镇时?,也没少帮衬他们?,当下便道:“那就麻烦管事了,我等下就跟他们?说一?声,问问具体出发的时?间。” “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我家老爷……搞不好以后还要继续麻烦半仙呢。” 会被派人送安父的,就算不是?大管家级别的,那也是?个机灵的。一?想到自家老爷前头又?是?进县衙大牢,又?是?差点儿死在了深山老林里,管事就觉得腮帮子?疼。最重要的是?,老爷他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这年头的下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还有一?种则是?雇佣性?质的。但多数情况下,被重用的肯定?是?前者。 当然?,哪个年代都有背主的事情发生?,可?问题是?,正常人做事都是?有逻辑的,跟着钱大富日子?过得并不差,尤其钱大富是?个闲不住的人,从他正式执掌钱家后,家里的财富是?在扩充,事业版图一?样也在往外扩充。可?以说,跟着钱大富就是?有肉吃的,哪怕吃苦受罪好了…… 那两个跟他一?起在原始森林里冒险的倒霉蛋儿,此?番平安归来后,全?都被提拔了,还奖励了不少财物。 也因此?,管事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换个主子?,所以他得保证主子?的安全?。 安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确实是?的,我都劝他给他爹迁个坟吧,他偏不,非要说什么发大财咋能怕麻烦呢?别人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老钱他不一?样呢,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结果还认为自己可?以的!” 管事一?脸的为难,他肯定?不能说自家老爷的坏话,但也不能不符合安父,迟疑半晌他只道:“我家老爷就是?太?在意钱财了,除了这个没别的毛病。” “挺好挺好,让他继续保持。”横竖吃亏受罪的也不是?自己,安父就很淡定?。 吃过一?顿堪称折磨的饭菜后,安父就去隔壁房东家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5节 安卉懒得管她爹是?怎么折腾的,先跑去归置礼物了。 等她把家里收拾好了,安父也把事儿处理妥当了,至于钱家的下人则是?先回?去了。 “跟房东讲好了,去县里还是?挺方便的,让他自个儿去。到了县里后,随便找个钱家的铺面,带上?我的名帖就可?以找人帮忙了,直接给他送到府城里头去。”安父摇头晃脑,“我的名帖……小卉啊,帮我去街面上?买点儿好纸好笔好墨,你爹我要写名帖!” “就你那笔字,白瞎了好东西。”安卉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把这事儿记下了,“有说啥时?候出门不?” “大概就这几日吧,总要收拾一?下行囊的。” 安父又?提到这次的酬谢金,对钱大富更是?赞不绝口:“其实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我并不是?真心诚意的想劝他迁坟。你想啊,迁坟是?给钱的,但那是?单笔的钱。只要他打定?主意不迁坟,下回?再遇到麻烦,不得又?来找我?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这一?次,因为安父是?实实在在的救了钱大富的小命,哪怕在安父看来,没他,钱大富应该也能活下去,当个古代版本的人猿泰山。但总之,钱大富还是?给了巨额酬谢金,一?共是?五百两银子?,并不少礼物。 “五百两……”安卉不禁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她也跟着感概,“老钱同志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啊,可?惜这个好人注定?是?要经?历多灾多难的人生?。 既然?没办法祝他平安,那就只好祝福他继续发财,发大财! 安父又?将他回?来路上?想好的事儿告诉了闺女,当然?还是?刻意隐去了一?些事儿,只说自己准备置办个好一?些的铺面,前头开店后面住人,没说准备让亲闺女当前台兼职秘书的事儿。 求生?欲让安父终于理解了说话的艺术。 等以后全?部折腾好后,再说也不迟嘛! 也因为安卉不知道她爹全?部的想法,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家的小院不就白租了?多续租了一?年呢。 “想啥呢?你以为现在是?以前?随便扒拉个中介,就能帮你把所有事情搞定??只要有钱,不怕买不到心怡的房产?做梦吧!能在今年过年之前,把事情办妥,都算是?走了大运了!” 安父还是?知道一?些的,其实都不说是?在古代了,哪怕是?在他小时?候,别说买卖房屋了,就算想租个房子?,那都得碰运气。运气不好,那是?拿着钱都不可?能把事儿办了的。 昌平镇只是?个小镇,流动人口非常少,大概也就只有在每年的农闲时?分,附近村庄的农家汉子?才会来镇上?打零工。但镇上?的住家却是?固定?的,很少有人会举家搬迁,至于买卖房舍、店铺更是?稀罕事儿,可?能好几年都碰不上?一?个。 其实,安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那就是?直接将铺面安置在县城里。 有钱大富在,寻个合心合意的铺面应该还是?容易的,买不到还怕租不到吗?县城里的人员流动就比小镇上?大太?多了。 但这个是?最后的选择。 安父一?直在努力的打造世外高人的形象,试想想,哪个世外高人是?住在县城里的?还找个热热闹闹的街面,开个好几个门脸的大铺面?别闹了! 世外高人就要有世外高人的配置! “停停!这事儿我不管,你自个儿折腾去吧。”安卉听了她爹絮絮叨叨的一?车话,只觉得脑壳嗡嗡作响,赶紧打断,随后她又?回?屋拿出了自己的记事本,将这段时?日来找过她爹的人一?一?告知。 有两家估计已经?来不及了,那俩是?家里的老人过世后,立刻来找安父的,但时?间已经?过去半拉月了,以这年头的情况来看,大夏天的停棺那么久不太?现实。而且他们?都只来了一?次,听说安父出远门了,就彻底没消息了。 不过,另外一?单还是?可?以接的,是?青阳镇的。 安父一?听到“青阳镇”这三个字,顿时?头大如鼓:“那老头儿太?挑剔了,真的太?挑剔了!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就让你回?来后,去青阳镇找他呢,说什么又?看了不少地,让你选个好的给他们?家当祖坟地。” “唉,我知道了。歇两天吧,歇两天再说。”安父选择躺平。 他如今都是?身价六百多两的富家翁了,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为了五斗米折腰。 再说找钱大富多辛苦呢,旁的不说,他这些日子?跟着跑了多少地方?不得好好歇一?歇?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父就当自己还没回?来,先拖几日再说。 当然?,他也不是?真就什么事儿都不干了,不得找铺面呢? 开始寻找铺面后,他才知道原来古代也是?有中介的,昌平镇上?就有,人家还有个专门的行当,叫牙行,就是?中介公司。但并不是?专门做房产中介的,而是?帮人牵线搭桥,啥买卖都干。这里的中介,就叫牙人。 安父将自己的要求说了说,着重提出地段不要紧,毕竟会来找他的,哪怕铺面偏僻也一?样会来。而不会找他的,就算把门脸放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人家还嫌晦气呢。 牙行记下了他的要求,不过也把话挑明了说,昌平镇基本上?没有符合他要求的在售或者在租铺面,因此?时?间上?不敢保证。 “对了,安老爷要不要考虑一?下买个人?您家里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吗?这人可?就太?少了,买个门房帮着守着?不然?给您闺女买个小丫鬟伺候着?对了对了,您自个儿需要房里伺候的人吗?” 安父:…… 他进的是?牙行吗? 不是?你们?中介还兼职买卖人口呢? 在严词拒绝后,牙行倒也没再坚持,只表示一?旦有消息了,会上?门通知的。不过安父留了个心眼,本来是?打算直接写自家地址的,但他老出门,因此?索性?写了他堂弟客栈的地址,让有事儿去那边通知,横竖客栈里每天都有人在。 办完这事儿后,安父当然?也顺道去了一?趟客栈那头,在路上?买一?些糕点果子?,带过去当拜访礼物。 哪知,安堂叔一?看到安父过来,顿时?叫苦连天:“哥哟,您说您买点儿啥不好,咋就非要买百来斤的粽子?呢?粽子?倒是?好东西,但这玩意儿过了时?节,就没人吃呢!我们?和小卉天天吃粽子?,顿顿吃粽子?,吃的人都像粽子?了!” 安父一?脸迷茫:“啥粽子??哦哦,端午前我让人送来的粽子??不对啊,我一?共就买了八斤,至于吗?” “八斤?我一?个人都吃了不止八斤!”安堂叔唤了一?声他老娘,“娘啊,小卉之前送来的粽子?,少说也得有百八十斤吧?” 他娘傅氏满脸嫌弃的走过来:“小卉说啦!说她爹疯了,给她买了一?百零八斤的粽子?,还有十坛十斤重的雄黄酒。还有那啥啥来着,风筝啊,二十个,端午挂的那个香囊,上?百个。” 提起这事儿,傅氏语重心长的开启了教育小课堂:“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能赚钱了,可?钱它又?不烫手,你赚了钱不能攒起来吗?不是?不让你花,该花销的地儿你就花,那不该花销的就不能省省吗?跟钱多烧手一?样,非得挣多少花多少?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你那行当又?不稳当,还能天天碰上?冤大头?” “小卉她爹,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懂事了。退一?步说,这钱攒起来以后给小卉当嫁妆多好呢?攒着给你以后娶媳妇儿多好呢?非要都花了?” 安父忙表态:“我不打算娶媳妇儿了。” “那就攒起来当棺材本儿!咋的?你不打算娶媳妇儿,还能不打算死了?”傅氏没好气的道,“往后不准瞎祸霍钱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安父发誓,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败坏他的名声,他又?没病,怎么会买一?百零八斤粽子?给他闺女吃? 他闺女就算再能吃,那也吃不了一?百零八斤粽子?啊!她人都没那么重呢! “还有啊,你自个儿娶不娶媳妇儿我管不着,但你对小卉的事儿也上?点儿心。”傅氏叹着气道,“姑娘家年岁也不小了,她娘没得早,你这个当爹的把屎把尿的给她拉扯长大,有多辛苦有多遭罪,咱们?也都看在眼里。如今你也有点儿钱了,赶紧把最紧要的事儿给办了。” 安父愣是?没听懂:“最紧要的事儿?我今个儿刚去了牙行,托人家帮我找个好房舍。” “置办家业是?要紧的,但你闺女的终身大事也不能放松啊!” …… 这天,安父是?带着满脸迷茫和怀疑人生?的表情回?到家里的。 看到正在院子?里又?是?晒薄被又?是?擦洗凉席的闺女,安父发出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拷问:“小卉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啊?” 说时?迟那时?快,安卉果断的丢下湿帕子?,转身操起的藤拍,起身就往安父身上?招呼。 “你是?不是?闲的?我就问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闲得慌?没见我正在帮你擦凉席吗?夏天盖的薄被也拿出来帮你晒了太?阳,还给你的屋里都收拾了一?遍,全?抹了灰!你呢?你干啥了?你要不想过安生?日子?,就趁早说!” “不是?……冷静冷静,闺女你冷静一?下!” “我现在特别冷静!” “你听我说,我这也是?懵的呢,就你堂叔他娘啊,你傅奶奶啊,她刚才把我好一?顿数落,说我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搞定?你的终身大事。我能说啥?我也很绝望啊!” 安父回?想起上?辈子?,因为他跟附近几个小区的中老年人都关系良好,就连居委会的人都跟他很熟悉,所以有时?候难免会提起各家的儿女。 上?辈子?,他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每次都被他以女儿还在上?大学为由,推却掉了。 万万没想到,一?朝穿越…… 他努力的解释了,结果还不如不解释呢,安卉气愤的道:“我看你就是?闲的!行吧,明个儿就安排你出门,赶紧去青阳镇帮人家把坟地选了!还嫌人家挑剔,那是?要一?直住下去的地方,能不挑剔吗?明天出门!” “行叭。”安父举手投降。 第021章 安父第二?天一早就跑了。 昌平镇也?是有车马行的, 而且镇与镇之间常有马车来往,再不济也?能搭运货的牛车前往。他运气还不错, 搭了辆顺路的马车, 虽然人?家?不是去青阳镇的,但?会在那边短暂的歇脚。 坐在马车上,安父琢磨着, 等他买到了合心?合意的房舍,收拾妥当正式开门营业之后,他一定要买车! 这是男人?的终极梦想,上辈子没能完成?,这辈子一定要实现! ……尽管他上辈子之所以没能买车, 是因为一直没能考出驾照。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辈子的人?力便宜得很, 他可以雇个车夫,需要出门时就赶车, 平常留在店铺里还能做一些杂事,完美! 只这般, 安父美滋滋的盘算着将来的计划,在扑面而来的尘沙中,赶到了距离昌平镇有段距离的青阳镇。 马车只将他送到镇子口,之后他也?没立刻登门拜访。 世外高人?的形象还是要端住的。 因此,安父只寻了个客栈, 暂时先?住下来, 洗漱完毕换上簇新?的衣裳后,这才拿了钱请客栈小?二?帮他去对方府上送个口信,随后他就老神在在的坐在客栈大堂里, 等着客户上门拜访他。 ** 在把倒霉老爹送走之后,安卉还是照常收拾家?里, 正好?没人?添乱了,她收拾起来更顺手了。 其实,像上一次安父出门好?几个月的情况,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也?是相当稀罕的,可以说仅此一次。 正常情况下,安父虽然经常出远门,但?多半都是三五日的。偶尔离得近了,第二?天傍晚就回来也?是有的。哪怕时间长一些的,七八天最多了。像先?前章孝义?那单子,出了这般多的纰漏,前后其实也?就半拉月。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安父是风水先?生呢,寻龙点穴倒是需要时间,但?也?不是一走就好?几个月的。至于?垒坟头就更容易了,假如不是因为安父总给自己加戏,单纯的使用金手指给加持光环,别说几天了,那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因此,安卉琢磨着她把整个家?都收拾完毕,她爹应该就能回来了。 而在安父离开后没两天,房东老太太又来找过安卉。安卉知道她的来意,赶紧把她爹临时写的名?帖给了老太太,又道:“我爹临时有事出门去了,他让我转告您,祝您儿子旗开得胜。” 老太太顿时笑眯了眼:“好?好?,回头要是真有了好?消息,咱们家?一定摆酒席,请街坊邻居都来喝一杯!” 谢过了安家?父女的好?意后,老太太又说她儿子准备次日一早就出门,已?经跟车行那边约好?了,正好?明?个儿有马车往县城去。又略聊了几句后,老太太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安卉倒是没太在意隔壁的动静,比起这个,她倒是更乐意往街面上跑。 原先?没给家?里打扫除时,倒是真不觉得,毕竟日常的东西都不缺。可一旦开始整理了,就感觉有不少需要替换或者添置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双十?一大促到了,瞅瞅这个也?需要,瞧瞧那个也?不错。假如手头上正好?不差钱,那滋味可别提有多爽了。 买! 正好?,前两年家?里缺钱,很多东西都是图便宜买的。这回,趁着这机会安卉淘汰了不少东西,又添置了一些,光是木盆就买了好?几个。 脸盆脚盆洗菜盆洗衣盆,如果不是因为昌平镇上的浴桶是需要订做的,她可能直接往家?里搬一个大木浴桶。 安卉在家?里搞大动作,街坊邻居那就没一个不知道的。 这主要也?是因为这年头的街坊互相之间都是很熟悉的,再说也?不像上辈子网购流行时,哪怕你一天往家?里搬几十?个包裹,邻居也?权当没看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6节 眼瞅着安卉又是买木盆子,又是买毛巾架子,还置办了一整套新?的碗碟勺筷,街坊们都看在眼里。 巷子口的田大娘就开始趁机教儿媳妇,说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能这般胡乱花销,哪怕买的都是家?里正经要用的东西,可要是不买这钱不就省下来了?木盆子旧了也?不妨碍使用,更别提安家?就父女俩,咋就需要买七八个木盆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没娘的孩子也?是可怜,她年岁还小?,又不懂事,当爹的是疼爱闺女,可有些东西你得教啊!你不教,指望她自个儿学会?咋可能呢。” 田大娘倒是早已?将几个月前做媒失败的事儿抛到脑后了,她侄孙女都嫁过去好?几个月了,日子过得不说有多好?吧,反正也?没吵没闹的。都这样了,她要是再嘀嘀咕咕,那就是纯粹盼着侄孙女的日子过不好?了。 不过,瞅着安卉见天的从街面上往家?里搬东西,田大娘是想劝几句的,又怕年轻小?姑娘脸皮薄,万一说个不好?,以后街坊处起来也?难。 这般想着,她索性去了客栈那头,找她的侄孙女。 客栈嘛,就算平常没客人?时,那也?是离不开人?的。再一个,虽然来昌平镇的外来人?不多,但?因为客栈本身还经营着吃食生意,味道谈不上有多好?,但?胜在价格便宜,份量也?不少。偶尔有来镇上打零工的乡下人?,会跑去买吃的。 而此时,就是乡下地头忙活完秋收,正当是农闲时分。 田大娘去客栈时,正看到她侄孙女搬着一个大笼屉从后厨往前头走。见她出来,就有好?几个等候在大堂里的汉子挤上去,嘴里纷纷说着,要两个,要三个。 忙完这阵后,田大娘才上去打招呼,又问:“这是干啥?” “姑奶奶您来了。”余氏笑着跟她打招呼,又指了指面前的笼屉,“这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这不是农闲了吗?好?多庄稼汉子来镇上打零工,我寻思着他们也?吃不起好?东西,就让娘家?那头收了一些杂粮,在灶屋里蒸大个儿的杂粮馒头。一个才卖三文钱,卖得可好?了!” 镇上当然也?有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像安卉常去的那家?饼铺,一个芝麻饼也?是三文钱,可饶是她这么个小?孩儿,也?得吃俩饼才能吃饱。乡下的庄稼汉子那胃口可大了,搞不好?十?个芝麻饼都吃不饱。 但?余氏蒸的杂粮馒头就不同了,每个都巨大,份量更是实打实的,哪怕是大胃王吃仨也?够了,一般打零工的都是买三个顶一天的。 田大娘面上的神情略有些复杂,心?说你折腾这干啥?杂粮馒头个大又便宜,就算去掉本钱还有得赚,但?得卖出多少个,才能挣个木盆儿钱?要是早听她的…… 余光瞥到安掌柜他娘傅氏过来,田大娘立马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别看两人?辈分不同,但?实则年岁却是相仿的。 傅氏对这个新?媳妇满意得很,见着她娘家?人?,哪怕只是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她也?是笑脸相迎的,张嘴就是一顿夸。 夸余氏勤快能干,打从她进?门后,自己几乎没做过什么活儿了;夸余氏聪明?机灵,想着农闲了有人?来镇上打零工,那些人?是不挑嘴的,只要管饱就成?,还说为了能多赚钱,余氏特地回娘家?收了杂粮,又节省了一笔开销…… 总结一下就是,田大娘你家?侄孙女样样都好?,这个媳妇儿娶对了。 本来,这些话肯定是好?话的,毕竟夸自家?媳妇儿也?不能说我家?媳妇儿长得好?看身段好?吧?勤劳能干朴素会持家?,这些真的都是夸人?的话,并且说这话时,人?家?也?是满脸的真诚,完全是心?里话,一点儿也?不掺假的。 但?田大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等到傅氏再一次提到乡下姑娘力气还大,连柴禾都是她劈的,田大娘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这不也?是没法子吗?您也?是乡下出身的,应该知道在乡下地头,男人?们都是要下地干活的,这家?里的事儿女人?不做,谁来做?” 傅氏愣了一下,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田大娘又道:“对了,您可能不知道,小?卉那姑娘最近两天往家?里搬了不少东西。这安大师能赚钱是好?事儿,不过有时候吧,他一个大男人?胡乱买东西,倒是真的没啥。可小?卉不行呢,她今年都十?三了吧?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以后婆家?人?要说嘴的。就算不说嘴,搞不好?亲事就坎坷了。” 要说前头那些话,还算是绵里藏针,后头那些却是实实在在的嘲讽了。 打着关心?的旗号说着嘲讽的话,难道就不是嘲讽了? 傅氏瞬间脸色一沉。 她年轻时候就不是什么好?性儿,就像早先?田大娘说的那般,才二?十?岁出头就敢跟娘家?婆娘都翻脸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脾气的呢?但?凡性子稍微软和一些,她能顶得住两边的压力,甚至在儿子略长大一些时,直接卖房卖地,背井离乡的跑到昌平镇上讨生活? 当下,傅氏就开口了:“咱们家?小?卉可不是那等阿猫阿狗能娶的,她将来是要嫁到县城里有钱人?家?的!大手大脚怎么了?说白了不就是男人?不会赚钱吗?但?凡有点儿本事,就该想辙儿挣大钱,而不是嘀嘀咕咕的说女人?败家?!” “那不是……” “老姐姐,我知道你这是好?心?。这也?没法子,你看你男人?你儿子,还有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臭小?子,一个两个的,挣钱少不说,还费劲儿呢。那是真没法子,没本事不得死抠那几个小?钱?过日子嘛,挣不了大钱又不抠小?钱,那日子咋过?喝西北风吗?” 傅氏笑眯眯的看着田大娘:“小?卉他们家?就不同了,她爹能挣钱,也?乐意给她花钱,还准备置办个房舍,回头还要给闺女攒一笔厚厚的嫁妆。唉,这大概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田大娘被噎住了。 偏生都这般了,傅氏还没打算放过她,唤来自家?儿媳妇:“大妮啊,嫁到我家?也?是苦了你了,家?里也?没多少钱,给你家?下的聘礼也?不多,特地买给你的银簪子、银镯子、银耳环都是没啥花纹的便宜货。这要是你男人?能再出息一点儿,不就能买更好?的了?孩子,苦了你了。” 余氏刚才卖完了剩下的几个杂粮馒头,就又回后厨去了。等听到婆婆唤她出来,就被婆婆拉着手叹息让她跟着过苦日子了。 她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短暂的愣神后,余氏眼圈红了:“娘,您瞎说什么呢!能嫁到安家?,给您当儿媳妇是我的福气。啥过苦日子?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呢!还有银首饰怎么了?我以前连红头绳都没扎过,多亏了娘和相公,我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婆媳俩瞬间进?入到了互诉衷肠的阶段,田大娘负气离开。 等余氏缓过来后,倒是发现她娘家?姑奶奶不见了,但?很快就来了客人?,她忙去后厨搬一笼屉杂粮馒头出来,又是卖馒头又是收钱的,几个客人?招待完,她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 倒是傅氏,没跟儿媳妇再说什么,等她儿子拉着一车米粮回来时,她悄悄的把人?拉到一旁,说了方才的事儿。 “旁的倒是没啥,一个嫁出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姑奶奶也?来管别人?家?的事儿。这要是说你媳妇儿,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会多嘴,好?赖也?是娘家?人?。可她凭啥对咱们家?亲戚指手画脚的?回头你这样,领你媳妇儿回娘家?时,多带两壶好?酒,跟她爹她爷好?好?喝两杯,把事情透一下。” 安掌柜赶忙点头称是,随后又笑道:“定是堂兄忙不过来才让小?卉置办家?舍的,又没花别人?的钱,这样都能惹是非。好?了好?了,娘我知道了。” 就像他娘说的那般,不过就是媳妇儿娘家?早就出嫁多年的姑奶奶,算哪儿门子正经长辈? 不过,他们前不久才刚回过南山村余家?,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的。哪怕两地其实相隔也?不算太远,那下次回去,起码也?是中秋前后了。 谁能想到呢?没过两日,事情就有了变化?。 …… 忙了几日后,安卉瞅着活儿干的差不多了,想起她爹临走前跟她提过找中介买房的事儿。那会儿安父想着自己总出远门,家?里只一个小?闺女,没敢直接把地址留下,因此留的是那边客栈的地址。 安卉对中介的印象,还停留在上辈子,那种热情如火恨不得一天给你打几十?个电话的房产中介。 于?是,她抽空跑了一趟客栈,想问问有没有人?过来传消息。 “小?卉哟!”傅奶奶一看到安卉就笑眯了眼睛,“这几日你忙活啥呢?也?没见你过来瞧瞧。对了,你堂叔陪你堂婶回娘家?去了。” 安卉刚想解释自个儿这几日在添置东西呢,就听到傅奶奶后头那话,顿时愣住了:“回娘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年不节的,安堂叔家?里还是开客栈的,怎么会冷不丁的回娘家?? 傅奶奶冲她招了招手,唤到跟前后,才低声道:“余家?那边,好?像是老族长人?没了。那位听说都八十?好?几了,高寿老人?呢,还是族里辈分最大的。你堂婶娘家?兄弟过来报信,意思是能去还是去一趟,听说那还是族里最出息最有名?望的一支。” 噢,原来是回去奔丧呢。 那没事儿了。 安卉倒是知道傅奶奶压低声音说的缘故,毕竟是开门做买卖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避讳的。不过,这种亲眷毕竟是关系远了,没必要因此闭门谢客,不要来往客人?知道就行了。至于?理由,随便编排一个,就说陪新?婚妻子回娘家?了,没人?会追根究底的。 “那傅奶奶你忙得过来吗?”安卉有些担心?的问。 在她印象中,客栈里很多活儿其实是安堂叔在做,傅奶奶年岁其实不算特别大,但?据说是年轻时候劳累过度,腿脚和腰都不太好?,不能干重活儿。 “这有啥?你堂叔出门前都安排好?了,家?里囤的米粮绝对够。我又把徐娘子喊来帮忙了,肯定能行。”就是可惜了卖杂粮馒头的买卖,不过这也?没办法,再加这一项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安卉认识徐娘子,是个可怜的小?寡妇。 说起来,她比傅奶奶还要不幸,起码傅奶奶年轻时候是有选择机会的,娘家?那边希望她改嫁,甚至听说都帮她寻了一户还可以的人?家?,夫家?也?没有为难她,除了不可能把儿子给她外,甚至愿意拿钱贴补她,给她再置办一份嫁妆。 可徐娘子就不同了,她当初就是被娘家?人?以冲喜的名?头卖给夫家?的。后来,冲喜没成?功,她也?没个孩子傍身,夫家?这边更是没准备放人?。 虽说这年头并不禁止寡妇再嫁,但?前提是夫家?愿意放人?。可她夫家?咬死了就是不放人?,已?经行动不便的爷奶都靠她来照顾,公婆倒还能做事,但?对她也?是阴阳怪气的,动辄就是打骂。 有些好?心?的街坊看不过眼,劝她公婆放她改嫁,可公婆咬死了当初买她冲喜时花了不少银子,除非把这笔钱还上,不然绝不放人?。可她一个小?寡妇,哪儿来的钱还给夫家??娘家?……别提了,还不如夫家?呢! 安卉以前就没少听傅奶奶说这事儿,还听说徐娘子的夫家?还有个小?叔子和小?姑子,她公婆有时候被人?逼急了,就说是准备让她将来嫁给小?叔子的。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外人?也?确实没办法再插手了。 傅奶奶也?是寡妇,对于?徐娘子的遭遇自是感同身受。因此,每当客栈这边生意忙不过来时,就会要她过来做帮工。给的钱确实不算多,但?包两顿饭。 徐娘子的公婆虽然对傅奶奶开的工钱不甚满意,但?昌平镇能打零工的机会并不多,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因此,嫌弃归嫌弃,倒是从来不阻止徐娘子过来。 甚至因为安堂叔一直没能定下亲事,傅奶奶都开始往徐娘子身上动心?思了。只是,徐娘子当初娘家?收了夫家?二?十?两银子,这笔钱她掏不起…… 不过这事儿,并不是傅奶奶跟安卉说的,而是安父无?意间漏出来的。原因也?简单,年初那阵子,傅奶奶攒下了十?两银子,想着跟安父借个五两,然后去徐娘子的夫家?那头杀杀价,看能不能成?。这事儿被安父阻止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安父一眼就看出来,安堂叔跟徐娘子完全不来电,两人?都认识好?几年了,一点儿苗头都没有,硬扯在一块儿能把日子过好?? 再后来,安堂叔娶了媳妇儿,小?媳妇儿还是个勤快能干的,加上傅奶奶自个儿心?虚,这几个月还真就没让徐娘子过来帮衬。 …… 安卉的注意力还放在徐娘子身上,傅奶奶却拽着她说起了别的。 “你家?巷子口那姓田的人?家?,有没有去找过你麻烦?我告诉你,咱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家?要是数落到你头上了,你就过来跟我说,看我咋骂她!” “姓田的?田大娘啊?她怎么了?”安卉一脸懵圈,突然灵光一闪,“等等,堂婶娘家?那边,南山村余家?的高寿老人??我想起来了,就年初那会儿,还在正月里呢,田大娘就去找过我爹,说要帮她娘家?的叔父,还是堂叔来着,先?预约一个,让我爹到时候帮忙垒坟头。” 这事儿傅奶奶可完全没听说过,一下子就把她原本要说的话给带劈了:“还有这事儿?那跟前两日去世的人?,是同一个?” “高寿老人?可不多,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安卉琢磨着,要不等回头去田家?瞄一眼,兴许是她误会了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人?家?临时改了主意,毕竟本来也?没下过定金,她爹更没承诺过什么。想起她爹自从钱大富几次三番的登门后,整个爹都飘了,她觉得搞不好?人?家?主动送上门来,这买卖她爹也?未必会接。 毕竟田大娘看着就不像是有钱人?,安堂婶的娘家?更穷,都是亲戚应该差不了多少吧?就她那个掉进?钱眼里的爹,只怕不想折腾半天就几个小?钱。 主要还是因为钱大富,他给的太多了。 提起钱大富,安卉就刹不住车了,兴高采烈的跟傅奶奶聊起了洛江县那位要钱不要命的钱胖子。 聊得太高兴了,安卉连午饭都是在客栈这边吃的。没想到的是,刚吃过午饭,就有人?马车停在了客栈外头。 马车上匆忙跳下一人?竟是安堂叔。 “小?卉你在这里啊,那正好?,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爹上哪儿去了?我隐约记得他跟我提了一嘴选坟地,但?想不起来具体是哪家?了。” 安卉惊讶的挑了挑眉:“青阳镇呢,我爹帮一个八旬老翁选风水宝地,好?像是外来户,这次挑的还是自家?的祖坟。对了,我记得他们家?是做酒楼生意的,那阵子我爹都吃圆乎了。” “你知道姓什么吗?” “我不太确定……可能是姓朱,也?有可能是姓祝,或者诸葛的诸?” 听到这里,安堂叔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行,有个音儿就好?办多了,家?里还是开酒楼的,应该不难打听。” 他又扭头对他娘解释道:“那头想请堂兄帮忙求先?人?庇佑,临时起意实在着急,因此那边愿意出八两银子。” 傅奶奶恍然大悟:“我看行,你哥一定会答应的。” “我想也?是,这要是价格太低,我就帮他推却了。小?卉没事儿了,我去青阳镇找你爹,回头就直接带他去南山村了,可能会晚几日回家?,你不要担心?。” 说罢,安堂叔就匆匆跳上马车离开了。 安卉心?说我担心?他干啥?怕坑钱太狠被人?揍了?应该不至于?,这年头多数人?对这种玄玄乎乎的事儿,都是抱着敬畏感的。 “哎哟,小?卉看来你猜得没错呢,就是田家?那婆子早先?说的那个吧?”傅奶奶记仇着呢,但?她也?没打算把这话跟安卉挑明?了,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真打算说,那也?是直接跟安父说,让他注意着呢,就算要花钱也?是当爹的出面,横竖他也?不打算娶媳妇儿了,要名?声也?没用! “应该是的。” 安卉也?是迷迷瞪瞪的,但?甭管怎么说,垒个坟头就给八两银子,这个价格非常有诚意了。 ……毕竟,像钱大富这种人?傻钱多还不要命的冤大头,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了。 之后的事情安卉就不知道了,安堂叔也?一直没回来,倒是她曾路过田家?时,探头瞧了两眼,却发现田家?关门闭户,压根就是空无?一人?的。紧挨着田家?的那家?街坊告诉安卉,头一日夜里,有人?来敲门,再之后他们家?就出门了,好?像是乡下老家?出了什么事儿,具体就不清楚了。 于?是,安卉就明?白了,就是先?前那一桩。 又过了几日,赶在乞巧节的前一日,安父终于?回家?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7节 他一到家?里就高声唤道:“小?卉啊!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针线箩筐!我闺女以后一定是个巧手……冷静,你冷静一点儿!” 安卉拿着扫院子的大笤帚,横刀立马站在院中,周身的杀气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奈何,安父只得当场讨饶。 “针线箩筐不适合我闺女,我家?这闺女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对了,最近有中介上门吗?” “呃,没有。”安卉终于?想起来了,她就说最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前几天,她去客栈不就是想问问傅奶奶,最近有没有房舍的消息。结果,俩人?聊得挺开心?的,聊完身边的事情又聊钱大富的事儿,之后安堂叔又来了,反正到临走前,安卉已?经彻底忘了她去客栈到底是干嘛的。 好?在安父也?就是想要岔开话题,没消息就没消息呗,横竖他人?都回来了,大不了明?个儿亲自跑一趟牙行问问情况。 “你回来了,那堂叔堂婶呢?都回来了?” “那肯定的!不光他俩,巷子口那个田大娘一家?人?也?都回来了。就是那个,正月里那事儿,田大娘那嘴太毒了,正月里说了,人?家?六月就没了,前后不到半年光景啊!嘴真毒!” 安卉心?说,那还能不是那人?原本就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好?? 瞅着闺女像是忘了刚才那事儿,安父赶紧趁机溜回屋里,行李什么的随便放在一旁,回头再收拾,但?针线箩筐还是得收好?,不然他闺女见着了又要原地爆炸了。 再出来时,安卉已?经去灶屋了,她最近这些日子,每天都煮一大锅的绿豆汤,这玩意儿不需要厨艺,反正就是放绿豆放冰糖,然后可劲儿的煮。煮得稀烂都没问题,还可以根据心?情不同,往里头添加别的豆子。 可惜这年头冰块来之不易,不过放凉了的绿豆汤也?是好?喝的。 她舀了一大碗端到了堂屋里。 安父特别感动,同时又心?怀忐忑。虽说煮绿豆汤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对于?连煮饭都能煮得焦糊的闺女来说,他其实也?不是很有信心?。 幸好?,味道还行。 边喝着绿豆汤,他边顺口说起了这一趟的情况。 首先?当然是青阳镇那边,如他先?前预料的那般,这次仍然没有选中。本来其实都有一处挺好?的了,反正他觉得挺好?,谁知那老人?家?站在安父选好?的位置上,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看了看,然后说,他对南面的风景不是很满意。 安父:…… 真到了躺在这里的时候,啥风景都看不到啊!! 但?真话又不能说,他只能憋屈的继续帮着看。好?在,那老人?家?的儿子倒是挺好?说话的,还避开老父偷偷的告诉安父,说老人?家?可能就是怕死,生怕选好?了坟地后,阎王爷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就派牛头马面把他收了。 这个理由还是说得通的,可安父觉得,您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也?因此,当安堂叔带着人?去青阳镇找他时,他二?话不说直接开溜。还是那头得了消息追上来,又送了他二?两银子的茶水钱,拜托他下次有空再来。 “我觉得也?可以了,人?家?包吃包住,还请你去酒楼吃大餐,让最好?的厨子依着你的口味做饭菜,完了还给你茶水钱。也?没亏待你啊?” 安父点头:“所以我答应了,回头歇口气再去青阳镇。” “那南山村呢?安堂叔说那边出八两银子请你过去垒坟头!对了,他们求了啥?” “学业有成?。” 啊这…… 说真的,这个回答确实完全出乎了安卉的意料。要知道,在得知情况后,安卉不止一次的猜测对方所求何事。考虑到她爹在附近一带已?经有了那么一些名?气,而对方出的八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钱,所以肯定是有所需求的。 结果,居然是求学业有成?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安卉思量了半晌,问她爹:“那要是你上辈子早早的觉醒了金手指,在我妈过世的时候,帮我求一个好?好?学习的光环,我能考上清北吗?” 这个问题成?功的让安父被绿豆汤呛到了,他再度肯定一个事儿,他闺女那脑壳差不多就是县太爷级别的了。 “首先?,学业有成?跟考上清北还是有段距离的。其次,不管求什么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你这个脑子,要真求了考上清北,估计你就会像钱大富那样经历九死一生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祈求先?人?庇佑的确切光环,最好?是他本人?的遗愿,不是说别的不行,而是成?功率不高,效果也?不会太好?的。” 安卉不明?白了:“那我妈还能不希望我考上清北?” “她当时就希望你平安长大啊!你才两岁啊,谁会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安父服了,真的服了,“再说你妈又不是钱老太爷,那老太爷才是狠,只要能发大财,他才不管儿子死活呢。” “那田大娘的叔父,就希望儿子学业有成??” “孙子。”安父纠正道,随后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田大娘并不姓田,她跟安堂婶余氏一个姓氏,因此她娘家?堂叔就是余老爷子,同时生前也?是余氏一族的老族长。 别看他们都属于?一个家?族,但?事实上关系就跟安父和安堂叔差不多,说是堂兄弟,实则压根就不是一个爷爷的。确切的说,是同一个家?族里,不同的分支。 因此,那边那个余家?,有钱。 据说有良田上千亩,还包了山林种植果树,另外像猪牛羊鸡鸭鹅更是没少养。搁在这年头,就是实打实的地主家?庭。 跟田大娘、安堂婶她们娘家?,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有钱,又爱面子,老人?家?又是高寿过世的,因此葬礼那叫一个隆重。光是戏班子就请了两个来,流水席更是摆了三天。 不过这些跟安父没太大关系,他就是去垒坟头的。同时,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他愣是给自己加了不少戏。 最终,祈福成?功,他也?拿到了他的辛苦钱。 余家?求的真就是学业有成?,还有特定的人?选,余老爷子的某个孙子。 “听说这就是老人?家?临终遗愿,也?是他最大的遗憾。那老爷子真是个能耐人?,家?当都是他打拼下来的,唯一遗憾的是家?里没出过读书人?,他明?显就是想把自家?打造成?耕读世家?,可惜儿子都不行,孙子辈出息的也?没几个,曾孙年岁都还不大,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孙子里头最出息的那个,童生试考出了前两门,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考上秀才了。今年不是科举乡试年吗?听说是加试了一场,老爷子应该病了有段日子了,一直撑着,想听到孙子高中秀才的好?消息。结果,到最后也?没能听到。” 安父提起这事儿,面上多少有些唏嘘。 老人?家?一生辛勤劳作,养儿育女,还积攒了不少的家?当。如今,旁的什么都不缺了,他本人?的寿数放在此时也?是高寿,独独存了一件遗憾事儿,却最终还是没能达成?,成?了老人?家?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事儿。 “我看余老爷子真是个能耐人?,他生怕后人?在他过世后,因为家?产起纷争,特地在清醒时就做好?了分配。还特地挪了五十?亩地,作为学田。学田的产出只能用作于?家?学,请先?生、买笔墨纸砚、作为赶考路费……老人?家?还是很有远见的。” 由于?时代的缘故,安父对于?那些执念是传宗接代的人?,不是很能理解。但?读书肯定是个好?事儿啊,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因此,他对余老爷子挺有好?感的,给老爷子垒坟头的时候,更是尽心?尽力。 老人?家?临终前,最遗憾的是孙子没能考上秀才,他就帮着讨要了庇佑。 一次就成?功了。 学业有成?的光环是大红色的,有点儿像是办喜事儿的那种,不过仔细想想就懂了,考中秀才的喜报本来就是用红纸写的。 “代价呢?”安卉还记得她爹刚才说过,让她考上清北的代价,可能是像钱大富发大财那样,直接来个九死一生。 所以,她很好?奇考上秀才的代价是什么。 “姻缘坎坷。”安父突然就笑了,“就是钱大富最想要的代价。我估计不是婚姻来得迟,就是中间会遇到些许波折,不然就是妻子并非心?上人?,或者喜欢的人?没娶着。大概也?就这么几种可能性,但?坎坷不等于?没有,而且代价并没有牵扯到子嗣方面,应该是完全不影响子嗣的。” 毕竟,只是求考上秀才,又不是高中状元! 代价肯定有,但?也?不会特别离谱。 安父没说的是,这个光环对当事人?如何且不提,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广告宣传机会。 科举乡试是三年一次的,但?考秀才不是。本来每年都有一次机会,他们洛江县是二?月县试、五月府试、八月院试。可今年不是乡试年吗?乡试就在八月里,而且必须是赶往府城参加考试的,县衙门巴不得自家?多出几个人?才,于?是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就搞了事儿。 他把县试府试都提前了,临时增加了一场院试,就卡在六月初。考完立马命人?阅卷出成?绩,随后考中秀才的人?,就可以赶往府城参加乡试。 虽说往年极少出现一口气连中的情况,但?万一呢? 反正那位脑壳有包的县太爷,啥事儿都干的出来,正好?考秀才严格来说,并不属于?科举范畴,县太爷确实是可以调整或者加试的。只要他自个儿不嫌烦,能把事情都处理妥当,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更骚的是,县太爷不是简单的调整,他是加试。 而原本应该在八月里举办的院试…… 照旧!! 安父总结道:“咱们那位县太爷啊,除了脑子有点儿问题外,旁的还都挺好?的。” 第022章 其实?安父对县太爷倒是没?什么意见, 就?是吧…… 下次别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安父就?分外同情钱大富。毕竟, 旁人也就?算了, 钱大富那是要跟县衙门做买卖的人,就?算实?际上负责这些事情的人不可能是县太爷本?尊,但恐怕还是难免要打交道的。 安父猜得不错, 事实?就?是这样的。 更惨的是,兴许钱大富之前?的所做所为让县太爷产生了某些不必要的误会,总之县太爷对钱大富的印象停留在了“连劣等煤炭都能卖出去的精明商人”上面。 这个印象也不能说是差吧,同时也挺接近事实?的。但问题在于,县太爷的脑子异于常人。 从他的角度来?看, 钱大富那是又精明又会忽悠人, 同时还兼吃苦耐劳,反正?就?是一个为了发大财不折手段的奸商。既如此, 还有什么能难倒钱大富呢? 好嘞!以后有啥苦活累活难以办到的奇葩活儿,统统交给钱大富! 安父还想着, 钱大富又一次死里逃生后,大概就?开?始了养膘的日子。虽说眼下是盛夏时分,但养膘嘛,那其实?也是不挑日子的。以钱大富本?身的天赋,加上钱老太太养猪小能手的本?事, 相信假以时日, 钱大富一定能够胖回去的! ……然后再遭遇生死劫难,他就?又可以出手相救捞一大笔钱了! 完美! 从穿越到现在,甚至可以说是自?打安父觉醒了他的金手指后, 最满意的一单生意就?是钱大富了。 这主要是行业具有巨大的局限性,如果是做饮食行业、美容美发、服饰箱包乃至奢侈品行当的, 只要做得好,一定不会缺回头客的。 但安父是做什么的? 做死人生意的。 别人是今天饿了么?他是……今天你死了么? 像这种买卖,就?问怎么求回头客! 哪怕前?面每一单子都做得相当好,客户本?人以及付钱的人都非常满意,并且愿意为他做免费的广告宣传,可回头客的数量还是无限接近于零。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安父每一单都往死里坑钱的缘故,反正?他是不指望别人来?第二次了。 可钱大富不同啊! 安父直接将他列为了vvvvvip等级的客户,还特地?叮嘱安卉,别人的生意可以暂且缓缓,看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接单,但钱大富除外。 这话直接把安卉给听懵了。 懵了半晌,她开?启了灵魂拷问:“我寻思着,钱大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人家也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就?不能盼着点?儿他好?” “我咋就?没?盼着他好了?我这不是给他提升客户登记吗?争取下一次让他体会到至尊vip的待遇!” 安卉死鱼眼的看着她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是盼着钱大富出事? “爹,你要对你自?己?有个正?确的认知。假如钱大富找上门来?了,那还能不是因为他又遇上了天大的麻烦?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你,肯定没?好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8节 “……有道理。”安父被说服了,但他仍然没?有改变原先的计划。 横竖钱大富迟早都是要出事的,提前?为他准备一种有别于众人的待遇不好吗? 安卉无言以对,只腹诽着她爹还有脸说田大娘嘴毒,他嘴不毒? 唉,可怜的钱胖子。 好在,安父并不具备乌鸦嘴的能力?,反正?整个七月间,钱家那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大概是因为七月里只有一个七夕节,而这个节日放在眼下,确实?不怎么重要。倒是八月里的中?秋节,钱家大概率会送来?节礼的。 譬如几百斤月饼啥的。 是的,经过了认真分析之后,安父终于弄明白是谁送了一百斤的粽子。考虑到人的智商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得到显著的提升,他猜测这次搞不好钱家还会送上百斤的月饼过来?。 安卉:…… 她真的不想要百八十斤的月饼,白送的也不想要。 离中?秋节还有段日子呢,安父最近也没?接什么单子,他倒是不着急,毕竟才刚发了一笔财没?多久,正?好有空了就?往牙行跑,让人家帮他找合适的铺面。 牙行只想求放过。 安父的要求其实?不算离谱,但各种细节算在一起,想要找到合适的铺面却着实?不容易。加上昌平镇就?是个小地?方?,几个牙人跑了一圈,很快就?确定镇上并没?有合适的铺面。 好不容易寻到了在他们看来?比较符合要求的铺面,安父过去一看,却统统都不中?意。 这里头最大的矛盾是,镇上一共也就?横向和纵向的两条街面,绝大多数的铺面都是集中?在镇子中?心点?的,也就?是十字交叉的那部分。 道理也简单,十字路口嘛,本?身就?是人流量最大的,哪怕最早之前?铺面不多,天长日久的,越来?越多的房舍改成了铺面。慢慢的,镇子中?心的铺面多了,人流量更大了,生意也就?愈发得好了。 安父要的是门脸比较宽敞的铺面,那就?只有镇子中?心才有。 可他又要求地?段不用那么好的,毕竟就?算他的脸皮厚如城墙,也没?办法在周遭一溜儿的酒楼茶馆、布庄裁缝铺等等这些做正?常买卖的铺面包围下,淡定自?若的开?展他的殡葬生意。 这跟他的脸皮厚度都没?啥关系了,有关系的只怕是他的医保卡额度了。 真要是这么干了,搞不好人家能把他打到医保卡欠费…… 代入一下,你在繁华的商业街里正?常的做买卖,突然间,隔壁开?了一家殡葬店。 拳头硬了。 安父觉得他的要求是很合理的,那必须找一个地?段不好的地?儿,最好是附近都没?啥人的,偏僻等于世外高人嘛。 但昌平镇一共也就?那么大,除了临街的铺面外,就?是普通的住家了。这好端端的做着生意,突然隔壁开?了家殡葬店,是个人都要冒火。那假如你好生待在家里,突然隔壁…… 这不是冒火了,这是原地?爆炸了。 牙行那边努力?帮着寻找了,无奈昌平镇上真没?有符合要求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废弃多年的民宅,安父过去一看。 好家伙,这都不用收拾,直接就?可以来?个鬼屋探险了。 “这是什么地?儿?”安父也是纳了闷了,话说他在昌平镇也待了两年光景了,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儿? 陪同的牙人告诉他,这里原先也是个大户人家,当然是指镇上的富户。哪知,突然有一天,这家闹鬼了,每到半夜里那叫一个阴风阵阵,据说还能听到鬼哭狼嚎。 时间一久,这家人受不住了,先去搬去了亲戚家住,再后来?寻到了其他房舍,索性就?举家搬迁了。 本?想着将这老宅子卖掉,可他们突然搬家,各种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哪里还卖得掉?折价都不行,毕竟镇子那么小,能买得起这宅子的,都算是镇上数得上号的人家,那还能不知道这事儿的内情? 总之,这宅子就?这样砸手里了。 安父本?来?是好奇心起了,随口这么一问的,毕竟这宅子确实?不符合他的要求。地?段倒是够偏了,但并不是临街的,从街口到宅子大门,要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哪怕酒香不怕巷子深,那这个深度也太离谱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宅子太破旧了,少说也得有小二十年没?住人了。 唯一的优势应该是够大吧?但他要那么大的院子干什么?哪怕做的是殡葬行业,但实?际上他并不负责停棺的。他只需要一间门脸够大的铺面,再加上个小院子住他们父女俩就?够了。 不过,听完牙人的话之后,安父反倒是来?了兴趣。 “闹鬼的凶宅啊?” 牙人一听这话,十分牙疼的纠正?道:“不算凶宅,也没?死过人,就?是听说里头不干净,半夜里常常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吵得人没?办法睡好觉。” 安父心下很是不以为然。 别看他自?个儿是干这一行的,他反而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兴许真的有吧,但一般人能碰上?估摸着,真要碰上的概率只怕是比被雷劈中?还要小了。 倒是牙人见安父没?吭声?,以为他还在考虑,当下燃起了希望:“安大师,你是高人,自?是不怕这些的。要不……” “这宅子离街面那么远,我咋开?铺子?” 这也是大难题,可既要地?段略偏僻,又要临街的铺面,还要附近没?什么邻居,不然人家能乐意?这些条件都满足的,起码在昌平镇,肯定没?有。 牙人迟疑了一番,又再度旧话重提:“要不我给您找几个人?您看,您家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家里连住人的地?儿都没?有。”安父没?好气的摆摆手,“赶紧继续寻吧。我想了下,实?在不行你给我寻块地?,我自?个儿找人盖房子得了……对呀,我直接自?个儿盖屋不成吗?” 安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是这么一来?,时间方?面肯定是会无限延长的,但好在安卉之前?已?经跟房东续租了一年,倒是不着急。 见安父这般坚持,牙人只得答应下来?,再转念一想,盖屋需要人盯着吧?屋子盖好后,需要人守着吧?新房舍置办好了,不得要人伺候着?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大单子,牙人瞬间就?来?劲儿了,拍着胸口表示一定帮他寻到好地?儿! 告别了突然支棱起来?的牙人,安父直接就?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还琢磨着,要不干脆趁着还未到中?秋节,再跑一趟青阳镇?不过,赶在这种佳节跑去给人选坟地?,哪怕是像他这种百无禁忌的人,都感觉自?己?挺有病的。 …… 步入八月里,铺面完全没?消息,地?也差不多,以至于安父觉得要不干脆放弃得了,他还是提前?跑去县城里。但转念一想,洛江县啊,那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县太爷。 一想到将来?要跟那位县太爷同处一地?,安父深以为,还是要多给年轻人一点?儿机会的,就?让牙人再好生寻摸一下,万一运气好碰上了呢? 临近中?秋佳节,就?连昌平镇这个小地?方?,都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息。 旁的不说,最近这些日子,附近村庄的人倒是没?少往镇上跑。就?像镇上的人对县城有着迷之好感一样,村里的人也对镇子十分痴迷,明明乡下集市上也有卖月饼,愣是跑到镇上来?买,倒不是为了自?家吃,而是送礼面上有光。 安父前?两年没?怎么重视这个节日,月饼倒是吃了,别的感受全无。今年瞅着荷包鼓起来?了,他闺女这段时间又买了不少东西,小小的一个院落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他琢磨着,要不好好过个节? 才这么想着,先前?被他念叨许久的一个人来?了。 就?是钱大富。 他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受到了巷子口那群乘凉纳鞋底的老太太们集体注目礼。 钱大富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安、安大师在家吧?” 纳凉的老太太里也包括了田大娘,她是属于街坊邻里之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自?然认识这个三番两次前?来?给安父送钱的富户。哪怕不认识钱大富好了,钱管家以及那辆写着“钱”字的马车,总归是眼熟的。 田大娘指了指里头:“在呢,最近不是过节吗?没?见安大师出远门。” 这送礼嘛,本?人在场自?是最好的,虽说也能让安卉代收,但钱大富此次前?来?确实?另外有事儿。当下,他松了一口气,招呼管家和两个下人搬起礼盒就?往里头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走,巷口聚集的大娘大婶就?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其实?说起来?,安家父女俩搬到这里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差不多得有两年光景了,但事实?上他们真正?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确实?是今年的事儿。 一方?面是安父的名声?慢慢打了出去,另一方?面就?是安父挣钱了。 哪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的,穷在闹市无人知,谁也懒得关心街坊里头那个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当然,要是跟对方?有意见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者对方?曾经富裕过,突然家当中?落了,也一样能引起话题。但问题是,安家父女俩并不属于这其中?。 他们刚搬过来?时,是借住在安堂叔的客栈里,随后就?在附近四处打听有无对外租房的人。打听了一圈后,才搬到了这处小巷子里,父女俩一开?始连日常生活都过得磕磕绊绊的,钱也不凑手,到了当年的冬日里,更是苦熬日子,还是房东老太太心善,拿了旧褥子给他们,又匀了一些柴禾,手把手的教他们哪里有卖便宜的吃食,哪个铺面的掌柜心善,傍晚时分去菜市场有便宜的剩菜买…… 慢慢的,安家父女俩总算是把日子过下来?了。等到了第二年,他们就?跟周围的其他街坊融为了一体,乍一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外来?户。 再就?是今年了。 去年钱大富发了大财,同时也倒了大霉,倒是肥了安父的腰包。钱家一趟趟的派人过来?送钱送礼物,每次都是招摇过市的,在这个小巷子里,怎么可能瞒得住别人呢? 等到几个月前?,钱大富再度遭了秧…… 哎哟,附近的人都知道安家发财了。 田大娘为啥能够在正?月里就?动心给安父说媒呢?那是因为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就?是消息极为灵通。可事实?上,到了如今,甭管消息灵不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些人倒不会直接起歹念,背地?里是说了一些闲话,但考虑到安父那个行当有些玄乎,因此即便是闲话也还是有分寸的。更多的人想的是攀关系,而最容易的操作,自?然就?是说媒了。 不要小看了这群大娘大婶,她们一个两个,全都是保媒拉纤的好手。 看着从县里来?的有钱人又带着诸多礼物过来?了,她们互相看了看,心下愈发笃定了。 一定要给安大师说个好媳妇儿! 安父还不知道呢,他早先得了傅老太的提醒,刚回家念叨了两句,就?被闺女轰出家门。之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毕竟闺女才十三岁,犯不上啊! 然而,他完全没?想过,比起他闺女,他自?个儿才是那块香饽饽! 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他才能神?态从容的接受钱大富的礼物。 “哟,这次不走量,改走质了?”安父心情不错的调侃了两句,因为这次钱大富送来?的节礼之中?,是有月饼的存在,不过就?三五盒,每一盒几个的那种,倒是包装看起来?非常得大气。 除了月饼之外,还有色彩鲜艳的好衣料、茶叶点?心等等。 钱大富顶着一张苦瓜脸看着安父。 安父就?纳了闷了:“咋了?又遇上麻烦了?老钱你淡定一点?,你都已?经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了,要学会从容应对……这次又是啥事儿?” “好事儿。”钱大富眉头紧皱、嘴角耷拉着,满脸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真的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那我真没?看出来?。” “县太爷让我替他盖学堂,半仙您说这是好事儿吗?” “他不给你钱?” “给,就?用那些卖煤炭的钱。我算过了,利润虽然不是很多,但肯定亏不了,而且县衙出面盖学堂、请先生、买文房四宝……就?算我赚得不是很多,名声?上还是有好处的。” 安父就?不明白了,这有啥好苦的?不就?是盖学堂吗?又不用钱大富亲自?上阵。 看出了安父的疑惑,钱大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这不是被折腾怕了吗?您想想,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只要跟县太爷搭上边儿的,我一准儿会倒霉。” “上次卖煤炭,我差点?儿就?死在了深山老林里,县太爷还怀疑我携款潜逃了!我在他心目中?眼皮子就?这么浅?” “再上次就?不说了,在县衙大牢里过大年,也是没?谁了!” 钱大富心里苦啊! 理智上,他肯定是想接下这活儿的,毕竟盖学堂是天大的好事儿。回头那些学子过来?上学,想起房舍是他督建的,桌椅板凳是他让人打的,笔墨纸砚都是他帮着采买的,就?算不指望这些学子承他的情,起码他也刷够了存在感。 但情感上…… 他想把县太爷拉黑。 那人有毒啊! 安父听完了他的顾虑之后,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钱啊,你的顾虑是正?确的,但这事儿在我看来?,你还是应该去做,必须去做,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事情办妥了,办细致了,丁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钱大富听懂了:“办好了,县太爷会夸我。办砸了,我一定会倒大霉的,对不?”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29节 他怕的就?是这个啊! 其实?还有更惨的,就?像上次卖煤炭那样。事儿是办成了,结果他还是倒大霉了。 找谁说理去啊? 安父寻思了一下:“这事儿也不对吧?我记得你当初求的是发大财,代价是会遇到麻烦事儿。咱们就?按照发一次大财,遇到一回麻烦事儿来?算。卖煤炭,你发财了吗?” 给县衙办事,好处自?然多多,但这里头利润应该不多才对。反正?以安父对那个入错行的县太爷的了解来?看,按说应该只会精神?上鼓励一番。 说到这里,钱大富眼神?漂移了一瞬。 安父敏锐的捕捉到了:“你坑了县太爷!” “我哪里敢哟!”钱大富差点?儿当场喊起了冤枉,“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那从洛江县的码头上运煤炭去府城,运到了之后呢?我让人把一船又一船的煤炭卸了下来?,之后呢?我总不能让空船直接回去吧?” “你做了什么?” 钱大富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让人采买了府城的商品,运回洛江县。” 安父:…… 明白了,既然钱大富是给县太爷做事的,那么一应的商品和运费其实?都是县衙来?支出的。这个运费自?然是来?回的,包括人力?的开?销。毕竟,县太爷只是脑子异于常人,还不至于直接把钱大富坑死。 也就?是说,按照县太爷的算法,虽然不会让钱大富亏本?,但肯定也不会让他大赚。 但假如钱大富顺势利用了回程的空船做起了自?己?的买卖呢? 从洛江县到府城,顺风顺水最快也要四天光景。假如遇到一些风浪,或者其他的突发状况,可能会耽搁到七八日。 因此,哪怕交通还算是便利的,运输成本?仍然摆在那里。 可如今…… “你咋那么能耐呢?”安父简直无奈了,估计县太爷到现在仍然被蒙在鼓里,想不到这钱胖子还能有这么骚操作。 “闲着也是闲着,半仙你说是吧?正?好府城那边好东西多啊,就?算是一样的东西,县里的老百姓就?是喜欢府城来?的。”钱大富想给自?己?辩解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那我也没?坑县太爷呢!” “那我问问你,这次县太爷打算让你承接盖学堂的事儿,你打算怎么从中?发财?”安父是真的好奇了,他大概知道钱大富不敢在工程上偷工减料,那怎么样才能从中?牟利呢? 钱大富摸了摸他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我打算在旁边多盖一些房舍,租给那些来?求学的学子们。” 安父:…… 学、学生公寓啊? “除了住人的房舍,我还打算在那里开?一间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就?给它开?到学舍的门口。半仙你想啊,学子的时间多宝贵呢?要是家门口就?有一间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还会特地?舍近求远?” 噢,学校门口的文具店。 “我还准备跟那些卖文房四宝的商户商量一下,那他们不给我便宜的价格,我是不可能让他们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铺面里。” 搁这儿开?超市选品牌呢。 “还有啊,县太爷只让我盖了学堂,那吃呢?衣食住行,别的还能讲究一下,住和食咋办?我就?琢磨着,我再开?个小食肆,学堂旁开?一家,学舍旁边开?一家……诶,我肯定能发财。” 好家伙,学生食堂也有了。 一旁已?经惊到目瞪口呆的安卉,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了:“你再开?一家洗衣店,雇一些大娘大婶给学子们洗衣裳。让他们拿脏衣服过来?,在内里缝上班级姓名,洗好了晾干了叠好了给人送过去。最好再开?个凉茶铺子,夏天卖凉茶,冬天卖高汤,还要派人送外卖,学堂不让吃外食,可以送到学舍里!” 钱大富都惊了,惊讶过后是狂喜:“来?来?,安大小姐您继续说,洗衣裳这个我懂,那个凉茶是啥意思?为啥要送过去?” 安卉心说,因为学生狗都很懒。 “那你们的学堂也不可能开?设在荒郊野外啊,真要是出去吃,走一步和走十步,它也没?差多少呢。要是我,我都已?经收拾妥当出门了,那我肯定要找一家对味儿的食铺。但假如我不想出么呢?要是有吃的可以给我送上门来?,那有多好呢!” “送上门倒是没?啥问题,但我知道人家想吃啥呢?” “提前?让人预约好?学子都会写字,你可以派人去收集嘛。”安卉回忆了一下,她上大学自?然是晚的,智能手机早就?普及了。但假如是在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呢?打外卖电话?还是更简单的,让人帮忙捎带个早饭? 安卉想到了:“学子里面有富贵的也有穷的,你让那些穷学子勤工俭学,让他们帮你收集资料,你可以给他们跑腿费嘛。” 钱大富陷入了为难之中?:“不是我舍不得给钱,是学子……他们要面子。” 这时,安父也忍不住了,直接开?口怼他:“老钱你是不是傻?那你就?不能给学习用品?比如帮你跑腿多少次,你给人家发墨条,不成吗?人啊,要学会随机应变,给钱是侮辱,你就?给别的嘛!” 懂了,这下是彻底懂了! 钱大富仿佛大夏天喝了冰水一般,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他觉得他这趟来?对了! 安卉又道:“你不是打算弄那个学舍吗?多点?儿花样,弄点?套房什么的。像什么幽静的小院子啊,还有一个院子住两户的,从高档到低档,都可以安排好。你要是怕别人说嘴,你就?再搞那种大通铺,一间房住八人十人的,免费!” “这个好!要是能体面的挣钱,谁不愿意呢!”钱大富啊,他是那种为了赚钱可以不要脸的人。但反过来?说,能既要脸又要钱,它不香吗? …… 钱大富苦着脸来?,支棱着走了。 留下了一堆的礼物,以及一大车感激的话。 只是,等钱大富终于走了,安家父女俩也将礼物都归整放置好了,安卉突然开?口问道:“他来?干啥的?” “送节礼啊!这不是八月里吗?小卉你不懂,送礼也是有讲究的,要提前?送,没?有当日来?送的道理。” “不是,我记得他不是来?求你啥事儿的吗?耷拉着脸,说扯上县太爷一准儿没?好事儿……”安卉说着说着,自?个儿就?想起来?了。 再看安父,他也想起来?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在瞬间达成了共识。 完了! 钱大富啊,他本?来?就?是发大财必有麻烦的体质,本?来?建个学堂,再私下配个收费的学舍,已?经能赚不少了。再加上安家父女俩给出的馊主意,他这次绝对会大赚特赚的。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还能再看到亲爱的老钱同志吗? 安父沉默半晌,这才满脸严肃的开?了口:“咱们要对老钱同志多一点?儿信任,他可以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他一定能勇敢坚强的活下来?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安卉也没?旁的办法了,只能对钱大富报以最真诚的祝福。 祝他平安健康。 ** 因为钱大富送来?的月饼礼盒,看起来?确实?跟镇上卖得那些不同,安父之后就?拎了两盒去了客栈那边。 也是凑巧,客栈那边也在做月饼。 本?来?嘛,月饼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在有模具的情况下,做起来?真的一点?儿也不复杂,最多也就?是味道一般。但对于客栈那边来?说,味道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傅老太和她的儿媳妇,这几天一直在忙着蒸月饼。 用她俩的话来?说,那包子馒头可以蒸,月饼为啥不行?那不都长得差不多吗?月饼不就?是拍扁了的甜馅儿包子吗? 还真别说,真有人买账。 这当然是因为她们卖的月饼便宜。 对于那些在外打零工补贴家用的人来?说,花七八文钱买一个并不能充饥的月饼,还不如来?这儿买。便宜不说,关键能吃饱,至于味道那就?不是很重要了。 安父都看傻了,转念一想,确实?他小时候也有不少人家是自?己?做月饼的,有钱的花钱买,没?钱的自?己?做,这道理没?毛病。 他一时嘴欠,还帮着出主意:“你们干脆去买点?儿油纸,再买点?好看的红纸。用油纸包四个月饼,再用红纸衬着。从乡下来?镇上买东西的,瞅着你们家的月饼挺像样的,估计会买。” 傅老太一开?始还没?明白,因为镇上是有卖成品月饼的,人家可比他们讲究多了。但再一想,讲究的不便宜啊!那就?不兴有人既想要实?惠,又想要体面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穷讲究,越穷越讲究,越怕别人不给直接面子。 安父送完月饼顺口逼逼完就?走了,傅老太则琢磨着这事儿可以办,油纸很便宜的,红纸是贵了点?儿,但包月饼的是油纸,只需要在上头贴一小张红纸就?行了,总得来?说费用并不高。 想干就?干,傅老太很快就?摸了钱,让她儿子赶紧跑一趟杂货铺,买两刀油纸并一沓红纸来?。 她儿媳妇更能耐,等回头瞧着婆婆真干起来?了,灵机一动:“娘,直接糊红纸不好看,我给你剪窗花吧,那个好看!” “对对,就?这么办!” 等安卉得闲了往客栈里一看,好家伙,不是说过年才剪窗花吗?为啥这还没?到中?秋节,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她凑过去瞧新鲜,结果就?被抓了壮丁。 “小卉啊,来?,帮奶奶扎纸包……你会剪窗花吗?不会啊,不会就?学!窗花也是门手艺,好歹回头说出去,也能扯个心灵手巧。来?,大妮你教教小卉!” 在安卉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她就?被塞了一把剪刀,莫名其妙的开?启了做手工劳动的课程。 不过,摸着良心说,剪窗花确实?要比做针线活儿简单。当然前?提是,她只是剪最普通的那种花纹,甚至不要求每一张都一样,只是拿张红纸对折再对折,沿着边边随意的剪一些花纹…… 还挺好玩的哈! 好玩是好玩的,第二天安卉就?不敢往客栈凑了。 幸亏她不知道这事儿是因为自?家老爹起的,不然只怕中?秋未到,父女之间的感情又要经受巨大考验了。 倒是在中?秋的前?两日,出了一桩格外巧合的事儿。 却说隔壁房东家,那家儿子是个秀才公,六月那会儿就?出门前?往府城赶考了,算下时间,搞不好已?经快结束了。而秀才公的爹则是个老童生,干的是开?馆授徒的活儿,当然教的孩子年岁比较小,属于启蒙班的先生。据说,秀才公小时候也是他爹教的,只是考上秀才后,才去了官学念书。 而每到过年过节,隔壁的老童生就?会收到不少礼物。肯定不能说贵重,甚至多数都是送一筐菜一篮子鸡蛋,上回还有人装了半车冬瓜送给他。房东老太太还给了安卉一个大冬瓜,后来?被她送到了客栈那边。 这不是中?秋吗? 就?又有学生上门来?了。 事儿不新鲜,送的礼物更是老套,月饼加四色糕点?。但稀罕的是人,那人看着二十岁出头,穿着青布长衫,典型的读书人打扮。安卉注意到他时,他正?站在隔壁院门口,但目光却看向了巷子口,满脸的惊疑不定。 安卉当时没?搭理他,那人很快就?进?了隔壁家。 可过了不多会儿,他就?又出来?了,这次陪同的是房东老太太,径直来?到了安卉家里。 “卉娘啊!” 房东老太太真是个大杀器,每次她一开?口,安卉就?要抖三抖。叫小卉不好吗?哪怕你叫老妹儿都好,怎么样都比她的名字后头加个娘要好。 没?等安卉缓过来?,老太太就?说了来?意。 “这是我家老头儿以前?教过的学生,方?才他问,巷子里擦肩而过的那人是不是安大师。我一寻思,那肯定是呢,就?带他过来?拜访一下。” 安卉秒懂,这是生意上门了:“我爹去客栈那头了,我去喊他过来?。” 来?人忙摆手说不必,又说不如领他过去,本?来?就?不是特地?来?拜访的,只是碰上了,不打招呼仿佛不太礼貌。 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上客栈那边也没?啥去不得的,安卉就?索性把人带了过去。 然后,悲伤的事情就?再度降临了,安卉又一次被抓了壮丁,继续练习剪窗花技能。 而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这又是她爹闲得慌搞出来?的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0节 那学子倒是没?停留太久,真就?依他所说的,打个招呼表示礼貌而已?。等人一走,可把傅老太可激动的,连买卖都不做了,拽着安父一叠声?的询问。 “小卉她爹啊!你可算是对小卉的事儿上心了。我看这个不错,模样端正?,年岁也不大吧?瞅着有二十岁了?也行,稍稍大一些,更疼媳妇儿。读书人好啊,瞧着多会说话,可讲礼数了……” “停!”安父果断叫停,“他是你儿媳妇她叔,按照辈分来?算,小卉得管他叫爷爷。” 傅老太当场傻眼。 一旁忙着剪窗花糊纸包的余氏忍不住笑开?了:“我刚才就?在寻思,这人咋这么眼熟呢,这不是老族长家最出息的那个孙子吗?娘,堂哥说得不错,我爷得管老族长叫叔,我得管他孙子叫叔。那小卉管我叫婶儿,管我叔叫声?爷爷好像也是在理的。” 在理?在他娘的理! 新媳妇儿进?门好几个月了,傅老太瞅着这个勤快能干又好性儿的儿媳妇,那是哪哪儿都满意,完全挑不出任何错来?。 结果就?在今天,婆媳感情正?式宣告破裂! 第023章 直到安家父女俩跑了, 傅老太还?在?那里生闷气。 她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放弃,读书人多金贵呢, 听着非但是个肯上进的, 还?记得中?秋节来给以前的恩师送节礼,这就说明这人是个记恩的。又?回想起自家儿媳妇以前好?像说过的,余家那边最出息的就是老族长那一支了, 这人又?是那老族长的孙子…… 傅老太好?气呢,原先没碰上合适的人选,她就算再着急也没用,毕竟家里这个是小姑娘,又?不能像当初给儿子找媳妇儿那般, 扯着嗓门大声嚷嚷找人帮忙。可眼?下, 这不有?合适的了,结果却败给了辈分? “大妮你过来, 你再跟我说说,那个谁……”你叔! 余氏就算不聪明, 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眼?瞅着婆婆刚才?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这会儿张嘴又?是这桩事儿,她顿时陪着笑道:“娘,他是我叔没错, 不过两家远着呢, 可以说是堂叔,也可以说是族叔了。这有?什么呢?我一个堂姐还?嫁给了我表嫂的娘家大侄儿呢!” “对?哟!又?不是什么至亲!”傅老太突然就活泛了,“小卉她爹跟我们家也不算近亲, 那就不是同一支的,只?是祖宗是同一个。” “我娘家那边也是啊!出了五服的亲戚嘛, 有?啥呢?” “对?对?,咱们又?不是那种特别?讲究的大户人家。要说我,别?说是你娘家族亲了,就算是你娘家亲弟弟,那要是两家愿意也是可以的。” 余氏心下一顿,她亲弟弟变成她男人的侄女婿?那回头管她叫啥?叫姐,还?是叫婶儿?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就她弟弟那二愣子的样儿,别?说人家安大师看不上,连她婆婆都瞧不中?的,估摸着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打个比方而已。 这么一想,余氏就顺着说道:“那可不!又?没丁点儿血缘关系,大不了回头各论?各的!” “对?……我没看上你弟弟。”傅老太刚点了点头,又?瞬间改口,提醒她儿媳妇千万不要回去乱说。 余氏乖巧答应了下来。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傅老太这下愈发得激动了,连声询问余氏关于那读书人的消息。问题是,余氏除了跟他都姓余之外,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熟络。其实两人的年岁倒是相仿的,可一则辈分摆在?那儿,二则又?是男女有?别?,还?有?最重要的,那人打小就在?镇上念书,连南山村都很少回去,她上哪儿跟人熟悉去? 最终,傅老太除了年龄性别?和名字外,啥也没打听到。 她气呼呼的告诉儿子,自己要去一趟安家。 “娘,您也别?这么着急上火的,还?不知道对?方说没说亲呢……” “大妮!他说没说亲你总该知道吧?”傅老太瞪圆了眼?睛,非要一个说法。 余氏很努力的回忆了一番,随后果断的摇头:“反正肯定没有?成亲!我记得好?像是打算考上秀才?后,找个镇上的媳妇儿。我听我奶提过。” 那就没事儿了! 傅老太兴冲冲的跑了。 她还?知道迂回政策,没直接跑去安卉跟前,而是去了安家隔壁的房东家里。 都是差不多年岁的老太太,加上原本就是街坊邻里,算是相熟的。俩人都不用多客套,三两句的就聊上了。 等瞅着差不多了,傅老太就问起了关于余家那个读书人的消息。 房东老太太瞬间就悟了:“你问的是耀宗啊?那孩子人很不错呢,肯下苦功夫念书,对?先生同窗都很有?礼。你看,我家老头儿是好?几年以前教过他的,他到现在?每年都会来拜访一下。一般都是中?秋前和腊月中?旬会过来,他跟我儿子还?是同窗呢!两人关系很好?的。” 一提到自己儿子,房东老太太瞬间刹不住车了。 她告诉傅老太,余耀宗来拜访时,还?问到了她儿子的近况,她告诉人家儿子早就往府城参加乡试去了,兴许这次真能中?呢! …… 傅老太满意而归。 房东老太太可比她儿媳妇靠谱太多了,加上两边确实很熟络,能够提供不少消息。其中?就有?关于亲事的,余耀宗确实没有?娶妻,也从?不曾定亲。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忙于学业,另一方面也是想往高处走,娶个乡下媳妇儿那以后怎么办?男人当官,她在?家里喂鸡喂猪? 会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事实上,如果可以选的话,傅老太也想要个镇上出身的儿媳妇。 有?好?的谁不要呢?这不是没有?吗? 她丝毫不认为往高处走有?什么问题,这要是没点儿想法,人家也不会辛苦念书搏前程。 打听清楚后,傅老太就开始对?着安父围追堵截了。 安父才?是真的苦。 早以前,他堂弟娶不到媳妇儿,倒霉是他;好?不容易堂弟娶上了媳妇儿,傅老太又?开始折腾他,非要让他明白有?个媳妇儿是件多美好?的事儿;等他终于让傅老太相信他没有?再娶的想法后,好?家伙,这老太太开始催促他给自己找女婿了。 找女婿这个事儿本来是没有?错的,可他闺女今年才?十三岁啊!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搞不好?是要被抓起来再教育的! 安父真没少在?心里腹诽这老太,但这些话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年代不同了。确实,镇上的姑娘家多半都是十五岁及笄后出嫁的,但这个是出嫁,定亲肯定是更早的,至于相看、说亲那肯定还?要往前。 从?傅老太的角度来看,她一点儿也没错。 但安父也不可能真就为了耳根子清静去附和她,犹豫再三,他毅然决定…… 青阳镇!俺老安来啦! 这次,人家八旬老翁一点儿也没催他,他就没命似的往青阳镇去了。当然,在?临走前,他还?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安卉,提醒她小心想做媒想疯了的傅老太。 哪知,安卉丝毫不以为意:“我当是啥事儿呢!傅奶奶人那么好?,她才?不会逼我,你安心去给人家挑坟地吧。” 安父果然安心的跑了。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傻闺女了,提醒义务已经?尽到了,傅老太也不会趁他不在?把他闺女给卖了,最多也就是叨叨个没完。所以,他真的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但安卉也确实是不怕。 不就是催婚嘛?她上辈子是没经?历过催婚,但还?能没看过网上的段子?等安父一走,她就直接自投罗网,蹦蹦跳跳的跑去客栈。 傅老太见她过来,那是两眼?放光,一看四?下无?人,当下就要开口。 安卉抢先一步:“奶奶!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姐姐啊?” “什、什么?”傅老太愣住了。 “我听巷子口的田大娘对?她孙子说,马上可以当哥哥了。我想当姐姐,你让婶婶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玩儿。” 这话倒不是编的,田大娘的儿媳妇最近确实怀孕了,安卉天天在?巷子里走来走去的,没少听田大娘跟其他大娘大婶显摆这事儿,她还?说,她儿媳妇那肚子虽然还?没显怀,但她一看就知道,这胎又?是个大胖孙子。 傅老太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哦,她儿媳妇进门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呢?难道是因?为平常活儿做得太多了?还?是以前没吃过好?东西,身子骨没养好??也有?可能是客栈里太忙了,儿子儿媳没工夫凑一起…… 一瞬间,傅老太脑补了很多很多,并且很快就做出了新的安排。 “小卉你帮我守一会儿,我去一趟徐家。” 傅老太风风火火的就走了,不多会儿她就把徐娘子又?领了回来,还?说这次是长久的活儿,以后徐娘子每天都来客栈里打零工,做一天算一天的钱。 等余氏忙完后厨的事情?,跑到前头一看,顿时惊讶了:“娘你怎么又?把徐娘子喊来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了也要好?好?养身子骨,瞧你这瘦的。来,娘给你钱,你再去买两斤肉来,好?好?的补补身子。以后啊,客栈里的重活累活不要再干了!” 安卉托着腮帮子看热闹。 她就知道傅奶奶多好?的人呢,遇到事儿先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从?不会故意为难别?人,还?有?就是…… 好?忽悠啊! 瞧瞧,这一下子就忘了原本要说的事儿了。 她爹还?是太年轻了! ** 转眼?,就到了八月底。 月底发生了两件事儿。 其一,隔壁房东家的独子从?府城回来了,当然还?是搭钱家的货船回的。 其二,余氏怀孕了。 在?得知儿媳妇怀孕后,傅老太热泪盈眶,差点儿没跪下来给大夫磕个响头。哪知大夫告诉她,她儿媳妇以前生重病亏了底子,这胎不是很稳当,好?在?最近吃好?喝好?的,应该问题不大。 傅老太这回是真的跪了,因?为腿软。 要不怎么说赶巧了呢? 其实仔细想想,余氏当初就是因?为生了一场重病,原先说好?的那家人担心治不好?落下什么毛病,或者干脆就是影响以后的生活,反正直接退亲了。要不是这样,余氏也不会拖到二十岁才?嫁人。 偏巧,之前余家老族长过世,余氏和她男人一起回娘家奔丧,虽说旁系不需要守灵,这来回奔波也是有?够苦的。后来倒是回了,又?赶上了中?秋节,婆媳俩又?是蒸月饼,又?是剪窗花糊纸包,忙了四?脚朝天。 可以说,那就是没好?好?歇过。 再往前都没歇好?,余氏从?嫁过来后,就将客栈里的重活累活都包圆了,还?从?娘家便宜买了杂粮做馒头,赚点儿差价……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不想没啥,一旦深入想了,那是真的后怕不已。 尤其余氏小日子本就不太规律,对?于怀孕更是毫无?经?验,差一点点就出事了。 傅老太腿软了一阵后,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让儿子陪着儿媳妇,自个儿则兴冲冲的奔到了安家,一进院门就喊:“小卉啊!你这回可算是帮了奶奶大忙了!你放心,奶奶没别?的可以帮你的,回头一定要给你寻个合心合意的如意郎君!” 安卉:……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可能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太对?。 于是,等安父从?青阳镇回到家里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被折磨得无?比沧桑的闺女。 “哎哟喂,谁欺负我家傻闺女了?”安父可嘚瑟了,“小卉,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青阳镇那事儿解决了!祝老爷子终于放过我也放过他自个儿了,坟地选好?了,就等着去衙门过红契了。” 安卉两眼?空洞的看着她爹:“爹,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失去你闺女了……傅奶奶太吓人了,她已经?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打听明白了,连田大娘最近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我怀疑她想把我卖了。” “我怎么说的?你还?自信满满的告诉我,没事儿,放心走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1节 “爹!!” 安父果断投降,表示明个儿带安卉出门去看房舍,趁机避一避。 看房舍倒是真的,他回昌平镇时,路过牙行问了一声。对?方表示,又?有?一处好?地方,但也提醒了他,房舍非常破旧,估计买了之后还?需要大肆整修。 但事实上,第二天一看才?知道,那不叫大肆整修,那叫推倒重建。 好?在?,地段还?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安卉,非常满意。 “那是我朋友家的杂货铺。”安卉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 那是一间双门脸的铺面,里面卖的都是日用品,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板凳木盆,还?有?棉花棉布鞋底鞋垫,全都是生活必需品。东西不一定很好?,但看着就便宜,做的也是附近人家的生意。 安父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他闺女还?能跟同龄的小姑娘交朋友,毕竟他闺女心理年龄都二十好?几了。 好?在?,因?为有?牙人在?旁边,安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亏得如此,他没挨骂。 “我倒是觉得那个铺面很不错。”安父羡慕的看向杂货铺,“你看啊,门脸朝着街面,铺面瞅着也不算小了,后头就是住家。而且离大街还?是有?段距离的,旁边除了一家小食肆外,也没旁的铺面了。感觉就挺好?的。” 安卉无?言以对?的看着她爹:“人家是家族企业,开得好?好?的!” 一旁的牙人趁机表示,这边的房舍拆掉后,可以仿着那头盖一个大门脸的铺面,不会比那边差的。 “你也说要拆掉重建……唉,也行吧,好?像也没旁的法子了。”安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 牙人顿时大喜:“那我将房主约出来,咱们谈谈价格?” “行吧,谈谈。” 谈价格肯定不能在?看着就是个危房的房舍里,安父做主去了杂货铺旁边的小食肆。说是小食肆,人家也是兼卖凉茶的,如今虽然已是八月底了,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顶着大太阳走了这半天,喝一盏凉茶还?是很舒服的。 安卉喝了一杯凉茶后,就跑到了隔壁的杂货铺。 “三娘在?家吗?” 是的,那个在?安堂叔的喜宴上认识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就叫三娘,就是大名,全名叫做姜三娘。 管着铺子的是姜三娘的奶奶,毕竟只?是个小杂货铺,会来这里买东西的,也都是一些街坊邻里,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真要是偶尔忙不过来了,扯着嗓门朝后头吼一嗓子,姜三娘也会过来帮忙的。 “在?呢,你去后头找她玩儿吧。”姜三娘的奶奶是个还?未开口就先露笑的老人,但总感觉她的笑不达眼?底,让安卉想到了上辈子高速公?路收费员的标准笑容。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径直去了姜家后院。 到了后院,安卉第一时间想起了她爹之前说的话。 确实,姜家这个铺面加后院住家,就是安父最想要的那种房舍。前头的铺面不算大,但也完全足够了,只?是因?为姜家开的是杂货铺,东西堆满了铺面,这才?显得略有?些拥挤。而后头的院落同样不大,带有?三间正屋子,对?着的就是铺面。另外两边各有?一个小灶屋一个小茅房。 安卉琢磨着,要是她爹买下了不远处的那处房舍,完全可以比着姜家来造房舍,甚至院子还?可以更宽敞一些,因?为姜家的店铺后头,还?隔了一个小仓库,用于堆放待售的商品。 “小卉你怎么来了?”姜三娘听着外头的动静,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你来,来我屋里。” 姜家人口并不多,因?此三间屋也算是够用了。不过堂屋除了是一家人吃饭用外,还?在?旁边搭了床榻,供三娘她弟弟住。另两间屋,一间是三娘的父母住着,一间就是三娘祖孙俩了。 只?能说,勉强够用,假如家里再多点儿人,只?怕就得在?院子里搭棚子了。 安卉也没隐瞒,她只?说是跟她爹出来看房舍的,如今还?没定下来,要是真的定了,回头俩人还?能当邻居呢。 姜三娘瞪大了眼?睛:“邻居?那个快塌了的房舍?天呐,那个房子好?久好?久没人住了,就今年年初,有?一间屋子直接塌了一半!” “真要是定下了,肯定是要拆掉重建的。”见姜三娘一脸担心的模样,安卉忙安慰道。 没想到,姜三娘并没有?太高兴:“拆掉重新盖一个,得多少时间呢?等你搬过来了,咱俩也当不成邻居了,我都要嫁出去了。不过你也差不多了,我记得你还?比我大一些呢。” 安卉:…… 妹妹啊,这题超纲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避开催婚的傅奶奶,才?跑出去跟她爹一起看房舍的,怎么还?能扯到这个问题上? “我爹没打算这么早把我嫁出去。”安卉顶着一头黑线解释道。 姜三娘点点头:“那还?行,要是搞快点儿,兴许我俩还?能当邻居呢。我爹娘也说不用着急,反正我弟还?小,只?要在?他娶媳妇儿之前,把我嫁出去就行了。” 这话……真的不太好?接。 安卉就不懂了,难道她真的脱离小姑娘世界太久了?为什么她记得十来岁的时候,没这么早熟呢?当时她干啥来着?哦对?了,她天天琢磨为啥属于她的猫头鹰还?没来找她。 俩人聊了一会儿,就索性跑到前头杂货铺去了。 姜三娘跟她奶奶要了两文钱,高高兴兴的邀请安卉一起去买糖葫芦吃。 才?这么会儿工夫,房主还?没来,倒是安父看了一眼?闺女,冲她摆摆手,让她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等俩人去大街上买了糖葫芦,又?一路边聊边吃着回来,安父等的人才?刚到。好?在?,来得虽然迟了一些,但谈得倒是非常顺利。 这大概是因?为房主也知道自家这个房舍没法住人,不是旧的问题,是感觉随时都会塌楼,实打实的危房了。更担心的是,万一哪天真的塌了,没砸到人也就算了,真出点啥事儿,还?不够房主倒霉的。 也因?此,房主一点儿也不敢叫高价,就跟丢烫手山芋一般,只?要了个地价。 二十两银子。 安卉刚听到时,都愣住了,她依稀记得自家如今租住的小院子,当初她爹也是估了个差不多的价格。但问题是,他们看中?的房舍,论?面积要比如今租住的小院子,大上至少两倍。 考虑到自家是买方,安卉当然不会傻到直接提出意见来,也就是在?她愣神之间,买卖说定了,又?约了个时间,一起去衙门过红契。 “红契是啥?”安卉下意识的问道。 姜三娘直接就回答她了:“就是盖了官衙门红印子的契约,那个要交税的,不然衙门才?不给你盖。像平常的交易,都是私底下找中?人做见证的,只?要花少少的钱就可以了。但买房舍不行,一定要盖了红印子才?算数,买地也是一样的。” 安卉大概听懂了,就是类似于房产过户嘛。 不过,去衙门? “昌平镇有?衙门吗?” 姜三娘顿时乐了:“镇上哪来的衙门?得去县城!” 好?家伙,她爹又?要见到那个脑子有?坑的县太爷了。不过,县太爷应该没那么闲吧?只?是盖个红印子而已,大概是让手底下的其他小官吏盖的? 安父已经?跟人约定了时间,招呼安卉走人:“约了两天后一起去县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也可以去?那你以前咋不都带上我?”安卉纳闷了。 “你也说以前呢!我以前是干啥去的?” 这是个好?问题。 安父出门还?能是干嘛的?寻龙点穴以及垒坟头。仔细想想,办这些事儿确实不好?把亲闺女带上。 “去!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跟小伙伴挥手道别?,安卉跟她爹一起往家里赶。父女俩边走边叨叨县城里的事儿,安卉就想起来了:“你个活广告是不是要去县城里考试了?考秀才?的那个。” “你可以直接说你傅奶奶打算撮合的那个……冷静冷静!这是在?大街上!” 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安卉没有?在?大街上爆炸,她决定回家后亲自下厨,犒劳一下忙活了一天的老爹。 安父还?不知道今晚将迎来闺女亲手做的烛光晚餐,他随口道:“余家那个对?吧?人家是考院试,童生试的最后一场。应该早就考完了吧?我记得院试是在?八月中?旬,应该是中?秋过后没几日。又?不是乡试要连续考好?几场,这会儿肯定考完了。” “那啥时候出成绩呢?你不是还?等着他给你打广告吗?” “不着急。再说了,我这个行当就算打了广告,不也得静候时机吗?总不能瞅着效果好?,扭头把人干掉了吧?”安父确实不着急,毕竟他是有?人兜底的,“与其想着活广告,还?不如盼着老钱赶紧发财。对?了,过两日咱们去县城,顺便打听一下老钱最近有?没有?情?况。” 安父琢磨着,买房舍的钱倒是不多,才?二十两银子,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拆房子不要钱?关键还?得赶紧拆,免得回头塌了砸到人。 等拆干净后,还?得买材料,找木匠石匠泥瓦匠,这年头干活儿都是包吃住的,又?是一笔开销。哪怕等后面房舍造好?了,不得打家具? “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老钱他可千万要努力啊!他发大财,咱们跟在?后头捡漏,安安稳稳的发点儿小财。” “明白了!就是他发财,咱捡漏;他拼命,咱躺平。” 父女俩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第024章 隔了两天后, 安家父女?就跟原先?那位房主,一起搭乘马车赶往了县城。 安卉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样, 一路上瞪圆了眼睛看向?马车窗外。她运气很好?, 今个儿风不大,他们?坐的?这辆马车又在最前?头。因此,风沙虽有但很小, 加上天气又是不冷不热的?,按照安父的?话来说,这才是出门的?好?天气。 说到出门的?天气,安父就不得不说起之前?几次倒霉催的?经历。其?实坐马车都算是好?的?了,因为马车多?半都是行驶在官道上的?, 而昌平镇通往县城的?道路还算是平坦的?。 苦的?是什?么?呢? 去乡下。 安父上辈子还曾经坐过拖拉机去乡下, 他以?为这种经历已经可以?说是惨绝人寰了,可跟后来穿越到了古代比起来, 坐拖拉机可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啊! 这年头的?乡下地头,那路真就是人走出来的?, 道路窄不说,蜿蜒崎岖也能理解,关键是冷不丁的?中间?一个坑。每次去乡下地头,安父总有一种乘坐低速过山车的?感觉,好?几次真的?就在车上腾空飞起, 然后啪叽一下重重的?落下来。 坐拖拉机那是屁股疼, 坐马车去乡下,那是浑身就跟散架了一般。 …… 安卉难以?置信的?听着这一切,她刚穿越时倒也是在乡下地头的?, 但当时家里穷,别说马车里, 连牛车都没钱坐。从安家村离开时,安父拖了一辆平板车,车上放着他们?仅有的?那些家当,而安卉则是一路跟着出来的?。 现在想?想?,莫不是穷也有穷的?好?处? 再?一想?,她如今倒是享福了,她爹还时不时的?往乡下地头跑。哪怕是接了县城人家的?单子,但谁家的?祖坟不是在偏僻的?郊外山上?那还能把祖坟安置在交通发?达的?地方呢? “果然,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安卉心有戚戚然。 安父猛点头:“那可不?老钱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赚钱哪儿能怕麻烦呢?当然一般人没他那种可怕的?经历,可吃苦受罪还是难免的?。” “那咱们?还是继续祝福老钱发?大财吧。你说要是多?来几个像老钱这样的?回头客该有多?好?呢?”安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啥你们?当爹娘的?都喜欢指望儿女?争气……自个儿争气也太难了。” 这话一出,别说安父了,连同?车的?原房主都傻了。 关键安卉这话还挺在理的?,仔细品一品,确实啊,自己努力争上游是那么?容易的?吗?反过来,给别人鼓劲儿加油,怎么?说都比自己上来得容易多?了。 大概是安卉这话说得太扎心,原房主忍不住跟安父搭起话来,问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就只有一个回头客? 安父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架不住那人一直追问,加上人在马车上,这年头也没个手机打发?时间?,没奈何只能顺着他聊下去。 于是,原房主就知道了,跟自家做买卖的?这人是个风水先?生,专门给人寻龙点穴的?。 俗称垒坟头。 原房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2节 他起初先?是恍然大悟,觉得难怪没有回头客,可随即就懵了,这种行当哪儿来的?回头客呢?怎么?还有人家里经常死人吗? 带着这样的?问题,一直到马车进了县城里,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因为是安父包的?马车,人家直接就给送到了县衙外头,当然是停在街面上的?。几人下车后,由安父给了钱,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子:“小卉啊,上次县太爷找我过去问话,就是章家那事儿,出来后我和老钱家的?管家就是在这儿喝茶的?。” 安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思考了一下:“那你还想?喝吗?” “先?办正事,办完再?……哎哟喂,我看看这是谁啊?老钱啊,好?久不见了老钱!” 老钱,哦不,钱大富正皱着眉低着头从县衙往外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人。直到他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下意识的?抬起头:“呃……安半仙?半仙你来这儿做什?么??谁死了?” 常年噎死人不偿命的?安父,这回总算品尝到了被人噎死的?滋味。 他摇头叹息:“老钱你还是买卖人,怎么?一点儿也不会说话?我来县衙办红契!” “噢噢。”钱大富恍然大悟,“半仙您买地置业了啊?真好?,看来您最近过得不错,我就不行了,太苦了,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安父瞥了一眼县衙:“你居然没发?财?” “发?了。县太爷下定决心要给读书人送福,决定除了专供秀才们?念的?官学外,再?造一个童生念的?学堂。只要能考过童生试的?前?两场,就能免束脩,农家子还能申请学舍,每天两顿白面馒头……” 钱大富大致了说了一下情况,他当然是不可能去插手官学的?事情,但一应的?采买事情却?都是由他去做的?。 而不管是哪个年代,承包商绝对是有钱可赚的?,更何况他这还不是一票买卖,而是能长久做下去的?。 安父就不懂了:“这不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钱大富把脸皱成了苦瓜样儿,“假如县太爷别一天十八遍的?叫我过来汇报事情,我也觉得挺好?的?。半仙你是不知道啊,我现在每天最少来县衙门八趟,多?的?时候半天跑八趟。县太爷是真的?闲啊,他太闲了,最近县城里也是真的?太平,他就天天逮着我问这个问那个……唉,行叭,我先?去忙了,回头再?说。” 特别清楚县太爷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安父,就这样带着满满的?同?情和怜悯,目送钱大富踉跄着离开。 感觉钱大富那肥胖的?背影里,都透着一股子悲伤和萧瑟。 “赚钱不容易啊!”安父深以?为,搞不好?钱大富开始怀念深山老林里的?日子了,毕竟山谷里没有县太爷。 不过经了这一遭,原房主倒是对安父另眼相看,没想?到安父还能认识跟县太爷做买卖的?大商户。 这么?说也没错,钱大富原本就是县城里比较有钱的?商户,在经历了几次意外后,他本人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可以?肯定的?是,钱家的?财富也是增加了不少。 如今的?钱家,确实可以?算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了。 只是这背后的?代价,着实惨痛。 万幸的?是,办红契确实不需要县太爷。事实上,平常给县里的?人办理房契地契过户的?,只是个小文书,在核实了情况后,很快就办好?了,而且不需要等待几个工作日,当场就能拿到新的?契约。自然,钱还是少不了的?,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安父又掏了三两半银子。 尽管出了一笔钱,但好?歹事儿办完了,撇开乡下地头那不值钱的?破房舍,父女?俩总算又有了自个儿的?房产。 呃,目前?为止,只有地没有房。 安卉想?得特别天真:“那咱们?回去就找人把旧房舍拆掉,然后立刻盖新屋,今年年底前?能住上吗?”她依稀记得,村里盖房舍是很快的?,好?像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干完了,而如今才九月初,距离过年还有将近四个月时间?。 应该能赶上吧? “做梦呢!盖泥墙稻草顶的?房子倒是快得很,可我不稀罕,咱们?要盖就盖青砖瓦房!”安父早就想?好?了,横竖如今小院的?房租已经续到了明年六月,所以?干嘛那么?着急?慢慢来,慢工出细活,要盖就盖好?房子。 没等安卉琢磨过来这其?中的?差距,就听到旁边有人突然出声:“钱大富又出事了?不是,他刚才不还全须全尾的?来我这儿汇报工程进展,这就又出事了?” 安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的?惊讶:“他这回是怎么?了?出门遇到发?疯的?马了?被县衙门口的?门槛绊倒摔下台阶了?还是天太热中暑送医馆了?” 四下一片沉默。 只有那人还在絮絮叨叨,几乎要编出钱大富的?一百零八种出意外方式。 终于,安父忍不住了:“县令大人!求求您盼钱大富一点儿好?吧!他啥事儿都没有!我只是新买了处房舍,来县衙过个契。” 噢,原来这人就是传说中入错行的?县太爷? 安卉大感意外,大概是因为之前?没人提过县太爷的?具体体貌特征,说到的?时候也只是提县太爷怎么?怎么?样,弄得她一直觉得县太爷是个……太爷?大爷?老太爷? 反正她感觉那必须是比她爹年纪还大的?那种人,大概就是她爹穿越前?的?那般岁数吧,年过半百快退休的?白胡子老大爷。 万万没想?到,县太爷居然看着跟安父如今的?年岁差不多?,最多?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这么?算起来,这人居然还是年轻有为?毕竟,隔壁房东家的?儿子,好?像也有二十岁了,考上秀才都被赞一句天才,那县太爷起码得是个举人老爷吧? 安卉脑洞大开时,县太爷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当下轻轻颔首:“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本官正好?有事儿找钱大富……来人,去帮我喊钱大富过来。” 抓紧时间?,安父赶紧告辞。 他真的?是怕了县太爷了,如果说刚才他还认为钱大富说的?那些话是夸张了,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欠老钱一个道歉。 哪怕办契的?过程中,还是比较费时间?的?,因为要核验不少东西,前?后大概花了有两刻钟工夫。再?算上他们?跟钱大富挥别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三刻钟。 这么?点儿工夫,县太爷就又作幺了? 老钱啊老钱,你这个钱赚的?哟,起码三分之二是用来精神补偿的?吧? 安家父女?赶紧跑路,这回就是直奔茶摊子去了。 “来碗凉茶,我需要缓一缓。”安父只觉得头大,每次见到县太爷后,他都会萌生一种,恨不得立刻搬家离开洛江县的?想?法。 他以?前?只觉得贪官污吏最可怕,但他们?这位县太爷吧,确实是个为人谋福利的?好?官,但脑子也的?确是有那什?么?大病。 原房主很快就先?走一步了,用他的?话来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不得买点儿东西回去? 安家父女?倒是不着急,他俩决定留在县城里好?好?玩一圈,安父甚至单方面的?决定,去老钱家蹭住。 “那咱们?就等在这儿守株待钱?” “不用,喝完茶就去钱家,我跟钱管家可熟了!”安父拍着胸口保证,他已经跟钱管家亲如兄弟了。 问题是,钱管家好?像已经有五十多?了…… 事实证明,脸皮厚真的?占便宜,反正钱管家是不敢反驳的?,见到安父后,他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半仙啊,我家老爷最近可是吃够了苦头啊!” 接下来就是一大通的?苦水,可比钱大富那寥寥几句来得详细得多?,而且画面感十足,几乎完美的?呈现了这段日子以?来,钱大富的?苦难生活。 真就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我家老爷太苦了,老太太最近还在琢磨着,要不给他纳两房小妾。”钱管家期待的?看向?安父,“半仙能帮着看八字吗?” “看八字合不合那是算姻缘,纳妾是哪门子的?姻缘啊!”安父简直无语了,他的?同?情心刚起来了,就听到了这话,当下就觉得钱大富这是还不够苦,真要是苦得没边儿了,肯定想?不起纳妾的?事儿! 钱管家被说服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那要是小妾没了,能跟她要庇佑吗?” 安父:…… 他还是格局太小了。 这都是些啥人啊?! 为了避免出现讨要庇佑闹出人命的?事儿,安父又一次提及了章孝义的?案子。其?实,后来大家也明白了,章孝义并没有真的?动手杀害他老父亲,只是属于不作为。对于一个本就病重的?老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动手,只要忽视、漠视,老人自然会没了。 不算谋害,但也是犯罪。 就不说县太爷对他的?惩戒了,先?人的?庇佑他就没讨到。 安父深以?为,没讨到庇佑都算是运气好?的?,这要是讨来的?是霉运呢?是诅咒呢?你都把人间?接害死了,还不兴人家诅咒你? 为了彻底打消这种不靠谱的?念头,安父故意说得玄玄乎乎的?,别说钱管家了,连安卉都听着觉得特别有道理。本来嘛,你要相信科学,那这些死后报复当然是无稽之谈。可你既然是相信玄学的?,那要信就得全盘接受,有先?人的?庇佑,自然也会有怨灵的?诅咒。 钱管家被吓到了。 “……算了算了,本来我还想?着让老爷纳几个病恹恹的?小妾,现在还是找年轻漂亮健康的?小妾吧。”钱管家瞬间?改变了主意,唤了个小厮去传话,让告诉牙行,不要生病的?小妾了。 安父无言以?对,他确实是高看了钱家。 这从主子到下人,怎么?就能把“怂”这个字贯彻到如此地步呢? “要不我们?还是去住客栈吧。”安父放弃了,他觉得他带闺女?来钱家就是个错误。 但钱管家不让呢。 “别别,半仙啊,咱们?家老太太后来知道了老爷出意外那事儿,非要亲自上门感谢你。可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好?,不能坐马车,她还想?一路让人抬着轿子去镇上。幸好?您来了……” 想?着这来都来了,见就见呗。 安父原本就是见过钱老太太的?,去年给钱大富他爹送葬时,老太太也是在场的?。不过,俩人确实没交流过,仅仅只是远远的?瞧过几眼。 这回,钱老太太说什?么?都要亲自感谢,安父心说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呢?没想?到,老太太还真就不走寻常路,见着安父就道:“等我没了,我也要安半仙把我送走。我家大富啊,他打小就跟他爹似的?,钻进钱眼里了,为了发?财那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我要是哪天走了,安半仙啊,您可千万要让我保佑大富……” “嗯嗯,我知道的?,平安健康嘛。” “保佑他发?大大大大的?财。”钱老太太斩钉截铁的?道。 安父当场愣住,半晌都没能缓过来:“不是,老太太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发?大财是要惹上麻烦的?!” “没事儿,我家大富就喜欢发?财,他喜欢啥我这个当娘的?就给他啥。”钱老太太满脸的?母爱光环,“他现在就能发?大财,以?后还能发?更大的?财,等咱们?钱家传到了我孙子的?手上,那不得是洛江县第一富户了?” 一时间?,安父搞不清楚这老太太究竟是爱儿子,还是恨儿子。 不过这个逻辑还是对的?。 确实,光环是可以?叠加的?。毕竟发?财是没有止境的?,哪怕你说暴富,那暴富之后不一样还能继续暴富吗? 安父彻底沉默了。 母爱真伟大,爱他就给他最想?要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钱大富他是否感动了。 感不感动暂且不提,钱大富已经快疯了。 县太爷又把他喊回去,却?不是因为官学建造或者采买的?事儿出了纰漏,而是为了乡试。 乡试是八月初就开考的?,如今都九月初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而就在今天,差不多?也就是安父忙着办地契时,消息传来,这一年的?乡试成绩公布,整个洛江县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无一人中举。 据说,县太爷非常生气,哪怕以?前?中举的?概率也不高,但这么?惨烈的?结果,也是很少发?生的?。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要中一个吧?一个都没中,偏偏他已经将县里的?财政拨款用到了官学上,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辛辛苦苦的?赚钱买了学区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自家娃儿塞到了重点学校,然后娃儿考了个倒数第一。 你说你对得起谁!!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理智上来说,今年乡试的?结果并不是由县太爷造成的?,他是去年年初才调任过来的?,到如今还不满两年呢。但他也做了不少工作,比如说为了能让更多?的?秀才前?往府城参加乡试,他愣是挤出钱和人,在今年五月里加试了一场院试,为的?就是多?几个秀才多?几分把握。 甚至为了尽快的?得到消息,县太爷还专门派人守在府城里,一有消息立马赶回来送信。 差人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无奈这个消息不怎么?好?。 于是,钱大富挨骂了。 老钱他又该上哪儿喊冤去啊! 你家娃儿没学好?,你怪学校的?施工方啊?钱大富他本人倒是念过书的?,但读的?并不是科举那一路的?书,而是怎么?打算盘怎么?盘账目怎么?赚大钱。 他是他爹手把手教出来的?金算盘。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3节 结果,因为洛江县的?学子在今年的?乡试中,得了个鸭蛋,钱大富被县太爷逮着骂了一通,让他想?想?办法,争取在三年后的?乡试中,让洛江县拔得头筹,彻底洗刷今日的?耻辱。 钱大富出了县衙就开始骂娘。 当然是在心里偷偷的?骂,骂县太爷他娘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玩意儿! 他一个做买卖的?商人,怎么?样才能帮全县的?秀才提高学问呢?他要是能帮人考上举人,那他为什?么?不能先?帮帮他家蠢儿子呢?眼瞅着就不是个做买卖的?料,要是能考上举人,那…… “半仙啊,你说要是让我爹保佑我儿子考上举人,能行吗?”一回到家中,听说安父也在,钱大富立马求上门去。 安父白日里才被钱老太太那一片慈母心感动,晚上又被钱大富感动了。 多?好?的?爹啊! 假如我不知道你儿子是个文盲,我就真的?以?为你是个好?爹了! 想?想?安卉上辈子好?歹也考了个还凑合的?大学,安父都没奢望过闺女?直接考清北。钱大富他儿子搞不好?连小学生的?水平都没有,这就打算直接向?清北进军了?问题是,人家清北每年招生好?几万,这年头的?举人啊,一般来说每三年也就两千人,全国范围内。 安父满脸真诚的?对钱大富说:“天黑了,要不你回去歇着吧,梦里啥都有。” “我就知道县太爷见不得我好?!他巴不得我倒霉!”钱大富整个人都垮下来了,“我连儿子都教不好?,我怎么?样才能保证全县的?秀才努力拼搏考上举人呢?我做不到啊!” 刚在钱老太太那边吃了一顿丰盛晚宴,差点儿没把自己吃吐了的?安卉,这会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听到钱大富的?话,安卉下意识的?说:“你可以?出钱出奖品啊!举办那啥月考、半年考、年终考,来个全县统考,考第一名奖励啥,第二名奖励啥……我看他们?就是考得少了,冷不丁来场考试还焦虑还紧张,考多?了就习惯了,保证心静如水,爱咋咋地!” 这是她的?亲身经历啊! 高中三年,她都不知道自个儿经历了啥。更惨的?是什?么?呢?是她上高中的?时候,大学生可浪了,随随便便就能混过去。等她上了大学,就开始收紧了,取消毕业大清考,严格审查毕业论文。还有最惨的?…… 她都毕业了,国家开始双减了。 找谁说理去啊! 等等。 “咱们?县里的?秀才全考砸了?一个都没考上?爹,那房东老太太家那个儿子呢?也没考上?”安卉突然想?起来了。 不过,安父显然并不关心隔壁家的?如何了,他在意的?是他的?活广告。 “乡试成绩出来了,那考秀才的?那个院试呢?结果出来了吗?有个叫余耀宗的?,老钱你帮我打听一下,他考上了没。” 钱大富两眼发?直,他已经那么?惨了,惨绝人寰的?那种惨,刚想?着安卉说的?考试啥有没有用,就被安父打发?出去打听院试的?消息。 天都黑了! 他连晚饭都还没吃! 工具人石锤了。 好?消息是,虽然当天晚上没打听到,但第二天就有人来回话了,说确实有个叫余耀宗的?,考上了秀才,而且名次还不错。 第025章 考秀才的童生试, 和考举人的乡试,那就不是一个段数的考试。 像历史上那些所谓的科举舞弊案, 无一例外指的是乡试以上的科举考试, 至于童生试,不是说没人舞弊,而是犯不上。 像本朝, 童生试直接就是由县太爷负责的,只?要县太爷高兴,每年都可以举办童生试,甚至他还有权利进行加试。譬如今年,他为?了能让本县境内更多的学子参加乡试, 临时搞了个骚操作, 加试了一场后,自然也就多出了好些个秀才。 然而, 结果?还是一样的惨烈,像这?种松松手通过的秀才, 到了乡试上,根本就没办法跟其他秀才竞争。 但这?事儿是合理合法的,甚至还有更夸张的。 考不上秀才没办法参加乡试怎么办? 拿钱买啊! 朝廷明码标价,一个秀才功名售价八十到一百两银子。之所以有个区间价位,是因?为?每年的名额是有限的, 不可能允许突然间出现几?百上千个秀才。也因?此当买的人多时, 允许县太爷提高价位。反之,买的人少了,也可以降价嘛! 横竖考上秀才除了一个见官不跪和本人无需服徭役的福利之外, 再没有旁的好处了。 秀才秀才,搁在那些个村子镇子上, 绝对是很稀罕的,甚至得祖坟冒青烟才能出一个人才。 但放在县城乃至府城里,却真的不算什么了。看钱大富就知道了,只?要他愿意?,他不光能给他的文盲儿子买个秀才,还能给自己买一个呢!以他跟县太爷那熟稔的关系,买两个搞不好还能打个折扣,给个优惠价格。 也因?此,钱大富怎么也想不通,安半仙看着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就非要他去打听?考秀才的事儿? 安父听?说他的活广告真就考上了,满脸都是老怀大慰的表情,面对钱大富,自然也完全不作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钱大富大惊失色:“怎么你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秀才……好像也不算什么吧?” “你是不是跟县太爷混久了,连带思考问题的思路和方式也越来越像县太爷了?”安父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就不明白了,盼着余耀宗考上秀才,跟他招不招上门女婿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两者,怎么看怎么都感觉完全扯不上关系。 钱大富正在思考安父刚才那话是不是在骂他傻,但考虑到就算真的骂了,他好像也不能对安父如何,于是他果?断的放弃追寻真相,只?老实回道:“那不然你这?般关心那人做什么?就因?为?你替他求了先?人的庇佑?但你也没说效果?一定那么快吧?就算今年没考上,明年继续啊!就咱们这?位县太爷的折腾劲儿,只?怕以后秀才越来越不值钱了。” 安父斜眼看他:“你懂个球!这?搞宣传打广告,当然要效果?立竿见影,谁有那耐心一直等着?” “等等,半仙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搞宣传、打广告?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昨个儿晚间,你家姑娘也说过类似的话。” 要不怎么说钱大富能发财呢?除了先?人的庇佑之外,他本身的能耐也是很重要的。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本能的意?识到,安家父女俩提到的事儿,对他非常重要。 但真让安父解释这?俩词儿,说真的还是有些难度的。 于是,他果?断的将?锅甩给了亲闺女。 安父说这?是他闺女闲得没事儿瞎琢磨出来的,他只?是听?惯了顺口说出来的。回头,见了亲闺女,安父就用一种考验你专业知识技能的眼神看了过去。 “搞宣传打广告?那不就是……宣传啊,宣布传播。广告就是广而告之。有话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既然东西好,干嘛不直接摆在巷子口?非要藏着掖着不给人看,这?要是附近都没有卖酒的,大家伙儿也就循着味道找去了。可要是巷口就有个小酒肆呢?一般人是品不出细微差别的,一个弄不好,就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钱大富只?觉得这?番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早先?,他爹还在世时,没少数落过他那高调的行事作风。只?道生意?人要学会?低调行事,肉要埋在饭里吃,免得叫人眼红了去,平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这?话也没错,就是钱大富那性子改不了,再加上他如今又添了个暴富的光环,想低调都没辙儿了,还不如彻底放开了,走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儿。 安卉就不同了,她一直看到的就是广告的世界,谁家吆喝声大,谁家的买卖就好。甚至到她穿越之前,那都已经不是单纯的吆喝了,哪怕只?是吆喝都要编排出剧情来,还有编洗脑歌曲边唱边跳的。 闷声做产品当然也是一条发家致富的路,问题是钱大富他是个商人,做的是倒手的买卖。他需要的就是站出去,站在c位上,打着最亮堂的光,让大家都看到他的光环效应。 尤其钱大富还是个天生就具备有热门话题的人物,都不需要刻意?为?止,他本人的话题度就超高。 那还等什么? 安卉深以为?,钱大富的人生目标就应该是当个top1的带货主播。 “你得把你自个儿的名号打出去,让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这?个人,对你产生了信任感后,甭管你往后卖什么,大家都会?买账了。懂不?跟风购买,你要让全县城的老百姓都明白,你老钱用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你就是那时尚的风向标,跟着你准没错!” 钱大富其实没懂,但他非常心动?。 对嘛!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他爹那般,在幕后运筹帷幄,看着别人在前头厮杀,自个儿偷摸着拨拉算盘,精明的算计着又赚了多少钱。 当然,他也想赚钱,但就不能堂堂正正的亮相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钱大富,又发财了! 看着已经陷入了美好梦想中的钱大富,安父忍不住把闺女拽到一旁:“照你说得这?么做,他不得成个活靶子?” “那他现在不是活靶子?横竖都是要惹麻烦的,与其等着麻烦上门,还不如主动?招惹麻烦。”安卉不以为?意?,毕竟真要是摊上事儿了,那也跟她没啥关系,她只?道,“有句话叫做,无事也起三风浪,浪里个浪,浪习惯之后你就会?觉得,大海啊,它是如此的平静安详。” 我和大海比谁浪! 但安父还是看穿了闺女:“你就是觉得,钱大富发财了咱们可以跟着吃肉喝汤,他要是真有个啥事儿,咱俩……对哟,我还可以乘机捞他一把,搞不好吃的肉更多,喝的汤还能打包带走。” “对呀!所以干不干?” “干!接着忽悠他!” 父女俩瞬间达成了共识,安卉更是将?生平所学都尽量教给钱大富。听?得钱大富那叫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恨不得当场收安卉当干闺女。 不对,干闺女有啥呢?亲闺女都没啥,迟早都要嫁出去的,除非…… 背着安卉,钱大富认真的跟安父商量起了联姻的事儿。 “不!我闺女不嫁文盲!就算招赘,我也绝对不会?找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生怕钱大富听?不懂,安父还特地解释了一下文盲的意?思。 钱大富还是不愿意?放弃:“那我让他继续念书啊,再说我儿子也不能算是大字不识一箩筐,他还是看得懂账本的。实在不行,我拿钱给他买个秀才功名,然后给他塞到县学里去。” “停,这?事儿没商量。” 眼见安父如此坚决,钱大富也没辙儿了。 他还有事儿要办,再加上关于搞宣传打广告建立个人品牌等等事情,尽管他已经强行记住了,但其实还未完全融会?贯通,也是需要时间慢慢掰碎了琢磨的。 对了,还有一个要紧事儿。 揍儿子! 试想想,但凡他儿子争气一点儿,他不就能跟安半仙成为?儿女亲家了吗?明明家里打小就给那小兔崽子请了先?生,结果?文不成武不就,连打算盘都能打错。这?崽子有啥用?! 趁着老娘和媳妇儿不注意?,钱大富亲手揍了儿子一顿,然后飞快的跑了。 ——中年男人的悲哀,上有老下有小,还要承受事业方面的压力,关键是连揍儿子的自由都没有,惨啊! ** 安家父女俩在县城里待了三天时间,该吃吃该喝喝,也顺便?买了不少日常生活用得着的东西。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找了个工程队。 准确的说,是蹭了钱大富的。 钱大富不是要给县太爷办事吗?建造新的学堂、学舍、学膳馆等等,总之他手头上有人,随便?扒拉出去几?个人,就能把安家的新房舍搞定了。 当然,一开始人并不多,横竖也得先?拆掉。等回头旧房舍拆干净了,还得请人详细的绘制平面图,再根据这?个平面图还做规划设计。 安卉都听?傻了,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个年代就有建筑工程设计规划的概念了。不过转念一想,像安家村那种乡下地头自是不用说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泥墙稻草房的,只?要支撑房子的顶梁柱选那种结实又有年头的,事儿就成了一半了。其他也就确实没必要太过于讲究。 但洛江县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就不说别的,钱府明显就是经过了专业人士规划设计的。 前院、中院、后院,中间穿插的各色园林景观,因?为?他们这?一带并不属于北方,钱府从风格上更像是南方的园林设计。更巧妙的是,如何让房舍跟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既要突显美感,还要保证整体的和谐。 不过缺点也是很明显的。 钱府是美了,整体基调也是人与自然的大和谐,关键是还透着低调的奢华,这?大概是因?为?已故钱老太爷的关系,真要是让钱大富去盖房舍,搞不好就是暴发户风格了。 而钱府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实用。 是好看了,但浪费的地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很多东西因?为?追求一个美,直接导致既不实用还要费钱维护,甚至不光需要钱财来维护,日常清洗方面也非常折腾人。 好在,钱家不差钱,但对比钱家后,安父再回想起之前去过的章家,就彻底明白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像这?种人家,光鲜亮丽的时候自是没什么的,一旦陷入了衰败之中,都不需要细看他们家的生意?啊账目啊,只?单看府宅的维护情况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4节 而安家新置办的土地又不大,比起别的,安父只?在意?一点。 实用! 别的就不考虑的,当然安全还是需要的,但这?个不是他强调的,而是房舍本身就应该具备的特质。 只?这?般,父女俩带着人回到了昌平镇。 专业人士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再说老钱坑谁都不至于坑安父。因?此,没过几?日,旧房舍就已经被拆掉了,又找了苦力将?破旧的木头横梁包括一些碎瓦片等等,尽数拉走了。 又几?天后,安卉自个儿跑去瞧了瞧,发现那块地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只?是问题也随之而来,要知道他们买的房舍并不是真正独立建造的,名义上算是独门独户,但周围两边仍然是有住家的。中间这?块拆掉后,两边看着就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幸好县城里来的工程队还是有经验的,边拆边固定,暂时还没出事。 安卉赶紧开溜,生怕叫旁边两户人家给逮住了。 结果?,可能是因?为?回去得太早了,竟是叫她意?外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傅老太跟田大娘在巷子口插着腰叫骂。 这?俩老太太倒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安卉这?个小姑娘的面来说,但安卉不是跑出去了吗?假如安父出远门了,那么安卉确实会?跑出去买点儿吃的就回家。但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安父一直都是待在镇上的,安卉喜欢往新家那边跑,一来一回加上路上耽搁的事儿、看热闹、跟小伙伴聊天等等时间,没个半天她是不会?回来的。 谁知今个儿是真的赶巧了,姜三娘跟她娘回外祖家探亲去了,安卉又担心隔壁两家逮着她,匆匆赶到就立马回家了。 以至于那两位老太太完全没有意?识到,安卉已经回来了,站在巷子口把她俩骂架的事儿听?了个七七八八。 到底是谁先?挑的事儿,如今已经不清楚了,甚至安卉听?着这?个话音,搞不好这?俩老太太早几?日前就开始掐架骂人了,好像有时候是傅老太跑来巷子口骂人,有时候是田大娘去客栈那边。但这?俩人皆有志一同的避开了安家父女俩,愣是没叫他俩发觉。 至于矛盾的重点…… 安卉一头黑线的发现,她俩吵的是她的亲事。 却说傅老太先?前一直很看好她儿媳妇余氏的族叔,虽然听?着确实是差辈儿了,但其实这?种事儿也常见,只?要不是至亲,或者自家特别讲究的,一般人也不会?去计较那么多。 傅老太把能打听?到的事儿,全都打听?到了,又因?为?中间牵扯到了隔壁房东老太太家,不知怎的就叫田大娘知道了。 田大娘一开始是赞同的,俩人甚至还摒弃前嫌,选择握手言和,甚至田大娘还主动?请缨,由她去跟余耀宗那边的亲眷说一下。从辈分上来说,余耀宗是她堂叔的孙子,也就是她的堂侄儿。 这?当姑姑的,给侄儿说亲事,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哪怕最终没说成,也可以借口是姑姑关心侄儿,提一下又没啥大不了的。 万万没想到,就在安家父女俩前往县城时,童生试最后一场院试的成绩出来了。 其实,当时就算没让钱大富去打听?,安父自个儿去官学外头,也是能看到榜单的。说白了,因?为?科举乡试的缘故,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乡试上面,但院试的成绩还是早早的公?布了,甚至比乡试更早两日。传到各个镇子村子的时间自是要晚一些,但对于那些自家孩子参加考试的人家来说,去县城守着放榜,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县城啊,别说坐马车坐牛车的,就算用双腿走着去,脚程快的人,一天光景也能走到了。 反正,田大娘听?娘家人说了,余耀宗考上了秀才。 一下子,她就支棱起来了。 有一点得说明白,安父给余家老族长?垒坟头一事,田大娘是知情的,但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具体的效果?是什么,甚至她连余家嫡系那几?人求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想着安父以前的旧例,她就以为?不是求平安顺遂,就是求风调雨顺,完全没往学业有成方面去想。 而余耀宗本就是余家族里很出名的读书人,他们那一支虽然比起其他几?支要富裕很多,但毕竟真正富起来的时间比较晚了,老族长?的儿子全部在读书方面没天赋,孙子辈就一个余耀宗比较靠谱,再往下那些年岁又太小了,如今还看不出来。 正所谓,矮子里面找高个儿,就是因?为?家里其他人都靠不住,不就把余耀宗给凸显出来了? 因?此,在毫不知情的田大娘心目中,她娘家堂侄儿瞬间身份地位就不同了。 那可是秀才公?! 关键是,余耀宗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哪怕放在整个洛江县境内,二十岁的秀才公?,那也是难得的人才。 安家隔壁房东家的独子,是前年八月里考上的秀才。余耀宗跟他年岁差不多,本来秀才和童生是天差地别,但这?回科举乡试,整个洛江县的秀才都没考上。这?一下子,大家都是秀才,哪怕你早两年考上,我晚两年考上,仿佛也没多大差距了。 一想到自家堂侄儿是这?般耀眼夺目的人才,田大娘忍不住开始拿乔。 她觉得亲事还是可以谈的,但那就不是原先?那个谈法了。 傅老太瞬间原地爆炸。 本来,她就是因?为?安卉打小就没了娘,心疼这?个可怜孩子的同时,又想着安父一个大老爷们本就粗心,生怕因?此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再加上之前安父也好,安卉也罢,都没少帮衬他们家,她也就愈发盼着能给安卉说上一门好亲事。 在刚听?儿媳妇的娘家哥哥提起,自家族里那位读书人考上了秀才时,傅老太还是非常高兴的,她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一下子就选上了这?么个有大前程的年轻人。 结果?,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田大娘就抖索起来了。 好家伙,傅老太她不受这?个气! “不就是刚考上秀才吗?咱们这?巷子里也不是只?有一个秀才,人家两年前就考上了,也没见人抖索起来。你们家可真有意?思,说是亲戚,其实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族亲,看你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考上了秀才呢!” “那也是我娘家侄儿……” “你叫他一声侄儿他应你不?仗着年纪大,成天摆威风!我原先?是想着跟我儿媳妇沾亲带故的,应该还不错,我就琢磨着两边可以说一说。眼下啊,我反悔了!就冲着有你这?种姑姑,能有啥好的?” “姓傅的!你家儿媳妇还是我亲大哥的亲孙女!你当初咋不说?”田大娘气炸了,她其实还是想促成好事儿的,只?是想拿乔一番。然而,她错误的估计了傅老太的暴脾气,两人彻底斗上了。 傅老太猛的一扬头:“这?叫啥?一样米百样人,光看我儿媳妇,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余家还能出你这?种姑奶奶!” 田大娘差点儿没忍住冲上去跟她拼了,关键时刻还是她儿媳妇拦住了她,小声的提醒她,傅老太那可是打从年轻时候就在客栈干重活累活的,就算这?两年不太干了,但那身板那力道,真不是从十来岁起就嫁到了昌平镇来享福的田大娘能比的。 简单地说,就是打不过。 二对一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况且田家儿媳妇还怀着身子呢,她比余氏还要早俩月,这?会?儿天气还未转冷,她那肚子看着已经很明显了,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招惹麻烦。 眼见田家偃旗息鼓,傅老太牛气哄哄的甩袖走人:“我不跟你这?种人吵吵!” 田大娘差点儿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心说你不跟我吵,为?啥堵着我家门吵半天? 正要开口时,她突然看到了出现在巷子口的安卉。而此时,傅老太也看到了,她转身得太突然,安卉根本就没时间躲起来,当然也没必要躲。 当下,安卉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挽住了傅老太的胳膊:“咱不跟她一般见识,下回她家要再死?人,让我爹不接他们家的单子。” 这?话说的…… 饶是傅老太一直都是站安家这?边的,听?了这?话都两眼发直。 往轻了说,这?话属于小孩子吵嘴,生气后说我以后不跟你玩了,我家的东西不卖给你! 但往重了说,你家做的这?行当,就算是自个儿人都觉得多多少少沾点儿晦气的。 田大娘缓过神来又要开骂,却不想此时道路那边匆忙驶来一辆马车,不多会?儿就停在了巷子口,从马车上更是跳下来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中秋节前来启蒙恩师家拜访过的余耀宗。 见到安卉,他愣了一下,随后拱手道:“安半仙可在家?我是来谢师恩的,以及感激安半仙当日的援手。” 安卉是谁呢? 有句话叫做,歹竹出好笋,说得就是他们父女俩。但甭管是歹竹还是好笋,就感觉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笋娃安卉挽着傅老太,梗着脖子道:“我们家不做你家的生意?!傅奶奶,咱们走~!” 第026章 第?026章 比起乡试的严谨, 童生?试相对而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尤其今年又是科举乡试年, 五月里就?加试了一场院试, 更加衬得八月这一场无关紧要了。 但这是对于外人来说的,可?对于那些参加院试的人看?来,再没有什么比这事儿更重要了。 这有点儿像是安卉上辈子的高考, 在?意的人是特别在?意的,但假如?自家以及亲戚家中一个高考生?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在?看?新闻报道的时候,噢一声感概高考又到了,时间咋过得那么快。 可?余耀宗是谁? 他?从五岁开蒙起, 目标就?非常明确, 考上秀才。 不是他?格局小,而是在?南山村那地界, 能打小有这种梦想?的,都算是极为稀罕的了。一般人就?算咬牙送孩子去学?堂里念书, 也是盘算着认识几个字后,能送去镇上当学?徒,以后就?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挣吃喝了。 余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南山村第?一富户了,余耀宗在?同辈的兄弟、堂兄弟里面,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了, 他?爹甚至都不是他?爷爷的长子。也因此?, 在?读书之前,他?受到的关注其实并不是那么多。 家里孩子多嘛,当大人的如?果很闲也就?罢了, 一旦忙活起来,能记得给孩子吃饱穿暖就?算是合格的了。再说就?这个年代, 还是乡下地头,几乎所有人家的孩子那都是放养长大的。 兴许是余耀宗命里就?有遇贵人的特质,他?的启蒙恩师对他?格外看?重。 打从入学?后,就?一直在?告诉他?,人是要有目标的,给自己?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就?冲着目标奋力往前跑,哪怕一时半会儿跑不到,终有一天总是能达到目标的。 也是这位启蒙恩师,除了鼓励他?之外,还告诉他?的父母家人,说他?的天赋不错,放在?众多的学?子之中,属于极好的那一小戳,加上他?也确实是能吃苦的,将来的前程还是非常敞亮的。 就?因为恩师的这些话,一方面是让余耀宗打小就?建立了信心与目标,另一方面当然也是让他?的家人对他?抱有了极高的期许。 对比其他?不上进的兄弟,余耀宗在?家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而随着他?确实在?读书方面崭露头角后,连一家之主的爷爷都对他?重视起来。 对了,余耀宗的那位启蒙恩师,就?是安卉隔壁家的房东老爷子。 在?那时,余家还没搞出后来的家学?,也没请先生?来村里教书。余家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直接塞到镇上的私塾里,也没刻意挑选,甚至都不是所有的孩子全送到同一个的,完全是到了年岁瞅着坐的住了,就?让当爹的或者哥哥带着来镇上,随意选个私塾,交了束脩就?送进去。 搁在?安卉上辈子,那简直就?是不敢想?的,多少人为了孩子读书砸锅卖铁也要买学?区房,更兼各种骚操作不断。 可?放在?这个年代,像余家这种家庭,已经算是非常负责任的了。 余耀宗这一辈以及他?侄儿那一辈的男孩子,全部都是五六岁就?送去开蒙的,也有特别好动的,实在?要是坐不住,那就?晚两年再去。至于读到什么时候?只要愿意读,那就?可?以一直读下去,哪怕娶妻生?子之后都还能再读。但如?果实在?是不愿意了,那就?回来吧。 已故的余老族长就?是希望能将自家打造成一个耕读之家。 然而,希望有时候真的不一定能达成,反正余耀宗这一辈儿的兄弟里面,只有他?一个还算是靠谱的。十四五岁就?通过了童生?试的前两场考试,独独最后一场,也是难度最高、最为重要的院试,年年考、年年卡壳。 一直到今年五月里,县太爷宣布加试一场,他?也去考了,考完自我感觉良好,还以为这次必然是要中了,结果却还是遗憾落榜。 余老爷子也因此?抱憾而终。 其实,严格来说,科举是不允许尚未守孝期满的学?子应考的。像余耀宗这种情况,去世?的人是他?的亲爷爷,依着礼数是需要守孝一年的,哪怕少一点儿来算,也需要九个月时间。 老爷子过世?是六月里,院试是在?八月里,无论怎么算,这个时间都是不够的。 但还是那句话,余耀宗他?命中注定遇贵人啊,哪怕这个贵人他?脑壳有包。 是的,就?是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他?迫切的希望能在?任期做出成绩来,又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读书人,真的是可?劲儿的在?科举方面较劲儿。 别的县城里,像县试、府试那是每年考一次的,院试多半都是两年一次,或者三年两次的。他?不,他?非要一年考一次。这倒也不夸张,因为确实也有县城是每年都举办童生?试的。结果今年他?又是加试,又是搞特例。 余耀宗参加院试前,是向?上头说明自身情况的,但上头回复说,只要在?孝期不为官即可?,其他?随意。 秀才怎么当官?乡试在?三年后呢! 只这般,余耀宗的第?一位贵人为他?领了路,第?二位贵人为他?排除了障碍,第?三位贵人给他?打了个光。 院试放榜那天,他?是提前了两日就?来到县城的,天还没亮就?等在?了县学?门口,当喜报被差人贴在?外头时,那红底黑字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个名字。 余耀宗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是因为他?这个名字搁在?这个年代其实挺普遍的,余这个姓氏也挺常见的。反正他?刚看?到名字时,心跳如?鼓的同时,却还是按捺住了没大叫出声,随即看?向?了前头的镇名村名。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5节 昌平镇南山村。 南山村是个很大的村落,得有几百户人家,并且还是个杂姓聚居的村子。但就?算人再多也没用,今年南山村里唯独只有他?一人参加了院试。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涌上了心头。 余耀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大叫出了声儿,还是直接大笑起来,或者还有没有旁的疯狂举动,反正他?就?是高兴。 再之后,他?便直接雇了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赶回了家中。 县衙那边其实也是有喜报的,难得白给赏钱的机会,干嘛不去?但他?们的动作肯定没有余耀宗快,事实上报喜的差人是两天后才到的,而此?时的南山村已经陷入了狂喜之中,余家尽管已经分家了,但余氏一族还是为余耀宗大肆庆祝,甚至在?差人到时,他?们还在?办流水宴。 于是,顺理成章的,差人们也参与到了流水宴之中。 这也是余耀宗人生?的高光时刻,几乎所有人都在?跟他?道喜,他?爹甚至激动得哭出了声儿,他?大伯还表示要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好让他?爷爷在?地下也高兴高兴。 余耀宗还满脸愧疚的表示,自己?让爷爷失望了,应该早一些考上的。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大喜的时候,说那些扫兴的话其实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大家只连声安慰他?,只道老爷子在?天有灵是绝对不会怪罪他?的。 总之,最近这几日,余耀宗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仿佛吹一口气?就?能飘到半空中一般。 那种滋味真的太好了。 当然,余家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余耀宗的大伯就?提醒他?,就?算再高兴,该有的礼数那也是绝对不能丢的。让他?抓紧时间,跟如?今的先生?,包括之前的启蒙恩师,都去拜访一下,送些能代表心意的礼物。 余耀宗觉得这话很在?理,他?还想?起一事。 启蒙恩师的独子今年参加了乡试,且不说考没考中,人家既然比他?早两年考上秀才,在?学?问方面肯定比他?出色。再一个,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如?今都是秀才了,哪儿还能整天跟那些屡试不中的童生?打交道呢?他?应该多找几个秀才当朋友才是。 而且,万一他?启蒙恩师的独子这次考上了举人呢? 那个时候,乡试的成绩尚未公布,当然这也是因为童生?试从开考到阅卷再到公布成绩,都是在?县学?里完成的。而乡试则要复杂很多,更别提就?算成绩出来了,从府城到洛江县,顺风顺水都得要四五天光景。 余耀宗索性不等了,直接过来拜访,免得到时候同窗考上了,他?还得多添一个溜须拍马的名头。 这个想?法挺好的,就?是他?不知道,今年乡试整个洛江县全军覆没。 兴高采烈的提着礼物去拜访启蒙恩师,余耀宗也是快到地方时,才冷不丁的想?起来,上回中秋节过来拜访恩师时,正好在?巷子口看?到了安半仙。 安半仙…… 他?整个人一激灵。 人嘛,有时候就?算封建迷信,他?也有个度。当然,狂热教徒肯定是个例外,但多数情况下,包括清明祭祖扫墓,那些人真不一定是迷信,而是宁可?信其有。 反正大家都这么干,小事也罢了,像相亲要合八字、小定大定要看?日子,如?果是成亲更是要算一个良辰吉日,再就?是出殡必须找个妥当的人把日子算好、把一桩桩事儿都安排好。 这就?是个随大流的情况,哪怕安卉上辈子科学?至上的年代里,那出殡也得找人看?日子呢。要说多相信,真就?未必。 余耀宗就?属于这种情况。 每年家族里举行?祭祖扫墓,他?都会依着礼数做完全套流程,就?是该跪就?跪,该拜就?拜,该磕头也是结结实实的磕,还有给先人烧纸钱等等。当然,他?也会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向?祖先祈求保佑…… 多正常的事儿啊! 那谁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能成真呢! 意识到自己?能考上秀才,可?能真的有这方面的原因,余耀宗心下忍不住嘀咕起来。又联想?到大伯一直说的那句礼多人不怪,他?当下决定,待会儿去拜访一下安半仙。 才这么想?着,他?一下车就?看?到了安半仙家的闺女。 这一下,反而更坚定了余耀宗的想?法,要不然事情怎么就?那么凑巧呢?他?在?马车快要到地方时,想?起了安半仙,甚至他?原本压根就?不知道安半仙家住何方,还是上回中秋节拜访恩师时,偶然间遇上的。偏巧,就?在?他?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又看?到了安半仙的闺女。 哪儿有那么巧呢? 都这般凑巧了,还能不是老天爷在?提醒他?,对待贵人要慎重吗? 当下,余耀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冲着安卉拱手问道:“安半仙可?在?家?我是来谢师恩的,以及感激安半仙当日的援手。” 万万没想?到啊! 安卉梗着脖子来了一句“我们家不做你?家的生?意”,然后就?、就?走了? 余耀宗当场愣住。 他?打小就?因为书念得好,当然也是因为兄弟们衬托得好,总之从小大家都是对他?礼遇有加的。等考上了秀才后,按理说是连见到县太爷都无需下跪的,家人、亲朋、乡里等等,甚至连县城里的差爷见了他?都是满脸笑容满腔赞誉,结果…… “耀宗啊!”田大娘一改刚才撒泼骂街的模样,在?认出了来人后,颠颠儿的凑上前套近乎,“噢噢,我应该改口了,改口叫你?余秀才。哎哟,来瞧瞧这就?是咱们老余家的秀才公!多年轻呢,你?们读书人管这个叫啥来着?对了对了,年轻有为!” 余耀宗迷茫的看?过去:“大娘?您是哪位?” 田大娘:……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安卉她?跑得快,她?挽起傅老太撒丫子就?跑了,要不然这会儿她?更尴尬。但其实也没差,因为安卉和傅老太是跑了,巷子口一堆人呢。谁让这会儿天还没转冷,巷子口就?是那群婶子大娘聊天打屁的地方。加上之前傅老太又在?这里扯着嗓门跟她?对吼,这边好多人围着呢! 于是,这些平时跟田大娘聚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婶子大娘们,这会儿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哪怕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田大娘觉得她?一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我是你?姑啊!你?这孩子,平常读书也太用功了,咋连亲戚都不认识呢?”田大娘生?怕余耀宗再说什么离谱的话,忙说了她?亲大哥的名讳,又提到了她?亲爷爷。 这下,算是把亲戚关系盘清楚了。 余耀宗恍然大悟,忙低头道歉。 其实这也怪不着他?,田大娘都是五十多的人了,她?十来岁就?嫁人了,刚开始还是每年都回娘家的,后来她?爹没了,家里是她?哥当家的,她?回去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再说了,他?们还是不同的两支,余耀宗能认得她?,才是出了鬼了。 好在?,误会很快就?解释清楚了,田大娘又挤出了笑容,指了指巷子尽头:“你?这孩子又来拜访先生?了?你?说你?,每年都过来,咋也不来姑家坐坐呢?” 不等余耀宗再度道歉,田大娘又道:“你?呀,自个儿考上了秀才公,也没来他?们家添堵了。他?们家儿子没考上!白瞎了家里那么多钱,去一趟府城得多贵呢,早先我还见他?们跟人借钱,估摸着前后得花了十几二十两银子呢!” 余耀宗愣住了:“乡试的成绩出来了?” “出了。安半仙说的,咱们县城一个都没考上。” 这事儿其实是安父私底下跟房东老太太说的,他?可?没打算大肆张扬。反而是房东家里,兴许是觉得这事儿没有隐瞒的必要,在?街坊询问时,就?说自家儿子没考上,之后就?传开了。 见他?们自个儿也不在?意,安父在?某次闲聊时,就?说县太爷不高兴,因为他?们县里一个都没考上。 但田大娘没解释这么多,她?的重点在?于…… “你?说你?何苦跑这一趟呢?再说他?不过就?是教了你?几年,后来你?不是换了个先生?吗?犯得上每年都往他?们家送礼吗?以后不用送了,浪费这些做什么?” 余耀宗从愣神中缓过来,看?了田大娘一眼,沉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是我的启蒙恩师,我自是要记一辈子的。” 撂下这话后,他?也没再管田大娘了,只径直往恩师家中而去。 留下田大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差点儿没当场憋死。 ** 当天,余耀宗并未前往安家,倒是安卉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安父。 安父无言以对。 不过也没什么,活广告的重点在?于,只要他?考上就?行?,本人愿不愿意配合其实无关紧要的。 回头,安父就?雇佣了水军……哦不对,就?是找了几个闲汉,在?客栈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儿说了,加上安堂叔也是当事人,反正这戏演得还不错,慢慢的,就?有人知道安父给余耀宗求了个学?业有成的光环,而余耀宗更是新晋的秀才公。 一下子,就?有人心动了。 但还好还好,暂时没有行?动力那么强的人,没有直接把心动变为行?动。 这当然也是因为最近没有别的考试了,乡试还有三年,童生?试哪怕是第?一场的县试,那也是在?明年的二月里。 所以暂且不着急。 不过还是有人听闻了此?事后,来客栈这边打听消息,还有人直接找上安父,来了个提前预约。 安父:…… 他?最烦的就?是预约了。 这个说,自家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虽然今年才三岁,但已经会背十首古诗了,所以决定将来让安半仙帮着求个考上秀才的庇佑。 那个说,你?这想?得也太遥远了,我家就?不同了,今年十八岁了,考了好多次都没考上,让安半仙瞅瞅还有希望没?他?也没太高的奢望,就?想?让儿子将来能当个县太爷。 还有人更离谱,想?起钱大富那些丰功伟绩,就?觉得吧,你?们求学?业最终不也是图升官发财?那为啥不直接求发财呢?噢,也许会惹上麻烦啊? 懂了! “我给我爹求个发财可?以吗?我爷爷已经病了好久好久了,连大夫都说他?熬不住今年冬日了。安半仙啊,到时候你?帮我爹求个发财,就?跟那个钱大富一样,成吗?” 这是何等大孝子啊! 别人是望子成龙,您这是望父发财。 但安卉觉得这话特别在?理:“那谁不想?当富二代呢?我就?特别想?。爹您再努力努力,多发展几个像老钱这样靠谱的老客户,那我不就?可?以当一条咸鱼了吗?” 好家伙,见多了别人家的大孝子,面对自家的大孝女,安父还是表示适应不良。 而就?在?安家的门槛快被那些人踏平时,余耀宗登门拜访了。 这一次,他?是携带了重礼,并且跟他?父亲和长兄一道儿前来的。 简单的说,就?是态度特别慎重,表情格外浓重,看?向?安父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严肃认真。 确认过眼神,这绝对是家里又死人了。 本着死者为大的想?法,哪怕安卉先前赌气?说了不接你?们家的单子,但安父觉得吧,只要价格合适,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的。 但很快,安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余耀宗真的是来表示感谢的,非要说还有别的,那就?是过来道歉的。替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族姑道歉的。 安父收下礼物,大方的表示接受了道歉以及谢意。 心下却忍不住吐槽道,犯得上这么严肃吗? 但事实上就?是有。 大概是觉得气?氛缓和了一些,主要是安父的态度让余家人心安,他?们在?来之前都想?好了,实在?不行?还要去请余氏帮忙。当然不是田大娘,而是安父的堂弟媳妇儿。 没想?到,安父这般大方,倒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放松之后,余耀宗的父亲就?开口说明了他?们真正的来意。 ——他?们想?要换个庇佑。 安父目瞪口呆。 说实话,换个庇佑这种事儿,他?只跟钱大富提过一嘴。毕竟其他?人也没那个必要,一般都是对方提出要求什么,然后他?想?办法给人办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安父还会提前申明,万一没求到想?要的庇佑,他?会全额退款。 当然,至今为止除了章孝义那单之外,还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但值得一提的是,余老族长的庇佑求得特别顺利,他?完全不记得有跟余家人提过庇佑还能更改替换的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6节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人告诉你?们,我可?以帮你?们换一个庇佑的?”安父一脸的疑惑。 余耀宗的父亲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是被怪罪了,忙起身拱手道歉,之后才在?安父的追问下,说出了实情。 没人刻意告诉他?们,是他?们这两日在?县城里打听到的,源头当然就?是钱大富。 安父略一思量,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按照安卉前两天的说法,应该是余耀宗回去后,告诉了父兄,然后家里人一起帮着打听情况,大概是为了证明安父确实有这份能耐。而只要一打听安父的能耐,必然会牵扯到县城里的钱大富,毕竟那厮实在?是太有名了。 再接着,余家人确定了安父果真能耐不小,就?、就?跑来换庇佑了? 逻辑是通的,那家人心思也是缜密的,但也间接的说明了一件事,余家当初请安父时,并不是很相信他?。 “也行?吧,那你?们说一说,想?要换个什么庇佑。我先申请,换庇佑未必能成功,假如?不成功我不会收钱的。但如?果成功了,这个钱是要加倍的。如?果你?们同意,咱们再继续往下谈。” 余家人毫不犹豫的表示同意。 “换什么?”安父问。 “换、换成考上举人!”这次是余耀宗忍不住开了口,“这也是我祖父的梦想?,他?就?是希望我能当上官!” 安父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道:“首先,考上举人和当官,这是两个事儿。考举人,不一定能当官;当官,不一定是举人。一次只有求一个事儿,你?求的太多,啥事儿都成不了。” “我要中举。”余耀宗斩钉截铁的道。 第027章 安父就喜欢这种对于人生目标格外明?确的有钱人! 看?钱大富就知道了, 像他们这类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之后, 那可真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特?别的遵从自?己的本心,非常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而为了达成目标,对于那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也会完全摒弃不予理会。 果然,余家人就说了,什么日子更好更适合,安父说了算;提前支会一声?,到时候他们派马车来?接;价格什么的一切好商量, 假如还有旁的什么要求, 您尽管开口! 完美客户!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拿乔就不像话了。当然, 该提醒的还是应该要提醒一下的,这是尽到卖家的提醒义务, 免得将?来?发生不必要的纠纷。 “有个事儿原先你?们可能没在意,就是不管求的是什么,都会相应的付出一些代价。也就是说,求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这事儿其实在上一次, 安父就提过了, 只是那会儿余家人完全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人是乘机夸大其词,说得煞有介事的, 不就能要高?价了? 但到了如今,余家人却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余耀宗想了想:“我记得半仙原先说的好像是我……姻缘会略有些坎坷?” “是的, 可能是会晚成亲,你?看?你?如今都二十出头了。也有可能娶的妻子不合自?己的心意,或者夫妻感情不和等等。但可以?放心的是,这个不影响子嗣。”顿了顿,安父又提醒道,“考秀才和考举人其实是一类的事儿,只是求的更多了。所以?我估计,大概率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同一类的。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代价会比原先得高?很多。” 这下,余耀宗不说话了。 一般的年轻人,只要还没对爱情婚姻彻底绝望的,多多少少还是带有一些期许的。哪怕余耀宗看?着明?显更在意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但这两者又不冲突的。 女人还会被问?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那男的尤其是古代的男人,谁不盼着事业家庭双开花? 不过,余耀宗是不吭声?了,但他爹很快就开了口:“无妨,实在不行?就在南山村寻个媳妇儿,只要前程好有本事,还怕娶不到媳妇儿?哪怕真娶不到媳妇儿,甚至影响了子嗣都没关系,大不了让他从兄弟处过继一个。只要能考上举人,这些都无所谓。” 安父:…… 余耀宗:…… 沉默是今晚的安家小院,最终还是安父先打破了平静,反正他就是个卖家,该告知的也都告知了,接下来?怎么办确实轮不到他来?插嘴。 “那行?吧,你?们等等,让我算个日子。” 安父还没牛逼到直接将?黄历倒背如流,所以?他房间里是准备了黄历的。他转身进了屋里,安卉则出来?给余家父子三人送上了茶水点?心,她刚才刻意避开了去灶屋了,哪怕她爹从来?不对她作任何隐瞒,但客户的隐私还是需要维护的。 即便仅仅只是表面上的维护,那也是维护。 见到安卉,余耀宗明?显尴尬了一瞬,他倒是不知道他那个族姑的骚操作,可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前两日,这个小姑娘在巷子口梗着脖子怼他。 原因尚且不知,但他一个成年男子肯定不能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置气,更别提如今是他有求于安父。 轻咳一声?后,余耀宗开口道歉:“虽然不知我如何开罪了安姑娘,但我先跟你?赔个不是。” 一旁的余父惊讶极了:“耀宗,这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安卉明?面上是避开了他们躲在了灶屋里,可灶屋又不隔音,他们父子仨就站在院子里说话,该听的不该听的,安卉全听到了。 虽说因为钱大富的金大腿,安卉不是很想要余耀宗的蚊子腿,但眼下瞧着,这起码也是个小鸡腿呢。 那为啥不要? 安卉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当下就理清了思绪,抢先回答道:“是我的不是,我迁怒了你?。” 她格外顺口的就开始给田大娘上眼药:“住在巷口的田大娘原先姓余,她娘家侄孙女嫁给了我堂叔。结果她就仗着辈分大,见天的欺负我堂叔的亲娘,就是我的堂奶奶。前两日,我堂奶奶又跟她大吵了一架,她说她侄儿有多么多么的能耐,还是个秀才公呢,我一气之下……” 这会儿,安父也出来?了,他显然听到这些话,顿时乐了:“你?别掺合那帮大娘婶子的事儿,你?堂奶奶也不好惹,她俩对上,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那外人欺负我奶奶,我装瞎看?不到啊?”安卉一脸的不服气,横竖她如今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算多点?儿孩子气也是正常的。 安父则是一副拿小闺女没办法的模样,无奈的看?向余家父子三人:“就是俩老太太瞎折腾,我闺女跟她堂奶奶感情好,就偏帮自?己人。这事儿不影响咱们的事儿。” 幸亏他多加了这句话,不然余父都准备出去教训安卉口中?的田大娘了。 田大娘不是仗着辈分高?吗?但余父是跟她同辈分的,已故的余老爷子是原本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一个,而且余家好几支,田大娘那支是垫底的…… 这不就尴尬了? 不过,听着安父说起了选好的日子,余父还是暂时按耐住了教训人的念头,先把日子牢牢记住,随后表示到时候会提前一天过来?接安父的。 昌平镇离南山村还是有段距离的,再一个,垒坟头是有时间上的要求,一般都是赶早不赶晚。因此,最好还是提前赶到,在南山村住一宿,第二天天不亮就往山上去。 安父应了。 接着,余父直接付了一半的定金,本来?他是想全额付清的,但他原先也不知道二次求庇佑,钱是需要翻倍的。这下,原本足够的钱,如今只有一半了。还好,安父并不介意,他表示这就是行?情,先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外一半。假如事情没成,他只收一部分的车马费辛苦费,这个是很少的,最多也就是一两贯钱。 余家父子三人并未在安家停留太久,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见他们走了,安卉还偷偷的跟上去,扒在门?边看?他们往巷子口那边走。 “别看?了,他们不要面子的?就算要教训人,也不会直接父子仨冲到已经出嫁几十年的姑奶奶跟前,直接教训的。想啥呢!”安父美滋滋的掂量着到手的银锭子,“没想到啊,这事儿还能有回头客。可惜下次乡试在三年后,这要是在明?年该有多好呢!” 乡试又不是终点?,哪怕安父这个对科举不甚了解的人,都知道后面还有个会试。 要是一切都非常顺利,余耀宗也考上了举人,你?猜他会不会就此罢手? 这人呢,要是没走过捷径也就罢了,一旦走上了那条捷径,再让他走原先的路,可就太不容易了。 安卉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真就离开了巷子,并未去田家,气鼓鼓的过来?:“我还以?为他们会给田大娘一点?儿颜色看?看?。” “那余家也是体面人家!你?别看?他们是乡下农家出身的,人家的目标是耕读之家。他们不要脸呢?我要是他们,我就当没田大娘这门?亲戚,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田大娘的娘家侄孙女嫁给你?叔。他们真想要给田大娘没脸,就该眼巴巴的跟你?叔婶套近乎!” 打脸不? 都是余氏女,当姑奶奶的一点?儿体面都没有,刚出嫁没几个月的余氏却得了族里最鼎盛那一支的青睐。 甚至还可以?更打脸一点?,回头逢年过节,两边离得那么近,余氏有娘家人带着礼物来?探望,田大娘那边没人没礼物。 两下一对比,田大娘那老脸都肿了! 关键是,这种打脸不影响余家的名誉,真要是像安卉想象的那般,余家体面的父子三人,其中?一个还是秀才公,就这么大喇喇的冲到人家家里,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 到底谁丢人啊! 听安父这么一说,安卉彻底放弃了:“算了,横竖有钱赚。你?这一票,能把咱们新家的家具钱都给挣回来?吧?” “上回他们出了八两银子,其实这里头是包括出殡的一些事情的。不过谁让他们没讨价还价呢?定金就给了八两,所以?尾款也是八两。”安父乐呵呵的道,“家具值几个钱?咱们家又不打那些好木头的主意,就找几个木匠,打一屋子结实耐用?的家具,撑死了五两银子。” “那我要书桌、书柜!书桌旁边还要一个小边柜。另外还有五斗柜、八斗柜!对了,还有双开门?的大衣柜!不对不对,我要一个衣帽间!” 安父头都大了:“去去去!去找你?堂奶奶玩去!想要家具也可以?,你?自?个儿画出来?,让木匠师傅照着打就行?了。” 这也是个法子。 要知道,这年头的木匠手艺可好着呢,打家具甚至不需要用?到钉子。而那些结实的家具,往往能用?上几十年都不带坏的,质量可别提了。 至于家具的样式嘛,就算没有创意好了,依样画葫芦又有什么难的?安卉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这年头其实是有柜子的,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打几个柜子放东西,而不是直接将?东西一股脑的塞到木箱子里。 唯一的问?题是,安卉不会画画。 但没关系,就算画不出全貌来?,也可以?用?文字来?进行?补充。 当下,安卉就有事儿做了,她都不去客栈那边了,而是直奔她爹那屋,铺纸研墨,开始了她的家具设计。 安父趁机脚底抹油偷溜出家门?。 …… 跟余家定下的日子不近不远,在十天之后。 这是因为安父多少也要考虑到自?己的人设,总不能有个人过来?,就说自?个儿最近闲得慌,啥时候都成,我现?在跟你?们走都可以?。那他的世外高?人的人设还不立刻崩塌? 但也不能太久了,毕竟这钱得到了自?己的兜里才算数。而且这会儿已经是秋日里了,拖得久了,搞不好就是冬天了。 冬天去山上,还是大清早的出门?,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于是,安父决定遵从内心,放过余家人也放过自?己。 十天后的中?午,刚吃过午饭的安父就被余家人接走了。这一次,余耀宗和他爹都没来?,负责接人的是余耀宗他大哥。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余家对这个事儿是非常重视的。 这也没错,虽说乡下地?头出个秀才不容易,属于十里八乡都跟着骄傲的那种。但反过来?说,秀才公都那么罕见了,那举人老爷呢? 本朝并没有严格限制当官的门?槛,也就是说,科举只是当官的其中?一条路,假如你?投胎技术好,也不是不可以?从别的途径当官。 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科举确实是唯一的一条出路。 因此,哪怕秀才其实也可以?当官,学官呢,在县学里教书的又不一定是举人,很多学官都是经年的老秀才,假如举人愿意去县学里,那是直接当学官的头头。而学官当得好了,也一样可以?进入县衙门?里当文吏,干得好了成为师爷,乃至县丞也是有的。 只是,这条路着实艰难,毕竟在全县境内,秀才可太多太多了。尤其他们县还有个脑壳有包的县太爷,搞不好为了提高?中?举的概率,他在接下来?的任期里,还会继续抬抬手放放水,让洛江县尽可能多出几个秀才。 但要是能考上举人就不同了。 举人啊,去县学里当学官,那必是一二把手。进入县衙门?,起码也是个县丞。如果运气好了,直接调职去某个偏僻的县城里当县太爷,也不是不可能。 等于说,一旦考上了举人,那就是个妥妥的官老爷了,只是官职有大有小而已。 安父已经向余家证明?了自?己的能耐,相信他们也有去其他地?方打听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求到了先人的庇佑,那么余耀宗就是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 这就难怪余家会这般重视了。 余耀宗的大哥叫作余耀光,安父一听就懂了:“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分别叫余耀耀和余耀祖啊?” 光宗耀祖嘛,太懂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7节 “……我三弟是叫余耀祖,但没有……呃。”余耀光满脸尴尬的道。 安父一想,也是,别的就还好,但余耀耀这个名字听着确实有点?儿傻。 大概是没话找话吧,余耀光状似无意的提起了钱大富的事儿。以?余家的能耐,还不足以?接触到钱大富,但问?题是,钱大富之前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搁在洛江县的县城里,那就是街知巷闻的。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能听到各种版本的传说故事。 好在,就算版本不同,关键核心还是相同的,大家都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安半仙。 钱大富会遭遇到如此之多并且曲折离奇的灾难性事件,那几乎都是败安父所赐。但与此同时,钱大富也确实是发了大财,尽管也有那些或是真心觉得钱不如平安顺遂来?得重要,或是干脆就是眼红的人说风凉话,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支持钱大富的。 那发财怎么能怕麻烦呢? 你?说吃苦受罪啊?都能发大财了,还在乎这个? 搁在安家父女俩的上辈子,老板要是给你?开每个月一千块的工资,你?能插着腰骂老板。给你?开两千工资,那老板是啥都行?就不能是个人。三千的话,老板就能是个人了,可惜不是什么好人。这要是五千了,人就还行?。 上了一万,老板就是好兄弟。两万三万了,叫爹也可以?。月工资十万了,那老板就是咱祖宗了。 所以?说,只要能发财,别说吃苦受罪了,换个祖宗都成呢! 甭管哪个年代,俗人都是占了多数的。因此,余家人去县城里打听的时候,听到的说法还是以?羡慕嫉妒恨占多数的,只恨不得那个发大财的人是自?己,哪怕为此要付出很高?的代价。 搁在余耀光身上,那就更无所谓了。 他弟要是成了举人老爷,身为亲大哥,他绝对是能沾光的。反之,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也不是他来?承受啊! 要知道,在县城里,对于钱大富的这些际遇,还是有着相当高?的争议,只是羡慕的人占了多数而已。但所有人都在某一件事情上,统一了观点?。 钱大富的老娘、媳妇、儿子是真让人羡慕啊! 余耀光觉得,他以?后也会被人这般羡慕的,只要他弟争气一点?,熬过代价成为举人老人! 当然在这之前还是要好好打听一下,家属会不会受到牵连。 安父:…… 他就知道,但凡是他的客户脑子就不可能正常。反过来?说,脑子正常的能来?求他吗? 但该说的还是可以?说,代价这种事儿,是谁享福谁来?付出的。 那既然希望中?举的人是余耀宗,那么付出代价的也只有可能是他本人。 在安父的安慰之下,余耀光心里提着的那块大石头,可算是彻底放下了。 只享福不遭罪,这才是光环的正确打开方式。 …… 因为是午后才出发的,加上也不着急,马车行?驶得比较慢,等到了南山村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余耀光表示,自?家老父亲早已在家中?备下了美酒佳肴,请安父去家里小酌几杯,之后好生休息一晚,明?个儿自?有人喊他起身。 安父表示同意。 结果,就在马车驶入村子时,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余氏一族现?任的族长拦下了马车,将?安父邀请去他家小酌两杯。 “这是……”安父很懵的,他倒是认识这个人。这人确实是已故余老爷子的长子,也就是在老爷子过世之后,接任族长的人。 新族长态度格外诚恳的道:“是我三弟说得太晚了,本来?这事儿就该由我这个族长出面邀请的。半仙可赏脸?耀光,你?二伯也在呢,你?去把你?爹喊来?,对了,耀宗也一块儿来?。” 余耀光虽有些茫然,但对方是他的亲大伯,这里又是南山村,加上安父对余家有恩,想来?不可能出什么事儿的。在略一犹豫后,他选择了乖乖听话。 于是,安父人都到村口了,又临时换了地?方。 好在两家离得倒也不远,没多久,安父就跟余家的新族长一起进了堂屋,坐到了席面前。 已故的余老爷子是整个余氏一族辈分最高?的人,他一走,接下来?就是他的长子了。余耀宗本人不是长子,他爹也不是,他能在一群亲兄弟、堂兄弟里面出头,纯粹就是因为他本身读书天赋不错,外加本人还用?功。 像这种大家族,稍稍平凡一点?儿,就没人会关注了。 “来?,半仙,干了这一杯!” “吃菜,先吃菜,这都是特?地?给半仙准备的。” “休息的屋子也早就备好了,一应被褥都是簇新的,今天上午特?地?晒了太阳的。” “明?个儿就是好时辰对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老爷子的坟前。” 安父原本还想等余耀宗他们父子三人过来?的,但在一群人热情的劝酒劝菜之下,他就不知不觉的吃喝了起来?。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大大咧咧也是有所依仗的,他的金手指不光能给他提供光环,还能让他感受到对方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就目前看?来?,余家人肯定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对他却是充满了尊敬的。 这就可以?了! 谁还没点?儿小心思呢?哪怕钱大富好了,你?别看?他逢年过节都派人来?送礼,但只有要求上门?了,他才会亲自?造访,送的礼物也会分外贴心,平常那就是节礼,一看?就知道是管家选的。 对此,安父就特?别看?得开。 这是客户啊!有钱并且给钱爽快大方就行?了,其他的完全不作任何要求。 对甲方爸爸指手画脚,这是不想过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父吃得格外开心,毕竟这些菜肴虽然透着一股子农家风情,但胜在食材新鲜,下厨的人也是有些能耐的,而且举杯推盏之际,还有人说着连环彩虹屁,就显得格外下饭。 安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们吃饭不远处的地?方,余耀宗父子三人正被人围着严词逼问?。 “老爷子又不只有耀宗这一个孙子,原先已经保佑过他了,既然还可以?换个庇佑的方式,那是不是还能换人啊?” “便宜占不够是吧?这么多孩子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只保佑耀宗?就算他同辈兄弟不争气,那还有下面那些小的呢!” “也不一定是庇佑学业吧?祈求老爷子保佑咱们平安顺遂也可以?啊!” “我孙子病得有多重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大儿子去得早,这是他留下的唯一血脉啊!为什么不能求老爷子庇佑我孙子百病全消呢?” “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 第028章 面?对族人们的质疑, 余耀宗父子三人彻底傻眼了。 等等,这事儿还能这么办? 到底事关自己未来的前程,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 余耀宗先憋不住了:“祖父过世前心心念念的就是我能考上秀才,为余家争光,这事儿怎么就牵扯到旁人了?” 因?为族长本人这会儿正在跟安父吃着喝着呢, 在这边负责的是余耀宗的二伯。他在族里的地位是不如族长本人的,甚至于族长的威望那也是不如已?故的余老爷子。 也因?此,此时的余家族人那是各执一词,余耀宗的二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他就听到了余耀宗那话。 余二伯格外嫌弃的看了这个秀才侄子一眼:“是啊, 老爷子直到闭眼前都盼着县城里能传来好消息, 他最?后那几日过得有多痛苦,在场的谁不知道呢?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 他也清楚自个儿的病情?有多重?,为什么还要咬牙坚持着?不就是等着你?的好消息吗?结果呢?” 依着原本的惯例, 院试是安排在八月里的,有时候是月初,偶尔也有延期十天半个月的例子。但总得来说,一般都是在八月里考完的。至于出成绩,快则五六日, 再?慢十天也该出结果了, 比乡试那是要快得太多了。 假如县太爷没有在年初就宣布加试一场的话,余老爷子可能连硬撑都不会。 事实上,早在四?月末, 老爷子的病情?就已?经恶化了,晕迷的时间长, 清醒的时间短,吃得东西也很少,经常需要强行喂药喂水。 老爷子都八十多了,这个年纪加上病情?确实相?当严重?了,其实真?的没必要拖延时间。但他还有心事未了,这辈子他也算是过得精彩纷呈了,到了晚年,儿孙满堂家财万贯,只有最?后一个遗憾,就是希望看到儿孙之中出个秀才。 对他来说,哪个儿孙不重?要,反正都是他的后代,只要能了却他的遗憾就行了。 但余耀宗没办到啊! 从四?月底拖到了五月里,余耀宗去县城里考试的前一日,老爷子难得清醒过来,拉着孙子的手让他千万要努力。又为了等到最?后的成绩公布,老爷子那是逼着自己喝药吃饭,连大?夫都看不下去了,只道这样太难受了,但病人有心愿未了,身为大?夫也只能继续配合。 “……你?打小就是兄弟里头?最?聪明最?能耐的,老爷子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也是最?多的。可最?后你?不还是让老爷子带着遗憾走了?” 余二伯冷着脸将先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为的就是唤起其他人的记忆,让大?家明确立场。 “要是你?真?能考上,那也是该你?的,可你?考上了吗?”余耀宗的另一位叔叔也插嘴道。 谁家还没个儿子呢?看着别人的儿子出息,哪里比得上自家儿子出息来得高兴?尤其被余耀宗这么一衬,愈发的显得自家孩子没出息,时间长了谁心里能舒服? 余耀宗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些叔叔伯伯,他记得前几日大?家还不是这样的,面?对他考上秀才的大?好消息,他们不都举杯推盏的庆祝他,对他各种赞美夸奖,还希望他再?接再?厉,在三年后的乡试里大?放光彩…… 等等,他考上了啊! “我考上了,我没有让祖父失望!” “得了吧!”余二伯轻蔑极了,“得了这般多的便利和好处,最?终还是靠着老爷子的庇佑才考上的。那要是老爷子是给我庇佑的,说不定我也能考上啊!” 其余几人纷纷笑开了,有说余二伯异想天开的,但也有人寻思着这话没错啊! 那五月才刚刚加试过一场,八月又是院试。这中间不过就是隔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怎么你?的学问还能突飞猛进呢?再?一个,谁都知道县太爷之所以宣布加试一场,是为了能让更多的本县秀才参加乡试。从这个逻辑上推断,那应该是五月的那场加试更容易才对。 毕竟,八月的院试就算出了不少秀才,这些人最?快也得等三年后才能参加乡试,那何苦降低难度呢?没道理?啊! 而?余耀宗,在五月份更简单的那场院试里,没通过,名落孙山。而?在八月里,难度恢复到正常的院试里,非但考上了,名次居然还挺不错的。这事儿不就奇了怪了? 就有人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大?家纷纷表示,只要有了老爷子的庇佑,我上我也行。 他们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考秀才,它不是安卉他们上辈子那种及格和不及格的考试,它是取前面?多少名次的。这个名次不一定,因?为确实会遇上那种一场考试全?是傻子的情?况。也因?此,通常情?况下,每年的院试都会取二三十到一百多的秀才,这是洛江县的情?况,如果是一些偏远人口较少的县城,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但问题是,五月份才刚考过一回呢! 那假如是有能力考上秀才的,他们不得五月份就考上了?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确实没办法增强实力,但能耐的已?经被取中了,剩下那些就是差生呢! 余耀宗能考上秀才,确有余老爷子的庇佑,但强度不大?的。 名列前茅也是很正常的,矮子里头?拔高个儿嘛! 但谁让余家不缺大?聪明呢?很多道理?本来就是这么说也行,那么说也成,关键在于你?愿意相?信哪种说法。 眼见风向一面?倒了,余耀宗顿时急了:“可祖父临终前确实是留下了遗憾,希望我继续努力考上秀才!” 这当时是实情?,并且在场的人都是人证。 偏生,余家里头?不止一个大?聪明,当下就有人说了:“对啊!老爷子确实是希望你?考上秀才,那你?现在不已?经考上了?那老爷子的遗愿你?完成了啊!” 有道理?! 余家人瞬间把脑袋点成了鸡啄米,夸说话的这人聪明。 那可不?老爷子希望余耀宗考上秀才,他现在就是秀才,这事儿不就结束了?轮也该轮到族里其他人了吧? “等等,等一等。”余耀宗他爹在闷声不响后多时,终于开了口,“咱们在这儿说了不算,还是问问安半仙吧。半仙先前告诉我们,他也不敢保证换庇佑能不能成功,要是不成功呢?反而?闹得大?家失了和气。”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8节 余二伯沉吟半晌,同意了这个说辞:“那行,咱们去问问安半仙,他们也该吃完了。” 其实还没吃完,但也差不多了。 这时,安父吃了个八分饱,还有些微醺,看到余耀宗父子三人过来,惊讶道:“你?们怎么才过来?这都快吃完了。” 余耀宗几人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呢?当下打了个哈哈,由余二伯解释了一下他们刚才商量的结果,然后一群人包括族长在内,都将目光投向了安父。 安父:……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他完完全?全?就是虽然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的模样,说实话,这个结果也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的。 懵了半晌后,安父绝对实话实说:“我以前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没法给你?们准确的答复。” 余二伯忙问:“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换人成功的,对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这话一出,余家人顿时一片哗然。 而?这里头?最?焦急的,莫过于余耀宗本人了:“半仙,我们可是下了定金的!” 安父点头?:“是的没错,要是没办成我会退钱的。” 听到余耀宗提到定金,余族长立马拉下了脸:“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们就会亏待半仙吗?他给了多少定金,我给双倍!还有车马费、辛苦费,我们余家还会赖这种钱吗?” “我是无所谓的,你?们要不先商量好了,咱们明个儿上山试试?”安父能说什么呢?这些都是甲方爸爸啊! 见余家人难以决定,安父又道:“那要不然这样,你?们先说说你?们打算要啥庇佑,如果太离谱的,直接不用说,那个代价你?们付不起。” 就有人心下一咯噔:“我孙子前阵子突然病了,看了大?夫也说没用,如果我想求我爹救救我孙子,那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替孩子承担行吗?” 安父果断摇头?:“谁得到庇佑,谁承担代价。这个是不可能改变的,但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就要看老爷子了,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 见那人满脸失望,安父又补充道:“不过如果孩子已?经快不行了,死马当活马医,再?大?的代价还能大?过于性命吗?人要是真?的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相?比之下,哪怕孤寡一生也比直接丢了命强啊!” “对对对,那我要救我孙子!半仙啊,求求你?救我孙子吧!我那早逝的大?儿子,他就留了这么一根血脉啊!” 安父:…… 他觉得他可能是刚才喝酒喝高了,脑壳嗡嗡的疼。 扶着额头?,安父一头?黑线的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你?大?儿子都死了,你?为啥不求你?大?儿子保佑你?孙子呢?你?是不是傻啊?” 那人愣住了。 “等下,你?先告诉我,你?大?儿子什么时候没的?要是时间太久,估计还真?没辙儿,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去、去年没的,我大?儿子是去年没的。” “明个儿试试。来都来了,反正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结果来,明个儿日子不错,我让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吧?”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安父大?手一挥,“都是齐全?的,那明天先给他孙子求个庇佑,你?们的事儿慢慢讨论,我不急。” 大?概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余家其他人纷纷傻眼。 但仔细一寻思,这话似乎也有点儿道理?,最?重?要的是,他们得罪不起安半仙。 …… 这一夜,安父倒是睡得喷香,他也没挪地方,直接就在族长家住下了。新被褥真?舒服,还有股子晒过太阳的味道,加上他晚饭时还喝了点儿小酒,睡得别提有多香了。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余家其他人估计是一夜未眠了,甚至有可能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次日一早鸡打鸣后,安父就醒了。 用过早饭,他还去看了一眼病重?的孩子。依着他原先的套路,为了稳住他的世外高人人设,他会搞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儿,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但他就是要搞事儿。 像准备祭品都算是小事儿了,他以前还会要求被庇佑的人,对着墓碑三跪九叩的,这叫做虔诚。 但拿孩子真?的病了,初秋虽然不算冷,但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出来呢,再?说他们还要去山上,别说三跪九叩了,这孩子出去一趟搞不好就凉了。 安父赶紧叫停,让孩子在家里待着吧,他临时摸出了一张符,装模作?样的在孩子脑袋旁边晃悠了一圈,就算是好了。 然后才带着孩子的祖父以及几个叔叔一起上山去了余家的坟地里。 在路上,安父才知道那孩子的祖父是余耀宗的五叔。 余五叔一路上就絮絮叨叨的说他大?儿子有多孝顺父母照顾弟弟们,结果就是好人不长命,去年家里盖房舍时,从屋顶摔下来,虽然也不是很高,但位置摔得不对,大?夫还没赶来,人就没气了。 等一行人到了坟地时,余五叔已?经哭得老泪横流了。 安父能怎么办呢?他又不会安慰人,只能吩咐另外几人将祭品摆好,再?顺便清理?一下墓碑。好在,余家这边是比章孝义靠谱多了,坟墓是不气派,但胜在整洁,看得出来经常有人过来收拾清理?。 一切准备就绪,安父开始做法。 说实话,这真?是他头?一次这般虔诚的使用金手指,毕竟以前的客户,有一个说一个,都是闲得慌。包括钱大?富也是,不发财又没啥,人孩子才两三岁大?小,看起来着实可怜。 把该做的戏都做好了,安父嘴里念念有词,实际上却是召唤了他的金手指,默念被庇佑之人,同时开始丢光环。 在场的其他人完全?感受到任何异样,却见到安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看着眼前那一道绿光,安父目瞪口呆。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哦不,这是生命的奇迹,绿色象征着冉冉升起的生命力,不是那啥啥的意思。 这是成功了? 安父自个儿也傻了,足足愣了半晌后,才扭头?看向余五叔:“你?大?儿子也是个人才啊!” 余五叔顶着一脸的迷茫不解看过来:“啥、啥啊?成了吗?” “算是成了吧。”安父边琢磨边说,“原先我想着求个百病全?消,不过求来的是旺盛的生命力,意思应该差不多。哦对了,还有那个代价,是平庸。” 平庸? 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这真?算不上什么好词,但如果是从代价上来说,又几乎可以算是全?无代价了。 毕竟,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都说人要接受两次现实,一次是承认自己很普通,另一次就是承认自己的孩子很普通。 哪儿有那么多的天才?大?家还不都是平凡的普通人? 余五叔突然哭了出来:“好好,平庸就平庸吧,我只求孩子平平安安的健康长大?!” 安父看了一眼墓碑,那盎然的绿意啊! 他觉得他还是赶紧走吧! 回去的路上,余五叔提起了酬谢的事儿。他昨个儿已?经听到余耀宗说过定金,后来应该也打听过的,这会儿便主动提出回去拿钱。 “你?准备八两银子,然后给余耀宗吧。我平常接受预约,但定金没必要给得那么早。等往后有结论了,再?去找我,除非真?的抽不开身,不然我肯定会来的。” “八两?可不是说八两是定金吗?事成之后还要给另外的八两?” “那是第二次更改庇佑,第一次够了。”甚至还多了,因?为当初收八两银子,还包括了给余老爷子算出殡的日子和时间,陪同一起下葬等等琐事。 安父倒也没主动少钱,大?不了不收车马费和辛苦费了,然后再?给余家登记一个vip客户,享受跟钱大?富一样的免排队服务。 他猜得不错,余家确实没那么容易商量出个结果来。 谁都想要庇佑,但老爷子就一个,子孙却有上百人,僧多粥少,怎么分配都不可能让大?家满意的。 不过,余家还是商量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在安父回到村里后,族长先找安父问了个情?况。 假如换了庇佑,会不会影响到前头?的那个庇佑。 安父摇头?:“一码归一码,不影响的。就说咱们县里那个钱大?富,我不止一次的劝他换个庇佑吧,换个平安顺遂多好呢,反正已?经发了大?财,到手里的钱又不会没的。你?们这个情?况也一样,先前求的是考中秀才,那秀才功名还能丢啊?” 秀才功名当然是可以被剥夺的,可那得是犯了多大?的事儿? 这点被确定后,族长也几乎是确定了接下来不光要更换庇佑,还要把人换掉。 老爷子不是他余耀宗一个人的祖宗! 那是全?体余氏一族的祖宗! 凭啥只让他一个人占便宜?都已?经占了大?便宜,怎么便宜还占不够? 然后,族长就让他的儿子亲自送安父回家去了。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族长他真?的不知道安父住哪儿,他给儿子安排了重?要任务,第一确定安父的住址,第二尽可能的打好关系,第三当然是要把人平安舒服的送回去。 这些都不是问题。 安父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住址,在意识到对方想跟自己套近乎后,他索性把人忽悠到了他堂弟的客栈里,给双方做了一下介绍。 “这是我堂弟,这是我堂弟媳妇。对了,这是余家新族长的儿子,弟妹啊,你?要管他叫啥啊?” “叫叔呗,他跟余秀才是堂兄弟。”余氏突然想起来了,飞快的答道,“堂哥啊,他已?经成亲了,他有媳妇儿还有孩子,好几个孩子呢。” 安父:…… 谢谢你?的解答,我并不关心你?叔是否单身。 “你?认准这个地方,因?为回头?我就要搬新家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在那边的巷子里了。还有,我经常要远门,家里未必有人。你?家再?找我,就直接来客栈这边,我弟会通知我的。” 安父吩咐完就直接走人了。 有两天没见到他家宝贝闺女了,也不知道闺女有多想念他。 “小卉啊!爹回来了!” 正在屋里啃着鸡腿喝着糖水的安卉当场愣住:“啊?这次你?咋回来得那么早?” 昨个儿吃完午饭才走的,今个儿午饭才刚吃上呢,她爹就回来了? 安父满脸谴责的看着饭桌上的一整个大?烤鸡:“我连午饭都没吃,办完事儿就急吼吼的回来了,结果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爹,吃鸡。”安卉嘿嘿笑着,给她爹掰了一个大?鸡腿。 昨个儿刚开业的烤鸡店呢,据说这手艺还是来自于京城的。当然安卉也知道广告这种事儿,听听就好了,但这烤鸡的味道确实不错啊! 父女俩吃了个满嘴流油,自然也说起来这两日的事儿。 其实真?要算算时间,也就是发生在这十二个时辰里,精彩的剧情?甚至是从昨个儿晚上才开始的,到今个儿早上就结束了。 也不算是彻底结束了,应该是未完待续。 余家人啊,那回头?肯定得找他来。 别看余家好像没有钱大?富那般有钱,可他们人多啊!人多了嘛,基数一大?哪怕死亡率不变,死亡人数也会增加的。在证明了自己的能耐后,安父觉得,要么余家从此不死人,要么就是长长久久的回头?客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39节 不过,眼下确实存在难以抉择的问题,但这就跟安父没什么关系了,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着余家人主动自投罗网。 ……然后,他等到了钱大?富。 钱大?富是来送节礼的,就在安父从南山村回来后没几日,他带着管家亲自过来送上丰厚的节礼。 “你?又遇到麻烦了?”安父下意识的问道。 “不不不,暂时还没有,但我这不是想着,快了吗?”钱大?富嘿嘿的凑上来,“以前不都是这样的?隔段时间有个麻烦,尤其是发了大?财以后。” 懂了,安父懂了,这厮又发财了。 所以麻烦呢? 该死的麻烦咋还没找上这混蛋呢? 这合理?吗?! 倒是安卉发现了盲点:“节礼?这不年不节的,送啥节礼?” 钱大?富答道:“重?阳节呢!嘿嘿,我来得是晚了点儿,但这不是前阵子被县太爷折腾得够呛吗?县太爷就是咱们的父母官,但安半仙您犹如我的再?生父母!” 安卉懂了,两辈子了,她终于结束了独生子女的生活。 面?对这么大?只的哥,安卉默默的走开了。 她是走了,但钱大?富是不会走的,虽然麻烦尚未找上他,但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孝顺安父。 但安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你?礼物也送到了,咋地还打算让我请你?吃饭呢?但人又不走,到底刚送了厚礼,直接赶人也不地道。 无奈之下,安父只能让钱管家去前头?小食肆里叫点儿吃的。 钱管家领命而?去,但去的肯定不是小食肆。昌平镇就算只是个小镇子,酒楼饭馆还是不缺的,在金钱的攻势下,半个时辰后安家饭桌上就出现了八荤八素一共十六个菜。 吃着喝着,那就必须聊起来。 因?为不想听钱大?富说他自己是如何发财的,安父就顺口提到前几日的事儿。 他本意是感概人就是这么容易得陇望蜀,明明余耀宗之前考上秀才时,还是那么得高兴,转头?就又不满足了。当然,余家其他人也差不多,本来想着族里出一个秀才自己多体面?的,现在却变成了,那个秀才要是我该有多好呢! “啪!”钱大?富猛的一巴掌拍在了饭桌上,震得杯子都抖了一抖。 安父被吓了一跳:“你?干啥呢?县太爷那病还发生人传人现象了?” “还别说,我就是学县太爷拍惊堂木!……那不重?要,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替半仙分忧的好法子!” “分忧?我有什么忧要分的?该忧的是余家人吧?” 但钱大?富不是这么想的。 余家人咋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出了个秀才,不过就是百八十两能买到的,有啥稀罕的?其实,余家要是真?想要秀才,也买得起。哪怕如今已?经分家了,大?不了卖两块地,凑个一百两还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秀才其实也没太大?的用处,还有一点,学官也是官,未出孝期那是连学官都当不了的,等于说毫无进项,白瞎了那么大?一笔钱。 可百八十两是很多,八两十两就不多了吧? “半仙,我帮你?出个坑钱的好主意!你?去跟余家人说,秀才考试每年都有,你?让他们家一年选一个人出来,考完就换人换庇佑!那个什么余秀才的,他不是想要考举人吗?乡试还有三年呢!你?让他排队,三年后你?再?帮他换回来!” 安父:…… 你?这么缺德你?爹知道吗? 第029章 别人是小聪明没用在正道儿?上, 他钱大富则是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估摸着真就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发财暴富上面?, 也难怪他会能挣大钱。 安父不由的感概道:“你这姓氏确实是对了。” 换个人估计得认为安父在变着法子的骂人了, 可钱大富是谁呢?他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和胖肚子,嘚瑟的道:“何止姓氏对了,我这个名字也特别好。你别看我爹这人没念过什么书?, 但我这个名字就是他取的,真好呢!” 这话,安父确实不怀疑。 能给儿?子取名叫钱大富的,估摸着也确实没念过书?。 安父顺着他的话问道:“话说你儿?子叫什么名儿??钱大贵?”大富大贵倒是挺合适的,就是不符合古人取名的方式, 一般来说, 父子之间还是会避讳一下的。但这个也不一定,毕竟钱家看着也没什么传承的样子。 哪知, 钱大富这下不乐意了:“我念过书?的!我怎么可能给我儿?子取这么没水准的名字?我儿?子啊!哈哈哈!半仙你猜,我儿?子叫啥名儿??” “……不猜。”安父才不配合, 不过配不配合都无所谓,因?为钱大富是憋不住话的。 都没作任何挣扎,钱大富特别痛快的揭晓了谜底。 “我儿?子叫钱鑫!你知道是哪个鑫吗?就是那?个金子特别多的那?个鑫!” 安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真的不明白,钱大富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比钱老?爷子有文化呢? 考虑到这个是甲方, 哪怕甲方爸爸准备降低辈分, 把自个儿?搞成?了甲方儿?子,那?也是甲方。 抱着对甲方应有的宽容,安父没有评价这个名字。 他是没吭声?, 但钱大富反而来劲儿?了,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乐呵呵的道:“我儿?子也不小了,都十五岁了!正好最忙的时候过去了,我打算回头给他寻摸一门亲事……对了,安半仙您闺女的亲事有着落了吗?” 本来正低头吃着喝着的安卉猛的一个抬头:“哥,我吃饱了,你跟咱爹继续喝着,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别客气啊!” 她放下筷子就开溜了。 留下钱大富木着脸呆坐在桌旁,愣是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安父乐了:“让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再生父母,她这么喊你好像也没错哦。” 钱大富无言以对,他刚才那?不是一时嘴瓢吗? 好在,他也弄明白了安卉的意思?,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他儿?子。 也行?叭。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回头仔细给我儿?子寻摸一个好闺女,最好是会算账会做买卖的,谁让我儿?子他傻呢?” 钱大富也是头疼,他儿?子当然谈不上是个傻子,但确实心眼子比较实,是个特别实在的倒霉孩子。 像实在本分这些词儿?,放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倒是个赞美的词儿?了。本来嘛,过日子就是要踏踏实实的,碰上那?种眼高手低的,不得把日子过糟了?但钱家啊,从钱老?爷子手里开始发家,到钱大富手上彻底暴富,而钱大富也不过才四十岁,他觉得他起码还能再干二十年?! 那?将?来等把家业传到他儿?子手里时,钱家的财富还不得膨胀个好几?倍乃至十几?倍二十倍? “想开点,实在不行?我帮你兜底。”安父看出了钱大富的烦恼,出声?宽慰道。 钱大富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他为啥宁可自降辈分也要抱大腿?还不是担心将?来的事儿??他本人是个麻烦体质,他儿?子也确实不是做买卖的料,多跟安父套套近乎,万一将?来有个什么闪失,也好叫安父拉拔一把。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安父居然主动给了承诺。 当下,钱大富且惊且喜,立马给安父满上一杯酒,舔着脸笑着说:“真哒?半仙……哦不,义父您真的会帮我兜底吗?” 好家伙,这就喊上义父了? 安父深以为,就冲着这个脸皮厚度,也该他发财了。 “不就是兜底吗?这有什么难的?接谁的单子不是接?”安父一饮而尽,“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将?来你要是上天了,哪怕我再忙再抽不出空来,我也肯定会排除万难,亲自帮你垒坟头,给你儿?子求个庇佑!来,再干一杯!” 钱大富:……………… 噢,原来安父说的兜底是这个意思?啊! 那?打扰了,告辞。 甭管怎么说,钱大富这趟还是没白跑的,毕竟礼物?送了,感情?联络上了,义父也叫了,承诺也要到手了。 毕竟事情?仍然不是那?么得完美,但这世上哪儿?来的这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发财都能招惹麻烦,为了给儿?子兜底,把自个儿?送上天这种操作,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接受个鬼哟! 那?他为啥不直接求个长命百岁呢?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但他儿?子将?来完全可以多给他生几?个孙子啊!假如他能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曾孙子都出来了,那?不就可以选个出息的继承家业了吗? 跑了一趟昌平镇,钱大富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但旁的不说,起码心还是安了不少的。 吃着喝着,钱大富大概是喝高兴了,还跟安父说起了他做买卖的心得体会,让安父也跟他学着点儿?!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论做买卖,别说安父了,就连洛江县里的那?些个奸商,都对钱大富甘拜下风。这人呢,一旦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挣钱上头了,他想不发财都难。 都掉进钱眼里了,还能不发财? 于是,安父洗耳恭听。 钱大富的意思?是,假如是刚开始做买卖,也就是小买卖才起步的时候,一定要笑脸相迎,态度能有多好就要有多好,为了挣钱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甚至客人打了脸,你都要夸一句打得好! 但这是起步的时候。 一旦买卖上了正轨,那?儿?子就开始当爹了。 到了这个时候,该有的体面?就绝对不能少了,要摆阔,要让客人知道,你比他更有钱,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基本上,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宅子要置办起来了,马车绝对不能少,下人甭管用不用,那?必须是要有的。还有架子要端起来,不能来个人就笑脸相迎了,要让对方知道,我接你的生意是给你面?子。 钱大富还拿安父举例子,说他太亲切了,这样不行?。 不是做买卖不行?,是坑钱不行?。 “你就应该定下死规矩,比如说,拿个预约的号子要一两银子,定了时间你就得来,不来这个钱也是不退的。当然,如果是半仙你的缘故,那?就可以调整时间,咱们还是得讲道理的。” “还有你经常说,没求到庇佑就可以退钱。那?不行?,那?当然是万万不行?的!” “求不到庇佑怎么能怪半仙呢?那?我上寺庙里求神拜佛,要是神佛没有保佑我,寺庙退我香油钱吗?不可能的!神佛没有保佑你,那?就是因?为你自个儿?不够虔诚!要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 “要我说,你就该拿出态度来,甭管成?不成?,定金都是不退的。要是不接受,那?你别来啊!” 钱大富喝得满脸通红:“我要是有半仙你这个本事,我能飘到天上去!还赔笑脸呢,凭啥?我就问凭啥!” 安父深觉有理:“等我明年?搬家后,就这么干!明码标价!” “不!不能明码标价。”钱大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安父,“干嘛要明码标价啊?那?当然是逮着个肥羊往死里薅!你就应该给自己定个最低标准,门槛先想好,低于这个直接不接。高于最低门槛的,你看对方有多少钱,你就叫多少价。” 这话太有道理了,安父心说我的客户里,就数你最有钱了! 当下,安父亲自给他倒了酒,谦虚的求教道:“那?要是来了个富商,希望我给他求个庇佑,我应该怎么叫价呢?” 钱大富一口气干掉杯子里的酒,叫了一声?痛快,之后才道:“你就说,寻常老?百姓预约个号子需要一两银子,你是能耐人本事人,我就收你十两银子!” “然后呢?” “别人请我看日子,要收二两银子,我收你二十两银子给你选个今年?最最最好的日子!还附赠你一个绝好的时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0节 “这话不错,买一赠一,划算!” “你看他脸色,他要是听了前头那?些话,脸色一点儿?没变,你就知道他兜里有钱也乐意撒钱。那?就对了!回头亲自陪同可以收一笔钱,帮着寻找先人又是一笔钱,找到了先人后沟通对话还是钱,求到庇佑后……那?多累呢,可累了是不是?加钱!” “好嘞!” …… 钱管家站在一旁,别人是如坐针毡,他就跟站在钉子上一般,整个儿?看着就特别焦虑,分分钟焦虑到上天的感觉。 终于,安父把人灌醉了,当然该套的话也都套干净了。 看到这一幕,钱管家反而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扶住钱大富,架着人就要告辞了。 临走前,钱管家告诉安父,九月里钱家应该没什么事儿?,他家老?爷会把重?心放在给少爷说亲事上头,大概率是不会离开县城的,要是安父有事儿?可以直接上县城的钱府找人。 但十月里,钱大富却是要出一趟远门的,大概是能在过年?前回家的,但这个也说不好。 钱管家的意思?是,如果钱大富要倒霉,最好是能在九月里就直接把霉运用光,下个月轻轻松松的上路……哦不,出门。 如果九月里没发生任何情?况,钱管家就打算劝劝他家老?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带着麻烦体质出门可太糟心了。 “我家老?爷每回出门,我们这些留在家里的,都提着一颗心,真的是吃不香睡不着,生怕老?爷在外头又有了什么麻烦。半仙啊,您说这麻烦能提前催出来吗?” “不能。”安父回答得飞快,毕竟这已经超过了金手指的功能范畴。 好在,钱管家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本身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只叹着气道:“那?也没法子了。唉,只能咱们多操点儿?心了。” 安父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管家你要是这么担心,倒不如跟着老?钱一起出门吧。你想啊,隔着那?么远想帮忙都没辙儿?,要是就待在他身边的话……” “半仙!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告辞!!” 钱管家麻溜儿?的闪身跑了,带走了被两个随从架着的钱大富。 安父笑而不语,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等人都走得没影儿?了,他就开始认真思?考钱大富给出的建议。关于收费方面?,他觉得真不着急,横竖如今已经九月里了,明年?他们就要搬家了,到时候还会拥有自己的店铺,等正式开门营业时,再顺势将?价格和规矩一并都改掉。 比起这个,安父更在意排队轮流求先人庇佑这个事儿?。 这法子听着确实相当的骚,但仔细琢磨一下,好像也未必不行?吧? 唯一的问题是,安父自个儿?也不能确定,求庇佑是长期的还是最终会不行?。 说白了,还是实验样本太少了,之前章孝义的老?娘过世三?年?,没求到庇佑。但章孝义的亲爹才刚死,他一样没求到。从这一点来说,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并不是出在死亡多久这个问题上,而是章孝义本人有毒。 要不然,余五叔的大儿?子去年?没的,怎么就能求到了?当然,也有可能这玩意儿?真就有保质期,搞不好就是一年?的保质期呢?过了一年?直接投胎转世去了。 安父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尽早的摸透规律。 因?此,在接下来的空闲时间里,他在房里铺纸研墨,将?之前接的单子,一个个的记录下来,重?点是记录刷光环的关键点。哪怕如今样本还不够多,但总有一天,他能通过大量的数据比对,找出正确的规律。 问题来了,老?天爷给金手指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多给一个产品使用说明书?呢? 说明书?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 整个九月里,安父都忙着折腾这些东西,当然他还得往新房那?边跑。 房子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雏形,外头的框架都搭好了,还应他的要求做了个小二层。 其实,这年?头已经出现了不少二层的楼房,昌平镇这边不多见,但确实是有的,安堂叔的客栈就是二楼层。而洛江县的县城里,二层的房舍更是比比皆是,有一些酒楼饭馆甚至是三?层四层的。 当然,层数高了就得挖地?基,这个就会严重?的影响到街坊邻里。 安父没打算造个房舍还把街坊都得罪一遍,因?此只搞了个小二层。 简单地?说,就是一楼前面?是店铺,后面?是院子和堂屋、灶屋等功能房,二楼则是父女俩的卧室、书?房,以及一个不算小的平台。 这样一来,不光居住空间扩大了不少,连带还能保证隐私。毕竟周遭多半都是一层的平房,二楼已经属于需要仰望的楼层了。顺便还能防盗,飞檐走壁的盗贼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真没那?个本事。 不过,也因?为安父的要求,新房估计最快也要到年?底才能彻底完工。尤其是屋顶的瓦片,安父也是到了自己要造新房子的时候,才知道这年?头的瓦片居然得提前预定,而不是直接购买的。 甚至他们这边都算好的,起码青砖是现成?的,有钱就能买到手,瓦片烧一窑也不费劲儿?,只是时间上会晚一些。 总得来说,新房的建造还算顺利,搞快点儿?估计腊月初就能成?了。 等过完新年?,再找木匠给每个屋子都打上新的家具,再收拾收拾,父女俩就能搬过去了。 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九月的最后一天,余家那?边终于来人了,来的就是新族长的长子,他表示族里商量好了,决定向老?爷子求全族人平安顺遂。 安父:……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光环! 当然不是说平安顺遂就不好,关键在于这玩意儿?在短时间内看不出来!还有就是,他之前只接单人的买卖,像这种涉及到全族人的,没试过啊! “我看你们就是想累死老?爷子!”安父想起了钱大富对他推心置腹的那?一番教导,决定活学活用,“我说过了,每次只有求一个事儿?,每次只能庇佑一个人。” 见人被唬住了,安父又缓了缓语气。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也这世上兴许还有比我更能耐的高人,或许他们就能直接庇佑一族人,甚至还可以庇佑子子孙孙呢。这也说不好,不然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余族长的长子直接被吓懵了。 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变成?另请高明了? 再一想,也是哦,他们家好像没下定金。之前是有八两银子的定金,但安父给余五叔的孙子求了平安康健,这钱就变成?了那?单生意的酬谢,而且在安父当日离开南山村后不久,余五叔就拿钱给了余耀宗。 等于说,余家和安父早就两清了。 想到这里,余族长的长子顿时慌了神。 “安、安半仙!是我不会说话,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啊!对了,咱们还是亲戚呢,我侄女是你弟媳妇!” 这亲戚关系听着可真是有够亲近的。 可那?侄女只是族兄的女儿?,弟媳妇也是堂弟媳妇儿?,安父和安堂叔甚至不是同一个爷爷。 好在,安父也就是吓唬吓唬人,没打算真的不做这单买卖。 在装够了之后,他便道:“你们家这事儿?也确实是挺特殊的,所以之后我又仔细琢磨过了。对了,有个事儿?问你,你那?个五叔家的孙子好了没?” “好了,全好了!” 不等安父细问,余族长的长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日他离开后的情?形。 其实,那?孩子并不是因?为风寒或者其他缘故病倒的,而是本身就体弱多病。可能是在娘胎里就没养好,也有可能还很小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总之,那?孩子就是一直病恹恹的,每次换季都会生病,冬日里更是完全没有劲儿?,窝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去。 要知道,乡下地?头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那?都是漫山遍野撒欢的。 尽管余家比起其他的庄稼人家要有钱,可说白了,他们是从老?爷子才改换门庭的,仍然是泥腿子出身。眼看着家里其他孩子上蹿下跳的,一会儿?上树掏鸟蛋,一会儿?下河摸鱼虾,至于打架闯祸惹事,更是家常便饭了。可那?孩子,却一直没什么精神头,病好了也是这副样子。 然而,从安父给他求了庇佑后,那?孩子并不是一下子就好起来的,而是肉眼可见的拥有了精气神。 病好得没那?么快,但他就是有劲儿?了,甚至有点儿?那?种小孩子特有的淘气劲儿?了,喜得余五叔不住的念佛,完了又开始念叨安父。 “我家五叔说了,等回头过年?了,带孩子来给您磕头拜年?。对了,他还打算在家里给半仙您立个长生排位,早晚三?炷香!” 安父:…… 有什么心意是不能用银子来表达的?就算银子听着不够有诚意,那?金子也是可以的,长生排位和早晚三?炷香又是什么鬼呢? 本来,安父是打算顺势说出“排队领着庇佑的号码牌”这事儿?的,结果听到余族长长子这话后,他人都傻了,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过了好半晌,安父才再度开口:“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犯不上。还有,你们家老?爷子吧,我看这样成?不?老?爷子有几?个儿?子,轮流来呗,一房轮一个庇佑。比如说,这次是你们长房,下次是二房,轮着来,谁也不吃亏。” “这样也行??”余族长长子愣住了。 安父其实也不知道行?不行?,主要是他无法确保将?来一直都可以替换庇佑。 但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他是被钱大富改造过的新坑钱王了。 当下,安父斩钉截铁的道:“可以的,只要被庇佑的是孝子贤孙,所求的庇佑也是合情?合理的,那?就一定可以!不过,要是你们求什么犯法的事儿?,像杀人越货这种,那?肯定不行?!” “只要合情?合理就一定行??”这话可太让人心动了。 看出对方已经入套,安父故作神秘状:“还有个提醒,最好是见效快的。比如说,这次轮到你们长房了,完全可以再求个秀才啊!反正县里年?年?都考秀才,考上以后再轮给其他几?房,是这个理不?” 余族长的长子瞬间两眼放光,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第030章 余族长的长子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你要是?聊这个我就不困了”。 当下, 他差点儿没忍住直接给安父下跪磕头,还是?安父及时意识到了他的想法, 阻止了这一看似实诚实则没屁用?的大礼。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犯不上!” 安父赶紧把人劝回去了,当然该说的细则还是?要说清楚的,尤其是?关?于收费方面?的。 不过, 都到了这会儿,余族长的长子完全不在意如?何收费的,他只?用?心的记住了安父的叮嘱,随后?就飞快的往南山村赶去了。 得赶紧把这些事情告诉他老子! 还得避开其他族人,先自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可惜, 往往越美好的想法, 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大。别的就不说了,南山村虽然村民众多, 还有不少其他姓氏的村民,但余家族人还是?占了多数, 且好几户人家就住在村口那头。加上这会儿离冬天毕竟还有段时日,天气也没那么冷,恰逢农闲时分,多的是?人聚在村口闲聊打屁。 只?这般,他人刚一到村口, 就遭遇到了其他族人的热烈欢迎。 就差没直接点个炮仗宣告他回来了。 “安半仙咋说啊?” “赶紧说道说道, 卖什么关?子?” “来来,跟你六叔好好说说,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也就这么一瞬之间, 余族长的长子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当之无愧的c位。 可他不愿意啊! 支支吾吾了半晌, 最终还是?得了信的余族长过来把人带走了。不过,同时跟着一起走的还有余家的其他族人。 南山村他姓的村民都惊呆了,完全不知道余家这是?在闹什么,有心打听?一番,可余家人跑得贼快,没多久就全跑了,据说要开全族大会。 还真别说,在某些事情上,余家人还是?非常齐心协力的。上一回那是?不知道安父有那么灵验,因此并未刻意避讳什么。但这回不是?知道了吗?那既然都知道了,不得将?保密工作做到位? 反正,起码到现在为止,南山村的其他村民还不知道余家人搞了啥。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估摸着迟早有一天,秘密还是?会曝光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1节 …… 不久之后?,在余族长的家中,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家族会议。 参加会议的只?有几房的家主和一两个儿子,这主要也是?因为余家人口太多太多了,真要搞个全族大会,估计连扩音喇叭都不管用?了,得多大的嗓门才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明白?呢? 好在,这年头多数人家都是?习惯了家主一言堂的,最多也就是?带上大儿子二儿子这样的。 可哪怕已经精简了与会人员,最终大家还是?将?族长家的堂屋,坐了个满满当当的,好些小辈儿还没凳子坐,索性就立在自家老爹身边。 等?人都到齐了,余族长才让他长子开口说明了情况。 因为错过了自家人先商谈的好机会,余族长也没再?打算搞什么小动作,只?让他儿子有什么说什么,然后?再?由族长和他的弟弟们一起商量做出最终的抉择。 “安半仙给了咱们一个很好的建议,建议咱们排队求老爷子的庇佑,每一房都可以出一个秀才!” 余族长的长子也是?极会开头的,一张嘴就把在场的人都惊到了,只?一瞬间就将?会议的气氛炒到了最热。 接下来,他又将?安父的话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包括求庇佑的弊端。 这个弊端指的并非要付出的代价,毕竟关?于代价的内容,上一次安父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而这次,所谓的弊端是?指时间。 安父还是?老一套的话术,说老爷子最终还是?有一天会投胎转世的,只?是?这个时间一般来说不会特别短,没看余五叔的大儿子去年没的,到现在还能给孩子庇佑吗?安父自己?估摸着给了个大致的时间,三五年。 当然,为了逃避责任,安父也及时打了补丁,表示这个最终还是?因人而异的,顺便还得看看阴曹地府里的实际情况,所以他说了不算。 可就算往少了说,只?要换人换庇佑足够及时,再?多保佑一两个后?代总是?可以的。 反正就是?赌呗! 赌老爷子放不下子孙后?代,尽可能晚一些去投胎转世。 赌自己?所求之事会尽可能的达成,及时更换下一个被庇佑者。 赌很快就能轮到自己?这一房…… 其实,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赌性的,只?是?不一定所有人都对钱财有执念。但假如?赌注是?子孙后?代的平安康健呢?是?他们的锦绣前?程呢? “安半仙说了,什么都可以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就行!” 这话一出,原本就火热的气氛愈发高涨起来,各房的家主纷纷跟身边的儿子讨论起来,有多自己?最想要什么的,也有开始盘算最佳人选的,当然还有最聪明的,想的是?如?何让自己?这一房先轮到,毕竟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余族长连续喊了好几个安静,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场面?。 “看来大家都同意了安半仙的提议,既如?此,那就由我们长房先开始,安排好人选和庇佑,你们看如?何?” 那当然是?不如?何的。 二房倒是?同意了,毕竟长房之后?就是?他们。但还有排在后?头的几房呢! 有一个很不幸的事情,余老爷子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其中有八个是?儿子。也就是?说,哪怕撇开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们,余家剩下还有八房。 余八叔第一个反对:“都是?老爷子的儿孙,凭什么我们就在后?头?哪怕大哥您是?族长,可以占第一个,那么后?面?呢?我看不如?抓阄吧。” 排在后?头的几个迅速抱团,纷纷表示抓阄可以接受。 还有人灵机一动,提出另外?一个问题:“耀宗已经考上了秀才,那三房就不该再?占名额啊!” 这话就很有道理?。 已知,只?要是?老爷子的儿孙就可以去求庇佑,而童生试又是?每年都有的,偏偏今年才刚考过乡试,下一次是?在三年后?。按照这个算法,等?到三年后?的乡试开始时,余家至少也得有三个秀才了吧?如?果?县太爷继续连任下去,又搞了什么加试,余家秀才的人数还能继续往上增加呢! 那都是?秀才,凭啥只?能保佑余耀宗中举呢? 余耀宗脸色都变了。 三房这边也是?一个爹带俩儿子,余父听?着兄弟们的话,顿时脸涨得通红:“可老爷子当初的遗愿……” “行了,别提老爷子了。”余族长没好气的道,“老爷子咽气时,咱们几个都在跟前?,他说了什么大家都听?到了。不就是?希望耀宗考上秀才吗?他考上了啊!” 对嘛,老爷子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希望余耀宗中举。 在场的几乎都是?人证,余老爷子又不是?突然去世的,他病了那么久,过世之前?也强撑着说了不少话,所有的儿子都是?在场的,几个年岁长的孙子也在跟前?,另外?一些其实都是?在的,只?是?离病床较远一些罢了。 反正,余家别的不多,人证特多。 余族长一锤定音:“那就先这样,撇开三房不提,剩下的七房来排队。” “那怎么排啊?安半仙不是?说了吗?可能老爷子三五年的就去投胎转世了,那没排到的人怎么算?” “要不咱们明个儿带上祭品和纸钱,再?去瞧瞧老爷子?多磕几个头,让老爷子晚点儿去投胎转世?能成不?” “这个……试试呗,万一成了呢?” 得亏安父不知道这一茬,不然他绝对忍不住吐槽生儿子有啥用??尤其生那么多干啥?居然还想着不让老爷子投胎转世! 当然,这个办法大概率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不过就是?病急乱投医。 连余族长都觉得几个弟弟这是?在瞎胡闹,但他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止。反正也就是?摆祭品烧纸钱,外?加跪下磕头而已,哪怕没有任何好处,损失也不大,那就试试呗。 因为余族长并未阻止,余家的老六老七老八这仨排行最末的,很快就商量妥当,准备明个儿一早就去山上跟老爷子好好唠唠嗑。 这时,余五叔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安半仙每次做法都是?要收钱的,而且一次比一次贵,这个又怎么算?总不能有人又排在前?头又少花钱,那排末尾的该多吃亏呢?” “对对,钱怎么算?三房算是?占了大便宜了,当时是?族里出的钱。” 那肯定是?族里出钱的啊! 要知道,那会儿余老爷子刚过世,包括置办寿衣寿被棺材纸钱,还有搭灵棚出殡下葬等?等?一系列的花费,那全是?族里出钱的。这笔钱也是?早就预留出来的,老爷子生前?可是?把所有事情都打算好的。 余耀宗忍不住开口:“这个钱,我们三房可以出!” 不就是?八两银子吗?出就出呗。 但这是?最低价啊!找安父做法,那是?越来越贵的,不像其他买卖那样,还能给老顾客一些优惠。 你说你出钱,结果?出了个最低价,这就跟买一赠一,我要的就是?那个赠一,所以就算aa制我也不需要出钱…… 这不是?强盗逻辑吗? 余族长没搭理?余耀宗,全然不见前?些日子余耀宗刚考上秀才时,对他的重视。 只?见余族长略沉吟片刻后?,开口道:“钱财方面?,由族里统一支出。假如?最后?有一两房没轮到,那么没花费的钱,就作为补贴交给那两房。” 顿了顿,他看向自家长子:“安半仙说的,每一次费用?增加,是?每次增加八两银子,还是?直接翻倍?” “是?翻倍……不过半仙说,咱们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确定要几房轮着的话,他说他可以给咱们家特批一个套餐。” “啥?啥餐?” “套餐。”余族长的长子自个儿也是?一脸懵圈,他就是?负责传话的那个,能把这些事儿都记全乎已属不易,再?让他理?解实在是?有些犯难了,“我觉得应该是?咱们家人多,他可能会给咱们便宜一些,但前?提是?一定要次数多。” 余族长大概明白?了:“就是?说,咱们家要是?确定每房都去求,这个钱是?可以另外?再?算的,是?吧?”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也行,钱财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反正都由族里出。假如?最后?确实有几房没轮到,也可以由族里给予补偿。这个补偿,既可以是?某些要求,也可以直接换成钱,或者拿族里的田产也行的。” 尽管老爷子生前?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变卖田产,但如?果?是?自家几房人里面?,互相交换的话,那就问题不大,毕竟田产还是?姓余。 其他几房商量了一下,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但还是?那句话,大家都不希望拿到补偿,只?能说补偿是?最后?的心理?安慰,而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于是?,问题回到了原点,如?何排队。 排行靠后?的几房当然是?坚持抓阄,但前?面?又不同意了。两相僵持不下时,余耀宗急中生智,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大伯,是?不是?说每次都是?八房轮流着来,我们三房是?轮过了,但假如?等?最后?你们所有人都轮遍了,祖父又还不曾投胎转世的话,仍然可以继续轮到咱们三房?” 这个问题有点儿绕,好在余族长还是?听?懂了。 不就是?轮流排队一循环后?,再?重新开始吗? 余族长点头:“那是?当然的,只?要老爷子一直不曾投胎,咱们就可以一直轮下去。”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甚至还在盘算着,假如?老爷子始终不曾去投胎转世…… 这时,余耀宗再?度开口,满脸都是?自信:“那我的建议,大伯您可真的要听?一听?了。安半仙的意思是?,所求的庇佑越大,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而有些代价未必能承受得起。那您想想,如?果?您求的是?自己?考上秀才,所要付出的代价该有多大呢?” 好家伙,这是?变着法子的骂余族长是?个文盲。 不过余族长确实没什么文化,他是?老爷子的长子,该念书的年纪就跟着老爷子东奔西跑的,虽然后?来为了算账也学过一些知识,但他学的却是?实用?性比较强的内容,跟科举考试没有一丢丢关?系。 余族长倒也大气,他直接点头表示赞同,并示意余耀宗接着往下说。 “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跟风一股脑的求考上秀才。你们要明白?,考秀才并不能真正的改变什么,接下来还要往上考。当然,要是?你们希望自家某个人将?来成为私塾先生,那么秀才功名也确实是?够用?了。” “我认为,与其跟风考秀才,不如?结合各房的实际情况,选择不同的庇佑。像求一笔小财不好吗?跟县城里的某个商户搭上关?系不好吗?扩大家禽家畜的养殖规模不好吗?……” 余耀宗一口气提出了不少可以求的庇佑,其他几房人从最初的不屑一顾,慢慢的陷入了思考之中。 确实,考秀才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自家孩子自家知道,起码在余耀宗这一辈的兄弟、堂兄弟里面?,拥有读书天赋的人真的不多,甚至完全可以说,就余耀宗一个还像样一些,别人都不行。 可事实上,余耀宗的读书天赋兴许在余氏一族,在南山村或者昌平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放在整个洛江县,就没那么起眼了。 但如?果?连他都不行,余家其他人能行吗? 求庇佑,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连余耀宗这个同辈之中的佼佼者,为了考上秀才,都会造成婚姻坎坷,换成其他人呢?那几个蠢笨的,别为了考上秀才丢了小命啊! 其他几房人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了一番,不得不赞同余耀宗的看法。 见叔伯们都被自己?说服了,余耀宗心下略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又道:“老爷子究竟什么时候会投胎转世,咱们都不知道。依我所见,与其赌老爷子舍不得丢下咱们,不如?抓紧时间。” 余族长忍不住问道:“那要如?何抓紧时间?” “童生试确实每年只?有一次,如?果?是?按照这个来算,三年也才能轮到三房人。但如?果?目标不是?考秀才呢?发财的机会,那可不是?每年只?有一次的。如?果?搞快一点,兴许一个月就能达成一个目标,一年就能轮到十?二次……” 这话一出,整个余家都炸了! 对啊! 干嘛非要跟考秀才较劲儿呢! 选别的啊!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啊! 在余耀宗的说服之下,很快他们就商量完毕了。只?要单次庇佑的时间足够快,轮到自己?这一房的速度也会跟着快,那就真没必要非揪着是?按照序齿还是?抓阄来了。 反正正常情况下,一年时间肯定不够老爷子投胎转世的! ……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2节 仅仅隔了一天,余族长就亲自来到了昌平镇,找安父下单。 安父没想到他们那么快,但有买卖上门了,不做多可惜呢?他一口答应下来,正准备说回去好好选个时间,就听?余族长说了他们商量出的结果?。 饶是?自诩见过了大世面?的安父,都不由的愣住了。 “不可以吗?半仙。”余族长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安父的脸色。 但其实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是?安父被余家人的脑洞惊呆了。但说实话,这个操作确实是?骚得很,可执行起来却也不难。 半晌过后?,安父带着无比复杂的神情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们单次求的庇佑小一些,最好能具体一些,这样成功的可能性会非常大,速度也会相对快一些。” “明白?!这些我们都是?明白?的!” 余族长大喜过望,跟他一起前?来的几人也是?相当高兴,满脸热切的看过来。 安父又问:“那你们应该已经有个初步结论了吧?先跟我说一说,比如?第一个想要的庇佑是?什么?” “儿女亲事!”余族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我的大孙女今年十?六岁了,长得可好看了,先前?在乡下地头一直没能说到合适的,前?阵子耀宗不是?考上了秀才吗?他有个同窗家里条件不错,也很喜欢我大孙女,可惜家里不太同意……那个,像这种可以吗?” 说实话,安父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他绷住了。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老爷子肯定是?希望儿孙好的,曾孙女的终身幸福那也是?非常重要的,对吧?这样好了,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今晚在客栈里住一宿,我回去准备一下,明个儿一早就跟你们一起去南山村,如?何?” 余家人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下来。 安父说要准备一下也不是?托词,他确实要回去翻翻黄历。 要知道,黄历里适合出殡安葬的日子虽然挺多的,但也不是?隔三差五都有的。他要回去将?那些诸事不宜的日子都挑出来,摒弃不要,虽然将?那些明确不宜出殡安葬的日子也删除,剩下的日子…… 反正黄历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的嘛! 还有价格问题。 其实安父的金手指一点儿也没有提到关?于价格的,这是?他自个儿折腾出来的。为什么第二次更改庇佑会价格翻倍呢?那不是?想着,头一次大家肯定半信半疑,可当了回头客必然是?全盘相信的。 你都全盘相信了,还不兴他趁机多捞一些钱啊? 但余家这个确实是?个特例,真要是?每更换一次庇佑都将?费用?翻倍,那最后?绝对会出现一个天文数字的。所以,特事特办,安父还要回去算一下这个账。 回家时,安卉也在,安父立马将?刚才发生的事儿全说了。 安卉吓得嘴里的糖葫芦都掉了。 “他们就不怕把老爷子累死啊!” “你想多了,那是?我的金手指,就算累死也是?你爹我!” “噢,那就没事儿了。”安卉继续低头啃她的糖葫芦。 看着眼前?的大孝女,安父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好歹比余家后?人强,成功的安慰了自己?后?,他才又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算个账。他们要的次数太多了,设定个什么套餐比较合适呢?” “包年吧。”安卉想也不想的就道。 “我看你就是?铁了心想要累死我!”安父抗议道,“你信不信你这边说了包年,他们回头就能腾出一间屋子,让我去那边住一年?” “那就卖次数卡。”又啃了一口糖葫芦,安卉回忆着以前?坑过自己?无数次的营销套路,丢开仅有的良知道,“你可以跟他们售卖次数,比如?说,单次二十?两银子,一口气买十?次送两次,也就是?二百两银子包十?二次。也可以是?买二十?次送五次,四百两银子包二十?五次。” “可万一老爷子罢工了呢?”这是?安父最不确定的事儿。 但安卉不觉得这有啥问题,想着这一单是?大买卖,哪怕不如?钱大富,但细水长流下来,只?怕也是?不少钱,起码她想要的全屋家具定制应该是?没问题了。 当下,安卉认真了起来。 “爹你想想,余家那么多人呢,老爷子不是?八十?多了吗?那他的儿子不得有六十?岁?你这样好了,告诉他们次数卡不能退,但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永久有效。万一哪天老爷子罢工了,他们再?死人不就可以用?了?留着呗!当传家宝!” 安父觉得吧,他之前?盘算着等?新铺面?开张了,让闺女当前?台这个想法,大概率可以放弃了。 他闺女这个嘴啊! 搞不好是?要挨打的! 但卖次数卡确实是?个坑钱的好办法…… “我先把可以祈福的日子圈出来,然后?再?把你的话编编圆,原话肯定不行的,得说的好听?点儿。” 安父还记得余族长是?老爷子的长子,再?说余族长看起来可不止六十?岁呢,但这也是?正常的,搞不好人家老爷子早婚呢?十?七八岁成亲生子搁在这年头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他肯定不能跑到余族长面?前?说,我卖你次数卡,你用?不完等?你死了以后?让你儿子接着用?在你身上?或者说,我瞅着你也快七十?了,收拾收拾就下去吧,也能给你家老爷子分担一些。 能吗? 再?怎么好脾气好涵养的人,都忍不住揍他。 于是?,安父决定欣然采纳闺女的意见,然后?稍作润色,再?跟对方谈。 第031章 等真正跟余族长谈时, 安父确实是润色了不少?,起码听着?完全没有安卉说的那么?欠揍了。 但他忘了一个事?儿。 当事?情本质不变的时候, 无论拥有多么?美好的外包装, 归根结底不都是一个意思吗?这就跟某人向你借钱,断然拒绝固然不讲情面,但说一大通自?己的难处最终痛苦的表示无法借钱……难道?对方就会因?为你态度而感到十分欣慰并且欣然接受? 万幸的是, 这次的事?情虽然余家是甲方,但安父这个乙方才是爷。 在听完了安父给出的方案后,余族长心里涌起万千思绪,但最终他还是凭借几十年的人生经历,硬生生的绷住了。 “这个可以, 但具体需要多少?次, 我还得跟我的弟弟们商量一下。”余族长戴上了痛苦面具,语气沉痛答应了下来。 安父表示理解, 并在之后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南山村。 这黄历上,宜出殡和安葬的日子确实不算特别多, 但只?要不是忌出殡和安葬以及完事?不宜的,那就太多了。 不过,这日子既然已经将就了,那么?在时辰方面就要讲究一些了。 也因?此,等安父跟着?余家人再度来到了南山村时, 并不急于去老?爷子的坟前求庇佑, 而是让余家人准备要用到的东西?,次日一大清早再上山。 安排这些倒是不难,毕竟安父只?是动动嘴, 做事?的都是别人。甚至因?为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了,连余家人准备起祭祀用的祭品果子都特别顺手, 即便自?家还缺了啥,临时去村里别家购买也容易。 这个专指家禽一类,因?为供给祖先的祭品是有讲究的,最好是当年的小公?鸡,但也不能太小了,刚长成不久的品相最好。 当然,这并不是硬性?的规定,供不起整鸡的人家多得是,自?然不会这般讲究。 但余家是不同的,说白了,别家祭祀祖先就图个心理安慰,搞不好家里的倒霉孩子还盼着?祖先吃完了就可以轮到自?己吃了,祭祖的日子往往是小孩子盼着?开荤大吃一顿的好日子,才不管什么?诚意不诚意的。 搁在余家身上…… 日子已经不挑了,旁的不得能多讲究就多讲究吗? 总之,余家人折腾去了。 安父就舒服多了,虽说他并不是头一次来到南山村了,但其实前两次都没怎么?好好逛过。第一次是为了余老?爷子的丧事?来的,再缺心眼?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去瞎逛。第二次倒是没啥,可因?为来去匆匆,他也没这个闲工夫。 今个儿就到了,因?为是上午从昌平镇出发的,赶到南山村后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他就闲了下来。 于是,闲来无事?的安父就出去溜达了。 南山村挺大的,除了人多之外,田产也不少?,关键是人家这个位置选的好,前有河后有山,且这山也不算高,这些年来被归整得极好,不少?地方都开辟成了梯田。哪怕不好种?地的地儿,也种?满了各种?果树,此时正值秋末,不少?树上都是硕果累累。 不过,安父也没真往山上去,主要是犯不着?费这个劲儿,哪怕想吃果子好了,南山村家家户户屋前屋后都有果树,他想要啥都可以。 溜达了一圈后,安父还真就有意外的收获。 有人认出了他来。 原本,因?为前头两趟来南山村,安父本来就不算什么?生面孔,但除开余家之外的村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还以为就是个平凡无奇的风水先生。可正巧,前几日南山村有个姑娘出嫁了,这天刚好是回门?日,那新?姑爷是昌平镇人士,就这样认出了安父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坑钱王。 这个“坑钱王”并不是指坑人家钱财的意思,而是单纯的指代坑了姓钱的人。 姓钱的……懂得都懂。 新?姑爷就好笑的将镇上的一些传言告诉了老?丈人。值得一提的是,他听得消息虽然多,但其实本人并不是那么?相信,只?道?是有钱人里头也有傻子,别人说啥就是啥,毕竟像风水先生、算命先生这些搞玄学的人士,兴许里头真有那么?一两个能耐的,但绝大多数不都是单纯靠一张嘴忽悠人的吗? 可他老?丈人听完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县城里的有钱人如何如何的犯傻气,他们远在南山村的村民肯定是不清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余家人才不傻。 上到已故的余老?爷子,中到余家那兄弟八人,下到余耀宗为首的小辈们…… 你可以说他们精明过人到不像泥腿子,还能说他们下血本让孩子们念书根本就不是为了明事?理而是想要出人头地改换门?庭,你甚至还能说他们满肚子的算计等等,但唯独不能说余家人傻。 这余家人要是傻,他们这些不得是猪投的胎??? 心下另有想法的村民们,凑在一起讨论了起来,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风水先生恐怕真有点儿东西?。 不过,安父这一行确实受众面比较狭窄,多数人又不可能像余家人这么?精于算计。哪怕意识到安父是个有真本事?的,可自?家又没死人,找他干啥呢?顶多也就是把这事?儿暗暗记在心上,想着?以后要是能用到,再去找他。 为此,那家人还特地跟新?姑爷打听了安父的住址,不过新?姑爷也不太清楚,只?大概的知道?在南街那一块,但面对老?丈人的发问,他还是表示回头帮着?打听打听,应该是不难的。 安父还不知道?他这么?随便一晃悠,就给自?己晃悠出了一个……哦不,应该是一群潜在客户。 如今啊,万事?俱备只?欠死人。 ** 两天之后,安父回到了昌平镇。 看到了久违的宝贝闺女,安父心情相当得美妙,当然这也不光是因?为看到闺女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他兜里的那些钱。 安父告诉女儿,他这一次是真的干了一票大买卖。 “我卖给他们二十四次服务,给了个套餐优惠价,一共是六百两银子!咋样?你爹我棒不棒?” 六百两银子二十四次? 饶是安卉的数学老?师死得早,她?也觉得这个价格不太对吧?这单次的价格都二十五两了,明明之前余耀宗过来时,跟她?爹谈的价格是十六两银子吧? 所以,是什么?让单次十六两银子的庇佑,转头就变成了二十五两的……优惠价? “你管漫天要价叫套餐优惠价?”安卉目瞪口呆,她?是想夸她?爹非常棒的,但事?实上她?更想说她?爹太缺德。 安父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当然是优惠价啊!你别看第二次还算便宜,那第三?次呢?第四次呢?我就算不至于每次都翻倍,加一些总是要的吧?他们一口气要了二十四次呢!你算算,要是每次加个十两八两的,到了二十四次,不得翻倍到几百上千两?那也太坑人了。” “……你也知道?坑人呢?”安卉继续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们为啥买那么?多次?这玩意儿怎么?分配的?” “我没仔细听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大概好像就是说,头一次的不去算了,然后每家拿出七十五两银子,八房正好六百两银子。所以也没打算动用族里的钱了,余耀宗那个也继续求,他自?愿往后挪,但要求在三?年后乡试开始之前,必须轮到他,他那几个叔伯也都答应了。” 三?年呢! 搞快点儿说不定二十四次都能轮到呢,所以提前给余耀宗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都是当长辈的,不得对小辈好一点儿?他们连先前八两银子求中秀才都懒得计较了,横竖现在算下来,每一房都能得到三?次庇佑,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桩事?儿闹得全族不安宁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3节 安卉:…… 她?傻了。 而且不是装的。 “这次呢?他们这次求的啥玩意儿来着??” “姻缘。”安父把情况简单的跟闺女提了提,大概就是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但男方父母看不上乡下姑娘,并且还打算来个亲上加亲,让自?家儿子娶姑姑家的表妹。 于是,安父出手帮着?求了庇佑,余老?爷子非常慷慨的给了他的曾孙女一个婚姻美满的庇佑。 当然代价还是有的,会变穷。 “要爱情会变穷啊?”安卉捧着?脸露出世界名?画呐喊的经典表情,“那我还是跟余耀宗那样献祭爱情换取……事?业或者财富都行。” “鬼知道?余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不过我都跟人家说清楚了,他们觉得没啥问题,那我就不管了。”毕竟穷也不是穷他嘛! 安卉还在思考变穷这个可怕的恐怖故事?,孤寡不可怕,但穷困潦倒代入进去可真的是太恐怖了。 等等! “不对啊,你说的那个不是男方的父母不满意?那余家是女方的父母?” “都说了是余老?爷子的曾孙女,那还能是个男的?”安父瞪眼?,“我说你没事?儿少?往田大娘跟前凑,她?可蠢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居然是余家人。不过也是,毕竟嫁出去几十年了,变蠢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卉还是觉得不对:“她?一个女的,这年头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是不工作的,也就是没有收入的。那她?怎么?变穷?她?本来就没有收入来源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聊到这个了,安父觉得有必要给他闺女讲解一下玄学命里的财富问题。 依着?八字算命的说法,每个人这一生的财富都是有定数的,当然这个只?是一个区间范围,并不是非常精确的一个数字。但可以肯定的是,人跟人的差距是非常大的。 哪怕两个人命里的财富相差无几,那他们的命运也不一定是相同的,获取财富的方式也会产生非常大的区别。 “这所谓的财富啊,又分为正财偏财。正财就是你光明正大取得的钱,但同时又可以细分为辛苦钱和躺着?赚钱,像你爹我这种?,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赚的当然不是辛苦钱了。” 安卉秒懂:“老?钱就是正财里面的辛苦钱吧?我瞅着?他挺苦的。” “那可不?不过你别管赚钱苦不苦,再苦也比命里没钱来得强。而且,老?钱也没你想得那么?苦,他命里还有偏财呢,这个偏财一般指的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并不是他原本该得的。对了,他从他老?爹那里继承来的钱财,也是属于偏财范畴的。” 这么?一听,感觉老?钱命也不差呢! 见闺女大致上听懂了,安父就说起了女子财运的事?儿:“她?将来会穷,就是说她?的财运被破了,相当于是将财运方面的好运气,转移到了婚姻上面。那么?,她?无论是正财运还是偏财运都会凉凉。” “至于你说她?本来就没啥钱,那可不一定。正经赚钱叫财运,辛辛苦苦卖命挣钱也是财运,还有从父母长辈处继承财产、意外得了一笔飞来横财,这些全部都是财运。再就是,她?男人给她?的钱,也属于她?自?身的财运。” “有些人这方面的财运不好,本人能赚钱,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亲人处拿到钱,这也是有的嘛!甚至还有人能从素不相识的人身上拿到钱,还是持续性?的。” 安卉瞬间双目圆瞪:“还有这种?好事?儿?” “乞丐啊!那我也没说那个钱有多少?呢!” 行了,这天没法往下聊了。 不过安父有句话是对的,反正他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至于对方是如何选择的,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想要得到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付出一些代价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搁在安卉上辈子,原本考不上大学的,头悬梁锥刺股的复读一年,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这其实也是属于代价的一种?。 君不见好多程序猿,还拿头毛换加班工资吗? 接受这个设定后,安卉一下子就淡定了。 她?淡定的伸出爪爪:“给钱!” 安父:…… 这世上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大孝子/女,他这个老?父亲真的是老?怀大慰。 “呃,余家暂时先给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安父掏出了他的钱袋子,好大一兜银子呢,当然都是碎银两,余家凑钱也是不容易,“剩下的分期支付,我给他们免息分了五期,一年内付清。” 免息分期什么?的,安卉再一次挺傻了。 不过也行吧,横竖余家也不敢赖账的。 有了这笔钱后,新?房里头的家具还能往上提一个档次。这些日子,安卉本人也没闲着?,得空了就在房里铺纸研墨画她?的家具设计图。 说真的,对于一个并没有美术功底的人来说,直接上来就是毛笔画,可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好在,安卉主要也就是画一些衣柜橱柜边柜书桌椅子等等,说白了就是一些线条。刚开始是很费劲儿,但多画几次还是能够找到一些感觉的。 反正最终的设计图还不错,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衣柜哪些是板凳了。 安父不想为难自?己,于是请人帮着?介绍了一个据说手艺相当不错的木匠,带着?闺女跟人家见了面,让安卉自?个儿跟对方说她?画的那些鬼画符里的东西?究竟是啥,以及具体的尺寸、如何安装摆放等等。 万幸的是,木匠师傅比安卉靠谱。 尽管人家也不理解为啥要这么?干,但出钱的是老?大,老?大让你打个三?开门?的衣柜,那就打吧。衣柜下方开几个抽屉那就开呗,再将各个功能区域分开来打造,也行啊! 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从工艺上来说,难度并不高。 就是做完这一单之后,木匠群体估计得拉黑安家父女俩了。好在,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无解,没看到余家人更麻烦吗?但安父忍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家出的钱多。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只?要给的钱足够了,哪怕安卉真的进了木匠群体的黑名?单,最终还是可以被放出来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余家暂时没有搞事?,大概是因?为婚事?推进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反正他们安生了不少?日子。 倒是安父随后又接了两个小单子,都是青阳镇的,据说是老?客户介绍过来的。安父感概说,幸亏之前没嫌弃人家八旬老?翁。 那两个单子都属于难得非常正常的单子,就是那种?子孙后代脑子没坑的,办的事?儿也不是让人哄堂大孝的。 一家求的是平安,因?为那家的大儿子是个船老?大,经常要在洛江上跑船,家里人非常担心他,所以在家里的老?太太过世后,恳求老?太太庇佑长孙平安。 另一家求的是子嗣,逝者过世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抱上孙子,因?此他的儿子便求了子嗣。 代价肯定是有的,但一方面所求的事?情大概本身就是逝者的遗愿,再就是这事?儿求的也不大。包括那个求子嗣的,逝者离开时还不到五十岁,他儿子倒是娶了媳妇儿,但成亲统共也没两年,只?得了一个闺女。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前提下,按照正常的概率来说,多生几胎肯定会有的,如今不过就是多加了一道?保险罢了。 对于安父来说,这两单的钱财确实不多,每家给了五两银子,但难得碰上正常人家,还是一遇到就是俩,他确实倍感欣慰。 再然后,余家人就上门?了。 他们上门?时,正好是腊八节。 哪怕搁在安卉上辈子,那腊八也算是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了。 而在这个年代,腊八节重要到什么?地步呢?傅老?太带着?一大包煮腊八粥的材料,亲自?上门?手把手的教安卉煮粥。她?表示,平常的日子无所谓,但腊八节必须要煮腊八粥,这个绝对不能省! 安父一看傅老?太这个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基本上不用谈了,正好余家又上门?了,他递给女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麻溜儿的跑了。 看到老?爹开溜,自?知大势已去的安卉老?老?实实的待在灶屋里煮粥。 还好,煮粥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儿,在材料配好并且已经下锅的前提下,安卉只?需要看着?火候就行了。 唉,她?就是个烧火丫头。 幸好腊八节已经很冷了,坐在灶台前生火,非但不觉得难,反而浑身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然后她?就被教育了。 安卉怎么?也没想到,生个火煮个粥居然还那么?麻烦,还要讲究火候?问题是,火候是什么?鬼? 傅老?太也没想到,安卉都这么?大的一个姑娘了,是会生火,但她?真的就仅仅是生火而已,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小火慢炖、大火爆炒。她?只?知道?,我把火升起来了,看,小火苗它在燃烧! 很难说清楚,教做饭这个事?儿,是对安卉的折磨更大一些,还是对傅老?太的折磨更大,反正她?俩都挺苦的。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彼此呢? 关键时刻,救星来了。 比起习惯了去客栈那头找人的余家人,会在腊八节当天亲自?登上安家的门?,送来节礼以及提前送年礼的钱管家,真的是个大好人。 “钱管家!”安卉听到外头的动静,探出头一看,顿时激动坏了。 她?飞快的跑出去,随后还特地看了看钱管家的身后,发现只?有两个眼?熟的随从后,顿时大失所望:“我哥没跟你一道?儿来啊?” 跟着?安卉走出来的傅老?太,还在那儿寻思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哥,就见钱管家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道?:“我家老?爷出远门?了。” 哟,那大生意就快上门?了呀! 得亏安父有事?没事?就叮嘱闺女,不会说话就憋说话。安卉及时想起了老?父亲的叮嘱,硬生生的憋住了,只?笑着?问道?:“那他在出门?前没惹啥麻烦吧?” “唉,没有啊,老?爷他盼着?好久,还特地推迟了出远门?的时间,本来上个月初就要出门?的,愣是晚了十天。可后来,还是啥事?儿也没发生,他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不得不出门?了。”钱管家说这话的时候,难掩面上担忧的神情。 安卉心说,你这么?担心你咋不跟着?一道?儿去呢? 还好,她?又一次憋住了。 她?只?道?:“那挺好的,说不定他惹上麻烦的时间正在一次次拉长。你想啊,去年这会儿,他多惨呢,刚发财就出事?。还有今年年初也是,长期合作的煤炭生意刚谈成,人还没回到家里,就先出事?了。可这回,他发财挺久了吧?还安生了那么?长时间,这是好事?儿啊!” 钱管家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当下高兴坏了,忙让人赶紧将礼物送到安家堂屋里,一一归整好。 “来都来了,等下喝碗腊八粥再走。你们家也真是的,咋还大过节的让人出门?送礼呢?早一天晚一天不都行?我和我爹又没那么?讲究。” 安卉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待在灶台前了,但灶台不能没人看着?呢,傅老?太瞅着?这应该是熟人,转身又回灶屋里去了。 钱管家,好人! 钱大胖,大好人! 总结一下就是,姓钱的都是好人,姓余的都是孝子。 第032章 原本, 送完节礼后,钱管家就该返回洛江县的。 今个儿是?腊八节呢, 虽说这个节日是?比不?上中秋过年这种大日子, 但也算是?个一家团聚的好日子。横竖正事儿也办完了,他不?走还真打算留下来喝粥吃饭呢?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完全不?见见安父吧? 假如安父出远门去了, 那自然是?没法子,可钱管家跟安卉一打听,知道安父只是?去了客栈那头?,当下表示想见见安半仙。 安卉都明事理?的一孩子呢,当下就好奇了:“你有生意给他?” “……没有。”钱管家无奈的道, “我就是?想亲自跟半仙碰个面, 我家老太太还有话让我带给半仙。” “那行?吧,我领你去。” 没等钱管家说不?用?, 毕竟这地方他来过好多?次了,真当是?熟悉得快跟回自个儿家一样了。但安卉动作飞快的跑出了院子, 然后站在外?头?冲着钱管家招手,让他赶紧出来。 等钱管家带着一脸狐疑跟出去后,安卉才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冲着灶屋喊:“傅奶奶!我领客人去找我爹!” 随后又压低声音催促道:“走!赶紧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4节 活像是?再不?走就要走不?掉一样。 及至出了巷子,安卉才恢复了正常,忍不?住跟钱管家吐槽道:“那是?我堂叔的娘, 她旁的样样都好, 对?我和?我爹也一直很照顾。唯独一点,她铁了心的想要把我打造成?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又是?要我做饭, 又是?想让我学女红,这也太为难我了。我要是?能做到这些事儿, 估摸着就跟你家那个文盲少?爷考上秀才一样稀罕。” 钱管家无言以对?,只能抬头?望天。然而今个儿天色它?也不?算好,大冬天的,太阳也没出来,灰蒙蒙的,感觉过会儿可能还会刮风下雨。 ……差不?多?就跟钱管家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很想跟安卉解释一下,他家少?爷真不?是?文盲。而且这世上也不?是?考不?上秀才的都叫文盲,很多?经年老童生的学问可好了,还能去私塾里当教书先生呢,那他们难道也是?文盲? 当然,他家少?爷的文化水平是?略差了一点儿,但他可以保证,绝对?比他家老爷要强! 刚想到这里,钱管家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算了。 毫不?知情的安卉只径直将?钱管家等人领到了客栈这边。 已经是?腊月里了,昌平镇上倒是?热闹得很,但客栈这边的生意却是?平平。一楼的大堂又兼卖一些茶点吃食,安父这会儿就跟余家的几人坐在角落里,桌上摆着一壶茶并两三样糕点,边喝茶边说话。 一看这情况,安卉就知道余家绝对?没出事,那就是?又来换庇佑了! “爹!钱管家说他有要紧事儿找你!” 安卉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钱管家想拦都拦不?住,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给安父行?礼:“安半仙,我是?来送腊八节礼的。” “……噢,不?是?你家老爷又出事了?”安父刚还面露喜色呢,毕竟想也知道钱管家没啥要紧事儿,真要有事儿铁定是?钱大富本人又出事了。结果他刚露出点儿笑意,就听到后头?那话,立马兴趣缺缺了。 “快了!”安卉帮着回答,“他说他家老爷上个月一拖再拖的,就想把麻烦事儿拖过去以后再出门。结果拖了好多?天,愣是?风平浪静的,啥事儿都没有发生。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只能无奈的出远门。爹,你说麻烦事儿是?不?是?快了?” 安父心说我看你快要挨揍了! 不?过很快,安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次的时间那么长?老钱上次是?啥时候来的?重?阳节?那会儿他不?是?说自己已经发财了,担心随时都会惹上麻烦?” 当然,钱大富并不?是?重?阳节当天过来的,印象中好像还晚了几天的样子。但甭管怎么说,眼下都腊八节了,两个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要知道,以前只要钱大富前脚刚发财,后脚必然招惹麻烦上身。 尤其是?那一次在府城替县太爷的劣质煤炭找销路时,更是?才刚谈妥了买卖,还没松口气,人就到山崖底下了。 安卉也道:“我也是?这么说的,这次间隔的时间好长哦。爹你说,是?不?是?以后时间会越来越长?那老天爷对?他还是?挺好的。” 然而,安父却不?是?这么想的。 哪怕他刚才还闪过了类似的念头?,这会儿却是?将?这个念头?彻底抛到了脑后。 为什么呢? 因为他闺女这张嘴哟,比乌鸦嘴还能耐。人家乌鸦嘴那是?好得不?灵坏得灵,她是?说啥都不?灵,连她都开始猜测钱大富出事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那就可以直接将?这个错误答案给排除了。 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后,那剩下的就…… 安父沉吟片刻,先扭头?跟余家人道:“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了,这样吧,反正年前也没什么人找我,回头?我看个日子,直接雇马车去南山村好了,也不?用?劳烦你们一趟趟的跑,大冬天的也怪不?容易的。” 余家人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大概的猜到了钱管家的身份,加上他们这次也确实?不?着急,当下表示同意。 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呢,但冬天日头?短,余家几人略客套一番后,就抓紧时间离开了。 当然茶钱还是?付了的。 安堂叔过来收拾,安父直接让他再上一份,顺口就邀请钱管家坐下说。 钱管家本来是?想着请安父去好一些的茶馆谈话的,毕竟这里是?客栈,别说好茶好点心了,那是?连个雅间都没有的。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这里是?安父亲戚开的。 噢,那就没事儿了。 当下,钱管家也不?计较这里破旧简陋了,落座后就把刚才对?安卉说过的事儿又再度说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还是?添了不?少?内容的。 某些不?太方便直接跟安卉讲的事儿。 而此时,安卉已经很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柜台后头?,帮着看了起来。安堂叔见状,正好可以把中午要卖的包子馒头?准备好,跟安卉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后头?灶屋。 他要是?不?主动过去帮忙,家里那个顶着大肚子的媳妇儿搞不?好就要自个儿搬东西了。 不?过,站在柜台后头?,又不?妨碍安卉听壁角的。甚至这都不?能说是?听壁脚,客栈统共才那么大,大堂里除了靠门处放了一个四扇的屏风用?于遮挡风之外?,啥隔断都没有,特别方便她吃瓜看戏。 就听钱管家用?吐槽体跟安父说了他家老爷临走前做的事儿。 用?钱大富本人的话来说,横竖麻烦迟早是?要来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因此,在出远门之前,钱大富确实?做了不?少?事儿。他甚至还主动去招惹了那位王老爷。 王老爷是?谁呢? 就是?最早被钱大富雇佣小混混去言语威胁,结果人家是?个深藏不?漏的狠角色,反手就将?小滚滚卖到了煤山去挖煤,自个儿更是?飞快的离开了洛江县,感觉好像是?没做什么,却愣是?坑得钱大富入狱数月,连去年的大年夜都是?在县衙大牢里度过的。 安父都听傻了:“他惹那位干嘛?” 钱管家也很费解,但他仅仅只是?个管家,别看管家这个称呼好像挺了不?起的,但其实?他管不?了家,更管不?了钱大富。 “也是?赶了巧了。我家老爷跟那位一起看中了一个美娇娘,本来俩人就有些嫌隙,正好我家老爷最近不?是?发了财吗?就想着给家里办个喜事儿,这添丁进口不?就是?大喜事儿吗?”钱管家无奈的道。 安父比他还无奈:“我以为老钱是?打算给他儿子相看一门亲事,怎么变成?他自个儿娶美娇娘了?” “没娶,这哪儿能娶呢?就是?收房了,纳了俩小妾。” “俩?”安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我家老爷说,好事要成?双!” 安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半晌才用?无比沉痛的语气道:“在我们玄学的世界里,没有好事成?双这个说法。倒是?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钱管家你听说过吗?” 钱管家:…… 尴尬的气氛充满了整个客栈大堂。 但钱管家又能怎样呢?他家老爷纳妾前,也不?会特地征求他的意见。等他知道的时候,两顶小花轿都快要进门了,他只是?负责带着人收拾了一处小院子,再拨几个丫鬟婆子送去那边,再就是?日常需要的东西也得一人准备一份。 他就是?个干活的! 他没有任何发言权,更不?具备一票否决权。 “等等,你说老钱的小妾是?从王老爷那头?抢来的?”安父开始琢磨,在这个年代,纳妾当然是?合法的,但抢人家的小妾……这不?太适合吧? “不?是?抢,是?两个人争一个,最后是?我家老爷价高者得,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程姨娘。还有一个是?我家老爷在府城的生意合作伙伴送给他的,其实?是?这个在先,程姨娘在后。我家老爷说了,好事成?双,干脆就再买一个,还能气气王老爷。” 钱管家尽可能的替他家老爷辩解了,但他也明白,这种解释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反正在安父眼中,这些行?为跟作死也没啥差别了。 要知道,麻烦体质的人那是?做什么都能招惹是?非的。所以,最妥当的法子就是?尽可能的不?要去做那些可能会产生不?良后果的行?为。 不?作不?死,懂? 可谁知道呢,钱大富非要搞什么主动出击,一个不?够还要俩。当然,安父觉得,这跟坐以待毙不?合适没有任何关系,钱大富啊,他就是?馋人家身子。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再看看钱大富,那是?有空就色! “结果他折腾了这些,也没折腾出麻烦来?”安父又问。 钱管家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甚至连钱大富帮钱家少?爷相看亲事的过程也说了。 因为时间紧迫,钱少?爷的亲事当然不?可能立刻定下来。简单地说,钱大富只是?将?他儿子想要娶妻这个消息,在洛江县县城里放了出去。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而钱家的情况,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再之后就是?等着各方消息传回来了。 当时,钱大富之所以会推迟出远门的时间,一方面确实?是?考虑到在家里遇到麻烦会比较容易解决,也就是?等待麻烦出现,但另一方面也有他儿子的缘故。 但时间还是?太紧了,反正直到他出远门前,钱少?爷的亲事还没个章程。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钱大富已经将?他择儿媳妇的标准宣扬了出去。 听到这里,安父就来劲儿了。 这钱大富纳小妾的标准是?特别粗暴简单的,就是?要好看。那不?然呢?纳妾还要来个四六级考试吗?不?可能的,颜值就是?最重?要的,旁的什么都没关系。 但给儿子相看亲事,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钱家人口相对?比较简单,钱大富是?有姐妹的,很多?年前就嫁出去了,虽然也常有来往,但在这年头?出嫁女是?属于夫家的而不?是?属于娘家的。至于钱大富,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候太过于沉迷赚钱了,他确实?只有一个儿子。 独生子啊! 宝贝疙瘩啊! 那娶媳妇儿不?得方方面面都看个仔细?但凡有丁点儿看不?上的,这桩亲事就不?可能成?功。况且,最近这一两年的时间里,钱大富倒霉归倒霉,人家是?真的钱没少?捞。 所以,高标准严要求过分吗? 安父觉得挺过分的。 因为钱管家告诉他,在那些常规的要求之外?,钱大富还希望儿媳妇的娘家能有个生病的老人。 最好还不?是?一个,越多?越好。 啊这…… 几乎一瞬间,安父就知道钱大富想干嘛了。 这人可以啊!眼瞅着亲娘活得健健康康的,虽然也有些老年人常有的毛病,但都不?是?那种会影响寿数的病。也因此,自家这边是?没了希望,倒是?可以盼着亲家……那啥啥。 “钱大富的岳父岳母呢?”安父问。 钱管家叹气道:“早就没了,我家夫人的父母、祖父母都已经过世很久了。其实?他们活着也没啥用?,因为我家老爷跟夫人的娘家人关系特别差。” 关系差是?有原因的。 却说钱夫人的娘家也是?个做买卖的,最早两家的情况是?差不?多?的,但随着钱家越来越兴旺,钱夫人的娘家却因为她父兄不?擅长做买卖,家境越来越差。 换成?章孝义?姐姐们那种情况,说不?定还会帮着娘家人,但钱夫人真不?是?那种一心为娘家的人,钱大富更不?是?会把钱贴补丈人大舅子的人。 一方需要钱,另一方有钱但不?给。 那两家的关系能好吗? 等钱夫人的父母都过世后,她跟娘家兄弟的关系愈发的疏远了。谁让她娘家兄弟每次来找她都是?为了要钱,不?然就是?要钱大富带着他们发财。 懂了吧?不?是?带着做买卖,是?直接带着发财! 问题是?,钱大富就一个儿子,那还是?钱夫人亲生的。把钱留给自己儿子不?好吗?反正那俩口子在这件事情上,意见那是?相当得统一,钱夫人绝不?贴补娘家,钱大富也不?会贴补他的亲戚。 钱!都给宝贝儿子! 所以,钱管家才笃定,就算钱大富的岳父岳母还活着,那人家没了也是?保佑自家儿孙,才不?会管你这个倒霉女婿。 “半仙啊,如果我家老爷找了个病恹恹的亲家,那亲家没了后,能保佑我家老爷吗?当然,我家老爷肯定会好好孝顺亲家长辈的,而且这庇佑也不?是?白给的,咱们家肯定出钱!” 钱管家小心翼翼的看向安父,试探的问道:“这样可以吧?” 安父目瞪口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5节 还真别说,庇佑这个事儿,从来也没有限制过必须是?自家人。当然,理?论上来说,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就不?可能抛开自家人去保佑别家人。但如果那人是?亲戚家的晚辈呢?如果在生前两边的关系就很好呢?还有就是?,庇佑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若是?小了,求的庇佑也小,反之当长辈的就不?心疼小辈为了得到庇佑付出巨大的代价?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假如钱大富的亲家长辈没了,不?去庇佑自家晚辈,而是?选择了庇佑钱大富本人,而钱大富则拿出一大笔钱给亲家,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平安顺遂,对?方则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得到了一笔钱财。 ……好像也可以哟。 “不?对?啊!我差点儿被你绕进去了。那钱大富再求来的庇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啊!一码归一码,他要是?今个儿求到了平安顺遂,将?来再没有麻烦找上门了,那他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他见天的惹出大祸来,这个代价不?会小的。” 安父觉得他已经说得很严重?了,但没想到钱管家却是?眼前一亮。 “所以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对?吧?” “理?论上确实?是?可行?的,实?在要是?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建议你家老爷再给自己认个爹。”干爹也是?爹啊,而且这是?真的干爹,字面上的意思。 钱管家高兴坏了,连声道好:“对?对?对?,这个主意好!回头?我就告诉我家老爷,给少?爷找个祖父母都在世的媳妇儿,最好是?那种高寿的老人,七八十岁的!” “那你咋不?早说呢?早点儿说,搞不?好你家少?爷就娶了余家族长的大孙女了呢?”安父就觉得很可惜,可他转念一想,余家人太多?了,这么多?子孙后代刮分一个老爷子,还是?别给人添乱了。 哪知,钱管家来了兴趣,就算已经不?可能了,他还是?好奇的问了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安父就将?余家的事儿大概的说了一遍,本着对?老客户负责的态度,他提醒道:“余家就是?个反面教材,你们家老爷要找亲家,绝对?不?能找那种人口太多?的。人太多?了,搞不?好一轮就得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的。” 钱管家陷入了呆滞之中。 饶是?他自诩见过大世面以及见过他家老爷搞过各种神奇的骚操作,但像余家这种行?事作风,他确实?是?没见过。 顶着一脸长见识的表情,钱管家还不?忘感谢安父的提醒。 确实?,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是?很容易遗漏掉细节的。反正钱大富在给儿子寻摸亲事的时候,提过了亲家那边要有岁数大的老人,却从未关注过对?方有多?少?儿孙。 受教了!! 聊了一圈,也提到了钱老太太的叮嘱,大概就是?预约一下,万一回头?有合适的,让安父也帮着合下八字。 风水先生也是?要学习八字命理?的,哪怕安父并不?擅长这些事儿,但他还是?会的。况且,合八字本身也不?难,又是?长期客户,安父一口答应下来。 钱管家就很高兴,一高兴就说了实?话。 “其实?县城里也能找到算命先生,合个八字而已,没啥难的。可我家老太太说了,一定要找安半仙。为啥呢?因为别的算命先生是?看人说话的,咱们家要是?拿了少?爷和?别家姑娘的八字去合,对?方肯定会说好,为了赏钱也不?能说不?好啊!” 安父直觉下面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钱管家乐呵呵的道:“换成?安半仙就不?同了,您啥话都敢说!这不?,您都出主意让我家老爷多?认个爹了……半仙,这认爹有数量限制吗?” 沉默是?今晚的腊八粥。 安父真的很想问问钱管家,咋地你还打算让你家老爷多?认几个爹啊? 好在,钱管家也意识到了这话不?太合适,打了个哈哈,又喝了安堂叔端上来的腊八粥,赶紧告辞了。 目送钱管家离开,安父也端了碗腊八粥喝着。 偏就在这时,他闺女颠颠儿的凑上来:“爹,你咋不?干脆建议钱老太太改嫁呢?干爹听着就不?亲,后爹就不?一样了。” 安父放下了手中的碗,抬起头?一脸严肃的对?安卉说:“等年后新?店开业了,我还是?找个人来看店吧。小卉啊,到时候你就跟你堂奶奶一起,闲着没事儿就学一下刺绣女红,做菜也可以,毕竟衣服和?锅碗瓢盆不?会跟你拼了。” 第033章 第?033章 所以说, 笋什么?的,一般都是由遗传因素决定的。 而多亏了两拨人?来得巧妙, 腊八节这一天, 安卉还是没能学会熬粥的技巧,并?且目测以后应该也学不会了。 犯不上呢! 好在,虽说因为入冬以后客栈的生意越来越差了, 但同时也因为年关?将至,各种琐碎的事情也是纷至沓来。 安父之后算了一下?日子,在腊月十二这一天,又跑了一趟南山村。这回他是自?个儿雇马车去的,前后待了两三天, 完全忙完了之后才满载而归的。 满载而归真?的不是夸张的说法, 这就是写实。 倒不是说余家比钱大富还要?大方,而是因为余家是乡下?人?啊!这乡下?地头, 但凡不缺钱的,那年货准备起来, 真?就是车载斗量的。刚好,余家非但不差钱,家里人?口还特别多,加上土地众多,还养了无数的家禽家畜…… 反正不可能让安父空手而回的。 于是, 安卉瞅着跟在安父马车后头的两辆牛车上的东西,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尽管新房那头大致上已经完工了,但安父说没有在年底搬家的说法,非要?等到年后开春, 加上也确实还有不少东西没有备齐,安家父女俩就准备在小院里再过一个年。 可他们家租住的小院在巷子的深处, 而巷子本来就很狭小,连马车都没办法通过,更别提牛车了。 安卉瞅着她爹,又瞅瞅堵在巷子口的牛车,果?断的指了指客栈方向:“去那边卸货。” “我知道,我这不是让你瞧瞧你有啥喜欢的,就留下?来,回头再让他们送过去。”安父指了指后头,“有不少好东西呢!腊肠腊肉,都是手工制作?的!” 这话安卉倒是信的,请问这年头什么?东西它不是手工制作?的? “可你这样我也没法挑呢!去客栈那头卸货,然后我再挑。” 安父本来觉得这样不太?好,送人?家东西当然是直接拿过去,哪儿有借地方卸货然后挑挑拣拣,剩下?的归他们?这多不好意思呢! 他向安卉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没曾想?安卉却不敢置信的看过来:“老爹你还会不好意思?得了吧,堂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我俩是啥德行,赶紧让人?挪开,堵着路人?家都没法走道了!” 没奈何,安父只得让人?改道去了客栈。 事实证明?,他这个做法是正确的。 余家太?实诚了,这天是顺道儿让安父自?个儿捎来两辆牛车的土特产,全部?都是自?家产的,包括腊肠腊肉也是他们自?家养的猪。等之后,小年前一日,他们又来送礼了,这回才是真?正的年礼。 年礼里,其中就包括了一整头猪。 哪怕冬天肉类不会变质,拉过来这么?一整头猪也是太?离谱了。然而,事实上已经收拾好了的猪没那么?离谱,因为只隔了两天,小年的后一天,余家又送来了两头羊。 活的。 安卉直接就长见识了。 还真?别说,她活了两辈子,真?就没见过活蹦乱跳的羊。上辈子那是她从小生活在城里,倒是没少吃涮羊肉,但带气儿的羊确实没见过。而这辈子,大概是穿越的姿势没做对,安家太?穷了,穷到连鸡都没有,更别提羊了。 余家人?是送完礼就走了,留下?安家父女俩那叫一个面面相?觑。 “爹,你会杀羊吗?” “我会杀鱼。”安父语气非常肯定的说,“假如你让我挑战一下?杀鸡,我也不是不能试试看。但这个杀羊……” 这题超纲了啊! “不是……余家这是什么?意思呢?咋送个礼还能一茬一茬的?我算算噢,腊八节送了礼物,那就算是节礼好了。你之后去了一趟南山村,回来带了两辆牛车的东西,这不就是年礼了?怎么?前天又送了一波,今天还来?他们到底想?干嘛?” 这是安卉最想?不通的。 其实,单论礼物的价值,那肯定是钱大富拨头筹的。因为余家这边送的全都是吃食,猪啊羊啊,那也算在食物里面的,还有南瓜冬瓜大米苞谷,这些他们也送。感觉就是在家里搜罗了一圈后,把看起来还不错的东西都捎带上了。 可问题是,他们图啥啊? 见傻闺女真?没看懂,安父摇头叹息:“我还嫌弃人?家老钱的儿子是个文盲,我闺女也没比人?家强啊?人?儿子是文盲,我闺女是傻子。” 眼瞅着安卉又要?去拿大笤帚了,安父赶紧出言解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余家那头没商量好!也有可能是商量过了,然后他们暗地里互相?较劲儿,这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有个网络热词就是形容这个的。” “猥.琐发育?暗中偷跑?” “差不多吧。”安父看起来无奈极了,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还是怪我太?能耐,唉!” “赶紧把羊牵走!去问问堂叔会不会杀……对了!”安卉突然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应该会。” 安父本来都打算牵着羊走了,主要?是余家那边这回带足了人?,直接将东西包括两头羊都送到了安家小院里。东西倒是不着急,但羊它是会拉屎的。 然而,牵羊也挺不容易的,安父正琢磨着呢,就听到他闺女这话,顿时惊了:“你还能认识会杀羊的朋友?哎哟闺女啊,你这个朋友圈也是蛮离奇的啊!” “咋我还不能认识一两个能耐人??”安卉嘚瑟的一扬头,“你等着,我去找人?。” 安卉一溜烟儿的跑了,没等她带人?回来,田大娘先凑了上来。 当然,田大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巷子里其他几个同龄的大娘婶子一道儿过来,七嘴八舌的夸着安父有本事。 “也不算什么?本事,主要?是余家那边太?客气了……对了,田大娘,今个儿送礼的不就是你大侄子吗?是吧?咋没顺道儿去你家拜年呢?”安父也是个小心眼,虽说他至始至终都没打算招女婿,但就算他没这个想?法,也轮不到别人?嫌弃他闺女。 用?个大总裁的说法就是,我闺女只有我能嫌弃! 但就为了这么?个事儿专程找人?家算账也太?过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多在乎呢。可眼下?,田大娘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趁机怼两句,岂不是白瞎了他们安家笋精天赋? 田大娘没想?到安父会提到这一茬,其实她们几个过来还真?就是她琐事的,为的就是打听一下?余家那头在干啥,怎么?就一趟趟的往安家这边搬东西呢? 对的,就是搬东西。 正常的送礼真?不是这么?个送法。当然,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来说,这种就是比较寻常的。但余家是吗?他们确实比一般人?家要?富贵,但距离真?正的大户人?家还差得远了呢。 反正田大娘怎么?都想?不通,她娘家这些能耐的侄儿们怎么?就非要?把家里的好东西往安父这边搬。 就不说之前了,今个儿那两头羊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要?知道,这年头猪肉是给穷人?吃的,或者更确切的说,普通老百姓吃的都是猪肉,富贵人?家那都是嫌弃猪肉上不了台面的。那人?家吃啥?吃羊肉! 羊肉一贯精贵,再说羊跟猪还不一样,养猪只需要?定时喂猪食就行了,养羊又不能一直圈起来不让走动的。非但要?专门放养的人?,还要?有丰盛的草,要?养好还得添一些其他吃食。关?键是,就算这些全做对了,羊长得慢啊! 哪怕不知道具体的价格,田大娘估摸着,两头羊的价格至少相?当于三头出栏的大肥猪,甚至很可能更高。 一想?到这里,她这心都揪着疼,心说哪来的败家子啊!老族长挣下?这份家业也不容易,怎么?就这么?随便败活呢?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没立场说这些话。且不说她都出嫁好几十年了,哪怕她还没嫁好了,她跟余耀宗也不是同一支的,管也管不到对方头上去。 本想?来凑个热闹打听一下?本家那边抽什么?疯,结果?却被安父怼到了脸上。 田大娘的脸瞬间一阵青一阵白的,半晌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侄子,隔了老远的亲戚罢了。” 闻言,安父也没继续穷追不舍,只是摇头叹息,格外?凡尔赛的道:“余家那边是真?的大气,我不过就是帮他们家老爷子看了一次风水,帮着算了出殡的日子、安葬的时辰,他们就一直记得我的好。前头几个节日都没忘了我,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生怕我这边缺了啥,愣是一车车的往我这儿送礼。对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先前还有几车,都送到客栈那头去了!我婶儿光收拾东西都忙不过来了。” 好几车…… 送到客栈去了…… 安父的婶儿都忙不过来了…… 田大娘已经不是心疼了,她是快要?窒息了。 其实,甭管是安父还是安卉,都不曾真?正的跟田大娘对上过。跟她结下?梁子的是谁呢? 傅老太?啊! 一想?到自?己的娘家侄儿一车车的往傅老太?跟前送礼物,田大娘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啪啪的打着,她甚至想?到了昨个儿在早市上碰到傅老太?时,人?家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当时,她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回想?起来,她却仿佛清晰的看到了那一眼之中有着鄙夷、嘲笑,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田大娘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很快就寻了借口回家去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6节 她刚走没多久,安卉就带了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姑娘回家了。 安父看着闺女带回来的人?,满脸都是怀疑人?生。 换个场景,安卉要?是带这么?个朋友回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家小姑娘看起来跟安卉差不多大,脸圆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家里的伙食挺不错的。因为还没到及笄的年岁,梳的发式特别可爱,穿的衣服也是喜庆类型的。这会儿天气还冷,那小孩儿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袄子,看起来就更孩子气了。 但问题是,安父记得他闺女刚才说,要?去找一个能杀羊的朋友。 杀羊? 就这个脑袋上顶着俩揪揪的小胖姑娘? “小卉……”安父隐晦的想?要?提醒他闺女,这孩子应该没法杀羊,假如她说她可以,估计也是在吹牛。 哪知,那小胖姑娘盯着两头羊两眼放光:“这羊一看就是在山上放养的,肉质一定很鲜嫩。回头片好了,堆成一盘,拿筷子一卷,放到煮沸了的汤锅里烫一烫,红彤彤的羊肉卷儿就立马变色了,再沾点儿辣酱,往嘴里一松……吸溜!” 两只羊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它们明?明?听不懂人?话,但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这个小胖姑娘看向它们的眼神是如此的恐怖。 羊羊害怕。 第034章 安父麻了。 他早就该想到?的, 自家闺女这种德行怎么可能交得到?正常的朋友呢?换个正常人,别说才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哪怕是二十?好几的, 看到?小羊哪个不?是羊咩咩的好可爱哟! 结果?呢?他闺女的朋友啊,直接就打算一羊三吃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小胖姑娘就已经从涮羊肉卷到?羊肉汤锅, 再到?羊肉泡馍,然后…… “停!咱们现?在不?是谈吃的时候,是想想怎么把?羊给杀了。”安父忍不?住插嘴道,“杀羊可不?是杀鸡杀鱼那么简单的,别瞎折腾了, 等我回头找到?能耐的, 杀好了你再来?找小卉吃羊肉火锅吧。” 安父觉得他这话?特?别在理,毕竟就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 就算比他闺女胖乎了点?儿,看着更喜庆了, 但这么个小孩子要说杀鱼可能还真没啥问题。毕竟洛江县这一带各种水域特?别多,鱼远比其它肉类要便宜,多数人家吃肉还得等过?年过?节,但吃鱼打打牙祭还是很普通的。 不?曾想,他这话?一出, 就得到?了亲闺女和闺女朋友两双齐刷刷鄙夷的眼神。 “我咋不?会杀了?不?对, 你们家没刀,等着啊!” 眼看自己的朋友转身?就要走,安卉赶紧叫住她:“别别, 你别在我家杀羊,回头羊叫起来?多渗人呢?再说到?时候满地都是血水, 你不?害怕我害怕。你把?羊领走,回头那些零碎的都给你,羊肉片也可以给你一些,我只要那些上好的肉!” “羊头和羊下水都给我?” “给给!”安卉答应得特?别利索,横竖她又不?会做饭的。再说了,羊肉本来?就有味儿,下水收拾起来?不?得累死人呢?还不?如?等着吃现?成的呢。 于是,安父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胖姑娘熟练的牵起两头羊,高?高?兴兴的往外走。 安父忍不?住跟了上去。 见状,安卉赶紧道:“爹你去就好了,我不?去了啊!太吓人了。” 哪怕被说怂,安卉也不?想去看杀戮现?场。像河鲜海鲜是真没啥感觉,她的同?理心还没到?那么离谱的地步。但即便仅仅是杀鸡,她都能给看麻了,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从心,就不?跟自己过?不?去了。 收拾两头羊肯定没那么快的,即便是熟手也一样。 不?过?,安父还是赶在午饭前赶回来?了,手里提了两大块羊排,另外还有一份已经片好的羊肉片。 安父木着脸瞅向他闺女:“你为啥不?告诉我,你朋友家里是杀猪的?” “咦?你不?知道吗?”安卉颠颠儿的凑过?来?看肉,最终将目标瞄准了已经片好的羊肉片,决定等下拎上两斤,再去酒楼里点?个辣汤锅,反正这年头的酒楼饭馆没有不?准带外食的说法。 “我知道个啥?那小丫头直接给我领到?了她家后院,从后门?进去的!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在杀猪!白刀子进红刀子,那猪还没反应过?来?,就凉了。” 安父捂着胸口一脸菜色。 天知道他跟着闺女的朋友回去时,还一路上琢磨着,这年头的小孩子真没警惕心,哪怕是朋友她爹好了,也没得说直接把?人从自家后门?领到?院子里的。 结果?,他前一刻刚迈入院门?的门?槛,后一秒就恨不?得夺门?而逃。 关?键是,他依稀记得农村杀猪的架势都是很大的,起码也得三五人一起帮忙,而且那猪的惨叫声是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的。可偏偏这家杀猪杀了个寂寞,那猪也就是咽气前蹬了蹬,哼哼了两下,全程都没机会发出惨叫声。 安父就觉得吧,这大概就是好人长命。 这要是来?了个心怀歹意的,跟着那小胖姑娘回家,搞不?好凉得就是那个歹人了。 “他们家忙着呢,快过?年了,好几头待宰的猪。你那个朋友还真就自己拿了刀子来?杀羊,不?过?她动作慢,折腾半天才放干净血。后来?还是她一个哥哥看不?下去了,过?来?帮她,还帮我片了五斤羊肉。” 安父大概的解释了一下为啥领走的是两头羊,拿回来?的肉却只有十?几斤:“反正你跟她认识,下午等他们收拾好了我再去拿。” 然而,安卉一眼就看穿他了:“你害怕就别去,她回头会给我送来?的。上回,你不?在家的时候,安家村的一个叔父,就是租了咱们家地的那家人,送来?了两只走地鸡,我就让她帮我杀的。” “那肉呢?” “吃了。” 安父无言以对,索性就不?说了。拿了个干净的木盆子将拿回来?的羊排和羊肉都放好,又听安卉说要上街吃锅子,他想了想,索性让安卉拿着片好的羊肉片去客栈那边,他自个儿则去酒楼叫个锅子让人送过?去。 父女俩瞬间达成共识! 腊月里呢,吃火锅最是爽了。但这年头的火锅其实没那么方便的,不?是说没有那些半成品的火锅食材,而是火锅本身?就不?方便。 本朝倒是有那种铜制的火锅,但既不?是插电的,也不?是用固体酒精的,人家是烧炭的。 火锅的中间有个小烟囱,打开?上头的盖子后,就可以往里面加砸碎了的木炭,但要点?燃却是从下方的小阀门?处开?点?的,还要时刻关?注炭火的情况。吃到?一半要加炭时,要将食材区盖住,免得木炭的碎屑进去。 不?止麻烦,铜制的大火锅价格还不?便宜,另外那些木炭可不?是几斤几两买的,要么一口气买上几十?斤,要么您就歇着吧。 用安卉的话?来?说,这年头吃个火锅都劳师动众的,但也不?能不?吃啊! 幸好,酒楼那边也是有外卖的,付了押金就能借走铜火锅,所需要的食材,酒楼也会全部提供,一下子就方便多了。 这天中午,安卉直接就在客栈那边吃了个痛快。有安堂叔在,完全不?用担心炭火的问题,点?火加炭控制火候他全部搞定。有堂奶奶在,连下菜捞菜都不?用她操心,安卉只需要埋头苦吃就好了。 爽就一个字! 他们家包括亲戚之间吃饭,都没有饭不?语的规矩。要安卉来?说,吃个饭还不?让说话?,不?得憋出病来?? 于是,吃着喝着,安父就说起了上午的事儿。 从余家各房都存了小心思,变着法子的偷跑,到?安卉还能认识屠夫家的孩子,再到?下午还得去拿肉,但他却是心里挺忐忑的,总感觉那个院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安堂叔纳闷了:“屠夫家的闺女?周屠夫啊?” “对对。”安卉猛点?头,“就是上回堂叔你娶堂婶时,我爹不?是去县城里忙活生意没能及时赶回来?吗?我替他喝喜酒来?着,就认识了那俩小伙伴。一个叫姜三娘,家里开?杂货铺的。还有就是今天上午这个了,她叫周六福,屠夫家的小闺女。” “……她是不?是有五个哥哥,分别叫大福二福三福四福五福?”安父忍不?住吐槽道,“那你应该把?她大哥介绍给钱大富认识,听着特?别有缘分。” 安卉不?稀得搭理这个傻爹,继续低头吃涮羊肉。 见状,安父又道:“人家屠夫家的闺女会杀鸡杀羊,你呢?要不?爹把?家传绝学传给你?” “我谢谢你哦!”安卉心说,除非金手指也能被继承,不?然她学个啥?学她爹的缺德劲儿吗?那不?用学,她无师自通。 当天下午,安父还是找了安堂叔帮忙一起去拿肉。另外,来?都来?了,顺手又买了一些新鲜的猪肉。 之前,余家和其他几家也送了不?少年礼,但多半都是腌制好的或者熏过?的肉。像这种特?别新鲜的,还真就没有。 这也是因为这年头没有冰箱这种神器,哪怕天寒地冻的,肉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变质,但时间长了仍然不?好。因此,劳动人民发挥了他们的智慧,或是用盐巴腌制,或是选择风干,用柴禾熏烤等等方式。反正经过?了处理的肉,能至少保存几个月,有些甚至能保存好几年。 ……好几年就犯不?上了,安父还是更推崇吃新鲜的。 等到?了腊月二十?七时,家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了。即便安父把?不?少吃的直接卸货在了客栈里,他拿回家的东西仍然不?在少数。 加上安堂叔那边,也不?好直接收下这些东西,折价给钱安父又不?收。因此,傅老太索性带着她儿媳妇,一起蒸包子,知道安卉不?喜欢吃馒头,白面馒头也不?爱吃,特?地选了上好的肉,做了一堆肉包子。 还有各种的炸丸子、炸小鱼干等等炸物,提前准备好了,都用干净的藤编箩筐装好,送到?了安家。 安卉目测吧,这些东西真就足够他们父女俩吃到?明?年正月结束了。 搞不?好还吃不?完呢!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年的前两日,钱管家又跑了一趟。送年礼反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告诉安父,钱大富果?然没能如?期回家。 这并不?代表钱大富就一定出事了,因为他原先是准备十?月初出远门?,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能在过?年前回家。但他一拖再拖,真正出门?的时间比原定的计划要晚了十?来?天。也因此,年前赶不?回来?也属于正常情况。 不?过?,安父还是特?地问了一下,到?底是赶不?回来?,还是直接音讯全无。 钱管家答曰,还是有让人送信回来?的,说路上一切顺利,只是时间太紧,估计大年夜是赶不?及了,但应该能一起过?元宵佳节。 安父表示了解了。 等钱管家一走,他立马扭头跟安卉吐槽道:“你之前说啥来?着?老天爷终于放过?钱大富了,惹上麻烦的时间越来?越久了是吧?” “对呀,你看他都发财多久了,这不?是一切都好吗?”安卉记得很清楚,最开?始钱大富可是前脚发财后脚倒霉,真的就是连一丁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如?今看起来?就好很多了,起码也该给个缓冲时间吗? 见老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安卉忍不?住问:“难道不?是这样?要不?你算算,他还活着吗?” 这大过?年的…… 安父差点?儿没被亲闺女给噎死,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动作飞快的开?始算钱大富的生死。 稍片刻后,他松了一口气:“活着呢。” 顿了顿,他又道:“但我不?认为你的猜测是对的。” “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安卉气呼呼的走了,这一次她可是相当得自信,尤其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钱大富确实一直没倒霉,这还能不?是给了休息缓冲的时间? 安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言灵。 毕竟这大过?年的,犯不?上! 这个年,安家父女俩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吃的足够多,哪怕敞开?肚子大吃大喝,也照样吃不?完。 甚至于他俩还格外有计划的,在酒楼关?门?歇业之前,提前去租了个铜火锅,当然也顺便买了不?少木炭,宁可到?时候用不?完再还给人家酒楼,也不?能过?年吃不?上火锅。 当然,过?年还少不?了吃饺子。 搁在安卉上辈子,想要吃到?纯手工的饺子,还真得看命,毕竟你也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纯手工的。但搁在眼下就好了,甭管哪家卖的饺子,那绝对都是纯手工的。 傅老太送了一部分过?来?,安卉在巷口不?远处的馄饨摊老板回家过?年之前,跟他买了二百个小馄饨,当然都是生的,可她别的不?行,下个饺子馄钝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整个年关?对于安卉来?说,就是吃吃吃。 等到?了正月里,过?完初五后,安卉还迎来?了她的吃货朋友,送了不?少血豆腐。 呃……就是鸡血、猪血、羊血冻成的小块块,因为看着像豆腐,所以才叫这个名儿。不?过?,只要吃的时候不?去想这个问题,一门?心思埋头苦吃的话?,味儿还是相当不?错的。 小胖姑娘周六福还告诉安卉,自己打小的梦想就是天天都是过?年。 过?年对她来?说真的是太好太好了,虽说年前父兄都很忙碌,但忙着也是有钱的。这年头,让人帮着杀猪非但要给钱,还要给一些零碎的东西当添头。还有一些不?方便送猪过?来?的,会请屠夫去乡下杀猪,往往还能吃上一顿油水丰厚的杀猪饭。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7节 反正,年前就是吃和忙。 而过?年期间,周家跟安家差不?多,忙着吃呗。又因为他们家人口多,各种好吃的那就更多了。家里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年过?下来?,大家都胖了两圈。 哪怕过?完年了,正月里也有不?少好吃的。周六福自己就会做吃得,她告诉安卉,年前家里都忙,就由她一个人在家里炸猪油。她当然不?至于偷吃猪油,但猪油渣可没少吃。 说着,她还详细的描述了一遍猪油渣的好滋味,说那是人间最美的美食。 安卉:…… 道理她都懂,但又不?打算请她吃猪油渣,为什么要说的那么详细呢?报复社?会吗? “我下次请你吃。”周六福最终以下次一定作为总结。 考虑到?自己的心理年龄都二十?好几了,自然不?会跟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安卉哼哼唧唧的道:“我看你就是故意馋我来?着。对了,我家马上就要搬家了!” “搬家啊!”虽然之前就知道,但周六福又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一听说就快搬家了,顿时大乐,“我觉得搬家是个大事儿!” “那可不?!” “是一件值得吃席的大事儿!”周六福疯狂暗示。 安卉十?分无奈,只能表示到?时候肯定是要办乔迁宴的。那是必须的啊! 至于具体的搬家日子,安父自个儿算了算,再结合实际的情况,决定将日子定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 这也是因为这年头的家具不?存在甲醛,反正里头都差不?多了,只要将小院子里的一些东西搬过?去,再请人收拾打扫一遍就可以了。 决定在二月二搬家都算是慢的了,要着急的话?,元宵节都能搬了,谁让那些工匠师傅们一个比一个能耐呢?当然,这也跟安父有些关?系,一方面是安父给钱多,另一方面也是他风水先生的名头起了作用,没人敢在他跟前打马虎眼。 还有件事儿,就是房东那边。 去年这个时候,安父迟迟没有看中合适的房舍,加上那段时间他确实非常忙碌,顾不?上这边的事儿,安卉索性就跟房东老太太续了一年的房租。 其实只交了十?个月,另外两个月算是房东送的,毕竟普通的房舍没有说一口气交一年租金的,说白了就是房东差钱,房客也愿意给予一定的方便。 按照这个算法,小院子这边是到?今年六月底才到?期的。 而安家决定二月初二就搬走,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彻底腾空,可哪怕算到?二月底好了,那也还有四个月的空挡。 安卉跟她爹提了一句,安父的意思是,两个月就是送的,实际上的房租损失没那么大。况且,隔壁房东对他们也不?错,加上他们也没提前说明?白啥时候搬走,所以究竟退多少或者能不?能退,都随意吧。 于是,安卉就懂了。 ——她爹果?然是膨胀了。 想想也是,就不?说钱家那边送了多少钱给了,只算那个余家。先前还搞了个分期付款,但年前又付了两笔,安父的腰包一下子就鼓起来?了,既然看不?上房租那几个小钱。 不?过?,得到?了消息的房东老太太还是拿了钱过?来?,退了三个月的房租,并明?确的表示,不?用着急搬走,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租客的。 房东客气,安父也顺口问了一下,假如?实在是手头紧,倒也犯不?上。 哪知,房东老太太笑眯眯的说了个好事儿:“咱们那位县太爷可是个大好人,他建了个什么官学堂,说是秀才免费念书,不?光免费还给提供文房四宝。另外啊,我儿子学问做得好,每个月去给童生们上课,还能拿束脩钱!” 这么一来?,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 试想想,自己做学问分文不?花,连笔墨纸砚都能按月按需领取,而教别人念书反而是能拿一笔由官学堂提供的补贴,等于说是只进不?出的。 对了,秀才非但念书免费,住宿和吃喝也是免费的。 “我儿子去年就过?去看过?了,免费的学舍是四人间的,不?过?他们有专门?念书的地方,笔墨纸砚随便用。还有吃饭的膳食堂,居然全是白米饭和白面馒头,也是随便吃的,管饱!” 房东老太太高?兴的抹眼泪:“真好啊,县太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呢!听说以后去乡试,县衙门?还会专门?租马车、租船送秀才们去府城应试。不?要路费只算吃喝的话?,能省下不?老少的钱呢!” 安父越听越觉得这些话?特?别耳熟,可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见房东老太太如?此高?兴,他也就跟着附和了几句。 等人一走,他扭头看向自家闺女:“县太爷是个大好人?” “人家只是脑壳有包,人品又没问题。”安卉低头寻思着,“我觉得老钱才是好人,他居然真把?我的话?全听进去了。对了,老钱有消息了吗?明?个儿就是元宵节了,他不?是说能回家过?元宵吗?” “是啊,也不?知道老钱回来?了没。” 父女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妙。 怎么说呢?歹竹爹和好笋娃,都不?觉得钱大富能平安归来?。 昌平镇和洛江县城也不?远,没费什么劲儿,安父就打听到?了一个消息,钱大富并未如?期归来?。 一瞬间,就有种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安父也终于敢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了。 “我早就想说了。小卉你咋就觉得是老天爷对老钱网开?一面,专门?拨出时间让他休养生息呢?我觉得吧,这个事儿就跟那个手游里一个意思。” 安卉没想明?白老钱的事儿怎么就还能跟手游扯上关?系,就听她爹一脸凝重的往下说。 “老天爷不?是放过?了他,而是在——憋!大!招!” 憋大招? 好像这么说也确实说得通啊! 安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老钱要凉,老安要发!” 第035章 因为不知道老天爷这次憋大招需要多长的时间, 安父便静下心来准备乔迁事宜。 这也让安卉大开眼?界。 其?实,搬家嘛,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安卉上辈子也跟着她爹搬过家, 还不止一次呢。这辈子也一样,从安家村到昌平镇,虽说路程不算远, 但?终归也是搬家。 不过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搬家,却是在公司实习时,自个儿找中?介看房子了。 可?甭管怎么说,这不还是搬家吗?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 安卉是真的大开眼?界。 在乔迁的日子定下来以后, 安父就买了不少?请帖,还是特地托人去县城里买的成?品请帖, 看起来很?像是国风版本的贺卡,反正就是各种高大上。 但?问题来了, 安父当然?是认识字的,这两?三年里也有抽空练字。但?对比那些写的一手好字的读书人,安父那手毛笔字,也就是比安卉略强一些而已。 在亲自写了一张后,安父果断选择放弃, 从钱家送的年礼里, 选了一罐子瞅着特别大气的茶叶,转身?就拿着空白请帖去了隔壁房东家。 趁着房东儿子还未赶往县城,赶紧让人帮他写了请帖。 请帖搞定后, 就是乔迁宴的准备环节了。搁在安家村里,那肯定是请族里擅长厨艺的人来掌厨, 到时候或是在自家院子里摆几桌,或是去大一些的坝子上摆一长条的流水宴,这个就要看具体的财力了。 哪怕是前年安家父女俩刚搬到昌平镇时,也是摆了两?桌,请安堂叔母子俩,还有房东一家人吃了一顿乔迁宴。 安卉还以为这次也一样,随后她就明?白了。 她爹啊,果然?是膨胀了。 他特地请了县城酒楼里的大厨来跑堂会。 跑堂会是如今流行?的一种方式,大概的意思就是指请某些行?当有名号的人来家里帮忙举办婚丧嫁娶的事儿。一般来说,普通老百姓能请的也就是厨子了,有点?儿类似于安卉上辈子请名厨来家里做饭。如果是大户人家,还会请戏班子上门,越是出名越显得自家体面。 昌平镇到底只是个小地方,一听说安家的乔迁宴是由县城大酒楼里的名厨来掌勺的,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 那些原本心里有所顾忌的人,立马改了主意,主动托熟人打听,要了一张请帖。 要知道,乡下地头办喜事是不收礼金的,那些来吃饭的亲朋好友们多半都是送半篮子鸡蛋两?颗大白菜,甚至还有送两?捆柴禾的。但?镇上的情?况却是有所不同的,至亲自然?还是一样的规矩,可?像那些原本没啥关系主动凑上来的人家,那是要给礼金的。 乔迁还能收礼呢! 于是,安卉就被赋予了一项重任。 收礼以及记账。 这是安父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给闺女的活儿,早先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觉得自家闺女长得多俊呢,以前也没啥在客栈那边帮忙,等他的殡葬铺子开业后,安卉就是现成?的前台人选。 但?最终,安父还是认清了现实,决定撤销安卉前台兼助理的职位,改成?会计,也就是古时的账房先生。 记账算账总没问题了吧?安卉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再说她数学成?绩挺好的,而且家族企业本来账目就没那么复杂。 可?以,这次一定可?以了。 安卉接受了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不过,她要做的还不仅仅只是账房而已,除了管账,她还得管人。 即将开业的殡葬铺里,除了安家父女俩之外,终于要有其?他员工了。不过,暂时只有一个,主要是负责看门和安保。 这人还是个老熟人,当初安父带着闺女跑路,家里的那几亩薄田就租给了关系还不错的亲戚种。那家人口不少?,主要是孩子特别多,壮劳力少?了日子就过得艰难,也亏得安父用极为便宜的价格把?地租给他,这才勉强把?日子过了下去。那家人也是感恩的,每次丰收时都会送一些粮食过来,过节前还会拎两?只鸡来,像柴禾之类的东西更是没少?送。 但?有一点?很?尴尬,按照辈分来算,那人是安父的侄儿,也就是安卉的堂哥。 然?而,这个堂哥的年纪有些大…… “他家不用他种地了?”安卉很?是无?语,“我?真要管他叫哥?” “家里孩子长大了,地头上的活儿就那么多,他不出来打零工,难道让他儿子出来?”安父也很?无?奈,“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呢,就要下地干活了,要说父母狠心吧,确实挺狠的。但?他也是疼孩子,在他们看来,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外出干活不得比待家里苦?” 说白了,还是穷闹的。 当然?,安卉还看到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性。因为这个哥啊,他有八个孩子,前头俩闺女都已经早早的嫁出去了,为的就是省点?儿口粮。老三是个儿子,比安卉还要小上半岁,这不就成?干活的顶梁柱了。往下都是一群半大孩子,最小的是去年刚生的,这会儿还在吃奶呢。 这当爹的出来打零工,大的闺女早早出嫁,儿子则领着弟弟妹妹下地干活,当娘的也不轻松,乡下地头的活儿多呢,基本上都是鸡鸣时分起身?,喂鸡喂猪、洗衣做饭等等。 搞不好抽空还得继续生娃。 “我?真要管他叫哥啊?”安卉还是纠结这一点?。 “你冲着老钱不是一口一个哥吗?老钱都四十了,你这个堂哥才三十出头,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安父就不懂了,他闺女啊,那脸皮是连穿甲.弹都打不穿的,怎么突然?就矫情?起来了? 安卉心说,这咋能一样呢? 老钱啊,她跟老钱多熟络了呢,跟这个村里的堂哥就没说过话。再说了,老钱那人只要能发财,别说管安父叫干爹了,那是叫亲爹都没问题的,叫祖宗都成?。 跟老钱不用客气,可?看着特别憨厚淳朴的乡下堂哥,安卉就叫不出口。 不过这年头就是这么个规矩,家里需要请人帮忙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亲戚。除非安父准备直接找牙行?买人,单纯雇佣的话,那只能是从自家亲眷里面挑。 至于买人,父女俩的意见是相当一致的。 哪怕穿越了,党的教育也不能忘! 那就只能这样了。 …… 二月初二这一天,既是安家父女俩乔迁的大喜日子,也是安氏殡葬铺正式开业的好日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8节 其?实,安卉本来是打算给自家的家族企业取一个大气的名字。 譬如说,安家殡葬服务中?心。 她连宣传口号都已经想好了: ——安家殡葬服务中?心,为您打造温馨的家。 这个近乎完美的主意,被安父打了回去。他拒绝使用这个能让所有穿越者老乡团聚的店铺名,坚持叫“安氏殡葬铺”。 但?其?实,尽管名字是叫殡葬铺的,实际上现如今只有一个服务。 那就是挑选阴宅祈求庇佑。 安卉觉得这样不行?,都叫殡葬铺了,不得将其?他的产品都开发出来?旁的不说,她记得上辈子那些殡葬服务行?业,那都是真正的一条龙服务。从最基本的寿衣寿鞋纸钱元宝,到各种档次的骨灰盒,还有吹拉弹唱的礼仪队,甚至还跟各大寺庙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只要客户想要,什么规模的水陆法事都能给安排妥当。 对了,还有头七三七五七这种人走后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而那些讲究一般人还真就搞不定。于是,好一些的殡葬公司连这些事儿都能给安排了,只需要后人到日子过来就行?,啥准备工作都帮着包圆了。 甚至还有更夸张的,人家售后服务也做得特别好,像周年祭、清明?扫墓等等,一样都能帮着完成?了。 如果觉得这样还是不行?,甚至还可?以来个祭拜直播嘛,客户在那头,墓地在这头…… 安卉把?她上辈子在网上看过听过的事儿都告诉了安父,表示您得学起来啊! 对此?,安父以长久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还真别说,哪怕他本人是干这一行?的,但?因为上辈子的特殊情?况,一来没办法帮人选风水宝地,二来很?多都是骨灰盒寄存在某地的,连坟头都没有,直接就将他的金手指削弱了个七七八八。 逼得他好好的一个风水大师,拿着本应该寻龙点?穴的寻龙尺,可?怜兮兮的在各个小区里帮着找猫。 苦吧? 别提有多苦了。 不过,哪怕是干这一行?的,他也确实不知道同行?们还有那么多的骚操作。 也不对,他的同行?是风水大师、玄学大师,哪怕跟算命的扯到一块儿去都行?,唯独不是上辈子那些开殡葬公司的。那些人可?不能算是他的同行?,非要说的话,也应该是老钱的同行?。 但?好像……可?以学一下? 安父在思考多日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表示自己既然?获得了这个金手指,就应该好好使用,不能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他不可?以,他闺女可?以啊! “小卉啊,先前是没有给你表演的舞台,现在咱们家的殡葬铺子也开业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上台演出了!” “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也给古代人民带来非同一般的享受型服务,顺便也让你老爹我?享受一把?啃闺女的乐趣。” “你想啊,你爷奶没得早,虽然?是给我?留下了家当,让我?稍微享受了一下啃老的乐趣,但?咱们这一穿越,直接把?我?打回了解放前。唉,仔细想想,我?明?明?都已经到退休的年纪了,怎么还要打拼呢?老天爷啥时候才能让我?享受一把?儿女福啊!” 安卉:…… 她本来是想干啥来着?在古代推广殡葬服务一条龙?顺便学老钱多捞一些钱?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玩意儿了? 她今年才十三岁啊!哪怕这年头孩子成?年早,那十三岁也是个孩子啊! 然?而,在安父那饱含着殷切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安卉一时没能坚持住自我?,居然?答应了下来。 也是哦,如果说安父是金牌技术员,那么确实没有道理逼着技术人员去干那销售的活儿。包括公司整体的规划方案、三年计划、人才引进、销售策略…… 这些跟技术人员确实没多大关系啊! “好!爹你就等着享我?的福吧,我?一定会好好赚钱给你养老送终的!” 安父才刚在心里感概“姜还是老的辣”、“小丫头片子跟你爹我?斗”,正美滋滋的畅想着退休后的美好生活时,他就听到了安卉那话。 前面都行?,但?为什么要加后头那句呢?哪怕说了后头那句,养老就养老,怎么就变成?送终了? “干活去!” “好嘞!” 乔迁新家,开业大吉。 顶着这俩名头,加上安父之前两?年经营的名声,安家殡葬铺生意火爆。 ……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行?业限制啊! 试想想,要是你的亲朋好友新开了一家店,甭管怎么说,都该去捧个场。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身?为亲友不得掏钱包支持一下?哪怕本人经济情?况略有些糟糕,转发个朋友圈可?以吧?帮着跟身?边的人推荐一下没问题吧? 但?安氏殡葬铺不行?呢。 尽管拿着请帖来参加乔迁宴的人不少?,尽管开业当天过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少?,但?第一单生意却迟迟未能到来。 不是大家不舍得花钱,实在是…… 钱可?以给,命不行?呢! 好在,安父先前从钱家和余家坑了不少?钱,哪怕经历了买地盖房开业搬家等等事情?,但?腰包还是非常鼓的。用他的话来说,干这一行?的,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 再说了,这不还有余家兜底吗? 余家可?是预定了二十四次祈福的大客户。不过事实上,他们已经用掉了两?次。一次是长房嫁孙女,据说中?间还是有一些波折的,男方的父母尤其?是当爹的,更希望亲上加亲,毕竟原本他看中?的就是他亲姐姐的闺女。但?好在,虽然?过程坎坷,可?结局还是很?美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团圆结局。 当然?,这种结局放在小说电视剧是真的标准化美好结局,可?惜现实不是小说电视剧,成?亲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结束。 按照安父当天所说,余族长的长孙女是相当于用财运换了姻缘,将来在钱财方面会相当得坎坷。 本来,安卉还想不通这年头的女子怎样才能折了财运,因为很?明?显,余姑娘嫁的是个比较富裕的家庭。虽说她直到穿越了才知道古代的女子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多女子即便婚后也会为了生计出门劳作的,但?余姑娘嫁的那家是不可?能让她出门做事赚钱的。 总不能是她嫁过去后,夫家就破产了吧? 当时,安卉是真没想通,哪怕安父略解释了两?句,她还是不懂。但?如今已经是二月里,余族长的孙女是腊月里就出嫁的,先前乔迁宴时,余族长也带着几人过来参加了。安父同他略聊了几句,回头跟闺女提了一嘴,安卉这才真正的理解了。 那位余姑娘确实是借着先人的庇佑嫁给了心仪的男子,对方家境也确实不错,对她也很?好,但?公婆不同意也是事实,哪怕后来最终松了口,也让她进了门,但?终究还是对她有所不满的。 对于一个新嫁娘来说,婆婆的不满要比公公更可?怕一些,毕竟像那种人家还是有些讲究的,公公就算有再多的不满,总不能老找儿媳妇的麻烦吧? 因此?,余姑娘哪怕明?知道自己间接的挤掉了公公亲外甥女的位置,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直到她发现,家里的财政大权是掌握在公公手上的…… 果然?,财运被破了。 余族长告诉安父,正月里孙女回门过,也提到了这事儿,说是那家的公公特别抠门,当真就是别想从他手头上拿到一文钱。不光是当儿媳妇的没钱,当儿子的一样没钱。明?明?家里不差钱,愣是比家中?下人还穷。 安父笑而不语。 他很?清楚,即便这事儿是有解决办法的,比如重新再求个庇佑,但?余家不会这么做的。二十四次的庇佑看似很?多,但?连安父都不能保证,余老爷子会不会中?途撂摊子不干了。即便确定这二十四次都能成?功,凭什么让一个小姑娘享受两?次? 余耀宗算是预约了一次的,可?他好歹也有投资价值。 再一个,从余族长愿意拿一次庇佑机会换取孙女的终身?幸福来看,他其?实很?疼孙女的。可?即便如此?,一次可?以,再来一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多说无?益,不如就这么着吧。 横竖都是自己选择的。 第一次的庇佑是长房的,第二次则是八房的。安父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搞的顺序,反正他也无?所谓,只要余家人自个儿不反对,他才懒得管呢。 八房这次就是给余八叔本人求的,他求发一笔财,最好是五百一千两?的那种,数目不少?但?也不会因为过多造成?代价太大。 这次依旧是成?功的,但?到目前为止,八房还没有完全?发财,因此?第三次庇佑什么时候开始,仍是个未知数。 让安卉惊讶的是,余八叔求财,折损的是寿数。 真·要钱不要命。 不过,安父认为只这么点?儿钱财,就算真的损了寿数也不会很?多的,可?能几天或者几个月。再说了,真要是到了年迈时,活九十还是活八十九,区别还真就不大。 余家不给力,钱大富又迟迟未归,钱管家倒是替主子来参加了乔迁宴,也送了礼金,看他那样子是想哭诉一场的,但?碍于这是安家的好日子,硬生生的憋住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钱大富是没按时回来,但?并不是彻底失踪了。 年前钱大富就派人送了口信回来,年后大概是正月十五前后,又通过官方的驿站送来了家信。具体写了啥,钱管家没说,但?既然?能写信回来,哪怕信上全?是坏消息,起码人还是安全?的。 眼?下不过才二月初,钱管家虽然?很?担心,但?确实不像上一次钱大富失踪那般慌乱了。 但?看钱管家那副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钱大富一定是摊上了什么事儿。 而且绝不是好事儿! 安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看着新店开张后迟迟没能做成?第一笔买卖,他肯定还是有些焦虑的。 这个兆头不好啊! 所以,他只能盼着老钱赶紧出事吧,既然?早晚都要摊上的,早点?儿暴雷大家都省心,是吧? 结果钱大富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倒是在开业后的第五天,安堂叔慌慌张张的来找安父了。 “哥,我?们东家人没了。” 一听这话,安父顿时面露喜色,他还记得当初余老爷子那活儿就是安堂叔介绍的:“咋样?你跟他推荐我?了?” 哪知,安堂叔却露出了苦笑:“哥,别开玩笑了,东家没了,少?东家要卖家业呢!” “啥意思?” 安父当然?知道安堂叔如今开的这个客栈并不是属于他本人的,而是从上一任客栈掌柜手里接过去的。确切的说,傅老太原本就在客栈里帮忙,安堂叔几乎也是在客栈里长大的,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因此?,当上一任掌柜决定回乡养老后,安堂叔就接过了客栈。 算下来,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客栈的东家,指的其?实是房东。安父对那个房东可?就一点?儿也不了解了,大概只知道那人原先也是昌平镇人,但?很?早以前就不住在昌平镇了。不过,人家有钱,在镇上还留下了不少?家业,有客栈也有其?他的铺面、房舍等等。 不过也因为对方有钱,安堂叔虽然?名义上是租客,实际上连东家的人都没见过。他每次交房租,都是对方派管事来到昌平镇,上门来收房租的。 在这之前,安堂叔对这个东家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东家从不涨租,从他盘下这个客栈一直到现在,房租多年未曾有变化。 谁知,一夕之间竟听说东家人没了,少?东家打算卖家业,还不是只卖一家,而是准备将整个昌平镇的房舍铺面全?都卖掉。 第036章 在安堂叔的解释下, 安父才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客栈的东家甚至不?是最近没?出事的, 具体过世?的时间, 连安堂叔也不?知道。毕竟,客栈只是那位过世?老东家名下的其中一份产业而已。就不?说?这家客栈了,哪怕把整个昌平镇所有的产业加一起, 只怕都?不?算什么。 也因此?,老东家过世?之时,压根就没?通知底下那些人。横竖家产都?由少东家继承了,在昌平镇的房舍店铺,包括附近乡下地头的几百亩田产, 仍是按着旧例来。租客知不?知道主家的事儿?, 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谁知,少东家会临时改了主意, 决定兜售昌平镇上的全部产业。 “……说?是年?前才起的念头,本来腊月里就要通知我们的, 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缘故,还是负责的管事想让我们过个好?年?,一直没?给消息。年?前,本来也是交租的日子,迟迟没?人过来收租, 我还纳闷来着。只是一直以来都?是东家派管事来收租的,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交租子,就这样拖到了现在。”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9节 安堂叔说?起这事儿?也是满心的懊恼。 其实这也怪不?着他,本来嘛, 收租就是应该房东上门收的,尤其他是从前任老板手里接过的客栈, 从头到尾就没?见过真正的东家。 当然,这放在安卉他们上辈子,确实有些不?太?合理。无论是房产还是店铺,一旦换了租客,那是必须跟房东重?新签订租赁合同的。二房主则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但搁在这个年?代?里,哪怕本朝的律法已经相当健全了,但租赁终究只是个小事儿?。像安父在购置房舍时,那是要跟原房主一起去县衙门里,在文?吏的见证下,签订买卖契约,并由官衙门盖上红戳子后,这桩买卖才算是正式完成了。 可?租赁真没?那么麻烦啊! 安堂叔在接手客栈时,是从上任老板处拿到了一份租赁契约,这也算是合理合法的。 等到那年?的年?底,大概是腊月上旬,东家就派了管事过来收下一年?的租金。安堂叔也是在对方上门收租时,跟他说?明了情况。对方表示知道了,收了房租后就离开?了。 一连七八年?时间过去了,每次都?是类似的情况。当然,来收租子的管事并不?一定是同一年?,但每次都?会带上主家的信物,表明身份。 况且,整个昌平镇像安堂叔这样的租客还有不?少,当周围处境相当的人都?做出同样举动的时候,身处在这个环境里的人,是不?可?能察觉到异样的。 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法子,还暗地里感谢东家厚道,多年?以来从未涨过租金。 谁知,年?前情况突然有了变化,到了腊月里,该上门收租的管事竟然没?来。 安堂叔也询问了其他人,大家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别看这些人好?像都?是生意人,但生意人跟生意人之间的差距那也是很大的。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跟安堂叔的情况相似,属于租赁了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可?能不?是很赚钱,但养家糊口?却是没?什么问题。 “我跟他们也商量过,想着可?能是东家那边年?前太?忙活了,没?能顾得上昌平镇这边。最后,我们决定把租金备好?,就放在身边,哪天?管事上门收租子了,立马能够给人家。” 不?然咋办呢?安堂叔连对方姓啥叫啥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他也是满脸的懊恼:“你说?我当初咋就不?多打听打听呢?这好?端端的……” 安父打断道:“别后悔了,先?说?眼前的事儿?。他们说?要卖掉客栈,卖多少?买家找好?了吗?如今都?二月里了,房租怎么算?” “房租不?收了,限我们这个月搬离。”安堂叔抹了一把脸,“其它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去打听。别的不?说?,咱们镇上根本就没?人能一口?气吃下那么多的铺面,更别说?还有乡下的田产了。” “好?,我再去打听打听。” 眼见安堂叔要走,安父赶紧叫住他:“打听清楚了,卖多少钱,如果是急着出手,价格不?可?能很贵的,可?能会远低于市场价。如果比市场价低了两成,你可?以考虑买下来。钱不?凑手,我这儿?有。” “哥……行,我仔细打听清楚了!” 安堂叔来时满脸的慌乱,走时倒是有了些底气。想起家中的老娘,还有怀孕即将?临盆的妻子,他必须撑起这个家。 刚才,安堂叔过来时,安卉也是在前头的,只是看老爹和堂叔在谈论正事儿?,她才一直没?吭声。眼见堂叔走了,她才狐疑的看向?她爹:“像这种随意撕毁契约,合法吗?” “哪有什么契约。”安父毕竟接触的人更多一些,自是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就拿咱们之前租的半拉小院子来说?,不?过就是找个中人做为见证,立个字据而已。可?字据里写的只是每个月的租金要多少,没?有详细的写清楚违约赔偿。说?白了,要是哪天?房东老太?太?把咱俩赶走,也照样没?地儿?说?理去。” “这么夸张?” “那可?不??再说?了,不?是还饶了两个月的房租吗?这年?头,房东只要没?坑租客的钱,就算今天?晚上突然告诉你,明个儿?天?一亮立马走人,那你也没?办法。” 安父说?的当然有些夸张了,而且这只是适用于普通的房舍或者做小买卖的铺面。假如是县城里那些开?大酒楼的,人家还是很精明的,会提前做些防范,譬如多花钱去官衙门盖红戳子。 预防的措施是肯定有的,就看你有没?有提前做了。 但很显然,安堂叔什么都?没?有做。像他这样的情况,就算告到县衙门,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如今,只能看对方出价多少了。 像这种急售的房产,按理说?肯定是低于市价的。之前房东老太?太?为了给她儿?子凑路费,也是想用低价卖掉半拉小院的。只是,房东老太?太?人好?,提前大半年?跟安父打了招呼,并且愿意优先?卖给安父。当然,最后买卖是没?成,不?过结局还是好?的。 等于说?,像这类情况,结果怎样得看房东的良心了。 …… 没?过几天?,安卉就知道那位少东家没?心了。 也不?是对方故意为难或者别的什么问题,而是对方打包出售了昌平镇以及附近乡下地头的全部产业。 给的价格还是相当公正的,一共一千二百两银子,其中八百两是用于购买田产的。 昌平镇附近有不?少肥沃的农田,而在这个年?代?里,田产的价值是要高过于房产的。也就是说?,宅基地不?值钱,能产粮食的田产才是真的值钱。 上等肥沃农田,二十两银子一亩还是有价无市,偶尔出现在市场上,也会被人立刻购入。对方一口?气出售了四百二十亩的田产,当然不?可?能所有都?是上等的,但总得来说?,都?还是相当不?错的。 八百两银子购买四百二十亩的好?田,怎么看都?是良心价。 至于镇上的这些房产铺子,包括安堂叔的客栈在内,一共有十余个。有大有小,有地段好?的也有地段差的。 但不?管怎么说?,四百两银子买这些是绝对划算的。 要知道,当初房东老太?太?想卖她的半拉院子,也需要二十两银子呢。 可?问题是,单看都?是合算的,合在一起,一共一千二百两银子,谁出得起?反正安父是没?钱的。 有钱他也不?会一口?气买下那么多产业的,他是个风水先?生,不?是来古代?玩大富翁游戏的! 在情况愈发明了之后,安堂叔面无死灰。 其实这几年?他也是攒下了一些钱的,但因为去年?娶了媳妇儿?的缘故,又是修缮了客栈,又是置办了聘礼,之后他媳妇儿?还怀了身孕,眼瞅着孩子就要出生了,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了。 也因此?,积蓄还是有的,但数目真的不?多。 本想着这家客栈市价可?能值一百两银子,东家急售肯定得折价,自己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再跟安父借一些钱,还是可?能买下来的。 结果却是一千两百两银子…… “有没?有想过找人凑?”安父确信东家那边是真的急需用钱,要不?然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甚至他推测,昌平镇只是东家的其中一部分产业,可?能早在年?前,东家就已经兜售了其他地方的产业,这绝对是出大事了。 他只可?惜联络不?上那些人,不?然这单绝对血赚。 “来不?及了,东家已经找到买主了。”安堂叔绝望极了,“大夫说?,我媳妇儿?下个月就要生了,这档口?我也不?可?能去找东家,怎么办啊……” 安父面露诧异。 早先?他还觉得,昌平镇上不?可?能有人吃得下这么大的单子,结果对方已经成交了?再一想,他大概明白了。 那位东家的身份地位,可?能是远超他们想象的。这根本就不?是准备出售家业通知租客,而是一切办妥之后,才打发他们离开?的。至于中间损失的租金,也没?打算要了。 说?白了,对方就没?把安堂叔这些小租客看在眼里。 ……怎么办?更心动了。 “先?把你媳妇儿?安置下来。”安父定了定神,把满脑子的挥着小翅膀的金锭银锭先?抛到脑后,让安卉看着铺面,自个儿?则拽着安堂叔回去,“我和小卉原先?住的那个小院子,应该没?那么快重?新租出去。我陪你回去,跟老太?太?商量一下,正好?那里的东西也都?是齐的,把行李搬过去就能住人了。” 安堂叔本来都?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主要是他本身也才二十多岁,哪怕这几年?在镇上做着买卖,可?他那个客栈特别小,档次也很低,接待的都?是一些普通小老百姓。 真就是属于糊口?的买卖啊!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发状况,他根本就无力招架。 好?在,安父最近没?出远门,领着他先?去找了房东老太?太?。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街面上发生的事儿?,一听安父的说?辞,立马转身去找钥匙,让他们先?搬过来,旁的事儿?都?好?商量。 花了半天?工夫,客栈那边的私人物品被搬了回来,人也先?安置妥当了。 至于客栈里的其他东西,要搬也是可?以的,但除非再做客栈买卖,不?然那些东西也没?啥用。负责处理这些事儿?的管事倒也厚道,明确的表示,按照东家的说?法,等新东家过来后,会贴补原先?的租客一笔钱,如果没?有贴补,可?以把东西都?拉走。 甚至管事还说?,如果新东家没?打算自个儿?做买卖,仍然可?以把店铺租给原先?的租客,但这个他没?办法给予保证。 不?管怎么说?,退路还是要找好?的。 在安顿到小院子里后,安堂叔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发生被人扫地出门的情况了。他本人是无所谓,但他母亲年?事已高,妻子更是身怀六甲,尤其如今才二月中旬,天?还冷着呢,真要是流落街头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安父安慰他:“往好?了想,万一新东家只是置办产业没?打算自个儿?做买卖呢?再说?了,昌平镇还有很多铺面,到时候再租个铺子,重?新把买卖操持起来也是可?以的。没?了他张屠夫,咱们还能吃带毛猪?” “我知道了,哥。” 眼见儿?子被安抚住了,傅老太?很快也打起了精神来。 正好?,安家原本居住的小院子,她也是熟悉得很。以前她就没?少在这里的灶屋折腾安卉呢,加上安家搬走时,像大铁锅这种笨重?的东西都?没?搬走,她又把客栈灶屋里的锅碗瓢盆都?搬过来了,立马撸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在几天?里,虽说?时间不?长,但大家也都?是饱受煎熬。那种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感觉,颇有些像她当年?带着年?幼的儿?子和不?多的行李,跑到昌平镇来求生的感觉。 不?过,非要说?的话,再难还能难过那时候吗?她年?岁也不?是很大,儿?子还不?到三十,儿?媳妇也快要生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母子俩打起精神后,余氏面上的惊惶也没?了,横竖她本来就是个软性子,听丈夫和婆婆的总归不?会错的。再说?了,她下个月就要临盆了,确实不?用想那么多。 安顿好?堂弟一家人之后,安父转身离开?小巷子。 没?曾想,在快走到巷子口?时,却看到一群闲得腚疼的大娘婶子在那儿?瞎逼逼。说?的就是眼前的事儿?,毕竟再没?有什么比身边发生的狗血事情更有吸引力了。 而打头说?闲话的,就是田大娘。 田大娘是面朝巷子口?背对着巷子的,因此?没?看到安父从巷子里走出来。 “我那个侄孙女哟,那就是个没?福气的!当初我咋说?来着?哎哟,就算是我娘家人,我也要说?实话。那会儿?我是想把她说?给安卉她爹的!你们想想啊,安家就这么一个小闺女,都?那么大了,十几岁了!这不?是转眼就要出门子吗?她要是嫁过去了,家业不?都?是她的吗?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肯定不?乐意嫁给带孩子的鳏夫。一进门就当后娘啊?那后娘是好?当的?” “难当就难当啊!安卉都?多大了,忍两年?不?成吗?再说?了,换你你是愿意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对着干,还是跟那个难缠的傅老太?对着干?闺女是可?以嫁出去的,婆婆才是要了老命了!” “对对,小卉那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哄哄又不?难。那老太?太?才是真麻烦!” 田大娘的朋友当然是跟她年?岁相仿之人,几乎没?一个人年?轻时候没?受过婆婆的气。很多人都?是在婆婆手底下过了几十年?苦日子的,还有倒霉的,是既有极品婆婆又有难缠小姑子的。这么一看,安卉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确实没?啥了。 关键她看起来傻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其中最感概的还是田大娘的娘家侄孙女。 安父去年?置办了新房舍一事,街坊邻里那可?是太?清楚了。房舍还在建造时,就有不?少人跑去看过。而在月初的乔迁宴上,安父本着生意人的习惯,也是邀请了街坊邻里去赴宴的。 对比一下安父和安堂叔,几个老婆子吧唧着嘴,哼哼唧唧的表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正巧听了个全场的安父:…… 他突然重?重?的咳嗽一声,惊得那几人几乎原地跳起来,随后他怪叫一声:“田大娘!你家是不?是出事了?” 田大娘本来就受到了惊吓,再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大变:“啥?啥事儿??我家没?事儿?啊?” “没?事儿??可?我看你印堂发黑,明显就是不?太?对啊!我仔细看看……哎哟,这肯定是出大事了,我瞅着比钱大富当初还要可?怕。你有麻烦了,你家即将?大祸临头!” 几乎话音刚落,原本簇拥着田大娘的另外几个大娘婶子,就跟触了电一样,飞快的跳了开?去。 就不?说?田大娘了,连安父见状都?愣了愣。 “这啥意思?不?是啊,她印堂发黑,是她出事,或者她家里出事,这玩意儿?又不?是传染病,还带传染的啊?” 另一位大娘颤颤巍巍的道:“还会传人啊?” 没?等安父开?口?,几人已经作鸟雀散,在飞快逃离的同时,还隐约听到她们在说?,要传人啊,别跟着一起倒霉了,得赶紧避开?一点。 安父无言以对。 这可?真是现实版的塑料闺蜜情啊,真没?看出来刚才她们还聊得如此?欢腾。 “安大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你不?会是哄我的吧?”田大娘猛的醒悟过来,这主要是因为她真不?觉得自家能出什么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0节 安父心说?你猜对了,可?惜没?奖励。 但为了避免挨打以及让她多担心两天?,安父猛的拉下脸子:“既然田大娘不?愿意信我,又何必询问我?倒显得我上赶着骗人,告辞!” 溜了溜了,赶紧溜了。 要不?怎么说?凑巧呢,前阵子安父还觉得没?人给他买卖,这不?买卖就来了。而且还是个性急的,在店铺那边没?找着人,居然直奔巷子来了。 余耀宗从马车上跳下来,立马给安父作揖:“我是听令爱说?,您来这边了。大师,我有要事同你说?。” 安父给了他一个来得正好?的眼神:“你姑刚还质疑我的能耐呢。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骗子。” 姑? 顺着安父的目光,余耀宗看向?了田大娘。 他当然认识田大娘,还因为之前安父上眼药一事,跟自己的父兄提过这个人,大意是以后不?用往来了,包括族长那边他也打过了招呼。这事儿?并不?难,毕竟本身就不?是一支的,只能说?是同一个祖宗。再说?了,这年?头女子一旦出嫁了,跟娘家逐渐没?了来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本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没?曾想还有后续。 余耀宗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后,正了正神色对安父拱手道歉:“不?过是个无知老妪,大师何必在意?权当她不?存在便是了。” “无知老妪?这话我赞同。”安父点了点头,“行吧,去那边茶馆坐一下。” 这是同意了两人私下见面说?事。 当下,余耀宗恭恭敬敬的让安父先?请,随后快步跟上。 田大娘又气又急,心下还惧怕得很。安父早就不?是两年?前刚搬来时候的外来户了,他在昌平镇上已经是很有名气了,也被证实确实有些手段。被这样的人指着鼻子说?印堂发黑,她没?被直接吓死都?算心理强大了。 然而,眼下她也没?办法直接追上去问,看余耀宗那模样,明显是有要紧事情相商的,她上前非但讨不?了好?,说?不?准还能被娘家人记恨。 可?不?问个清楚明白,她也没?法安心啊!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田大娘急急返身回家问儿?媳妇:“你不?是说?傅老太?婆他们搬到了安家原本住的院子里吗?是吗?对对,肯定是,不?然安大师也不?会从巷子里出来。” 说?罢,不?等儿?媳妇反应过来,她就收拢了一篮子鸡蛋并一些其他食材,跑到了安家原先?住的院门口?:“老姐姐,我来看你了……” 第037章 像“印堂发黑”这种话, 搁在安父上?辈子?,那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笑话了, 而是网上?流行的梗了。 安父是真没想到, 田大娘平日里对他不咋尊重,但?私底下却将他的话当了真。 却说田大娘,提着?一堆她认为的好东西, 着?急上?火的去了那半拉小院里。她去的时候,傅老太?正在灶屋里忙活着?准备饭菜,她儿媳妇下个月就要?临盆了,灶屋里火烧火燎的,哪怕是冬日里好了, 油烟的味道也不好闻, 因此她只让儿媳妇在屋里歇着?。 傅老太?甚至还特地叮嘱了,不让儿媳妇收拾屋子?, 免得磕磕碰碰的出现什?么?意外。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上?了年岁的, 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迷信思想的。傅老太?也是如此,她信奉的还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本来,客栈租约到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做买卖的, 除非你用?的是自?家的房舍, 不然房东哪天出了幺蛾子?,你也没法子?呢。哪怕是她遇到的都算是好的了,人家起码没在过年前直接让他们离开, 又给了时间又免去了这两个月的租金,之后也承诺了会优先让他们租赁。真要?是摊上?那种缺德冒泡的, 卡在大年三十让人离开,你能咋样? 比起这事?儿,傅老太?更担心的是儿媳妇的身子?骨。在她看来,客栈没了还可以再从头来过,万一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出了啥闪失,那才是悔之晚矣。 也因此,从得知客栈被卖掉后,她就一直让儿子?出面到处打听消息,本人则始终守在儿媳妇跟前。 一方面是让儿子?历练一下,像这种意外说不准以后还会发生,另一方面也是怕儿媳妇年纪轻没经历过事?情,被吓到了影响身子?骨就不好了。 除此之外,傅老太?还小心翼翼的避免其他人接触到她儿媳妇,生怕某些不好听的话入了耳。 这种事?情她可是太?有经验了。 在很多年以前,她男人刚没了的时候,自?家的条件其实还是可以的,反正温饱绝对没问题,甚至当时的家底足够她和儿子?三五年的吃喝用?度了,压根就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现实却是,婆家的娘家的各种亲朋好友,甚至有好多人她根本就不认识的。这些人就跟闲得腚疼一样,见天的跑到她家里来。 要?说真是安慰也就罢了,傅老太?自?诩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可关键是,人家压根就不是来安慰她的,而是单纯的凑热闹看戏来的。 这个说,你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那个说,可怜的孩子?才这么?一点儿大就没了爹,这命可真差。 就这些都算是说得比较委婉的了,还有更多的人说得直截了当,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们母子?俩以后可有苦头吃了,你们下半辈子?完蛋了…… 傅老太?为啥会有暴脾气?这好好说话有人听,她干嘛非要?冒火骂人?还不是说人话人不听,那就不好意思了。 从这会儿往以前看,她倒是淡定了。 日子?嘛,肯定是能过下去的,无非就是过得好过得差罢了。可总有人自?个儿的日子?过不好,非要?从别人身上?找优越感,就仿佛告诉自?己,看吧,咱也不是过得最差的。 问题是,傅老太?觉得她自?个儿是看得透的,但?她儿媳妇年岁还轻呢,再加上?女?子?怀着?身子?,本来就特别容易想多。万一真把那些流言蜚语给听进去了,伤了身子?怎么?办? 于是,当田大娘过去时,傅老太?瞬间心中警铃大作,连锅里的饭菜也不管了,直接抄着?大炒勺就冲了出来。 “你来干嘛?” 田大娘被唬了一跳,手里装着?鸡蛋的篮子?都差点儿脱手了:“我来看看你啊!老姐姐……” “看我?得了吧,咱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你啥德行还用?得着?我说?非要?说坏心眼,你可能是真没有,可要?说好心,省省吧!平常你爱嚼舌根,说那东家长西家短的,我也懒得管。可我儿媳妇如今怀着?身子?呢,你要?是敢在她面前叨逼这个叨逼那个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儿媳妇是我娘家侄孙女?啊!我害她干嘛?”田大娘差点儿就要?喊冤了,她又没毛病,干嘛要?跟自?己的娘家人过不去? 然而,傅老太?半点儿不信:“你是不会故意害她,可有些话你说着?是痛快了,别人听着?可不舒服了。我干嘛要?让你痛快,让自?家人不舒坦?呸!你给我走!走走走!” “我是来给你送鸡蛋的!” “犯不上?!我家还没穷到这地步!” 傅老太?也不是说着?玩的,她边说边把手里的大炒勺挥舞得飒飒生风,加上?她原本体格就要?比田大娘更壮实一些,愣是逼得田大娘连连往后退。 这档口,安堂叔也扶着?媳妇儿出来了:“这是干什?么??” “大妮啊!姑奶奶来看你了!”田大娘忙跟侄孙女?打招呼。 她这个举动可算是彻底点炸了傅老太?,本来傅老太?只是拿大炒勺吓唬人,现在真就直接招呼上?去了:“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顶好这附近一片人家,家家户户都不如你,你就高兴就嘚瑟了!你走!我家不用?你来看笑话!” 虽然大炒勺严格来说真不能算是一样兵器,但?一下下招呼过去,田大娘也是真的招架不住。 当下,田大娘被打得抱头鼠窜,偏她还惦记着?手里篮子?里装的鸡蛋,生怕鸡蛋给打碎了,一面护着?一面逃窜,最终就这样被轰出了院门。 傅老太?站在院门前,一手挥舞着?大炒勺,一手怒指田大娘:“你个天杀的老婆娘!我们东家人没了,家里遇到坎儿要?卖家产,已?经很可怜了,我们不怪东家,可我家也难啊!我儿媳妇下个月就要?生了,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个落脚处,今个儿刚搬过来,你就上?门来找事?儿!” “街坊邻里来评评理啊!我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娶了儿媳妇,眼瞅着?马上?就要?抱上?大孙子?了,这个人……就是这个臭婆娘!她不让我们家好过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巷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 而酷爱看热闹的人里面,有不少还是田大娘的老姐妹。她那些老姐妹刚一哄而散,背着?她嚼舌根说她马上?就要?倒大霉了,转眼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又一拥而上?,两眼放光的看着?最新上?台的好戏。 田大娘喜欢看戏,但?她不喜欢自?个儿唱戏啊! 眼瞅着?傅老太?嗷嗷叫着?吼了半巷子?的人过来看热闹,她本能的就想躲开点儿。但?凑热闹的人已?经过来了,将她俩团团围住,小巷子?一共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想跑也没地儿跑呢。 见观众已?经到齐了,傅老太?愈发卖力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就她家出的这桩事?儿,街坊邻里都好奇着?呢,与其隔三差五的有人上?门打听消息,还不如一口气都给说了,正好让其他人也知道知道她的臭脾气。 傅老太?做到了! 毕竟田大娘真的就只是一个长舌妇,给她发挥的空间,她当然可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人是非。可真要?是把戏台子?打起来,两人一对一的吵架撕逼,她还真就不是傅老太?的对手。 段位就不同?啊! 最重要?的是,田大娘真不是来吵架的,她是想让傅老太?当个中人,好帮着?问问,她印堂发黑的事?情有没有破解之法。 结果,连问题都没问,她就凉了。 在其他街坊的调解之下,傅老太?最终放过了田大娘,但?她提出一个要?求,不准田大娘再度登门拜访,什?么?理由都不要?找,她不想听也完全不相?信这个人嘴里说的话! 本来,都是街坊倒也没必要?说的那么?武断,但?考虑到傅老太?的儿媳妇确实到了关键时候,真要?有个闪失,人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田大娘不得不答应下来,还是当着?其他街坊的面答应的。 她灰溜溜的拎着?篮子?走了。 赶走了讨厌的人,并且还起到了一定的杀鸡儆猴效果,傅老太?心满意足的关上?院门继续回去做饭了。就是在面对一锅炒糊了的菜时,她忍不住又问候了田大娘。 这两边算是消停了下来,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骂架还会引起旁的事?儿。 那不是…… 安父前不久刚说了田大娘印堂发黑,转头傅老太?就跟她吵翻了天。这要?是脑洞不怎么?大的人,只会联想到这就是田大娘的麻烦。但?假如再往深处想想呢? 两个老太?太?吵嘴算得了什?么??这街坊邻里的,拌个嘴可太?正常了,再说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不至于直接上?升到印堂发黑吧? 田大娘最要?好的几个老姐妹凑在一起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最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印堂发黑绝对是真的,倒霉催也是会传人的。不然为什?么?傅老太?宁可大吵一架也绝对不让田大娘登门呢?因为田大娘印堂发黑,让她上?门会连累自?家人倒霉的! 再发散一下思维,傅老太?是什?么?人? 她儿子?跟安父是堂兄弟! 好家伙,她肯定是提前从安父那里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所以一看到田大娘就炸了! 那几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大娘婶子?,还不是光说就把结论下了的。她们用?抓阄的方式,抽出了一个倒霉蛋,让人去找田大娘问问情况,问她到底是为啥要?去找傅老太?的。 问到了吗? 当然啊! 田大娘正愁没处倒苦水呢,再说来找她说话的又是往日聊得很好的老姐妹,她没有丁点儿防备的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当然,像这种诉苦肯定是夹杂私货的。她着?重说了自?己是带着?东西上?门求和的,还强调了自?己没有半点儿挑衅的举动,都是傅老太?一个人的错! 于是,她的老姐妹就知道了。 知道她才刚进了人家的院子?,就被傅老太?赶了出来,据说态度非常恶劣,真的就跟点炸了一样,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 这已?经不是石锤了,是天雷地动千锤百炼无敌金刚锤! 才过了两天,田大娘就发现自?己成了附近这一片,最不招人待见的人了。 为什?么?啊?!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安大师的话是对的,她果然印堂发黑,要?不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呢?所以,还是得找破解之法。 这一次,她不敢拿什?么?鸡蛋了,而是咬牙揣上?了一贯钱,急吼吼的冲到了安氏殡葬铺。 “小卉啊……” 安卉猛的一个激灵:“啥?田大娘啊!” 她想起来了,前两天老爹刚跟她说过忽悠田大娘的事?儿,再一看这位神?情憔悴,她顿时玩心大起:“田大娘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1节 田大娘猛的立住,面露惊恐:“我怎么?了?” “我认为你今天身上?有卦。”安卉努力摆出一副神?棍的模样,满脸严肃的道,“别怕,让我看看你的手。” 这能不怕吗? 但?好像也不能拒绝。 田大娘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老老实实的把两只手都伸了出去,手心朝上?让安卉看。 安卉她哪里会看这玩意儿啊?安父都不会看手相?的,玄学的范畴十分之广,风水学和手相?学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过问题不大,哪个熊孩子?没在学生时代跟同?学一起玩看手相?的游戏呢?别说看手相?了,安卉还会看星座呢,她还用?星座算过姻缘,得出的结论是,她跟她男神?前世今生乃至来世都没有缘分。 没缘分就对了! 所以她也是很有本事?的。 当下,安卉轻咳一声:“你夜晚无法安眠。” 田大娘猛点头:“对对,我都有两天没睡好了。”谁听到安父铁口直断的说印堂发黑,都睡不好的! “你有一个梦魇。”安卉边说边回忆,但?是后面的歌词是啥来着??她记不得了。 不过没关系,记不住歌词可以现编。 正当安卉决定现编一些来忽悠田大娘时,后者突然醒悟了:“小卉你爹呢?安大师不在吗?” “我爹去南山村了啊!”安卉突然被打断了,这下编不出来了,她索性放弃了,“我学艺不精,只看到了大娘你有一个梦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你的床边……没了,我就只能看到这些。” 田大娘陷入了呆滞之中。 有什?么?比说半截话更吓人的? 好在,安卉还是安慰了她:“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要?淡定,淡定……要?不你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什?么?的。” “我有钱,我带了钱来的!”得了提醒,田大娘慌忙把怀里已?经捂热乎的一贯钱拿了出来。 那安卉肯定不能收啊!这不成诈骗了吗?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去捐点儿香火钱吧,跟菩萨求个平安吧。” 多好的建议呢,安卉觉得自?己真棒,还给寺庙引流了。没曾想,她这话一出口,田大娘就猛的哆嗦了一下,面无死灰。 好半晌,她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安大师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求求安大师帮我看一下吧。” “我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天知道余家那边又在折腾啥。” “那、那我等着?他,等着?……我不去庙里。”田大娘撂下这话后,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安卉本来真的没多想,她纯粹就是忽悠人玩的。 可眼瞅着?田大娘仓皇而逃,加上?安氏殡葬铺的生意实在是太?冷清了,一个客人都没有,没事?可做的安卉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本人其实也不信佛,尽管以前凑热闹去过一些佛教?圣地,但?心态上?还是抱着?旅游的想法。在她看来,信或者不信,又不妨碍去寺庙的,只要?遵守当地的规矩,哪怕不行佛的,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嘛。 什?么?人或者什?么?情况才会这么?抗拒去寺庙? 安卉苦思冥想了好半天,赶在太?阳落山前,她有了答案! 根据她的合理推测,正确答案就是: ——田大娘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第038章 对于安卉来说, 田大娘真的只是一个过客,不就是个以前的街坊邻居吗?别?说安家都已经搬离原先住的小巷子了, 就算还在, 谁还没些邻居呢? 这事儿压根就没在安卉心里停留多久,在确定今个儿不会?再来客人后,她跟她那个看门的老大哥打了个招呼, 就跑出去买吃的了。 开了铺子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安家如今住的地方,要比原先那边更靠近闹市区。只要拐过一个弯儿,外头就是大街了,卖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各种吃的喝的。 还有个便利就是, 安卉认识的两个小伙伴,都住在这附近。 姜三娘就不用?说了, 她家那个小杂货铺,距离安氏殡葬铺仅有二十米的距离, 属于喊一嗓子就能听到的。 周六福家稍微远了一些,但也就二三百米的距离而已。 安卉先跑到姜家杂货铺喊了小伙伴出来玩,又跟姜三娘一起跑去找周六福。 快到傍晚了,肉铺里只剩下了一些边边角角的零碎。这主?要是这年头的人们习惯了赶早市,无论是买菜买肉, 都喜欢一大清早就出来买。因此, 菜市场最热闹的就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反而到了傍晚只有零散的顾客,和所?剩无几的食材。 不过, 安卉也不会?跑来买肉的,她是来喊周六福晚上一起来她家吃锅子。 自?打过年那会?儿, 吃上了铜炉火锅后,安卉就爱上了这滋味。 原本,那铜炉火锅是跟酒楼那边借来的,她用?得好,就让安父去跟人家买下来。不过,安父还是觉得这玩意?儿略有些危险,而且使用?起来并不是那么得方便。也因此,托人从县城里买了个更方便的。 简单的说,就是火锅和炉子是分开的,底下是个铜制的烤炉,上面搁着锅子,看起来很像是电磁炉火锅,确实要比原先那种有着小烟囱的要方便许多。 那铜炉火锅都买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的。 安卉抓紧时间,趁着天还没转热,赶紧呼朋唤友的吃起来。本来她是想喊傅奶奶他们的,但考虑到安堂婶很快就要临盆了,两家离得也略远了一些,确实不太方便。于是,她就将目标瞄准了小伙伴们。 周六福在吃的方面特别?有见解,哪怕只是简单的涮个锅子,她也是说得头头是道。早先吃个饺子沾个酱,她都能配出格外诱人的蘸酱来。等涮火锅时,各种配料都是她提供的,她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卖好吃的店,顾客不吃她来吃。 “开!我到时候一定去光顾!”安卉觉得完全没毛病,十来岁的小姑娘谈论的就该是事业,而不是想着啥时候嫁人。 没错,这说的就是姜三娘。 姜三娘其实也是被家里人洗脑的,她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并且还都是刚满十五岁就嫁出去的。她跟安卉一样?大,今年都十三岁了,假如真按着姐姐们的旧例,确实也快了,起码这会?儿应该开始相看了。 万幸的是,她是家里的小闺女,哪怕底下还有个弟弟,但她弟弟的年岁还太小了。家里似乎不着急给她说亲事,她也乐得如此。 两个姐姐嫁得也不算远,算起来还都挺好的,可饶是如此,当人媳妇儿和在家里当闺女,肯定是两个样?子。姜三娘见得多了,也听姐姐们说过一些事儿,因此巴不得家里晚点儿给她说亲。 这时候她就很羡慕安卉和周六福。 “小卉你就好了,我奶奶说,你爹不打算把你嫁出去,那肯定就是想找个上门女婿。六福也好啊,她有五个哥哥,回头谁敢欺负她,五个哥哥往那儿站一排,吓都吓死了。” 安卉和周六福面面相觑,前者想着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后者则更无法理解,毕竟眼?前都是好吃的,咋会?想到别?的呢? 有什?么事儿能比吃火锅更重要的? 没有!完全不存在的! 等安父略晚一些时候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仨小丫头片子,围着铜炉火锅,吃得满脸油光。 啧啧,他在外头打拼,傻闺女在家里吃吃喝喝! 要怎么说呢?他突然就理解老钱同志了。 话说回来,老钱人呢? 这话问得就很好,但老钱就是没消息。 考虑到县城那边也确实没人过来求救,安父还是很淡定的。其具体的表现方式是,每天早上醒来给老钱算一下,确认人还带气。等晚上睡觉前再算一下,嗯,还没凉。 就很安心。 只这般,安父安心的过了两日。期间,也跟安卉交流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在得知田大娘自?从被他吓唬后,已经好几宿没睡好了,甚至忍不住带着钱来找他时,安父乐得多吃了一碗饭。 不过,他也跟安卉一样?,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哪怕知道了田大娘不愿意?去寺庙里拜拜,但…… 这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儿吧? 反正问题不大! 才这么想着,到了二月底,突然出了一桩大事。 尽管临近开春,但眼?下日头还是比较短的,太阳落山早,除了那些做生意?的人家外,多数普通老百姓都会?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先把晚饭给吃了。也就是说,在这个年代里,大多数人是真的秉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正常作息。 田家也不例外。 却说田家儿媳妇要比安堂婶早了两个月查出有孕来,那会?儿田大娘还曾显摆过。怀得早自?然生得也早,田家儿媳妇在正月里生下了一个大胖闺女,她最近都将时间和精力花在了这个小闺女身?上。 在田家,田大娘的男人和儿子是每天都要出门做事的,他们就像这个年代最普通的人家一般,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父子俩负责赚钱养家糊口,家里两个女人则做家务、带孩子。 他们一家倒是挺好的,田大娘的孙子已经不小了,平常不用?人一直盯着,时常跟附近人家的孩子们玩作一团,到点就会?回家吃饭。 谁知,这天晚饭已经做好了,田家的大孙子就一直没回家。眼?瞅着天色都暗了下来,田家几个大人赶紧出门寻找,还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有没有见过他们家的孩子。 答案当然是没有。 找了一圈,等天色彻底昏暗时,大家才惊觉不妙。 因为之前并没有发生过家里人打骂孩子,孩子赌气离家出走也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了。 田大娘猛的就想起来了,想起安父说自?己印堂发黑,即将有一劫! 她大哭着往安氏殡葬铺跑去:“安大师救命啊!救命啊!” 安家父女俩还真就没睡得那么早,他俩都不是那种舍不得点油灯的人,再说眼?下也还没到深夜。 听着外头的大哭声,尽管具体说了些啥听不清楚,但起码是哭声没错的。 于是,安父就觉得生意?上门了。 结果?打开门一看,再略一问,他直接傻了。 ……他现在说自?己之前是在忽悠人,还有人信吗? 安父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崩了人设。他只回屋拿了寻龙尺,甭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帮着把孩子找到才行。 同样?懵圈的人还是安卉,她迷茫极了,但上辈子深入骨髓的法制教育让她瞬间醒悟:“报警啊!……啊不是,报官呢!孩子丢了要立马报官!” “是这个道理。”安父也觉得没错,虽然他对脑子有包的县太爷很有意?见,但县太爷只是脑子不太好,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哪知,田大娘断然拒绝:“不要报官……安大师,你不是说我印堂发黑吗?你帮我破解了就好啊!” 安父也想帮她破解,但金手指没给他开这个功能呢! “先找人。”安父含糊的应付过去,带上寻龙尺去了田家那边。 此时的田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不光街坊邻里聚集在了田家外面,他们家里头还传来阵阵婴儿的哭闹声。 田大娘边哭边解释说,因为她儿媳妇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婴儿,就没能顾得上旁的事儿,连大孙子是啥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安父再度傻眼?:“你不知道你孙子是啥时候丢的?那你上次看到你孙子是啥时候?” “早、早上。我孙子吃过早饭就跑出去玩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2节 “跟谁玩啊?你们起码要确定一下,孩子丢了多久啊!”虽然上一次寻找钱大富时,寻龙尺也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人家钱大富起码兜兜转转的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可孩子一旦被拐走,怎么可能还会?待在原地等待? 时间越久,走得越远,寻找的难度也就越大。 田大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逼急了又开始大哭,央求安父给个破解之法。 安父:…… 破解个鬼哟!那是他编的! 实在是跟这人扯不清楚,安父选择从田家开始寻人。 问题是,田家那大孙子从出生那一天就待在这里,巷子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安父走来走去,愣是没走出这一片。偏生,天色已晚,再接着找,那是连路都看不清楚的。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先行回家,等天亮以后再继续找人。 然而,寻人却没这般容易,次日天明后,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寻找队伍里,包括安父也查到了孩子是往西南方向走的,但那边却有一条湍急的河流。 找了一整天无果?的田大娘突然跌坐在地,歇斯底里的开始大哭:“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老天爷啊,你倒是报应在我身?上,别?害我家大孙子啊!!” 第039章 早在数日之前, 田大娘就已经在安卉跟前暴露了她不?想去?寺庙的想法,但安卉真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 很多人都是有怪癖的, 至于宅家一族和终极社?恐,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等安父也意识到时,他却认为应该先把孩子找到再说, 也没?深究这事儿。 可眼下,田大娘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爆了。 老?天爷的报应? 能够说出这些话的,还能不?是做了亏心事儿? 一时间,那些主动前来帮忙找孩子的人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都是围绕着“报应”来说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正常来说, 自家的孩子丢了,骂拍花子的祖宗十?八代都不?奇怪, 哪儿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不?过片刻工夫,田大娘就被众人盖了戳,不?少人笃笃定的表示,她曾经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才会丢了孩子。 安父听得一头黑线。 “行了, 赶紧去?县城报官吧。都什么时候了, 还扯这些有的没?的。” 可安父的话音刚落,就见田大娘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劈, 随后猛的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的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事发突然, 加上刚才其他人都凑在一起讨论?这事儿,田大娘的身边是出现了一大圈真空地带的。以至于她突然发疯,根本就没?人上前拦住她。等有人从?惊愕中?缓过来时,她已经冲出去?很远了。 田大娘的男人和儿子也在现场,见状两人很快追了上去?,其他看?客则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毕竟田大娘这模样看?起来挺渗人的。 安父再度大声喊道:“报官啊!……算了,我去?一趟县城吧。” 上辈子深入人心的法制教育影响了安父,让他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首要任务肯定是报官。但之前他是真没?办法,寻龙尺需要他本人来操作,假如运气好一些,田家大孙子被拐的时间尚短,还真就是能寻回?来的。所?以,他虽然再三要求去?报官,但本人并未有所?行动。 可眼下,横竖寻龙尺没?法找到孩子,他又使唤不?动其他人,索性决定亲自跑一趟。 哪知,来帮衬的人却提醒他,他是没?资格报官的。 “什么?” “孩子丢了,得父母去?报官,他爷奶也可以,其他亲眷也成。可安大师你不?行的,你跟那孩子非亲非故的,就算去?县衙门报了案,他们也不?会管的。” 安父愣住了。 虽说穿越到这个年代许久了,他也尽可能的去?了解过此时的律法,但肯定没?那么详细的。尤其像这种情况,真的是完全?没?遇到过。 好在,经过了这两日工夫,田家其他的亲眷也陆续闻讯赶来,其中?一个看?起来挺有派头的,听说是田大娘男人的堂兄,在他的厉声呵斥下,田家终于派人去?报案了。 然而此时,距离孩子失踪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县太爷肯定不?会亲自赶来的,几个衙役快马加鞭的赶来,在询问完了田家的情况后,又对附近的街坊邻里进行了多次问询。大家伙儿倒都是很配合的,包括傅老?太他们,尽管他们一家三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久之后,安堂叔还特地来过安氏殡葬铺,说不?知道哪个长舌妇,说了田大娘和傅老?太曾经产生过矛盾,还不?止一次的起过口?角,所?以逮着他娘问了半天。 “……这不?是瞎扯淡吗?我娘就算跟田大娘吵过几次架,可都是街坊邻里的,拌嘴不?是很正常吗?吵得再凶也不?至于拿孩子出气啊!”安堂叔苦笑连连。 安父听了也很无语,他对于堂弟一家还是比较了解的,堂弟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堂婶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儿,但本性还是善良的。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这事儿能跟堂弟一家扯上关系。 不?过,他还是关心的问道:“衙役有说什么吗?” “本来好像是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我娘被问烦了,脾气上来了,就在那儿大声说,要真是她害了田家大孙子,就让老?天爷立马劈一道雷下来,直接打死她,还说谁干了这种拐卖孩子的缺德事儿,全?家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下辈子投畜生胎。” 安堂叔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平静的,但对于非常了解傅老?太的安父和安卉来说,却是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当时傅老?太说话有多愤怒上火。 不?过,人家老?太太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衙役当场被震住了,又看?了一眼老?太太那个正身怀六甲的儿媳妇,果断的带人走了。 从?这一点上看?,这年头的多数人还是很朴实的。 安堂叔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就先行离开了,他过来除了说事儿之外?,主要也是提醒一下安父,可能接下来衙役也会来这边问话。 两地距离是远了点儿,但安父之前给田大娘批命的事儿,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果不?其然,等田家附近都问询完毕后,衙役们真就来到了安氏殡葬铺里。 不?过,他们对安父的态度还是非常好的。 “您就是安大师吧?我们来之前,县太爷特地让我们传话给您,说接下来还需要麻烦您。” 安父很迷茫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并不?想跟那个脑子有包的县太爷打交道,更?想不?通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这里说的肯定不?是田家大孙子失踪一事,那还能是什么? 面对安父的询问,衙役完全?没?卖关子,张嘴就是:“钱老?爷迟迟未归,虽然隔段时间就会通过驿站送一封家书回?来,但人就是没?消息。我们县太爷说了,搞不?好那些家书是别人仿写的,也有可能是让钱老?爷一口?气写了无数封信,分批寄回?来。大人还说,极有可能钱老?爷去?年就没?了。” 安父:…… 安卉:…… 父女俩面面相觑,同时产生一个感概。 这位县太爷啊,可真是会说话啊!他要不?是县太爷,估摸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不?过,安父确定钱大富还活着,再说比起命硬得跟金刚石一样的老?钱,他还是更?担心田家大孙子。 哪怕跟田大娘有些罅隙,但两家还没?到仇恨的地步。再说了,田家那个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见天的在巷子里到处乱窜,嘴巴还甜,哥哥姐姐叔伯婶子叫得可欢了。 甭管怎么说,孩子肯定是无辜的。 随后,衙役对安家父女俩进行了一番例行问话。大概是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把安家父女俩当成嫌疑人,期间还透露了一些消息。 田大娘原本还有一个孙女,她儿媳妇进门后第一胎得的是女儿,第二胎才生下了田家的大孙子。而那个小?女孩儿,在生下来不?就之后,就被田大娘送养了,送的好像是个亲戚家,那家有个残疾的孩子,送过去?也不?是当自家孩子养的,而是作为童养媳。 安卉目瞪口?呆,安父也没?好到哪里去?,也许这些事情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不?算特别稀罕,但对他俩还是具有很大冲击性的。 “这就是田大娘所?说的报应?”安卉忍不?住插嘴问道。 “不?可能,对她来说,搞不?好还觉得自己给孙女寻了一桩好亲事。”安父直接否定,“这种人的想法跟咱们不?一样。” 很显然,这事儿放在当下,并不?犯法。既然不?犯法,田大娘就没?必要感到愧疚。 果然,衙役点点头:“我们刚听说这事儿时,也觉得很奇怪。不?就是提前把孙女嫁出去?吗?听田家儿媳妇说,那家是她婆婆娘家亲戚,亲上加亲是常有的事儿,怎么能说报应呢?后来,我们再三追问,才从?田大娘口?中?得知,那个孩子早就没?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衙役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年头的小?儿夭折率本来就非常得高。要不?怎么会有三岁之前的孩子不?算个人的说法?当然,这事儿他们也记下了,打算等田家大孙子找到后,再派人去?查之前的事儿。 但衙役还是认为,应该是正常的夭折,这年头养个童养媳也不?容易,就算从?亲戚家里抱养不?用?花钱,但吃喝用?度哪样不?花钱?好不?容易养了几年,突然就没?了,应该就是单纯的意外?。 衙役问完后就离开了,安家父女俩却还处于震惊之中?。 安父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按照这个推算,田大娘为什么坚称是报应?这年头的小?儿夭折太普遍了…… “你干了啥?”安父眯着眼睛看?向自家傻闺女。 “呃,事情是这样的。”自知瞒不?下去?了,安卉只能把先前忽悠田大娘的事情如实道来。其实,她之前也跟安父提过一嘴的,只是没?详细说。如今想来,只怕是田大娘真就把她的话当真了,觉得那个死去?的孙女来找她了。 说完后,安卉还有些忐忑不?安:“应该不?是我的锅吧?” “唉,算了。你就是吓唬她,她要是心里没?鬼,也不?会想歪了。”安父无奈归无奈,也没?打算去?跟田大娘澄清。 哪知,他是没?去?找田大娘,田大娘却又主动来找她了。 找他破解这一劫。 安父无言以对,坚定的拒绝,让她配合衙役办案。 田大娘彻底崩了心态:“一定是我娘家妹子干的啊!她养死了我大孙女,正月里听说我又得了一个孙女,就想抱养我家小?孙女。我本来是答应了的,可就是安大师你说的,你说我印堂发黑,我就不?敢再把小?孙女给她了。她跟我大吵一架……肯定是她把我孙子藏起来的!” “那你找她去?啊!” “她说不?是她干的,可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干的?肯定是她把我孙子藏起来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把小?孙女给她得了!” 安父木着脸,转身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衙役。 虽然理论?上说,像这种报官都要是至亲才行,但考虑到县太爷对安父一贯都是另眼相看?的,衙役都没?作犹豫,按照田大娘男人给的地址,骑马飞奔而去?,准备直接去?那边彻查。 田大娘瘫坐在地上看?着衙役们飞驰离开,心态彻底爆炸,大喊大叫着这样反而会害死她孙子的。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连一贯对她十?分顺从?的儿媳妇,都忍不?住啐了她一口?。 本以为,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走,真要是田大娘的娘家妹子带走了她的孙子,其实反而是好事儿。知道地方,要找到人并不?难。 万万没?想到,衙役们才离开不?久,镇上又出事了。 姜三娘大哭着跑来找安卉:“小?卉!我弟弟不?见了!” 第040章 相较于交通方便?的洛江县县城, 昌平镇地处偏僻,周边多是一些山河田地, 最平坦的一条路也是通往县城方向的。可以说, 昌平镇上压根就没怎么发生过大事?儿,即便?有一些小纠纷,也多是邻里之间的口角, 连打架斗殴的事?情都极为?罕见?。 哪知,才开春后?不久,就接连出了两桩大事?。 跟田家不同的是,姜奶奶一发现小孙子不见?了之后?,立马喊了儿子回来, 让他去车马行雇车, 哪怕赶夜路也要去县衙门?报案。同时,她也让她男人回乡下老家喊亲眷们来镇上帮忙, 找人这种事?儿肯定是人越多越好的。 她还想起来,之前看铺子时, 见?过两个衙役往对面的安氏殡葬铺去,想着安家先前办乔迁宴时,来不少县城里的体面人,又让孙女去那边求救。她本人则关了铺面,带着儿媳妇往田家去了, 想看看这两桩事?儿有无联系。 这才是正常的丢失孩子人家的反应。 自家孩子都丢了, 当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找人,而不是在那儿哭着喊着求大师破解劫难。 安卉一听姜三娘的话,就立刻喊来了安父。安父听说姜奶奶她们去了田家那边, 当下也准备往那边赶去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3节 临走前,他特地让老家来投奔的老大哥将店铺关了, 又叮嘱安卉跟姜三娘老实待在后?院里,别到处乱跑,除非等下姜家人过来,或者他回来,其他人一律不要理会。 在镇上其他人看来,这兴许是专门?拐卖小孩子的拍花子所为?,可在安父看来,年仅十?三岁的安卉不也是个孩子吗?姜三娘跟安卉一样大,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是被拐卖了,下场可比小男孩要凄惨得多。 安父匆匆离开,安卉则领着哭泣不已的姜三娘回了后?院,给她倒了红糖水让她先喝着。 等姜三娘情绪略平静看了一些后?,安卉才小心?翼翼的询问事?情的经过。 “我、我也不知道。”姜三娘哭得两眼通红,“这不是开春了吗?我娘带我去布庄买一些细棉布,好给家里人做新的春衫。出门?前,我娘还特地问了我弟弟,要不要一块儿去,他个头?窜得快,去年的衣裳都不能穿了,该置办两身新的了……” 虽然姜三娘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但安卉并不敢打断她的话,生怕一旦打断了,她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半晌过后?,姜三娘就讲到了她和她娘从外头?回来,但家里铺面却?没人看着,去后?院也瞧了,一贯都扎根在杂货铺里的姜奶奶愣是没了踪影。 母女俩正奇怪着呢,姜奶奶就从街口回来了,满脸焦急的说,庚子不见?了。 庚子就是姜三娘的弟弟,也是姜家唯一的男孩子。 一听说孩子不见?了,姜母当时就吓得腿软了。虽说他们家距离田家所在的巷子有不短的路程,走路过去起码要两刻钟时间,但都在一个镇子上,南街那头?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事?儿,姜母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田家的大孙子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的,衙役都来各处问过了,孩子却?始终音讯全无。 这别人家的孩子丢了,还能念两声佛,盼着能早些找回来。轮到自家时,姜母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好在,姜奶奶还能稳住,她刚才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孙子,当机立断就去了她儿子干活的地方,让她儿子立刻去县城报官,又让老头?子去找亲戚帮忙。这会儿回来也是想着儿媳妇和孙女该到家了,当然还有个奢望,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小孙子说不准就是淘气?跑远了,兴许眼下已经回来了呢? “什么时候丢的?”安卉急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和娘吃过午饭就出门?了。”姜三娘满脸的懊恼,后?悔没拖着弟弟一起出门?去布庄。 安卉回忆了一下,她知道姜三娘说的布庄在哪里。 其实,距离他们这一片还真挺远的,几?乎是呈对角线的。假如坐马车当然不远,可想也知道,姜家母女出门?买东西不可能特地雇一辆马车的。加上她们家还是开杂货铺的,可能买料子都不止是给自家人准备,也会多买一些,放在自家铺子里,偶尔谁家的巾子破了,都会去姜家杂货铺里扯一小块细棉布当洗脸巾用。 再看如今,外头?的天色都快黑了,等于说她俩出门?整整一个下午。 “你?们今天出门?,有人知道吗?”安卉心?里有个不详的预感?。 要知道,姜家那边几?乎一年到头?都是有人的。毕竟家里是开铺子的,就算姜奶奶在,但她是要看铺子做买卖的,根本就没办法腾出手去做家务事?儿。因此,家里的事?情多数都是姜母和姜三娘在做,她俩很少会一起离开。 姜三娘没弄懂安卉的意思?,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都知道吧?布庄那边昨个儿刚从洛江县的码头?上拉来了好几?车料子,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的,对不?” 安卉点了点头?。 她想起来了,昨个儿傍晚姜三娘确实来找过她的,说布庄上进新料子了,约她一起去。但安卉懒得动弹,主要是家里并不缺布料,就借口安父最近忙,她要帮家里看铺子为?由,婉拒了。 “你?还告诉了谁?” “六福啊!可六福家里最近特别忙,这个月办喜事?的人很多,她说今个儿要跟她三哥四哥一起去乡下,她哥哥杀猪切肉,她要帮着掌勺。”姜三娘还是不明白安卉的意思?,“布庄上进了料子这个事?儿,大家都知道吧?” “但大家不知道你?和你?娘今个儿要去布庄啊!” 安卉到底是看了不少法制节目的,不排除确实是有随机犯罪的可能性,但这事?儿也太凑巧了吧?姜家一年到头?家里都有人在的,庚子那孩子也不是那种特别淘气?的娃,怎么就偏生今个儿姜家母女俩出门?,孩子就丢了?再说了,姜奶奶是个仔细人,杂货铺的买卖也没好到她连看一眼孙子的时间都没有吧? 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姜三娘的脸愈发白了。 “这、这是啥意思??有人盯着我们家?” “也有可能真的是凑巧,正好你?和你?娘出门?了,你?奶奶忙着做买卖,你?弟弟刚好一个人在外头?玩,就被人抱走了……” 但这个推测,连安卉自己都不信。 姜庚子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他今年都七岁了。 尽管七岁的孩子还是很好忽悠的,但也没可能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吧? “小卉你?不知道,咱们这儿以前也丢过孩子的。”姜三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记得好像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那会儿镇上就有专门?骗孩子的拍花子。我奶奶说,那些拍花子有奇怪的能耐,只要拿手在孩子的头?顶上拍两下,那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瞪瞪的就跟着人走了。” 安卉心?说,这是你?奶奶吓唬你?的吧? 似乎是看出了安卉的疑惑,姜三娘语气?坚定的说:“是真的!我姑姑家的表哥,就是被拍花子拍走的!我姑姑眼睛都哭坏了,一直到现在,表哥都没有找回来。” “报官了吗?” “肯定啊!可官老爷也没法子。” 安卉想起来了,姜三娘三四岁的时候,县太爷肯定不是现在这个。不过,这事?儿跟县太爷的能耐没啥直接关系,毕竟孩子被拐卖一事?,连她上辈子都时有发生。 俩人正说着话,安父领着姜奶奶进来了,边走边说:“你?要一丢了孩子立马来找我,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 说着,安父进屋取了寻龙尺就往外走,姜奶奶立马跟了上去。 安卉拽着姜三娘也想跟上去,却?被阻止了。 “天都黑了,老实待在家里。那个三娘你?今晚就跟小卉睡一屋吧,你?家里没人。” 想想刚发生了两桩丢孩子事?件,安父觉得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况且,这俩孩子也确实帮不上忙。 不过,安卉还是急急的跟安父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怀疑是有人盯着姜家,一看到姜家母女俩出门?,就立马动手。 安父无语的看了傻闺女一眼:“小卉啊,谢谢你?帮我排除了一个可能性。你?也不想想,田大娘刚丢了孙子,衙役来我们家好几?趟,这得有多缺心?眼才会在这档口下手?还盯着呢……” “难道真的是随机作案?”安卉永远记得自己看过的法律节目里,主持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随机作案反而是最难破的,因为?没有犯罪动机啊! 这回,安父没说什么,而是先出门?找人去了。 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消息,又因为?安父先前叮嘱再三,安卉老家亲戚压根就不给她开铺子门?,只说怕她也给丢了。 殡葬铺的门?面是好多块大长木板,安卉倒是可以开那个小门?,但一块块长木板她是真没辙儿。 想着反正也没啥生意,她索性跟姜三娘待在后?院里。 一上午也没发生什么事?儿,直到中午时分,才总算有消息传来了。 孩子找到了。 第041章 孩子是找到了, 还是全须全尾的找回来的。只是看着略有些?憔悴,据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一找回来就抱着他娘哇哇大?哭, 怎么都哄不好。 甭管怎么说,只要人平安归来就是好的。 但问题是,仅仅找回来一个。 安卉看着姜三娘大?哭着冲上前抱住了她那失而复得的弟弟, 扭头想要在人群里寻找她爹。可拿目光搜寻了一圈后,都没找到人,倒是姜奶奶走过来告诉她,她爹跟衙役在一块儿,大?概要下午才能回家?。 噢, 那就没事儿了。 “你午饭还没吃吧?上我家?来吃。”姜奶奶看起来精神头也非常不好, 毕竟她年纪大?了,从昨个儿下午起就开始四处奔波, 想也知道昨晚肯定一夜没休息,但她还是强撑着邀请安卉来家?里吃饭。 安卉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她劝姜奶奶先回家?休息一下,至于她自己,老早以前就习惯了安父时?不时?的出远门,没啥的。 姜奶奶大?概也是想着来日方长,倒也没再?坚持。 很快, 姜家?人就都回家?了, 只是没过多久,姜三娘她爹又跑了出来,去医馆里请了位大?夫, 说是好赖给看看,万一孩子哪里伤着了呢?好在, 姜庚子一切都好,大?夫只给开了静心凝神的方子,说是先吃一剂,还叮嘱晚间孩子睡觉时?,一定要有人陪着,受过惊吓的孩子很容易夜惊。 因为还不知道拍花子到底被抓到了没有,安卉也没敢外出,好在家?里什么都有,她煮了一些?大?肉饺子,跟老家?堂哥分?了吃。 等安父回家?时?,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 安父看起来也很憔悴,不过更多的好像是心累。 他一看到安卉就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千万不要给我下厨。” 于是,安卉就明白了,这人就算再?累也改不了毒舌的毛病。 “人贩子还没抓到,我先回屋睡一觉,明个儿再?跟你说详细的情?况。你只要知道一点,没事儿别往外跑,小心无大?错。” 安卉点头表示知道了。 结果?她爹这一觉,还真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不过,等安卉起床时?,她爹已经从外头买了早饭回家?,还格外得丰富,有胡辣汤有小馄饨,有汤包还有煎包,另外还买了些?油条和肉饼子。 看着这至少可以供五六人吃的早饭,刚起床还有些?迷糊的安卉瞬间就清醒了。 “咋了?日子不过了?” “说点儿好听的吧!”安父无奈的怼道,“胡辣汤和煎包是我买的,别的都是你那个朋友的奶奶拿过来的。” 噢,那没事儿了。 安卉本来就是粗神经,她从来不觉得吃点儿喝点儿有啥问题。要知道,之前姜三娘也没少在她家?吃饭来着,加上安父刚帮了姜家?一个大?忙……吃!吃饱了再?说! 吃着喝着,安父也就顺势说起了昨个儿事情?。 更确切的说,是吐槽。 找姜庚子确实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差点儿没累死安父。因为寻龙尺的特殊性,哪怕有人提供了牛车马车,那也没用,所有的地方都要安父自个儿走着去,一点一点的校对角度辨别方向。 他们是从前天日落时?分?开始找人的,真就是找了一整个晚上加一上午时?间。等总算找到了人,姜家?这边自然是抱头痛哭,徭役们见孩子看着是健康的,也就没继续插手,因为他们还要去寻找另一个丢失的孩子。 没想到,田家?那边不干了。 口口声声的说是他们家?的孩子先丢的,要找也要先找到田家?孙子。在看到姜庚子平安归来,还听说这其中安父帮了大?忙后,田大?娘就跟疯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闹,又是拍地又是翻滚着,逼着安父找人。 不光如?此?,她还想让衙役帮她压着安父,借着县衙门的势力让安父就范。 衙役们不稀得搭理她。 这年头的官差,真不是安卉上辈子的人民警察。其实洛江县的衙役们都算是尽职尽责的了,毕竟县太爷只是画风有点儿不太对,本质上人家?还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也因此?,洛江县的衙役并不会有欺压老百姓的举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好脾气。 一开始,衙役们只是不搭理田大?娘,可随着她越来越过分?了,衙役们也是火了,直接喊来了田大?娘的男人,劈头盖脸一通怒骂,让他管好自家?婆娘,管不好就把他抓起来关到县衙大?牢里。 其实就是威胁,但对付田大?娘这种?人,威胁远比好言相劝来得管用。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安父脚底抹油开溜了。 当然,他走之前还是跟衙役打过招呼的,也说了要是再?有什么事儿,就去安氏殡葬铺那边找他。 “我是烦死了田大?娘,可她孙子是无辜的啊!真要是有法子找到孩子,干嘛不找?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多可怜呢。”安父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想的是上辈子看过的那些?新闻、电影之类的。 安卉忙问道:“所以人贩子呢?没抓到?” “没。我是拿了你朋友那弟弟的贴身衣服、玩具啥的,开始找人的。最?后是在靠近河田村那边的小树林里找到他的。他当时?躲起来了,听到我们喊人也没出来,最?后被我发现躲在一个中空的树干里头,我都不知道他是咋进去的。后来,还是他奶奶在外头哄着他,让他别乱动,衙役去村里借了斧头,把树劈开才把他捞出来的。” 说到这里,安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昨个儿就已经心生疑窦了,那个特殊的位置,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到的地方。当然,不排除那小孩是趁人不备逃跑后爬到了树上,然后一不小心踩空了才掉进中空的树干里。 理论上这个推论是可以成立的,但假如?不是寻龙尺在那个位置反复横跳,而安父又经历过去年寻找钱大?富的事儿,在发现寻龙尺再?度抽风后,他第一时?间看向天……哦不,看向树冠,随后就看向了地下。 吓得他当时?先结合姜奶奶一早就给过他的生辰八字,算一下人还活着没。 反正?中间还是有些?波折的,并没有安父告诉安卉的那么顺利。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4节 说白了,寻龙尺并不是万能的,事实上它本来就存在一定的错误率。也正?因为如?此?,假如?没有去年钱大?富的旧例在先,安父肯定以为是又出错了。 当时?他只觉得庆幸,现在回想起来,却感到阵阵后怕。 如?果?说,他当时?没那么坚定,人在树干里的孩子又因为惊吓过度压根就不敢出声,可能就这样错过了。 一个孩子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呢?是不是说隔了很多年都没人发现树干里还藏着一个孩子? 事后,衙役们当然也有试图询问过孩子关于被拐走的经过和细节。但那孩子受到了不少的惊吓,浑身都在哆嗦,压根就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衙役们只能先把人送回来,并叮嘱姜奶奶,等孩子情?况好转一些?了,帮忙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说是家?里人问可能孩子更敢说。姜奶奶也承诺,一旦孩子说了什么,就会立刻让孩子他爹去告诉衙役。 姜奶奶也恨死拍花子了。 虽说最?终她孙子是找回来了,看着也是全须全尾的。但平白经历了这种?事情?,全家?人跟着忙活受累不说,关键是心里难受啊!尤其孙子出事时?,只有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要不是找到孙子的信念支撑着她,她只恨不得跟着一起走了,满脑子都是如?果?孩子找不回来了,她怎么向儿子儿媳交代啊!就是死了都没脸见祖宗了。 因此?,甭管衙役让她做什么,她一律统统应承下来,下狠心要帮着抓到拍花子,让县太爷把他们砍头! 姜家?那边是愿意配合的,无奈孩子不太配合。 昨个儿看着还行,晚间真就如?大?夫所说的那般,半夜里做起了噩梦,嘴里哭喊着一些?话,又是喊爹娘又是叫奶奶的。姜家?全家?都没好好休息,陪着哄了一整晚,到破晓时?分?才堪堪睡下。 反正?被这么一折腾,姜家?杂货铺是注定又一阵子开不了了。 好在他们原本做的就是街坊邻里的买卖,大?家?都知道姜家?出了什么事儿,因此?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哪知这天上午,外头街面上又闹起来了,这次却不是冲着安氏殡葬铺,而是奔着姜家?来的。 眼瞅着小孙子正?睡得香呢,就听到外头有人大?吵大?闹,姜奶奶气愤的跑了出去,饶是她原本是个以和为贵的生意人,这会儿火气上来了,也是一副要跟人拼了的模样。 相隔不远的安家?父女?俩也出来看情?况。 这一看,好家?伙,怎么又是你啊?田大?娘! 田大?娘显然是在衙役跟前吃了大?亏,也意识到了她干不过衙役,连安父她也不敢再?当面怼了。于是,本着柿子要挑软的捏的想法,她跑来姜家?大?闹。 说出口的理由居然还挺站得住脚的。 她嚷嚷着说:“让你家?孙子说啊!他今年都七八岁了,又不是一两岁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让他说,说一说到底是谁拐走了他,有没有看到过我家?孙子!说啊,你们不能自个儿找到了孩子,就不管我们家?的孩子了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孩子不是心头肉啊!让他说啊!赶紧说出来,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啊!” 姜奶奶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气结。 关键是,尽管田大?娘在南街那一片的名声已经不太好了,但姜家?所在的这一片,对她真的不算了解。虽然她看起来精神头也不太好,哭喊起来的模样颇有些?歇斯底里,但仔细想想,一个丢了孙子的奶奶,不顾形象好像也挺正?常的。 又听着她嘴里说的那些?话,话糟理不糙啊!两个孩子前后脚丢的,一个找回来的,另一个却音讯全无,甭管怎么说,你都得帮衬一下吧?问问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假如?说,姜庚子还是个诸事不懂的小婴孩,那就又是另外一说了。 可他七岁了…… 七岁这个年龄就很尴尬,在家?里的长辈看来,那当然还是个孩子了。七岁的孩子懂什么?不还是满脑子吃喝玩耍的?指望他说出个一二三来,怎么可能呢? 但如?果?撇开感情?因素,七岁的孩子其实也挺大?了,起码能记住不少事儿,也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哪怕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说话颠三倒四的,那你倒是说啊! 你说你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至于别的事儿交给大?人们去做啊! 多数人都是天然同情?弱者的。 一时?间,姜家?反而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 第042章 一方想让孩子说出全?部的事?情经过?, 而另一方却认为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孩子赶紧好起来…… 两边都有各自的难处,可以说站在哪一边都是说得通的。 而就在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时, 田大娘的儿媳妇赶来了。 其实, 从孩子失踪后,田家那边一直都在努力找人。可最初,大概是因为田大娘提供了错误的方向, 家里人一度认为孩子是被田大娘的娘家妹子抱走的。包括在面对?衙役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田大娘的娘家妹子很多年前就嫁出去的,还是嫁到比较远的小?山村里。那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同时可以藏人的地方却是大大的增加了, 非但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就是最简单的把人藏到山间的洞穴里,也很难搜寻到。 也正因为调查方向的错误, 哪怕后续有安父帮忙,最终仍然是一无所?获, 反而浪费了大量的人力。 直到姜家也出事?了。 姜庚子失踪的消息传出来时,田大娘本人倒是在镇上?的,但田家其他人却是都跑去找人了,包括她儿媳妇,也跟自己的娘家兄弟一起出门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 则是被交给了娘家亲娘暂时照管。反正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田家婆媳算是彻底闹翻了。 再接下来,就是姜庚子平安归来的事?儿了。 田家儿媳妇得了消息就立马往镇上?赶,刚到姜家门口就看到婆婆正在街上?撒泼打滚的闹事?。搁在往日里, 她早就上?前劝阻了,可眼下是什么时候?只要能让孩子平安回家, 别说丢人现?眼了,就是要她的命她都愿意给。 当下,田家儿媳妇就冲过?去“噗通”一下给姜奶奶跪下了。 “婶子!求求您了,您家的孩子也丢过?,您应当理解我的!我给您磕头了,我真的只是想找回我的儿子啊!” 她不光给姜奶奶跪下了,还大力的磕起了头,没一会儿额头就磕得又红又肿,看着尤为可怜。 原本,围观的人就在心里更?偏向田大娘,毕竟此时此刻她确实是个弱者。等看到田儿媳妇这般举动,再细看她满脸都是绝望悲呛,一下子所?有人都倒戈了,连跟着出来的姜爷爷都忍不住皱眉劝了起来。 “老?婆子,要不你去问?问??庚子他一贯都听你的。” 姜奶奶也犹豫了起来,稍片刻后,她一咬牙返身回了自家院子,好声好气的开始哄孩子。 但受够巨大惊吓的孩子,真不能跟平常比。 如果是早先的姜庚子,活泼好动但同时也很听家里人的话,想让他说什么,都不需要太?费劲儿,稍稍一哄就说了。可他才经历过?这么一档事?儿,再听奶奶问?是谁带走了他,吓得他当下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很快就从姜家里头传到了外面,又一会儿后,姜三娘匆匆从屋里跑出来,没顾得上?周遭的其他人,径直奔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手艺人跟前,红着眼睛道:“我娘让我买根糖葫芦。” 小?孩子嘛,也许哄一哄就好?这是多数人的想法。 可惜,这个法子最终也没能奏效。 田家婆媳俩是想进去姜家亲口问?问?的,但被姜爷爷阻止了,两边又僵持了许久,最终折中一下,姜家人把孩子带到了自家的铺面里,让田家婆媳隔着柜台说话。 然而,连亲人都没办法问?出什么来,完全?陌生的外人又能有什么作用?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安卉心下有了些许疑惑,她扭头看向她爹:“爹,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他刚被陌生人拐走了,但我怎么看着,他不像是怕陌生人的样子?” 安父也一直看着杂货铺那头的情况,听到安卉的话,他点点头:“对?,当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他连见?到衙役都没怎么害怕……也不能这么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受惊过?度了,但按理说,受过?这种惊吓了,再遇到陌生人靠近,会有应激反应吧?他好像真的没有,就是单纯的害怕。” 顿了顿,安父提了个特别缺德的建议:“来,小?卉你来推测一下,他到底是咋了?” “你是不是又想从我这里排除错误答案了?”吐槽归吐槽,但安卉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她认为兴许是被陌生人拐走时害怕到了极点,所?以也就无所?谓别人靠近了,也有可能拐走他的陌生人对?他其实也没那么坏,毕竟他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痕。 一连说了几个猜测,安卉停住了话头:“咋样?我给你排除错误答案了吗?……爹?” 直到这时,安卉才发现?她爹的脸色黑得吓人。 安父没回答女儿的话,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杂货铺。周遭不少人都是认识他的,包括挡在外头的姜爷爷,一见?是自家的恩人过?来,愣了一下后,到底是没拦他。 “庚子,你还认识我不?昨个儿是我在林子里找到了你。”安父出声引起了孩子的注意,等孩子抬头看他时,他又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坏人带走了你,我去把那个坏人埋了。” 埋、埋了? 一听这话,姜庚子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也顾不得哭了,只下意识的重复道:“埋了是死掉了吗?死掉了就不会动了吗?” “对?,坏人会死。”安父可不是来搞普法教育的,不过?以他对?县太?爷的了解来看,只要案犯落网,基本上?等同于完了,不是牢底坐穿就是直接流放,跟死了也没啥差别了。 姜庚子眼神?都亮了:“是大奶奶!是大奶奶带走了我!她说我奶奶该死,可我不想让奶奶死……哇呜呜呜!奶奶!” 安父没再理会抱着姜奶奶大哭的孩子,而是转身冷着脸问?姜爷爷:“谁是他的大奶奶?” 完全?没料到会从孙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姜爷爷人都傻了,只下意识的回答道:“应该是我大嫂。” 大奶奶其实就是大伯祖母的意思,意为父亲的大伯母,也就是祖父大哥的妻子。 按着这年头的算法,这还是属于至亲之列的。 因为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低,此时多数围观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算没听到的,也会有人帮着解惑。一时间,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姜家这边也有亲戚来帮忙找孩子,其中除了姜家人之外,姜庚子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也带着家里人帮忙找了。不过?因为昨个儿姜庚子就已经被找回来了,亲戚们多半都在昨天下午回家去了。但也有人本身就住在镇上?,听闻这边闹起来了,匆忙赶了过?来。 这里面就包括了脾气火爆性子最似姜奶奶的姜二娘。 “报官!谁她是不是亲戚,连亲戚都敢下手,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儿?直接去县衙门告官,给她抓起来,该打板子就打板子,该砍头就砍头!”姜二娘火冒三丈的怒吼着,转身就让她男人赶驴车去县衙门,“这事?儿休想私底下解决!爷啊!要是昨个儿没有安大师帮忙,或者咱们晚去了一天,小?弟可能就要被冻死了!” 眼下还是二月底,虽然已经不像寒冬腊月那么冷了,但小?孩子原本就体?弱,又是在荒郊野外的林子里,冻一宿兴许还成,可如果不吃不喝的待上?两三天,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姜爷爷听到二孙女的话,刚想张嘴劝,就被姜奶奶狠狠的剜了一眼,顿时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二娘,报官!”姜奶奶搂着小?孙子对?二孙女喊道。 有了奶奶的话,姜二娘就跟得了尚方宝剑一样,正好她男人也把驴车赶了过?来,她立马跟着上?车:“走,这事?儿没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围观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姜二娘俩口子就已经驾车离开了,直奔县衙门。 等回过?神?来后,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 安卉一开始还没理解他们的意思,因为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有困难找警察,更?别说眼下这么大的事?儿了。等她细细听了别人的话,才意识到这年头报官真的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了。 假如说,孩子没找回来,那么报官让帮着找孩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眼下姜庚子确实是平安归来了,尽管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他身上?并没有伤。在此时的人们看来,精神?伤害是不算伤害的,反正人都回来了嘛。 再加上?被指认的还是自家的近亲…… 于是,围观人群开始议论姜家这个做法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哪怕真的要找人算账,也可以告诉自家的族长?,让族里人帮着讨回公道,犯不上?直接报官。 安卉一听这些话就来气,她转了转眼珠子,突然高声说道:“不是两个孩子都丢了吗?姜家的孩子找回来了,那田家的呢?就算姜家愿意看在亲戚的份上?不报官,田家呢?田大娘你还找不找你孙子了?” 田大娘本来已经傻眼了,她当然听到了姜庚子的控诉,也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 正常人的反应是,这可能不是同一个案子,只是时间上?撞了,因为姜庚子那个说法,更?像是他大奶奶为了报复他家里人,才拐走了他。 但被安卉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对?!报官抓人!”田大娘豁出去了,眼下她孙子找不回来了,她一定?要找个发泄口出出气,不然人都要憋死了。至于有没有可能对?方只是拐走了姜庚子,这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哪怕真的冤枉了对?方,她也不会感到愧疚的。 田家婆媳俩再度达成一致,她们很快就离开了,因为要赶时间告诉家里人,那个黑心烂肠的拍花子找到了! 姜爷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好半晌之后,反而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假如只关系到他家里人,族中一旦知晓后,定?然会劝他顾全?大局的。但眼下牵扯到了别人,就算他愿意息事?宁人,就田家那对?婆媳的做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没事?儿了。 …… 事?情果然这样发展了。 在衙役将姜爷爷的大哥大嫂都抓走后,姜氏一族的族长?并几个德高望重的宗老?都赶来了,试图说服姜家收回报案。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5节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年代里,小?孩失踪这种事?儿也是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毕竟,这是一个买卖人口都合法的年代,当然前提是只有父母祖父母才有资格卖孩子,其他人若是敢卖,仍然是违法的。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姜家松口算了,县衙门就不会再追究下去了,毕竟孩子并未出事?啊! 姜爷爷对?着自家族长?苦笑:“你们要是能劝得了田家算了,那我就……” 田家肯定?不能算了啊! 哪怕姜家再三表示,这是家族内部的纠纷,跟田家没有半分关系,人家单纯就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但她也不认识田家人,怎么可能拐走田家大孙子呢?这合理吗? 问?题是,田家不大讲道理。 原本万人嫌的田大娘终于干了一件好事?儿,她跑去县衙门作死了,哭着喊着要拍花子交出她孙子,还要跟拍花子同归于尽。 县太?爷倒是没追究她的责任,毕竟人家只是在外头哭喊,也没打人也没闹事?。考虑到丢了唯一的孙子确实很让人崩溃,县太?爷大手一挥,决定?先将姜大夫妻俩各打二十大板。 反正就算他们确实没动田家的孙子,那姜庚子被拐案总归是他们干的吧? 打! 先狠狠的打一顿,然后再谈别的。 不得不说,尽管县太?爷脑子有包,二话不说就直接上?刑也确实不太?人道,但这个方法也是真的有效啊! 一通板子下来,姜大夫妻二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 很快,真相大白了。 确实是如姜氏一族的族长?所?言,这是内部纠纷。姜大和姜二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个姜二就是姜庚子的爷爷。 这俩兄弟早年间还是不错的,但后来因为赡养父母的问?题曾出现?过?矛盾。姜大仗着比弟弟年长?十来岁,早早的霸占了全?部的家产,对?父母却极为不好。偏他又擅长?面子情,族里更?是属于那种没闹出事?情来也懒得去插手的,因此姜二几次抗议,甚至表示愿意赡养父母,但姜大仍然不同意,生怕弟弟是在找借口争家产。 后来,二人的父母相继去世,两兄弟也就不再来往了。 本来也就是慢慢疏远而已,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轮到姜大夫妻俩年迈了,他俩的儿子们继承了他们的光荣传统,并将之发扬光大。 用人话说就是,都是大“孝”子。 而就在姜庚子被拐的那一天,姜大婆娘是来镇上?借钱看病的。他们俩口子要比姜二大了十来岁,此时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难免经常有些病痛。但跟儿子们要点儿粮食还成,大不了就是给些粗粮,总归不至于饿死的。可要是想拿钱抓药,那就是做梦了。 姜大婆娘原本就是满心的不情愿,还觉得十分丢人。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家过?得更?好的。当然其实他们家也确实过?得不差,只是他们俩口子过?得不好而已。 想着自己一辈子要强,临老?却还要跟一直看不起的弟弟和弟媳妇拿钱,再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一生一个儿子,进门五年生了仨儿子,而弟媳妇头胎是闺女,隔了好几年才得了个儿子。自己肚子不争气,儿媳妇也差不多,她家三个儿媳妇,一溜儿的给她生了十个孙子,当然还有几个孙女,而二房这边却是一溜仨孙女,最后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姜大婆娘怎么都想不通,明明自己比妯娌强那么多,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 妯娌在家中说一不二,儿子儿媳都听她的,姜二其实也是听她的,底下的孙子孙女也都是乖巧听话,唯一一个炮战性子的二孙女,谁的话都不听,独独听奶奶的话。 看看妯娌,再看看自己,姜大婆娘险些没直接气死过?去。 也因为抱着这些个小?心思,她就算到了杂货铺所?在的街面,也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走进去,只这样远远的看着正在铺子里忙活的妯娌。 就在这时,她听到几个路人在说田家大孙子丢了的事?情…… 说白了,这真的就是个巧合。 可能是被嫉妒扭曲了心灵,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当时一个念头涌现?,姜大婆娘将姜庚子哄骗了过?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已经七岁的姜庚子这么容易就被人拐走了,还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 因为他认识眼前这个人! 那是他的大奶奶,哪怕两家早已疏远了,过?年总是要去祭拜先人的,他认得啊! 根据姜大婆娘的供诉,她就是想让妯娌不好过?,单纯就是报复。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害死孩子,只是想着先把孩子带回家住几天,等回头这边闹开了,她再假装找到了孩子,把人送回去。 这样一来,到时候再开口借钱,不就变得容易多了? 再一个,也正好让妯娌急上?几天,她听路人说,田家丢了孙子,家里人都在埋怨孩子奶奶。她盘算着,顶好也让妯娌母子离心,让她好好被儿子儿媳责怪几天,毕竟出事?时家里只有妯娌一人在家。 至于田家的孩子,她是真的不知道。 姜氏族人也能证明,田家大孙子丢了的时候,姜大婆娘人就在河田村里,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她最近一次出门,就是姜庚子丢了的那天,在这之前她起码有小?半年没离开村里了。 要查证这些事?情并不难,衙役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姜大婆娘确实是没有作案动机,同时也没有作案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她压根就不认识拍花子,也没有把孩子出手卖钱的意思。等于说,她所?说的报复孩子奶奶的说法,是经得起推敲的。 至于为什么姜庚子会被发现?在河田村不远的小?树林里,那是因为这孩子跟奶奶感情好,在发现?大奶奶一路上?不停的低声咒骂他奶奶,言语间还表示他奶奶应该去死,不该活着,诸如此类诅咒的话。 孩子年岁小?,不懂什么是气话,他就这样单纯的相信了。 害怕奶奶被大奶奶打死,他想偷溜回家给奶奶报讯,结果就在小?树林里走迷路了,听着大奶奶喊自己的声音,他又惊又怕,就爬到了树上?。哪知,一个脚滑跌进了树干里,他倒是可以呼救,可他没敢出声。 就这样,姜大婆娘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圈,愣是没能找到孩子,她本来就心虚,瞅着天色已晚,索性回家去了。到了家里,也没敢说实话,只道是没借到钱。 也就是说,姜大本人对?此事?毫不知情,在听闻弟弟唯一的孙子丢了之后,他还让儿子们帮着寻找。只是他说话不管用,儿子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儿。 真相大白后,要说最失望的,就是田家婆媳了。 田家人并不关心姜大婆娘会如何,他们只是抱着希望去,又带着失望回来了。 倒是安父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哪儿有拍花子在拐走孩子后,还留在原地的?明显就是带着孩子去了外地,这事?儿看着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干的。再说了,真要是姜大婆娘干的,她也应该先对?亲戚家的孩子下手,然后胆子大了才会对?其他人家的孩子下手。这个逻辑它说不通呢!” 安卉接口道:“最最重要的原因你没说。” “谢谢你再一次帮我排除了正确答案。”安父当然知道,从听到他闺女说,两个孩子一起丢了,他就知道这事?儿大概率不是同一人犯案了。 不过?也无所?谓,拐走亲戚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犯罪吗?还准备族里私了?凭什么? 然而,安父还是小?看了县太?爷。 如果说田家婆媳不讲道理,那么县太?爷就是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了。 他最初就下令把姜大和姜大婆娘都打了一顿,之后俩人被关了起来,还是分开关押的,让经年的老?衙役进行单独审讯。当然,这里的审讯肯定?不是好好询问?,在这个年代里,县衙门本来就是允许刑讯逼供的。如果只是有嫌疑,那兴许还行,但他们这是已经被确定?犯了罪,只是不确定?到底拐走了一个孩子还是两个。 反正,那俩口子是在牢里吃尽了苦头。 两人本来年纪就不小?了,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这么连番打击下来,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哪知,县太?爷并未就此善罢甘休。 尽管已经查明,此事?为姜大婆娘一人所?为,其他人均不知情。但县太?爷的逻辑却是,姜大身为丈夫却管束不了妻子,这就是治家不严。姜家的儿子们对?父母不孝,明明家中有钱却不愿意给父母看病抓药的钱,这才是造成此案的根本原因。 最终,姜大俩口子倒是被释放了,但在释放前,又挨了二十板子。考虑到二人年事?已高,县太?爷让县里最好的医馆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来诊治,当然钱是由二人的儿子们出的。 与此同时,因为儿子们不孝而导致父母犯下大错,县太?爷非常公平的给了三人每个二十板子。 至于姜庚子被拐遭受的惊吓,以及姜家为了找孩子“重金”聘请安大师等等损失,也要由姜大的儿子们来承担。 为此,他还特地咨询了一下钱管家,单方面的决心将罚金定?为三十两银子。其中二十两银子就是安父的找人费用,另外十两是赔偿给姜庚子一家的。 然后,这事?儿在县太?爷眼里,就算是翻篇了。 他是翻篇了,姜家那边差点儿没气到上?天。 问?题是,他们也确实不敢跟县太?爷较劲,哪怕对?这个判决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县太?爷也没问?过?他们接不接受啊! 这下好了,本来他们是有钱不给父母花,现?在直接就是没钱了。算上?罚金以及请大夫的开销,卖了田产才堪堪平过?去。 说到卖田产一事?,他们本不愿意卖田,希望从族里借钱,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但族长?建议他们可以把田产先卖给族人,等以后有钱再赎回来嘛,大不了立下字据,白纸黑字的写明买入是多少钱,允许原价赎回。 反正姜家那头闹了个人仰马翻。 但这些事?情跟其他人就没关系了。 到了三月中旬,罚金终于到手。姜奶奶拿到钱的那一刻,立马将其中的二十两银子给了安父,还另外提了不少礼物过?来。同时,她还表示她孙子已经完全?好了,等安父有空时,请父女俩来家里好好吃一顿丰盛的大餐。 她还说:“县令大人可真是看重安大师,听说是特地询问?了您以前的客人,咱们洛江县的老?百姓摊上?这么一位父母官,真是有福了!” 安父:…… 要不是姜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真诚,安父真的以为她这是在变着法子的骂人。 话说回来,他咋觉得县太?爷不安好心呢?居然还会特地帮他讨要工钱,这还能不是另有后招? 第043章 县衙门办完案子后, 虽然没派人?来昌平镇说明全部的前因后果,但身为?当事人?的姜家?肯定是知情的。 很快, 消息就彻底在镇上传开了, 大家?也都?知道姜庚子失踪一事,并?非被?拍花子拐走?了,而是来自于亲戚的报复。 对于姜大一家?子的结果, 就算有人?觉得是不是太过于严厉了,毕竟姜庚子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但考虑到这是县太爷的判罚…… 噢,那?就没事了。 服从权威是当下几?乎所有普通老百姓的通病。 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没有那?种?圣母心?爆棚的人?跑去姜家?说三道四的,真?要有人?敢这么?干, 姜奶奶也会请他?去县衙门找县太爷好好说道说道。 要说后遗症肯定还是有的, 姜庚子不过才七岁而已,经历了这些事儿, 又恰逢开春换季,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单纯的换季着凉了, 反正是病了一场。好在这孩子皮实,请了大夫抓了药,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可经历了这么?一桩事儿,姜家?人?对孩子也看得更牢了,轻易不让他?脱离家?人?的视线。 甚至连已经不小了的姜三娘都?受到了牵累, 除非她说要去找家?对面的安卉玩, 不然怕是连门都?出不去。 除此之外,二人?的另一位好友周六福也告诉她们,自从上回出了拍花子事件后, 连乡下地头都?变了。原本那?些爱说说笑笑的大娘婶子们,甚至联合起来, 只要一有空就坐在村口,盯着那?些来往的人?。有一次她哥就被?人?误会了,以为?是哪个外乡人?过来偷孩子,得亏有村里人?认识,帮着作保才得以脱身。 周六福还告诉她们,现在她父兄已经不下乡收生猪了,要卖猪的都?得自个儿送到镇上来,不然是要叫村里别家?说嘴的。 幸好,此时?已经开春了,这个季节虽然偶尔也有需要卖猪的,但多半人?家?都?是准备捉猪崽开始养猪的。可同样因为?各个村里风声鹤唳,好多人?没了法子,索性托周家?帮着收猪崽,当然也有卖猪崽的。 “我现在都?不敢待在家?里了,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味儿。我家?啊,以前就算再忙活,猪栏里也不会都?满的。如今可是不得了了,到处都?是小猪哼哼。我娘害怕小猪冻着,居然让它们住到了屋子里来!再这么?下去,家?里可没我待的地儿了!” 周六福无比崩溃,引得安卉和姜三娘心?有戚戚然。 其实,周六福都?算是好的了,大概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她比其他?小姑娘更耐脏,干起活儿来也是风风火火的。即便?她没本事杀成年?的大猪,但也经常帮着烫猪毛、剔骨分肉等等。 如果连她都?受不了了,那?估计…… 三人?边闲聊边吃着小零嘴,她们几?个的零嘴估计是这一带小姑娘里头最?多的。 安卉是不用说了,那?些跑来找她爹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空手?来的,最?起码也会带几?包点心?果子来。 姜三娘原本的吃食倒是不算多,她以前都?是瞅着她奶高?兴时?,哄几?个钱好去买冰糖葫芦的,不过眼下为?了哄她弟弟老实待在家?里,也为?了感谢安家?的帮忙,每次姜三娘过来找安卉,她奶都?会给她塞一堆吃的。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周六福,她带来了一大包香辣肉丝,还是她自个儿亲手?做的。 吃着喝着聊着,周六福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最?早丢孩子的人?家?,找回孩子了吗?” 安卉摇头:“没呢。我爹说,田家?那?孩子应该就是真?的被?拍花子拐走?的,人?家?是熟手?,搞不好还是团伙作案,拐了孩子就往外跑,哪儿能待在原地等着你找过去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6节 “那?他?们家?得多伤心?呢。”周六福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家?里关系和睦,爹娘哥哥们都?对她很好,几?个嫂子也疼爱她,按说没受过什么?苦,可她只要想想某天家?里突然少了个人?,其他?人?心?里该有多难过呢? 这事儿,姜三娘还是有发言权的。 早先她其实挺讨厌田家?婆媳的,倒不是安卉说了什么?,事实上安卉完全没有跟她提过自家?跟田家?的恩怨。只是那?会儿,姜庚子刚被?找回来,原本天天笑得没心?没肺的弟弟,突然就蔫巴了,没精神没胃口也就算了,半夜醒来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偏生,她弟弟都?这样了,田家?婆媳还追过来,逼着她弟弟说当初被?拐的情形。 当时?,她何止是厌恶那?两人?,根本就是恨死了。 但后来,随着她弟弟说出始作俑者,再到病情慢慢好转,家?里爹娘爷奶也逐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哪怕偶尔她奶还是会露出那?种?患得患失的表情,但总得来说,家?里还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到了这时?候,她就不恨了。 想想自家?虽然那?几?天过得不容易,可弟弟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再看田家?,孩子一直没找回来,而且这种?事情吧,本来就是开头容易,越到后头越绝望的。 姜三娘闷闷的说:“昨个儿我姑姑回来了,抱着我奶大哭了一顿。” 见两个小伙伴看过来,姜三娘继续道:“我姑姑恨死拍花子了,大概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表哥就是被?拍花子拐走?的,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能找回来过。那?是我姑姑成亲后的头一个孩子,她差点儿没把眼睛哭瞎,还要被?家?里人?责怪。因为?那?天,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她一人?在家?看孩子。她转身进屋给我表弟换了屎尿布,再出来时?,原本在院子里玩的表哥就不见了。” 安卉皱了皱眉,她之前虽然也曾听过姜三娘提起那?个丢了孩子的姑姑,但因为?没说的那?么?详细,直到这会儿她才感觉这话听着分外耳熟。 不过,她没打断姜三娘的话,只继续听着。 “后来我姑姑又生了两个孩子,但她一直记挂着我表哥。昨个儿她从青阳镇过来,跪在我奶面前哭,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表哥,夜里做梦都?是表哥回来了。我奶也跟着她一起哭,我娘抱着我弟弟哭。” 看着姜三娘闷闷不乐的模样,正义感爆棚的周六福怒骂拍花子,她一贯跟着父兄往乡下跑,学了一堆乡下婆娘骂人?的话,平常当然是不敢随便?说的,这会儿气上心?头,直接骂拍花子不得好死,死后下油锅! 安卉当时?没说什么?,等晚间她爹回来后,她就把姜三娘姑姑的事情告诉了安父。 果然,安父也觉得这话很熟悉:“那?不跟田家?差不多?趁着家?里其他?人?不在,当娘的正好要照顾更小的孩子,乘机把才几?岁的孩子哄走??” 顿了顿,他?又问:“她姑姑走?了没?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去揭人?伤疤了,明个儿问问她奶奶好了。” “田家?那?孩子真?的找不回来了?”尽管姜三娘是安卉的朋友,但事实上,安卉比谁都?清楚,丢了差不多十年?的孩子,几?乎是不可能被?找回来的。放在他?们上辈子都?很难,更别提如今了。比起姜三娘的表哥,反而田家?孙子找回来的概率更大一些。 但安父却摇了摇头:“有个事儿你不知道,还是衙役偷偷告诉我的。说县太爷之所以对姜大两口子下了重罚,是因为?其他?地方也有孩子失踪的事件发生。县太爷接下来应该会有大动作,这个时?候浑水摸鱼就显得格外可恨,他?才故意狠狠的罚了姜大两口子。” “狠吗?又没坐牢。”安卉不以为?意。 “前后打了至少五十下板子,大冷天的待在县衙大牢里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倒是请了最?好的大夫开了最?好的药,但他?们已经快七十岁了,听说是被?抬着回到家?的。这个年?纪的人?,遭了这些罪,除非华佗在世,基本上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就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早死还早超生呢,关键有县太爷的那?些话在先,姜大的儿子们还不敢不给父母看病抓药。但这种?伤情真?不是吃药能治好的,说白了就是在活受罪,生生的拖着。 当然,就算拖应该也拖不了多久的。县太爷多忙呢,不可能一直派人?关注河田村的。想来,得过些日子,姜大的儿子们还是会给两位老人?送走?的。 但如此一来,家?里是又卖了田产又折了钱财,最?后人?还没了,名声也彻底臭了。 县太爷这一招,可谓是杀鸡儆猴。 旁观者多半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对于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却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想想姜大两口子,还敢趁机浑水摸鱼犯案? “过两天我估计还要出门,我不相信在没有县太爷允许的情况下,衙役还会跟我透露这些消息。我又不认得他?!跟他?半分交情都?没有!”安父满脸的不爽,“还有县太爷,居然帮我讨要工钱?要说这里没鬼,我闺女下次猜测一准猜对!” 安卉:…… 有她啥事儿啊?! 活该县太爷老坑你!! 不过,安父这一回还真?就是猜对了。没两日,县衙门就来人?了,派来了一辆气派的马车,把安父恭恭敬敬的请上车,走?了。 凑巧的是,安父前脚刚走?,安堂叔就喜气洋洋的过来报信。 “小卉你爹呢?我媳妇儿刚生了,六斤七两的胖小子!” “我爹刚被?县太爷派人?提溜走?……哦不,是请他?去县衙门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安卉寻思了一下,觉得左右她爹不在家?,就算来了买卖,好像也没啥用,况且他?们家?这个铺子,从开业到现在,只有余家?和隔壁姜家?来下单,暂时?关门一天好像也没啥。 下定决心?后,安卉就喊她老家?堂哥提前关门,自个儿则一溜烟儿的跑去后院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颠颠儿的跟着安堂叔走?了。 安堂叔领着安卉往家?里去,边走?边教育她:“镇上出了这些事儿你咋还没警觉呢?别说陌生人?了,就算是亲戚也不能太相信了,万一我把你拐走?了呢?” “莫事!我爹在我身上画了个圈圈诅咒,谁敢伤我,祖坟立刻爆炸!”安卉满嘴跑火车,结果安堂叔还真?就相信了。 信了之后,他?又道:“我祖坟跟你家?祖坟,不是同一个?” 啊这……就很尴尬了。 一直走?到南街那?头的巷子口,安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巷口第一户人?家?就是田大娘家?。 不过,此时?的巷口,却不像往日那?般热闹喧哗,就连田家?的院门也是紧紧的关上了。相邻的几?户人?家?情况也类似,不光门户紧闭,里头还安静得很。 等往巷子里走?了一段路后,安卉就听到独属于婴儿的那?种?尖锐哭叫声。 安堂叔还高?兴呢:“听,多响亮的哭声啊,真?好听。” 瞥了一眼傻爹模样的安堂叔,安卉心?说希望你以后还会这么?想,尤其是小婴儿半夜哭闹的时?候,千万要觉得这哭声悦耳动听。 进得院子里,安卉瞅着这个自家?住了小两年?的房舍,还觉得挺亲切的。就是住惯了大房子,乍一看还是觉得小了,不光小还旧得很。 她去看了安堂婶和刚出生的小婴儿,安堂婶肉眼可见的胖了,哪怕已经生下孩子了,肚子仍然是鼓鼓的,唬得安卉还以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又看了眼小婴儿,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白胖可爱,反而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她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咋夸。 傅老太端着糖水鸡蛋进来,见着安卉,笑眯眯的问她:“弟弟好看吧?” “好看。”安卉表示,仅有的那?点儿良心?咱不要了。 “小名叫安安呢,大名等以后送去学堂让先生取。”傅老太可不知道安卉可嫌弃她宝贝孙子的颜值了,只仍旧笑眯了眼,让儿媳妇先吃着,自个儿则凑到孙子面前,咋看都?看不厌。 又说了一会儿,安卉问傅老太可知道田家?如今怎么?样了。 傅老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别提了。我是跟田家?那?婆娘不对付,可也没盼她过不好啊!瞅瞅我这大孙子,再想想她,唉,她也是不容易。” 在傅老太的解释下,安卉才知道如今田家?压根就没人?,他?们全家?除了那?个正月里出生的小女婴送到了田家?儿媳妇的娘家?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去了田大娘的娘家?妹子处。 其实严格来说,那?不是田大娘的亲妹子,是她娘家?叔父的女儿,她的堂妹。 就说两人?未出嫁前感情挺好的,哪怕出嫁后,田大娘那?个人?吧,要说她坏也没多坏,当然也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过,她对这个堂妹还是不错的,尤其她堂妹嫁得不好,才四十岁就死了丈夫,虽然也有儿女,不过最?疼爱的那?个小儿子,却只生了一个残疾的孙子。 安堂婶就是田大娘娘家?的侄孙女,因此对那?边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 据她所说,那?个孩子是腿脚不利索,没到完全不能行走?的地步,应该是有些跛脚,哪怕不用拐杖基本的行走?还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脚上使不上劲儿,在乡下地头相当于没有劳动力。 如果他?多几?个兄弟帮衬着,那?兴许还能过日子,可惜他?那?一房就他?一个,倒是有好几?个堂兄弟,但亲兄弟成家?后都?难免只顾着小家?,更别提堂兄弟了。 哪怕像安父和安堂叔这种?关系还不错的,那?也是因为?他?俩都?没亲兄弟。再说了,平常帮衬一把,两家?互相有来有往的,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可如果要其中一方始终付出,无条件的去帮衬另一方…… 可能吗? 以安卉对她爹的了解来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就这,还是建立在安父本身有能耐赚钱的前提下。假如自家?温饱都?凑合,还要去帮衬另一家?? 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人?本来就是现实的,田大娘的堂妹也是看透了,她不得不为?小儿子和小孙子考虑。旁的不说,起码得让孙子成家?吧? 于是,她早早的打算起来,一开始是准备给孙子攒媳妇儿本,但后来意识到这样是不成的,索性在亲戚里头相看着,问谁家?有不要的女孩儿,抱来给她养,养大了不就正好给孙子当媳妇儿吗? 田大娘的头一个孙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去了那?边的。 那?边真?不一定是坏心?眼才养死了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因为?在这个年?代的乡下地头,小儿的夭折率一直都?是很高?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没养大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岁才算个人?的说法。甚至连安堂婶不也只给孩子起了个小名,而不准备起大名。 坊间有个说法,不起大名就不会出现在生死簿上了。 当然这就是扯淡,可架不住有人?信啊! 安堂婶跟那?边有亲眷关系,打听消息很是容易。 “要我看,那?孩子就是没得家?里人?重视,随便?拿些吃的喝的应付过去,哪天突然病了也不会说,等大人?发现时?,早就来不及了。再说他?们住的还偏,从那?头来镇上,有好长一段路连驴车都?过不了,还要翻过一座山,赶路怕是得起码一天一夜。小孩子要是真?的病了,咋可能来得及呢?” 傅老太也觉得这应该就是比较接近现实了,听说田大娘头一个孙女没了时?,还不到两岁。 那?两岁的孩子知道个啥?就算身上有什么?病痛,她也不会说啊! 再说了,如果是家?中受宠的孩子,一旦有个什么?不对劲儿,哪怕只是神情蔫巴了,或者吃饭没胃口了,大人?都?会警觉起来。可那?小姑娘是作为?童养媳养在亲戚家?里的,能吃饱穿暖就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受到关注呢? 一个从小就不被?家?里人?关注的孩子,多半都?会养成闷声不吭的性子。这样的孩子,就算某天突然不说话了,也不吃饭了,或者干脆窝在哪个地方不动弹了,估计大人?也不会当一回事儿的。 像姜三娘说的,她弟弟以前成天上蹿下跳的,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突然整个人?神情恹恹的,家?里人?都?心?疼坏了。 这就是巨大的反差,反差越大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道理安卉都?懂,但她还是同情那?个来不及感受美好世界的小姑娘,她闷声道:“就算头一个孩子不是对方故意养死的,都?没了一个了,还准备再送一个过去?有这样的道理吗?还是我爹吓唬她,说她印堂发黑,她才不敢了。” “她又后悔了,前阵子还说呢,早知道不如把小孙女送给人?家?养,这样家?里就一个孩子,兴许她孙子就不会丢了。”傅老太也是无奈,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也没辙儿。 “那?现在呢?他?们跑去那?边做什么??” 提到这个,傅老太倒是笑开了。 “要不怎么?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呢?那?婆娘的堂妹也是个倒霉催的!” 最?早,田大娘坚称是她堂妹因为?记恨她不把小孙女抱过去给人?当童养媳,出于报复心?理,对方偷偷的抱走?了她大孙子。 这个逻辑其实是通的,因为?田家?孙子也有四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会被?人?拐走?,但无声无息的被?拐走?,确实挺有难度的。要知道,那?会儿巷子口还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大娘婶子都?在扎堆在巷口闲聊,还有其他?孩子聚在一起玩儿。丁点儿响动都?没有,确实有些奇怪。 但如果说是熟人?作案,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姜庚子失踪了。 白挨了一顿闹腾的田大娘堂妹直接跟她闹掰了。 可惜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姜庚子找回来了,还指认了拐走?他?的人?。 如此一来,田大娘就又盯上了她堂妹。在县衙门正式惩处姜大两口子后,她就带着全家?人?并?一些亲眷,直奔她堂妹夫家?,甚至还带上了铺盖,直言她孙子不回来,他?们就赖着不走?了。 安卉:……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这也可以?想想田大娘撒泼闹事的模样,感觉吧,她堂妹也是惨。但只要一想到抱养了别人?家?的孩子结果给养死了,还准备再一次抱养…… 就感觉挺活该的。 第044章 甭管是?田家还是?田大娘堂妹的做法, 安卉都?无法理解。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从小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截然不同, 让她如何理解这些人? 就?像田大娘的堂妹, 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在偏僻的小山村里多的是?担心自家儿孙长大后娶不到媳妇儿,而提前从别家抱一个女?孩子过来?养的。要不然, 童养媳这个词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已经养死了?一个又?去同一家抱孩子,确实是?比较过分的,属于?典型的脸皮厚如城墙。但在她本人看来?也没啥啊,乡下地头还有打听谁家的狗子下了?小崽子, 都?不用花钱, 拿几?个鸡蛋就?能抱一个回家养着。说白了?,无非就?是?没把小女?孩儿当成一个人来?看。 好在, 她也得了?教训。 面对死皮赖脸留在自家不走的田家众人,她也是?欲哭无泪。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7节 这年?头, 虽说童养媳是?常态,可但凡家里条件不错的,都?不会?这么干的。道理也很简单,正常的男婚女?嫁是?两家结亲,还有什?么比结姻亲更靠谱的?可若是?童养媳, 那就?天然的没了?娘家依靠, 自然也不存在舅兄等等。不光自家平白少?了?一门亲戚,连带孩子也没有外祖父、舅舅等等,若非全然没有法子, 谁会?这么干? 田大娘的堂妹就?是?这么个情况,她不光是?考虑到自家小孙子腿脚不便, 再就?是?家里也没多少?钱。 没钱,甚至连粮食都?没有。 此时不过才三月初,乡下地头倒是?早早的开始了?春耕。可那有什?么用?眼下家里的口粮都?是?去年?收上来?的粮食,预备着是?要一直吃到秋日里的。 民间常说的青黄不接时候,指的就?是?四五月间。一般这个时候,地里的粮食尚未收获,而去年?的存粮却已即将消耗殆尽,很多在温饱线上徘徊的庄稼人家,在这段时间都?是?勒紧了?裤腰带熬日子的。 可眼下,才三月里,田大娘堂妹家里的口粮已经差不多了?。 “我真没偷你孙子!我自个儿有孙子我偷你孙子图啥呢?图家里的口粮没人吃吗?做什?么要花自个儿的钱养别人家的孙子啊!” “你咋就?不信我呢?从那天我去找你,你不同意把小孙女?抱给我家,我就?再没有去过你那头!昌平镇那么远,我咋可能老往那边跑呢?家里的活儿不用做吗?孩子不用照顾吗?” “哎哟你这个人啊!” 这可真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但田大娘却拒绝相信。 也不是?真的不相信,主要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必须要找个人来?发泄心里的惶恐不安。如果不找个替罪羔羊,那她接下来?的日子该咋过呢? 就?算大孙子被抱走时,家里只有儿媳妇一个人,但问题是?,她当时是?跑出去躲懒了?。刚出生的孙女?,嗓门特?别大,又?爱哭闹又?能吃能拉的。哭闹也就?算了?,左右儿媳妇也会?哄的,可孩子能吃能拉真是?大人遭罪呢。 眼瞅着儿媳妇忙着哄孩子奶孩子,换下来?的屎尿布全要她来?搓。 这要是?大夏天的也就?罢了?,正月里生的娃儿,实打实的大冷天呢! 田大娘说什?么都?不愿意,还试图说服儿媳妇少?换几?次,拿那厚实的垫着,一天换个一次不就?得了??横竖刚换上干净的,回头她就?又?尿了?拉了?,这不瞎折腾人吗? 偏她儿媳妇又?是?个爱干净的,压根就?不听她的。搞得她心里分外窝火,当初大孙子出生时,好歹是?大热天的,再说那是?孙子,她自然乐意帮着搓屎尿布。眼下倒是?好了?,又?是?大冷天的,又?是?个丫头片子,她图啥? 要不是?因为?安大师说她印堂发黑,她还真想把孙女?送人了?。早晚的事儿啊!养大了?不一样?是?人家的人?早点儿送晚点儿送,有啥差别?还省了?家里的钱粮! 抱着这样?的想法,田大娘逮着空就?躲懒。 可让她万万没料到的事儿,就?因为?这样?,大孙子丢了?。 说后悔已经太晚了?,她本来?是?想把责任一股脑的都?推到儿媳妇身上,可偏偏儿媳妇的娘家人不好惹。那边来?了?兄弟逮着她儿子就?是?一通训斥,儿媳妇的娘家亲娘更是?直接抱走了?她孙女?,直言要是?实在不行就?别过了?,横竖弃妇再嫁搁在这年?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哪怕明知道亲家母说的是?气话,怎奈何田大娘的儿子却被唬到了?。 从那天之后,田大娘就?再也不敢把丢了?孙子的事儿怪罪到儿媳妇身上了?。 这孙子丢了?还能再生,儿子要是?跟她离了?心,她就?真的完蛋了?。 可不能怪儿媳妇,她又?不愿意承担这责任,思来?想去,她就?跟娘家堂妹杠上了?。 她堂妹想尽一切办法,但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也有想过找娘家这边帮着出头,起码来?个德高望重的帮着调解一下,把这事儿给抹平了?。哪知,余家那边最出息的族长那一支,不知怎的就?恼上了?,直接在族中宣称任何人都?不准插手这两人的事儿。 族长那一支发了?话,谁敢不从?别说只是?已经嫁出去好多年?的姑奶奶了?,就?算是?自家人,那也没辙儿啊! 两边就?这样?僵持上了?。 直到县衙门再度来?人。 原来?,被安父誉为?脑壳有包的县太爷,在归整卷宗时,不知怎么的又?一次脑洞大开,觉得田大娘的堂妹还是?有作案嫌疑的。他还是?个行动派,很快就?命令衙役把人捉拿到了?衙门里。 县太爷是?这么想的,最早他怀疑过这个人,但因为?姜家也跟着丢了?孩子,就?感觉应该不是?了?。可后来?姜家的孩子找回来?了?,还是?亲眷干的,他觉得又?可以了?。 反正,捉人的也不是?他,审讯的更不是?他,挨揍的还不是?他。 前后折腾了?好几?天,连人在县城里的安父都?看不下去了?。这一次县太爷的脑洞几?乎就?跟田大娘重叠了?,重合极高!这得多离谱? 田大娘堂妹还没被放出去,又?有人前来?报官了?。 这次居然还是?个熟人,就?是?姜奶奶的大女?儿,姜三娘的亲姑姑。 姜氏哭着说,她的大儿子在十年?前被拍花子拐走,这些年?来?她想尽一切办法找孩子,但一直没有结果。前两天她午夜梦回,却梦到孩子当初也是?被她大伯娘带走的,也就?是?姜大婆娘,于?是?她来?求县太爷做主。 得了?消息的安父:…… 他竟无言以对。 然而,姜氏都?只是?个开端,接下来?不断的有人过来?报官,都?是?关于?孩子丢失的事情。 像孩子丢失这种?事儿,哪怕是?在安父上辈子都?是?无法避免的,只能说在科技进步之后,找回孩子的希望将大大增加。可即便这样?,拐卖儿童的案子依旧无法彻底杜绝。 放在这个年?代,那就?更没法子了?。 县太爷很快就?派人分成两拨来?处理这些事儿。 第一拨,就?是?在他任期里发生的孩子走失一事,也就?是?最近两年?内。超过两年?的,就?去另外那拨登记。后者几?乎就?是?属于?记录在案,但不会?有人去查了?。 而前者在记录完毕后,又?被细细的按照丢失时间再度分类,最近一两个月失踪的,由衙役们重点调查,确定丢孩子的具体地址和整个范围。 洛江县其?实挺大的,不算县城,周边的各个镇子就?有不下十个。而镇子周边又?有大小庄子村子,很多地方还是?地广人稀的,更兼洛江县既有交通要道的洛江,又?有绵延不绝的煤山山脉,这既给了?拍花子拐走孩子的空间,还方便了?他们跑路。 原先没统计时,县太爷还没有直观的感受,等一统计才发现,光是?在他任期里,就?有不下五十个孩子失踪。 要知道,这年?头并不是?人人都?会?想到报官的,在很多老百姓看来?,报官是?最后的手段,他们天然的惧怕官衙门,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过来?。 也就?是?说,真实发生的案子只有可能比起五十人这个数目,只多不少?。 再有,来?报案的几?乎都?是?丢了?男童。 安父也被要求参与其?中,尽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县太爷包了?他的食宿,考虑到最近也没啥生意,最重要的当然是?他惹不起县太爷,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选择待在县衙里出公差。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他查看那些调查卷宗。 初时,安父以为?丢的几?乎都?是?男童,会?不会?是?涉及到一些玄学邪灵的案子。在古代的不少?朝代里,都?推崇童子,甚至还出现过造桥铺路时出了?什?么意外,会?选择用童子镇压。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被拐的男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像安父上辈子,兴许还有生不出儿子的想要收养一个,又?因为?无法通过正规渠道来?收养,选择买一个孩子。 但搁在眼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儿子会?纳妾生,没钱纳妾也可以典妾,实在不行还能从族中过继一个,最最差那也是?让侄子养老送终的。收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当儿子,这几?乎是?不存在的。 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是?被卖去当签了?死契的奴仆,惨一些的就?是?用于?可怕的祭祀、镇压等等。 所以他猜测,会?不会?周围有一个团伙,专门拐卖了?男童,用作于?血型祭祀。 结果,在听到了?他的猜测之后,县太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说:“你这是?跟钱大富混多了?吧?他除了?在赚钱上动脑子外,旁的时候傻得可以。” 安父忍住了?没怼他,诚恳的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谁告诉你只有男童被拐的?案卷登记上几?乎都?是?男童,又?不代表只有男童被拐。多得是?女?童甚至十来?岁的少?女?被拐,只是?父母不会?报官而已。” “这是?为?什?么……”话一出口,安父自个儿也想通了?。 男孩回来?还是?宝贝,女?孩子哪怕年?岁还小,被拐之后家里人也多半不想要了?,嫌丢人。当然,这不是?百分百的,登记在册的丢失孩童中,绝大多数是?男童,但也有个别女?童。 安父不说话了?。 倒是?县太爷寻思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亮:“安大师你是?风水大师,那你一定很懂因果报应一说?” 说实话,安父不懂。 不过这也没什?么,搞玄学的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本来?就?多少?知道一些,他又?是?来?自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瞎编乱造总可以吧?反正谁也不知道阴曹地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当下,安父表示他可以很懂。 县太爷大喜,让安父多想几?个惨烈恐怖的刑罚,像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拔舌剔骨,怎样?都?行,不要考虑能不能做到,重点在于?吓死那群小老百姓。 安父隐约猜到了?这人要干嘛,但就?这样?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回去编故事去了?,整理了?提纲后,就?交给了?师爷。师爷又?请了?几?个说书先生,把这些故事提纲里添加各种?剧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扩充了?好几?个故事。 总结一下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还真别说,涉及到怪力乱神的事儿,搁在这个年?代还真挺能吓唬人的。没见田大娘当初就?是?被安父那一句“印堂发黑”,吓得面无人色吗? 但这事儿只能起到预防的作用,让那些人知道干了?坏事会?遭到报应。可说真的,犯罪还会?被判刑呢,也没见人少?犯罪呢! 安父不觉得这玩意儿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就?在他无聊到开始去钱家蹭饭吃时,他堂弟带着人来?找他了?。 “哥!小卉说这单生意你一定得接!千万要接啊!” “咋了??这是?小卉的朋友,还是?钱给得特?别多?”吐槽归吐槽,安父还是?打算接的,毕竟县衙门这边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可太少?了?。 没想到,安堂叔却是?满脸激动的说:“不是?!都?不是?!他没钱……哥,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是?救命啊!” 安父一脸“你忒么在逗我”的表情。 假如他是?那种?悬壶济世的名医,不出手可能一条人命就?真的没了?,那兴许还能通融一下。 可他一个埋人的,请问怎么救命呢? 跟去年?的那个章孝义一样?,不发财就?要死了??那就?干脆利索的去死吧,别耽搁了?。 “行,你说。”闲着也是?闲着,堂弟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安父决定听完他的话,然后送他离开。 安堂叔又?不知道安父心里在想什?么,只一脸兴奋的道:“那家有个九旬老太太前几?天刚没了?,老太太的遗愿就?是?想要找回她的曾孙子。” “等等,啥意思?” “就?是?拍花子那个事儿啊!那家姓丁,丁家那孩子才两岁大,正好那天家里大人都?不在,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家里晒太阳看孩子,结果孩子就?丢了?。老太太都?已经九十高寿了?,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孩子又?是?在她手里丢的,就?算家里人不责怪她,心里也过不去。反正没两天,人就?不行了?,这不刚走。” “然后呢?”安父来?了?兴趣,“她的遗愿是?把孩子找回来??她家里人听说过我的事儿,打算顺着她的遗愿求一个庇佑?” “对对!但丁家没钱。” 安父:…… 这就?尴尬了?,也难怪他闺女?特?地传话过来?,让他一定要接这个单子。 “人呢?先见面聊一聊。” 听安父这么一说,安堂叔瞬间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只要他哥没断然拒绝,那么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丁家人当然是?跟着一起来?的,他们最初是?听人说起了?昌平镇有个很厉害的大师,帮一家丢了?孩子的人家找回了?孩子,不光只花了?一天一夜就?找到了?,而且孩子还平安无事。 顺着找过去后,丁家人并没有看到大师本人,而是?大师的闺女?接待了?他们。 本来?,他们也没打算说的那么详细的,主要是?家里穷,几?两银子是?拿的出来?的,但更多却是?不行了?。而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是?,找回孩子的那家人给了?二十两银子当工钱。 二十两银子,卖了?他们都?凑不够。 于?是?,找孩子心切的丁家人就?使用了?眼泪攻势,五大三粗的汉子当着安卉的面,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他们是?想着小姑娘可能更有同情心,就?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包括孩子是?哪天丢的,当时家里人都?不在,只有个老太太在家里,那家老太太都?九十岁了?,家里人还盼着能给她过百岁寿辰,结果出了?这事儿。老太太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尽管家里人都?安慰她,这是?拍花子造的孽,不是?她的错。然而,老太太终究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儿,孩子丢了?的第三天,老人家就?咽了?气。 可哪怕是?临终前,老人家还在记挂丢了?的小曾孙儿。 丁家人边哭诉事情的经过,边咒骂拍花子不得好死,还说老人家赌气说找不回孩子不入土。可他们怎么敢这么做呢?这年?头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老人家又?是?高寿过世的,肯定是?要大办一场的。可家里统共也就?凑出了?几?两银子,又?要找孩子又?要给老人家办丧事……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8节 反正七七八八的说了?一堆,把安卉听得眼泪哗哗的。 随后,她果断去喊了?她堂叔,央求堂叔陪着丁家人去县城找她爹,还让堂叔转告她爹,一定要接下这单生意。 怎么说呢? 钱可以不赚,但人贩子必须死! 待安父见到了?丁家人,初步的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得知他们主要是?两个愿望,首先当然是?找到孩子,其?次则是?让拍花子去死。 安父低头开始盘算起来?。 咱先把收费问题放一放,但两个愿望肯定是?不行的。 那有没有办法把两个愿望合二为?一呢? “你们要明白,我帮着求庇佑可以,但不能是?诅咒别人。这么说吧,所求的庇佑不能是?以伤害别人为?前提的。打个比方,你可以求发财,但不能求某个人破产。你可以求自己长寿百岁,但不能求某个人立马横尸街头。懂了?吗?” 丁家人听懂了?,于?是?飞快的改口:“那就?求孩子平安回家!” 安父神情严肃的道:“我倒是?有个好建议,当然听不听还要看你们。” “您说,大师您请说。” “我建议你们改成,求老太太保佑拐走你们家孩子的人被捉拿归案!” 丁家人愣住了?。 其?中一人思量半天,犹犹豫豫的说:“那要是?孩子已经被卖了?呢?咱们家还是?更希望孩子平安归来?。” “假如说,拍花子被抓了?以后,你们家的孩子已经被脱手了?。那到时候再改个庇佑嘛!我给你们说,我之前接过一个单子,人家老祖宗可忙了?……” 安父当然不是?建议丁家人向余家学习,九旬老太太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得说死了?之后还要被儿孙折腾的。再说了?,余家那是?有钱作的,丁家就?算了?吧。 他只是?告诉丁家人,有个保底的方案在,所以请大胆放心的配合县太爷抓人吧。 丁家人同意了?。 试想想,如果孩子肯定能找回来?,同时还能让拍花子遭到报应,何乐而不为?呢? 之后,安父火速面见了?县太爷,将这事儿如实告知的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县太爷两眼放光:“安大师放心的去做吧!本官这就?召集衙役随时待命。对了?,那家人没钱不要紧的,咱们可以效仿之前昌平镇的那家人,等抓到案犯后,让案犯来?出这份工钱!” 安父心说,真不愧是?你啊县太爷! 不过这倒也合适,丁家人已经很可怜了?,再坑他们确实不地道,但坑的是?人贩子就?无所谓了?。 一切准备就?绪,甚至连丁家老太太的办丧事费用,县衙门都?帮着垫付了?,唯恐丁家人再凑钱耽误正事儿,也怕丁家老太太一个性急就?去投胎转世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就?怕万一嘛! 安父一翻黄历,发现最近的适合下葬的日子居然就?在第二天。于?是?,当天他们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县太爷还跟县城里的几?个富户借了?人手,生怕错过这个日子还要等好几?天。 当然,在回去的路上,安父也没忘记跟丁家人说明求庇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根据他的经验,像这种?原本就?是?逝者遗愿的庇佑,几?乎百分百的能成功,而且代价也不会?特?别大的。 像余五叔的小孙子,求的是?平安康健,代价则是?平庸。 这种?代价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因为?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就?是?平庸啊! 但如果是?像钱大富这种?的,那就?不好说了?,求财,求的还是?很多很多的财……话说回来?,大胖人呢? 安父是?在跟丁家人回去的马车上想起钱大富的,但此时想起来?也没用,他决定先把手头上的要紧事儿做完,然后再去关心一下他的财神爷。 丁家人对于?安父所说的一切都?表示赞同,只要能找回孩子还能让拍花子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不介意付出一些代价。 再惨,还能比钱大富更惨?! 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在繁复的程序过后,安父很容易就?求到了?逝者的庇佑,就?是?他先前跟县太爷报备过的,将拍花子捉拿归案。 至于?代价,居然是?财产损失。 一开始,安父不太明白,以前他求的庇佑,都?是?针对某个人的。也就?是?,谁获利谁付出代价。 但这个事情很难说直接跟谁挂钩,甚至都?不能说是?那个丢失的孩子完全获利,因此付出代价的是?整个丁家。 可丁家那么穷……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安父琢磨着,估计是?找孩子花了?钱,或者干脆就?是?这家人破财消灾了?。这么想想也挺合理的。 把情况跟丁家人一说,他们也想不明白,但考虑到自家本来?就?挺穷的,再说假如花钱就?能把孩子找回来?,也是?愿意的。 只这般,跟随安父一同前往的衙役,很快就?骑马飞奔回了?县城,将丁家这边的情况进行了?汇报。 接下来?就?要等案犯落网了?。 第045章 安父倒是很有?信心, 他的金手指从?未让他失望过。具体的,看钱大富就知道了, 那位可是足以记入教科书的经典案例。 相较于安父的自信, 县太爷还?是有?些迟疑的。在这一点上,他跟绝大多?数的正常人一样,就算再怎么信任, 在未曾看到结果之前,总是难免会有?一些疑虑。最重要的是,他甭管怎么大开脑洞,都想不出来拍花子要怎样才会自投罗网。 是在又一次出手拐卖孩子的时候,被孩子家?长撞破所以被抓了?这似乎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了, 但有?一点, 根据之前那利索的作?案手法来看,对方绝对是团伙作?案, 案犯不下五人,并且分工明确。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 还?多?亏了丁家?人。 在这之前,无论是田家?的大孙子,还?是早些时候报案的其他人家?,他们提到孩子失踪当日的情况时,说的最多?的就是当时家?里没大人, 或者?大人在做别的事?儿, 因?此完全没有?看到孩子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这也是为什么,最初衙役们一度怀疑是熟人作?案,只因?为熟人下手更方便, 不会引起孩子的哭喊尖叫。 直到,丁家?人来报案。 根据丁家?人的说法, 当时他们家?其他人都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过九旬的老?太太和一个不足两?岁的小男孩。但问题是,孩子太小,哪怕再大个一两?岁,心大的父母都能让孩子在院门口玩。可才两?岁,甚至还?不满两?周岁,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这得有?多?大的心,才能让孩子在脱离大人视线玩耍呢? 事?实上,丁家?的孩子就是在自家?院子里丢的。 这年头寻常的老?百姓家?里,就算出门好了,除非离开的时间比较长,不然是不会锁院门的。假如家?里有?人,更不存在大白天的人待在院子里,却把院门牢牢拴住这种事?情的。能干出这事?儿的,估摸着也就只有?安卉这种完全不在乎街坊邻里想法的穿越者?了。 而丁家?,跟这年头其他人一样,完全没有?白日里栓门的习惯。 在那一日,丁家?老?太太跟往日一样,坐在院子里背风的角落里,边晒太阳边看孩子。她已?经九十了,哪怕身子骨看着还?硬朗,但很多?家?务活儿都做不了了。家?里的儿孙都是孝顺的,除了偶尔所有?人都忙活的时候,会让她帮着看孩子,旁的时候都是让她歇着的。 然而,那个看似跟往常一样的半下午,几个人突然闯入了丁家?院子,两?个人负责将丁家?老?太太按在椅子上,并往她嘴里塞了帕子,将她的手脚直接捆在椅子上,另外一人则快速的抱起在院子里蹦跳玩耍的孩子,随后快速的离开,并在离开之前将院门关上,用自己带来的大锁,将院门锁了个严严实实。 如此这般,就算有?人路过看到了丁家?被锁的大门,最多?也就是心里略微有?些诧异,琢磨着丁家?人上哪儿去了,却绝对不可能直接撬锁开门。 甚至连丁家?自己人回来了,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会儿,毕竟丁家?的家?境很一般,温饱当然是可以满足的,但也就这样了,完全不值得贼人上门。 等丁家?人陆续回家?却被堵在门口时,终于有?人忍不住跳到了墙头上,定睛一看,却是傻了…… 丁家?老?太太虽已?过世,但在她过世之前,却是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儿孙们,包括几个歹人的样貌、数量等等。 因?为案发是在大白天的,自然不存在蒙面之类的做法,真要是这么干了,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当猴子围观。也因?此,老?太太是看清楚了歹人的样貌的。 但很可惜,几个露面的歹人都是很普通的长相,尽管老?太太详细的说了那几人的衣着和相貌特征,连年龄都进行了猜测,但光凭这几个信息,是没办法在人海茫茫之中捉到人的。 不过,这些消息多?少也提醒了县太爷,让他得以确认,这就是一个有?着丰富犯案经验的拍花子团伙。 哪怕不提先前完全不惊动任何人就拐走孩子的旧例,单看丁家?这事?儿,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有?提前踩点的。像堵住老?太太嘴的帕子,捆绑住老?太太的绳子,还?有?用于锁门的铁链条和大锁,在丁家?人事?后的辨认后,确定那些都不是丁家?的东西。 县太爷不懂得什么是犯罪侧写,但他还?是凭经验得出了犯人大概的要素。 会提前踩点,只选择自己有?把握的人家?,得手后毫不留念的离开,完全不在乎目击者?的证词,还?有?就是近乎恐怖的分工明确和快速离开的能力。 像这样的团伙,栽跟头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并且至今为止,报案的地点都不尽相同,所以应该是流窜作?案才对。 知道越多?,县太爷越头疼,好在安父那自信满满的态度,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守株待兔听着似乎傻了点儿,可眼下也没旁的办法了,只能祈求丁老?太太在天有?灵咒死?那帮狗东西! 现如今,县太爷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的将衙役们都调集起来,随时待命。与此同时,生怕人手不够,他还?去跟各大富户借了人。 其实,当地的一些富商和乡绅原本是不愿意的,他们本就没有?义务借人给衙门。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是县太爷好了,除非有?明确的理?由,不然也不能随便的欺压当地的富户。 然而,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久久未曾盼到钱大富平安归家?的钱家?上下,早已?着急上火了。无奈这一次的情况跟上次不同,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钱大富出事?了,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信件到来,并且经过了多?个心腹管事?的辨认后,确定是钱大富的笔迹。 好消息是,钱大富应该暂时还?是平安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办法立刻回家?。 坏消息是,就如今这个情况,哪怕跟县衙门报案都是没有?意义的,别说县太爷忙于拍花子案件,就算眼下一切太平,县太爷也不会插手的,只因?钱大富“看起来”毫无问题。 于是,在心里认定了钱大富要么已?经出事?、要么正在出事?、要么稍后要出事?的钱家?上下,飞快的当了这个二五仔,第一个响应县衙门的号召,将自家?多?余的人手都借了出去。 其他富户乡绅不得不捏着鼻子跟上。 不然呢?要是所有?人都拒绝,县太爷当然不会直接来个地图炮。可但凡有?人起头了,其他人再想装死?就不可能了。 托老?钱的福,县太爷愣是借到了上百人。 人手准备就绪,眼下就等着傻兔子撞树了! 终于,傻兔子来了! 可让县太爷万万没想到的是,傻兔子没撞树,傻兔子跳江了。 早先就说过了,洛江县前有?洛江后有?煤山,属于难得的风水宝地。但有?个问题,洛江身为水域,确实是方便了船只行进,但其他三面甭管路途远近,最终确实会被山脉所包围的。 县太爷想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拍花子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直接从?洛江离开。所以他派人堵在了洛江码头,过往的船只都必须检查,而检查标准就是有?无孩子。 这么做当然会引起误会,毕竟也有?带孩子坐船的。好在,这年头可不是安卉他们上辈子,除非是摊上了举家?搬迁的事?儿,不然极少会有?人出门带上孩子的,因?为交通太不方便了。 但这种做法并未让县太爷抓到人。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绕远路,换乘各种交通工具,最终当然是殊途同归,要翻越煤山山脉。 说真的,就煤山山脉那情况,体格强壮的成年人都不一样能平安的翻越,更别提带着孩子了。但问题是,假如真有?人疯了要翻山越岭的逃跑,县太爷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阻拦的。 煤山的范围太广了,而且这年头的绿化着实是太好了,广袤的原始森林里,高?耸的树木,漫山遍野的野禽野兽,饶是最能耐的猎户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了解山里的所有?情况。 这个方案危险性太大了,但绝不可能被抓到。 在码头上堵了那么久,所有?的船只都彻查之后,却愣是没有?找到一丁点儿的线索,哪怕县太爷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认为拍花子团伙就是疯球了,走的是山道而非水路。 结果,事?实给了县太爷一记响亮的耳光,人家?走的就是水路! 至于为什么先前的拦截检查从?未出过结果…… “好个姓王的!竟是欺到了本官头上!来人,把王家?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59节 县太爷怎么也没想到,拍花子团伙之所以来无影去无踪,竟然是有?地头蛇帮他们打掩护。 要知道,即便他真的派人驻守在了码头上,每一艘过往船只都彻查,但真正执行起来,还?是会漏掉一些的。 ——那些本地大商户的商船! 道理?也简单,洛江码头太过于繁忙了,每天进出码头的大小船只足有?上百艘,即便衙役们什么事?儿都不做,那也不可能将所有?的船只里外都检查一遍的。 他们重点查的是小型船只,放过的是有?名号的大商户专用的商船。 比如说,钱大富家?的那些专门运送煤炭去府城码头的船只,那些都是大型运输船,略过不检查是因?为船只太大了,真若是有?心在船舱里造暗室,再将孩子迷晕后送进去,就算衙役去检查也没有?任何意义。 更别说像这种商船,本身就属于当地有?头有?脸的富商所有?,贸然上船检查只会觉得是冒犯。 ——像咱们这种人家?会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吗? ——又不是穷得叮当响,会干出拐卖孩子这种卑劣的案件吗? 搁在以前,县太爷也觉得很有?道理?,因?为他本人出身也不错,当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但他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他以为,像这种人家?,怎么说也该是要脸了。 结果就是有?人为了钱,别说脸面了,连良知和祖宗都能不要了! 为什么说不要祖宗了…… 那丢了孩子的人家?,哪个不是指天骂地的问候拍花子祖宗十八代?! 县太爷非常生气?,但他再生气?也没有?丢孩子的那些人家?生气?。 眼看衙役们将王家?大宅团团围住,再加上洛江码头那边传来的消息,很快抓到拍花子团伙的消息就传开了。焦急上火的丢孩子人家?纷纷赶来,还?有?那脾气?暴躁的,居然打听了王家?的祖坟位置,直接就冲过去了。 等县太爷后一步得知消息时,他自个儿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有?人炸了王家?祖坟?” 啊着…… 论虎还?是你?们虎啊! 这种行为当然是犯法的,但眼下,所有?的衙役都在忙活,根本不可能再调出人手去保护王家?祖坟。 县太爷花了两?息时间思考该怎么办,最终决定先紧着最要紧的事?情来。也就是把丢了的孩子都找回来,毕竟时间耽搁的越久越容易出事?。至于祖坟什么的…… 那都是坟了,就说明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都已?经死?了,略耽搁一会儿不要紧吧? ** 安父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看到他就跟看到亲爹一样,瞬间哭得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的……老?钱同志,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啥啊? 安慰他活着就好? 但饶是以安父那所剩无几的良知,也不能让他完全泯灭良知的说这种话?,毕竟老?钱看着更像是生不如死?。 “……我可太惨了,我怎么会遇上这些事?儿呢?我的命好苦啊!” “实在不行,我给你?爹迁个坟吧。”安父冷漠的说道。 “不不,怎么能那么麻烦安大师呢?”钱大富前一秒还?在嚎啕大哭,后一秒就瞬间收了哭声,顶着一脸的眼泪鼻涕悲伤的说,“我觉得我还?能再熬一熬。”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活不了?” “还?行,就还?行吧。” 安父不想说话?了,这人简直神烦,就跟他以前看到傻闺女的那些傻子朋友一样,半夜三更打电话?跟母胎单身的安卉倾诉感情问题,让她分手吧,她舍不得,不分吧心里难受,一口气?倾诉到天亮了,结果没多?久就又说两?人和好了。 别说当事?人安卉了,连安父都觉得,有?些人就是活该被伤害得遍体鳞伤。 虽然有?些不同,但从?本质上来说,傻闺女的那些傻子朋友跟钱大富就是同一类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呢?闭嘴,听他说,让他说个痛快! 钱大富果然说了个痛快,最终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安父。临走前,他还?许诺回头让管家?送礼,不过被安父拒绝了。 “给我干嘛?我回头还?得不辞辛苦的把东西再送回昌平镇去!” “成,我让管家?送给大妹子去!” 安父愣是等钱大富走得没影儿了,才突然醒悟过来,老?钱口中的大妹子好像就是他家?傻闺女。 唉!造孽呢! 打发走了钱大富,安父这才有?空去打听码头上的消息。 其实,就刚才那会儿,钱大富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了。根据他的说法,这一趟出远门,历时将近五个月时间,他感受到了如同十八层地狱的煎熬和磨难,关键还?是不同的际遇,单个拎出来就已?经很恐怖了,各种磨难接连不断简直就是恨不得他死?。 当然,他肯定没死?,但也确实不止脱了一层皮,好几次都死?里逃生。 最可怕的是,就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熬过了这一劫时,发生船难事?故了。 钱大富肯定是坐船走水路回来的,洛江的江面很宽敞,虽说不像那些小湖泊河流那边平静,但比起恐怖的大海,洛江总得来说还?是属于比较平静的。有?风浪,但出事?的多?半都是小船,像他乘坐的大船都是很安全的。 退一步说,哪怕真的出事?了,大船要沉也需要挺久的时间,这空挡足以让他坐上小舟逃生了。 谁能想到呢?打死?钱大富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连环船只相撞事?件。 问题是,洛江它很宽啊,今个儿的天气?不说艳阳高?照吧,起码也是个能见度很高?的阴天。风浪是有?一些,但小舟都不至于被吹翻,让那些经年的船老?大看来,这种天气?那就不可能出事?。 结果偏偏就出事?了。 一共十八艘大船连环相撞,事?发极为突然,关键是洛江水域就算再宽,那也没办法承受超过十八艘大型运输船的堵塞。 洛江啊,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今个儿它堵船了啊! 起因?就是钱大富所乘坐的船只先出事?了,莫名其妙的撞上了旁边明明距离还?挺远的船。然后就是可怕的连环相撞,等钱大富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江水里泡着了,抬头望向?四周,周围全部都是高?高?的船只,甚至各个船只还?在摇晃、倾斜、推搡…… 那一刻,他是绝望的,他觉得明年今个儿就是自己的忌日了,还?盘算着安大师应该会遵守承诺,给他立个坟头,让他继续保佑自家?宝贝儿子。 幸好,被巨大船身挤压成肉饼的事?情并未发生,钱大富奇迹般的逃生了。 但随即而来的事?情,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被撞的其中一艘船里,居然找到了好些个昏迷的孩子。那些孩子原本是睡过去的,但不知道是迷药的份量不够,还?是被冰冷的江水一泡,直接给闹清醒了,总之江面上哭声一片。 万幸的是,船只相撞事?件就发生在码头边上,距离码头最远的也不过才二三百米,最近的…… 人家?就是老?老?实实的停在码头上,莫名其妙的就遭了难。 旁的船只也就罢了,船帆上挂着“王家?”旗帜的船只才是真的倒了血霉了。 什么意外情况都料到了,却独独没想到,停靠在码头上即将离开的商船,居然还?能被撞?撞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正好撞在了要紧位置上。更离谱的是,撞破了那么厚的船身,里面的孩子却没死?,居然还?有?一个算一个的,哭得贼大声。 这不是活见鬼吗? 哦不,应该是活见钱大富了! 已?经被衙役捉拿到县衙门的王老?爷,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钱大富这个衰神!瘟神! 有?这瘪犊子在的地方,就没好事?儿!! 第046章 县太爷断案得格外利索。 这倒不是?说他有特别?的审案技巧, 实在是?因为这年头的衙门是?允许动?用刑罚的。当然,所谓的刑罚也不能太过分了, 绝对?不能出现来一?个嫌疑人就把人给灭在了牢里, 也就是?首先要保证对?方的性命。但只要是?小命保住了,受些伤那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别?的不说,想当年钱大富因为王老?爷和?小混混棒槌失踪一?案, 不也一?样挨了板子吗?刑讯之后,又被丢进了大牢里,得亏钱家?不差钱,棉衣棉被好酒好菜挨个儿的往牢里送,还给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 因此?钱大富虽然遭了罪, 但总得来说还是?没啥大问题的。 换成先前姜大两口子,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一?则, 他俩的年纪都很?大了,年近七旬可不是?开玩笑的。二则, 姜大家?还没钱。 也因此?,同样是?挨了板子,人家?钱大富当初是?坐着轿子回家?的,姜大两口子却是?直接抬回家?的。 而现在轮到王老?爷了。 这或许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县衙门太笋了。总之, 王老?爷被捉拿归案后, 关押他的牢房正巧是?当初钱大富待过的。 县衙大牢还是?那个穷逼画风,阴暗潮湿,老?鼠蟑螂满地爬。尤其如今都三月底了, 随着天气转暖,虽然不用受冻了, 但各种小虫子都冒了出来,看得从小就锦衣玉食的王老?爷,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最惨的是?什么呢? 王家?大宅啊,被衙役围起来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即便王老?爷不差钱,家?里人也不能给他送钱送吃食送其它生活用品了。甚至他能关在这个单间里,而不是?跟其他乱七八糟的犯人关在一?起,都是?托了县太爷的福。 县太爷也不是?想要优待他,主要是?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民愤。 **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船只连环相?撞的事件里,并没有出人命。受伤的人还是?有的,更多的是?像钱大富那样掉到了江水里,受冻之后着凉生病了。但总得来说,都还算是?平安的。 但人没出事,不代表事情就能翻篇了。 那么多艘船堵在洛江码头上,如果是?小舟也就罢了,很?快就能挪开的,可这是?大型的货船啊!不少货船本身都还是?满载的,得先派人将船上的货一?一?卸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让船只挪开。 这是?一?个堪称浩大的工程。 好在,县太爷及时抓到了一?个替罪羔羊。 钱大富! 事实上,人家?老?钱确实是?立功了,但立功不代表他就没犯错。钱大富所在的商船才是?始作俑者,是?他的船只先撞击了人家?,这才导致了后续的一?连串意外。 尽管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但一?码归一?码啊! 船只连环相?撞事件,它总得有人处理?吧? 于是?,倒霉催的钱大富只能吸着鼻涕跑去善后。不光要处理?船只的事件,还要负责那些受伤、生病人员的医药费、住宿费、伙食费等等。其中,那些落水的孩子们,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如同王老?爷在县衙大牢里将钱大富骂了一?遍又一?遍,钱大富也把王老?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知道,假如只是?正常的船只相?撞,那么落水或者受伤的只会是?船上的船工和?苦力们。这些人其实是?最好打发的,给几两银子人家?就走了,小伤小病熬一?熬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休息? 结果呢? 姓王的就不是?个好东西!留下一?堆孩子让他来照顾! 钱大富骂骂咧咧的处理?这些事情,在得知县太爷把王家?围了,还给了王老?爷一?顿板子后,他只觉得痛快! 该!叫你不干人事!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0节 活该让人碰到县太爷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到这个时候,钱大富其实还是?不太清楚王老?爷究竟干出了多大的事儿。不是?说他没脑子,而是?他把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赚钱发财的事情上,在旁的细枝末节就没那么敏感了。 再就是?,他一?走就是?五个月,这都可以算是?小半年了,期间县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又不知道的! 等好不容易回家?了,先是?被撞船事件吓得原地劈叉,后来又被县太爷抓了壮丁,非要他把这事儿给处理?妥当了,再加上他还因为落水着凉冻病了…… 反正就是?惨呗,要多惨有多惨。 于是?,缺少最关键信息的钱大富,还以为王老?爷是?招惹了那个脑子不好的县太爷,逮着就是?一?通板子教训。 但没两天,钱大富就知道了。 没人告诉他,是?他自己查到了惊天大秘密。 这天的天气还不错,安父琢磨着短时间内也没他啥事儿,主要是?眼下主要案犯已经捉拿归案了,而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他确实是?帮不上忙的。想到这里,他便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决定去县城繁华的街面上逛一?下,顺便买些好东西给闺女带回去。 结果,刚走出县太爷给他安排的住处,就远远的看到了一?顶藤轿往这边过来。 藤轿上的那个胖子,是?如此?的眼熟。 “老?钱你怎么了?”安父嘴角抽抽的看着眼前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 明明前几天刚见过面,那会儿钱大富还是?全须全尾的,顶多也就是?面容十分憔悴,两个黑眼圈也是?分外明显,别?的都挺正常的。 可眼下,钱大富却是?被人用藤轿抬着过来的,不是?他想要炫富或者懒得走动?,而是?此?时的他一?只胳膊吊着,两条腿也都帮着木板和?白布条。 “哎哟哎哟……”钱大富还未说话先开口好一?阵痛呼。 安父心说算了吧,反正回头还能跟钱管家?打听?,当下就作势要走。 “安大师请留步!你跟我?一?起去见县太爷吧,我?真不想一?个事儿说两遍了。”钱大富挣扎着开口留人。 “……行吧。”安父倒是?想看看这个胖子又搞出了什么事儿来。 难道是?这厮不想处理?撞船事件的后续了?故意把自己搞得如此?凄惨,来博取县太爷的同情?可如果是?这样,你倒是?早点儿折腾呢,前几天人还好好的,等县太爷一?交代任务,就立马光荣负伤。 换你你信? 反正安父是?完全不信的。 然而,钱大富真的不是?假装伤残,他确确实实是?光荣负伤,还是?因公?负伤的。 等见了县太爷后,钱大富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让安父帮着递过去。此?时,两个负责一?前一?后抬着钱大富藤轿的下人已经退出去了,钱大富倒是?仍坐在上面,但他确实是?失去了行动?力。 县太爷一?脸的嫌弃:“我?让你去边疆了?处理?码头上的事儿还能搞成这样?钱大富,到底是?你没脑子,还是?觉得本官没脑子?” “我?从船上掉下去了!”钱大富委屈得差点儿没飙泪,“我?手底下的人发现王家?的商船有些奇怪,不是?那艘撞出孩子的商船,是?另外一?艘!我?想上去看看到底咋了,结果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我?就下去了!” 掉江里是?冻伤寒,掉船里那就是?骨折了。 可怜的钱大富,旧病未愈又添新伤。 当然,有一?说一?,他意外受伤确实是?真的,但也的确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一?只胳膊骨折了,但两条腿的伤真没那么严重,反正不至于不能走路。但他一?寻思,正常的走路过去,哪怕只是?磕磕绊绊的走路,看着也好像没怎么样,光吊着胳膊显然不能唤起县太爷的同情心。 于是?,钱大富背地里搞了点儿骚操作,反正他确实是?受伤了,两个膝盖都磕青了,小腿还擦伤了,特疼! 此?时的县太爷已经翻着白眼开始看安父帮着送到跟前的布包。 拆开一?看,他的脸色就变了。 钱大富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姓王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货船,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密室,又是?机关,他到底是?用商船装货呢,还是?故意来坑人的?我?也是?真的倒霉,跟我?一?起上船的十几人,就我?一?个!我?一?个人摔下去了,别?人都没事!” 安父忍不住插嘴道:“那别?人也没求亲爹在地底下保佑发大财,对?吧?” “……反正姓王的就是?个祸害,他索性改名得了,就叫王祸害!” “你也干脆改名得了,就叫钱倒霉。” 钱大富死?鱼眼的看着安父,绝望的问道:“真没旁的办法?” “迁坟呗!其实都不用迁坟那么麻烦,直接给换个庇佑不就得了?那个余家?,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他家?可能耐了,在我?这儿包了个套餐,一?共二十四次换庇佑!” “那不得累死?他们家?老?爷子?” “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孝子,咋滴?怕你家?老?爷子累着了?” 钱大富重重的叹气,半晌才无比沮丧的道:“那倒不是?,我?就是?怕换了庇佑没法赚大钱、发大财了。” 安父忍着笑道:“你歇歇吧,正好这次受伤了,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养伤。对?了,钱管家?前次还说呢,你家?老?太太帮着相?看了好几个好人家?的姑娘,要给你儿子说亲呢,就等着你这个当爹的回来做主。” “我?没别?的要求,姑娘家?人好心地善良,钱不钱的没啥,反正我?也没指望过靠着儿媳妇的嫁妆发财。就是?吧,我?指望她有个高寿的祖父,最好的曾祖父,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钱也是?仔细思量过的。 女子心底更软,重感情超过了理?性。因此?,甭管他做戏多么真,大概率也是?不会庇佑他的。但男子就不同了,为了家?族的发展嘛!大不了回头他承诺,钱家?吃肉,亲家?喝汤,双赢啊! 这主要也是?,他已经没爹了,舍不得献祭亲娘,但如果亲家?那边的老?人,就没舍得不舍得的想法了。 试想想,他亲爹保佑他发大财,亲家?公?保佑他平安顺遂,那他就将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正想得美滋滋的,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堂木。 ——啪! 钱大富差点儿就从藤轿上滚下去。 安父也被吓得不轻,抬头看向县太爷。 只见县太爷满面怒火,额间甚至青筋暴露:“姓王的那个瘪犊子!黑心烂肠的混蛋玩意儿!来人呢!把他家?里人都给本官抓起来!他不是?有儿子吗?当着他的面,打他儿子二十大板,看他会不会心疼!” 衙役们飞快的领命而去,显然没一?个人想要开口劝说,就连师爷也借口要去布置一?下,麻溜儿的跑了。 没一?会儿,衙门大堂里就只剩下了县太爷和?已经目瞪口呆的安父、钱大富。 大家?仿佛在玩谁先说话的游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县太爷那就是?个能唱独角戏的人,哪怕没人配合他,他自个儿也能玩得高高兴兴的。 当然此?时的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高兴。 “拐卖孩子人牲活祭!哄骗女子去窑子里赚钱!明面上赚得是?干净钱,背地里什么缺德冒泡的事情都敢做!我?就说为什么这两年本官兢兢业业的做事,治下人口不增反减,原来是?有人在跟本官对?着干!我?让他对?着干!!” “怎么可能只丢了五十来个孩子,多得是?偷偷的哄了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私奔,还有那些只带了孩子过日子的小寡妇!女的卖到窑子里,孩子或是?卖了或者活祭了……他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本官还奇怪呢,怎么前年钱大富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他还能不乐意了。敢情就是?他自个儿赚的是?脏钱,看到别?人发财了,也以为其他人跟他一?样都是?赚的脏钱!” “姓王的!本官跟你没完!” 安父:…… 钱大富:…… 娘的信息量好大,他们不会别?灭口吧? 再一?想,就算真的有人要凉,应该也是?王老?爷先走一?步。这么想着,两人就淡定了,尤其是?安父,他觉得真要是?出事了,起码他还能跑呢,不像钱大富连跑都跑不了。 “你俩先走,本官要向上头汇报。”发泄了一?通后,县太爷终于冷静下来了,瞥了一?眼吓傻了的安父和?钱大富,对?后者说道,“码头那边,尽快给我?清理?好,我?知道这事儿不能全赖你,但河道不能就这么堵着。快点儿让码头重新恢复,你吃的亏回头本官会帮你找补回来的!” 钱大富把他的大圆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在装重伤,他真能手脚并用的爬出去。 他以前也不知道县太爷发起火来那么吓人…… 等稍片刻,俩人一?起离开县衙后,钱大富小声的问:“安大师你说,我?之前在外地是?发了财,但我?这几个月真没少遭罪啊!一?路上就跟渡劫一?样,三天一?小灾五天一?大灾,苦得我?哟!反正这次摔骨折,跟之前的发财应该没啥关系。” “你想说啥?” “就是?姓王的不是?要倒霉了吗?你说我?偷偷的出手,抢他的生意咋样?……别?瞪我?,那姓王的也不是?所有生意都不合法,人家?有明面上的正经生意。他又不傻?!面子功夫做得好了,才能暗地里发丧尽天良的财。” 安父真不在意钱大富想搞什么,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看到姓王的下场了不?赚这种黑心钱,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你这个情况跟他还不一?样,搞不好回头我?就被你儿子请去给你出殡下葬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抢他明面上的买卖!”钱大富觉得没毛病啊,王家?现在铁定是?乱成了一?锅粥,就算那些买卖是?有专人负责的,但主子出事了,底下人还能安生做买卖? 退一?步说,就算王家?的心腹管事们个个都是?稳得住的能耐人,那还不兴他在背后搞点儿小动?作? 刚才,县太爷在骂骂咧咧中,可是?透露出了不少关键信息…… 钱大富瞬间支棱起来了,同行啊,那就是?用来坑的! 相?较而言,安父就想到了别?处,他得通知丁家?那边,赶紧改个庇佑,求那孩子平安归来吧。要知道,县太爷刚才可是?提到了活祭和?人牲! 第047章 要?不怎么说县太爷能耐呢? 他?几句话下去, 就累得好多人都跟着忙活起来。当然,他?本人也没闲着, 而是火速的奔到了码头上, 打算立马前往府城汇报情况。 洛江的江面上还未完全清空,好在情况也不像之?前那么拥堵了,大型的货船仍然是无法通过的, 但?可以乘坐小舟沿着大船与大船之?间的空挡先出去,到外头宽敞一些?的地方再改乘其他?大船。 呃,就是那些?不幸被堵在了外头的其他?船只。 县太爷直接征用了其中一艘船,扬帆起航,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府城。 与此同时, 衙役们也一改先前围而不攻的态度, 直接撞开了王家的大门,直接踏入二门, 将整个王家所有的家眷包括女眷和孩童一并带到了县衙大牢里。 这个举动引起了整个县城富商乡绅的集体不满。 他?们不满的当然不是县太爷对?王家动手,而是衙役直接进入后宅一事。虽说本朝较之?前朝属于比较开放的, 既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也支持寡妇弃妇再嫁,但?这些?还是针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的,有钱人家又是另外一套规矩。 像之?前,姜大两口子直接被抓, 该关?该打都可以, 连王老?爷入了县衙大牢,也没人说道?什么。 这是因为前者?是普通百姓,即便是女子好了, 也是上了年岁的女子。而后者?则干脆是男子,又是始作俑者?, 这才没有引爆舆论。 可眼?下就完全不同了。 王老?爷的家眷里面,既有他?的老?娘和妻妾,也有他?的妹妹、女儿,当然还有儿媳妇。他?的年岁跟钱大富差不多,但?因为成亲早生孩子早,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早早的娶了媳妇儿的。 衙役们这番举动,可以说直接让王家女眷没了清白?。要?知道?,高门大户的后宅原本就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除非是家主亲自迎接,像之?前钱大富就曾邀请过安家父女俩进入后宅见了他?老?娘,可那也是因为钱大富没闺女。 高门大户的未嫁女子是禁止见外男的,不是说见了外男就嫁不出去了,而是没办法高嫁了,也就是肯定会影响到将来的亲事。 县太爷自己的出身也很不错,他?完全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选择围而不攻,甚至他?那时候想的是,即便定了王老?爷的罪,要?惩罚他?的家眷,女眷也会关?在王家的后宅里。 ——但?那是以前!! 气疯了的县太爷是不可理喻的,而衙役们本来就是听他?的命令行事,再说衙役们出身普遍都低,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 当然,等所有人到案后,还是按照男女牢房的区别?,将人分?别?关?押。 洛江县的其他?富户乡绅非常愤怒,颇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只是,这会儿出手已经晚了,他?们很快就聚在了一起,打算商量出个妥当的办法来。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1节 这时候,就要?老?钱出马了。 在打听到聚会的地点后,钱大富不请自来,让同行们安静一下。 同在洛江县谋生,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钱大富和王老?爷之?间的瓜葛,但?一码归一码,像这种情况向来都是祸不及妻女的。 就有人劝钱大富别?做得太过分?了。 “哪怕今个儿县太爷拿王家两位少爷下手,向王家老?爷子下手,咱们几个也不会这般恼火。女眷有什么错?他?的老?母亲、妻妾、妹子、女儿,她们甚至完全不接触家中买卖!圣上仁慈,除非是犯下了叛国谋反的滔天大罪,旁的都是祸不及女眷的!” 抄家灭族听着好像在古代挺常见的,其实在本朝真不是这样的。 唯一一项能够得上抄家灭族的罪行就是叛国罪,但?咱们得讲讲道?理,王老?爷能做出这种事儿吗?不是会不会的事儿,是他?没这个能耐啊! 除此之?外,其他?罪行几乎都是只追究本人的责任。再严重一些?,会牵连父亲和祖父,因为本朝的皇室认为,养不教父之?过。 先前也曾有特重大案件,全家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都被判刑,或是死罪或是流放,但?没有一次是祸及女眷和孩童的。 这次,县太爷的做法确实是触怒了众人。 但?钱大富却让大家冷静一下。 在众人的情绪略平静些?后,钱大富才将自己从?县太爷处得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他?之?所以敢说出来,也是因为提前打听到了,王家所有人都已被抓,不存在他?说了之?后造成其他?案犯逃跑的情况。 于是,在他?说完后,众富户乡绅安静如鸡。 钱大富此时的形象其实挺不好的,又是吊着膀子又是瘸着腿,加上他?当时从?船上摔下去时,脸上其实也是有擦伤和淤青的,瞅着就是相当得凄惨。 可就算这样,他?仍然充满了自信,油汪汪的大饼脸上是满满的正义?光辉! “各种仔细想想吧,这事儿太大了,县太爷也是真的气疯了。他?来洛江县都两年多了,相信诸位也明?白?咱们这位县令大人是个什么脾性的。如果此时有人跳出来替王老?爷叫屈,你们觉得以县太爷一贯的做派,他?会想到哪里去?” 会想到哪里去? 众人一脸的思考表情。 半晌后,有人憋着气的道?:“还能想到哪里去?他?肯定以为咱们是同伙!” 其他?人虽然觉得这个说法格外离谱,但?再想想县太爷往日?的做派,不得不承认,那位爷搞不好真能把说情的人打成同伙。 钱大富也跟着点头:“最?大的可能就是,谁帮着说情谁就是同伙。还有一种可能,县太爷冷静下来后,觉得说情的人不是同伙,而是打算等王老?爷没了后,走他?的老?路。” “荒唐!” “荒谬!” “一派胡言!” 在场的诸人纷纷抗议,什么叫做走王老?爷的老?路?王老?爷干的是什么事儿,他?们以前不知道?,现在还能不知道??像这种缺德冒泡死后下地狱的事情,他?们能得出来? 一群人义?愤填膺,纷纷认为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但?钱大富却提醒道?:“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这么想。但?假如是咱们那位县太爷,那就真的说不好了。他?又不是第一天想法离奇了,就好比他?以前是读书人,所以做了很多有利读书人的事情,具体你们也看到了。” 建书院学堂、提供免费学舍膳食、给贫困学生提供抄书当低龄启蒙儿童的先生…… 县太爷来到洛江县两年多了,虽说他?也不是没做旁的事情,但?在大多数事情上,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唯独在针对?读书人的事情上,格外得上心。包括去年乡试,明?明?以前的县官都是不理会这些?事儿的,他?又是提前安排了一场童生试,又是派人包船送秀才们去府城,还负责帮他?们搞定在府城时的食宿,以及最?后将他?们全都接回?到县城里。 就连县太爷牵头做的煤炭生意,所得的利润也几乎全部投入到了读书人身上。 见在场的众人纷纷认可了自己的话,钱大富轻咳一声,难掩得意的继续往下说。 “县太爷自己是读书人,所以他?对?读书人特别?好,愿意设身处地的替他?们考虑很多问题。那么,你们替王老?爷求情,还能不是跟王老?爷是同样的人?” 其他?人:…… 这不是歪理吗?但?好像确实是县太爷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我知道?诸位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他?这次直接将无辜的女眷和孩童都抓到县衙大牢太过离谱。但?你们也想想看,王老?爷他?干了啥?拐卖孩童献作人牲,还把无辜的少女以及弃妇寡妇都哄骗走卖到花街柳巷里。他?都做出这种事情了,他?家女眷孩童只是被抓到牢里,又没打没骂的,算得了什么呢?” 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你卖了别?人的家人,所以你的家人被抓到牢房里吃苦受罪,没毛病啊! 但?还有人迟疑的问:“县太爷真的不会对?他?们下手?” 钱大富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十分?肯定的道?:“我确定县太爷当时下的命令是,把姓王的儿子抓到他?面前,打二十板子。” “其他?人呢?” “没说。”钱大富顿了顿,“可县太爷不是着急去府城吗?他?一走,除了他?之?前下的命令外,还有谁敢越过他?发号施令?” 众人被说服了。 王老?爷的两个儿子都有二十了,都是早早的接触到了家里的买卖。要?说他?的妻女完全不知情,那兴许是事实,但?儿子们不可能不知情的。 噢,那就没事了。 钱大富成功的稳住了局面,他?可嘚瑟了,高高兴兴的就打算起身往外走。结果一个踉跄,啪叽一下把自己拍到了地上,还是面朝下的。 尚未离开的其他?人:…… “钱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 “老?钱你年岁也不算轻了,能不能别?跟那些?嘴上无毛的年轻人那般冒失?稳重点儿!” “有爹在天上保佑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话说回?来,钱老?爷,咱们有个不情之?请。你回?头养好了伤,打算出远门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支会咱们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出门那天,咱们都不打算出门了,把整个码头、整条江道?让给你,成吗?” 钱大富:…… 哎哟他?的鼻子好疼啊! 不光鼻子疼,刚才那一下好像又摔到胳膊了,膝盖也磕到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得慌。 天杀的,他?还没发财呢,怎么就又遭罪了?! 再听听这些?没良心同行的话,老?钱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决定等这次的事情了结了,就把在场所有人都拜访一遍,一个都不会漏下的! 第048章 比起报复同行们, 钱大?富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 ——先发财,发财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 就跟以前一样, 钱大?富的发财之路走得特别顺畅。他倒是没有直接插手王老爷的家产, 眼下案犯虽然已经捉拿归案,但距离真正的判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况且就算最终判下来了,关于?王老爷的家产要如何处理, 恐怕还?要纠结更长的时间。 钱大?富忍着?眼红,先搞了一波舆论操作。 这个当然也是有大?前提的。 说起钱大?富和王老爷的恩怨,其实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了,他俩一直都是对头,原因就在于?两人在很多生意上面都有不小的重?叠。 要知?道, 这年头的富户可不是安家父女俩上辈子, 专心只做一个行当的。在农业时代,撇开?那些顶级的富人, 普通县城里的商户们,基本上都是啥都干的。是有人更偏餐饮业, 或者酿酒世家出身,也有专门做布料买卖、茶叶买卖之类的,但凑巧的是,钱大?富和王老爷干的其实都是商队的活儿。 简单地?说,他们不生产任何东西, 他们只是商品的搬运工。 两人的套路几乎是一样的, 经常带着?商队出远门,南北杂货什么抢手就卖什么。这种?行商赚得都是辛苦钱,甚至不光辛苦, 出远门途中遇到什么麻烦都是有可能?的,一不小心丢了小命都是有的。 不过, 一旦把买卖做大?了,各处都有自己的人,帮着?收本地?各种?抢手的东西,待时间差不多了,就派人运到别处,那样就会方便很多了,安全性也会相对得提高?很多。 在钱大?富他爹过世之前,钱家不过只是县城里的富户之一,别说数一数二了,那是连前十名都排不上的。 可王家就不同了,王老爷年岁跟钱大?富差不多,但他有两个能?干的儿子。父子三人齐齐上阵,光是各地?的商行就要比钱家多出个一倍有余,赚的钱更不是钱大?富能?比的。 ——这还?没算上王家暗中做的那些买卖。 谁知?,自打两年前钱大?富他爹突然过世,钱大?富就跟拜对了山头一般,一下子就发财了。 哪怕还?是不能?跟王家比,可王老爷却没办法保持淡定。 有句话叫做,你用怎样的眼光看世界,世界就回以你怎样的面目。 王老爷显然是用格外阴暗的眼光却看待这个世界的,面对钱大?富突然顺畅了的生意路,他将心比心,认为这里头肯定另有文章。 于?是,一贯自视甚高?的王老爷就开?始在人前人后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肯定不能?明着?说,做买卖的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如何能?够直接撕破脸呢? 譬如说,暗示钱家从?不法的渠道购入了一批货,待旁人问起时,又?表示自己也是道听途说的。再譬如说,在同行里有意无意的点拨两句,是没有指名道姓,但混这一行的,哪个还?不是人精了? 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就忍气吞声了,可谁让他碰上了钱胖子呢? 钱胖子不受这鸟气! 但以他的脑子,想个发财的点子是容易,真要他四两拨千斤的把脏水再泼回去…… 不好意思,他真没这个智商。 于?是,盛怒之下的钱大?富直接让手底下的小管事去找了个街头混日子的痞子过来,给?了几两银子,教了一些话,就让他去找王老爷了。 再后来的事情就无需多言了。 那一次,钱大?富是吃了大?亏,平白无故的被关在县衙大?牢里好几个月呢,还?在里头过了个大?年,期间吃了不少苦头,出来以后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王老爷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人家一口咬定这些都是巧合,你能?怎么办? 尽管后来,县太爷也暗地?里补偿了钱大?富,但对于?老钱来说,这口气根本就没出! 但因为在那次的事情里,王老爷表现出了不少的异常,钱大?富虽然脑子不太好,但也不是那种?铁脑壳。明知?道这人不好惹,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出去? 他只能?选择另外开?辟商道,寻找别的赚钱路子。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他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这两年光景里,他确实是没少赚钱。当然,苦头也没少吃,可发财怎么能?怕吃苦呢? 而?王老爷也跟着?消停了,主要是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钱大?富发财是因为先人庇佑,尽管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但跟他确实不是一路人。 那就没事儿,王老爷又?没吃亏,查到真相后他就选择翻篇了。 但钱大?富没翻篇。 他原就一心盼着?王老爷倒霉,终于?这一天到来了,他立马恢复本性,用最原始的手段开?始搞事。 什么手段呢? 找小混混啊! 甚至他找的还?是以前合作的熟人,就是那个被王老爷卖到煤山去挖煤的棒槌。棒槌这两年过得也不好,比起钱大?富,他更恨王老爷。原先还?想着?这人咋那么能?耐,明明是个生意人,怎么就轻轻松松的把自己撂倒了,还?有门路人脉把自己卖到煤山的煤矿里。 现在…… 行了,不用说了,啥都清楚了。 棒槌只庆幸自己是个男的,长得还?特别得有碍观瞻。这如果说他是个女的,搞不好去处就不是煤矿,而?是秦楼楚馆了。 一听说老主顾有请,搞的还?是王老爷,他二话不说立马接下任务,表示钱什么反而?是其次的,重?点是这口憋了两年的恶气,一定要出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2节 钱大?富就觉得这话很熟悉,谁也说过来着?? 偶偶,他那个昌平镇的大?妹子。 那老妹儿也是虎啊,听说直接放话出去,说钱可以不赚,但拍花子必须死?! 老钱觉得没毛病,他也希望王老爷凉得彻彻底底。 当然,钱还?是要付的,钱大?富是个视财如命的,因此反而?能?理解这种?感受。他告诉棒槌,先付定金二两银子,之后能?拿到多少钱,端看棒槌的表现了。 棒槌领命而?去。 没过两天,洛江县的大?街小巷就开?始传出了各种?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的事儿! 像什么王老爷开?的成衣店里的衣裳,都是盗墓贼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是死?人的衣裳! 还?有王家的酒楼饭庄,里面卖的肉菜都是人肉! 再什么酒庄里卖的酒水,都是用人血酿造的。 另外还?有银楼、古董铺子等等,反正只要豁得出去,没啥是不能?跟死?人扯上关系的。就连王家的宅院,都传出了他们家的地?底下埋了上万个死?人。 万、万人坑?! 说真的,饶是始作俑者的钱大?富都听傻了,心说你这个扯淡的水准也太离谱了,说得那么玄乎,能?有人相信吗? 有啊! 其实道理很简单,甭管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年头,真正的无神?论者那几乎是不存在的,寻常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会信一些。哪怕觉得这些传言太过于?荒谬了,但洛江县又?不是只有他王家开?的铺面,去别家不行吗? 当然,也有那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一则聪明人本就在少数,二则王老爷犯事是真的,他的家人被抓也是真的,但凡有脑子的人稍稍一打听…… 噢,拐卖妇孺的啊! 那行了,没事儿了。 只两天光景,王家所有的铺面都面临着?没人上门的窘境。这个时候,哪怕真有那不知?情的人,恰好上门了,也会觉得很奇怪。再者,这年头可不缺热心肠的老百姓,见到有人打算去王家的铺面买东西,甭管认不认识的,都能?凑上来告诉你,他们家啊,缺大?德了! 王家的管事们:…… 到底谁缺大?德了?! 但他们也不敢说,很多管事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只因为主子更信任能?够随意拿捏的下人。这就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除非王老爷能?平安脱身,不然王家的家仆,也是属于?家产之一的。 听着?是很离谱,但这就是事实。 这年头的家产指的可不光是钱财房产,还?包括了各种?名贵的首饰古董、乡下的田产,田产上的出产也是算在内的,再就是类似于?家禽家畜,以及家仆这种?。 属于?财产,而?非雇工。 当然,王家也是有普通雇工的,可惜那些雇来的人,胆子小的在王老爷被抓时,就已经跟上头请辞了。哪怕胆子不小的,在听说王家全家都被抓进去后,也跟着?怂了。剩下的那些,则是在谣言四起后,马不停蹄的跑路了。 好在,没了这些雇工也不妨事儿,毕竟这都没生意了。 又?两天后,王家名下的所有铺面宣布暂时歇业。 其实从?这点来看,县太爷的能?力很不错,没看到老百姓愤怒归愤怒,也没出现打砸的情况,最多就是全面拉黑,这就是有素质的表现了。 而?此时,安父也回到了县城里,他又?给?丁家人求了一次庇佑,这次改成了保佑孩子平安归来。出乎意料的是,代价仍然是钱财。 他一直没想明白,但丁家人反而?安慰他无妨的。有钱没钱都是一样的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家人团聚。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安父也就淡定了。 买卖嘛,你情我愿就可以了,当然大?前提是不能?触发法律。 结果等安父一回到县城里,就听到了各种?超自然的谣言。经过了这几天的发酵,原先那些扯淡的谣言又?变质了,开?始逐渐往灵异方向大?鹏展翅。 最新的一个是,据说王家人都是千年老妖,专门吃小孩子的!还?有人说,跟王家结亲的两家人,就是王老爷的两个儿媳妇娘家,大?儿媳妇是黑熊精,喜欢吃小孩子的心肝肺,二儿媳妇是豺狼精,喜欢把人的脑壳壳敲开?,挖里头的脑髓蘸酱吃。 安父:…… 本朝的基础教育还?得加强啊! 在听说安父回来后,钱大?富还?特地?跑来找了他。当然,不能?用跑来形容,应该是抬。 “你也消停点儿,县太爷不是走了吗?你装这样给?谁看?看起来咋比前些日子包得还?要夸张?咋小腿还?绑上木条了?谁骨折跟你似的,一开?始没发现,过两天突然又?出现新情况了?” 安父觉得钱大?富简直比那些谣言还?离谱,装病装伤是没啥,你倒是统一一下啊! 钱大?富欲哭无泪:“真的!我这是真的!” “……你高?兴就好。”安父懒得跟他争执,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充分的说明了他此时的心境。 这下,钱大?富是真的哭了。 “是真的啊!安大?师你走了以后,我就又?倒霉了!先是跟同行相聚的时候,狠狠的摔了个大?马趴,后来回家时,不知?咋地?特别邪乎的半夜睡觉,咣当一声摔到了床榻上,愣是给?我把小腿骨折了。” 安父无语的看着?他。 钱大?富还?稀罕了:“您怎么不劝我给?我爹迁坟了?” “我劝了你也不听呢。”安父一声叹息,“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我看你就这样了,习惯就好。” 听到这话,钱大?富还?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过很快他就仿佛刚想起了什么事儿,猛的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头,随后一声闷哼:“哎哟我忘了头上撞了个包!” 安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对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钱大?富难得露出了格外严肃的表情,事实上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确实非常严重?。 不提外头那些离谱到了极致的谣言,钱大?富这边才是真实的消息来源。 他告诉安父,王家闹内讧。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家里人多了,想要每个人都齐心协力是不切实际的。当然,顺风顺水的时候肯定没问题,可一旦出现了突发情况,像如今这般,铁定有人跳出来为自己打算的。 县太爷出身不错,脑洞又?特别大?,哪怕他人不在县城里,临走前也是一一叮嘱过的。 在他的授意下,王老爷的家眷被抓到了牢里后,并不是一视同仁的。最惨的是王家两位少爷,进来先一顿板子,什么都不问什么也都不指望,打完了再说。而?且这俩挨打的时候,衙役还?特地?将王老爷带过来,让他亲眼看着?俩儿子挨板子。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撇开?这父子仨,女眷们的待遇也是截然不同的。像年幼的孩子,衙役们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并没有真正的收监,而?是安置在了县衙的后宅里。这里特指十岁以下的孩子。 像王老爷的妻子和两个儿媳妇,那就没这般幸运了。非但享受了跟普通犯人一样的待遇,还?要面临被其他犯人冷嘲热讽的窘境,至于?吃不好睡不好那就更不用说了,在牢里怎么可能?吃好睡好呢? 除非正房太太外,甭管是王老爷还?是两位少爷,都是纳了小妾的。这妻子尚且还?熬得住,毕竟她们也别无选择,小妾就不一定了。 就有小妾熬不住了,直接告诉衙役,她也是被拐来的,愿意配合县衙。 只要有人起了头,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王老爷的父母是直接病倒了,他们没说儿子的不是,两个儿子心知?父亲犯案自己肯定逃不脱,也闭口不言。王老爷的妻子也勉强忍住了,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离开?,没有相公和儿子还?有孙儿们,日子也没啥盼头了。 可随着?王家二少奶奶的开?口,情况就立马变了。 她指认自己的相公也有参与拐卖事宜,还?曾经亲手杀死?过不听话的孩童,其中就包括前阵子的丁家孩子。 …… 安父脸色都变了:“你确定?她说了丁家?可她不该知?道得那么清楚吧?除非她本人也有参与进去。” 钱大?富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明确的说出来,那家人的姓氏。但她说,她相公喝醉酒后,告诉她之前在一户人家里,当着?那家的老太太的面,抢走了一个男童。还?说,那个孩子长得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能?卖得上好价格的,所以才特地?盯了两天,熬到其他人都出门后,这才一伙人进去把孩子抢走了。” “那怎么会杀害呢?两岁的孩子是完全不记事的!” “我听到消息后,特地?给?狱卒塞了钱,亲自过去当面问了一遍。”钱大?富接着?道,“她说,她相公喝了酒就爱摔东西打人,说那个孩子白瞎了一副好皮囊,竟是个不服管教的,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教的孩子,又?哭又?闹的,还?张嘴就咬人,给?了他几下后,那孩子又?吐又?拉的,恶心死?了。正好马车行至桥上,他一甩手就把孩子从?桥上丢了下去……下面是河。” 安父脸色煞白:“具体地?点呢?有派人去寻吗?” 钱大?富摇头:“这是王家二少奶奶的供词。她压根就没亲眼看到过,而?且这些话全部都是她相公在她房里说的,连第二个人都没有听到。她不知?道具体位置,王家二少爷则干脆不承认有这个事儿,咬死?了说他媳妇儿脑子不清楚,在说疯话。” “死?猪不怕开?水烫?” “差不多吧,县衙门那边,塞点钱见一下犯人倒是成,但咱们不能?插手太过,县太爷回来后会不高?兴的。” 安父正了正脸色:“老钱帮我个忙,我一定要知?道具体的地?点。对了,我帮丁家求了孩子平安,那家的老太太也做出了回应,这个事儿我估计是有转机的,但时间不宜拖长。” “这个……让我想想。” 钱大?富当然是愿意帮忙的,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县太爷不在县城里。私底下搞点儿小动作无妨,哪怕把王家诸人都打成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可以,但不能?直接插手县衙门。 就在这时,棒槌来了。 棒槌觉得自己已经把任务完成了,没见到王家所有的铺面都关门大?吉了吗?虽说是暂时歇业,但他可以保证,只要那些人敢开?门,谣言还?能?更离谱。 所以,他来结算工钱了。 安父也是认识他的,乍一见面再一听这话,顿时无语。 哪知?钱大?富却灵机一动,把安父刚才的要求告诉了棒槌:“你有没有啥法子,能?帮我套出消息来?钱不是问题!” 棒槌猛点头:“好办!我找几个兄弟,在街面上打一架,钱老爷您买通几个衙役,把我兄弟抓到县衙大?牢里,专门跟王家人关一起。” “不能?闹出人命,县太爷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吧,闹什么人命啊!让我兄弟给?那人灌个尿喂把屎,保证把那些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把实话套出来!” 安父:…… 钱大?富:…… 呕~ 第049章 事实证明, 有时候下三?滥的手?段真的非常管用。 具体的事情经?过,安父并没有插手?, 甚至连钱大富都?因为这些事情光听着就十?分反胃, 撂开手?不管了。但钱大富给了钱。 给钱就好了,棒槌甚至没舍得花钱去买通衙役,反正在闹市区里打?架斗殴, 本身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被衙役抓走带去问话更是家常便饭。为了让事情更顺利,棒槌甚至以身涉险,亲自参与其中,被关到了县衙大牢里。 仅仅过了一天, 安父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孩子被丢在了距离丁家所在镇子足有十?几里地?的一条小河里。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 钱大富指派了手?下人驾车送安父去那处地?方,他本人就算了吧, 一则他伤势未愈行动不便,二则安父也不想跟他同行。 因为有了准确的信息, 安父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那处桥梁。 是一座石拱桥,看着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尽管桥面总体是呈拱形的,但坡度并不大,因此是允许马车通行的。又因为这里通向镇子, 平常还是有行人经?过的, 还有不少运货的赶驴人。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3节 安父让马车停在了河岸边上,自己走到了石拱桥上,探头往底下看。 这一看, 他的心就凉了大半。 洛江县因为临江的关系,本县境内有不少的溪流, 有一些是单独的,但更多?的则是最终会汇聚到洛江之内。 而这座石拱桥就架在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上,看流向,明显就是奔着洛江去的。 更要命的是,石拱桥距离河面目测至少也有五六米的落差,这个距离对于一个年幼的孩童来说,怕是一入水就能被砸晕过去。 再?一个,尽管目前已经?开春转暖了,但丁家那孩子被丢掉时,还处于乍暖还寒的时候。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安父完全?想不到孩子要如?何生?还。 突然,他的目光被远处的一艘小舟所吸引,忙问正好经?过桥面的路人:“这里有桥,为何还有摆渡船只??” 路人被问得一脸茫然,顺着安父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才?恍然:“那是抓鱼的,舟上养了鱼鹰,你要是想买鱼就去岸边招招手?,比镇上的鱼贩子卖得要便宜多?了。” 安父道了谢,很快就走下石拱桥,钱家下人过来询问时,他摆摆手?,径直朝着远处的小舟走去。 到了岸边,他冲着小舟招手?。 泛舟人果然很快就将小舟划向了岸边:“买鱼啊?刚抓了两条大肥鱼呢!” 安父问道:“老?人家,跟你打?听一个事儿,前阵子这里可发生?过什?么稀罕事儿?” 看安父不像是要买鱼的,泛舟的老?人家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乐呵呵的反问道:“这儿能有什?么稀罕事儿?” “这……”安父略一沉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老?人家,我是受人之托帮忙找个人的。镇上有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了,县太爷前几日抓到了拍花子,根据他们所说,前阵子曾把一个两岁的男童从桥面上丢到了河里。” 那老?人家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娘,随后才?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安父,半晌没吭声。 见他这副态度,安父反而镇定下来了。 “我也是受人之托,孩子家里人都?快急疯了,孩子的太奶奶甚至因为太过于自责而病逝,而且这事儿还涉及到了拍花子案,县太爷已经?插手?了……” 老?人家更迟疑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 “县太爷英明神武,赏罚分明,如?果真的是另有内情,我相信他不会让好人受罪的。”为了能让老?人家安心,安父也是真的拼了,忍着恶心夸了一波县太爷。 终于,在安父的再?三?劝解下,那老?人家吭吭哧哧的给出了一个不太明确的线索。 他建议安父去找里长。 又提醒说,最好能带上有分量的人,还是孩子的家人,不然里长不一定会帮忙。 安父曾经?在安家村住过一段时间,很清楚像这种闭塞的村子里,外人是很难直接带出孩子的,哪怕知道明确的线索也不能直接上门抢孩子。因此,他谢过了老?人家,决定先去通知丁家人。 事情倒是办得很顺利,丁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毕竟是本地?人,很快就找了当地?书院里的先生?,一行人就这样登了里长家的门。 里长听完事情经?过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在安父再?三?强调,这事儿已经?闹大了,县衙门都?插手?了,他才?不得不开口说了情况。 “我知道你们说的那孩子在哪儿,但这事儿不太好办……唉!” “去年入伏那会儿,李家两个小子跟他们奶奶说,要去河里玩水,结果去了就再?没回来过,连尸首都?没找到。李阿婆的儿子前几年就病死了,她儿媳妇也改嫁了,就守着两个孙子过日子。一下子,两个孙子都?没了,她脑子就有些不大清楚了,疯疯癫癫的。” “还好,她有个娘家侄子时不时过来帮衬一把,可人家也要过日子,反正李阿婆就是饿一顿饱一顿的。还经?常往河边跑,非要找孙子。” “就前阵子,她突然抱回来一个孩子,浑身湿哒哒的,小脸还被憋得青紫,幸好村里有人略懂一些医术,给救回来了。后来孩子又发了烧,李阿婆一宿一宿的守着,给孩子换湿帕子,求了她娘家侄子借钱请大夫抓药,还把她小孙子的衣裳给那孩子穿……” 里长抽着旱烟,一点点的说出了情况。 他没提孩子如?今怎么样了,只?反复说李阿婆命有多?苦,遭遇了多?少坎坷的事儿,然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包括安父在内的其他人都?没吭声。 “罢了,这也是她的命吧。”里长放弃了,就算他有心护着自己人,可这事儿都?已经?闹到县衙门去了,真要是来了衙役,他又能做什?么呢?再?说这确实是人家的孩子。 里长起身招呼人往李家走去。 走到半路上,孩子的父亲突然开口:“我们可以给钱的,她在孩子身上花了多?少钱,我们家给双倍。” “唉,这哪里是钱的问题。她一个老?婆子,要钱干嘛呢?”里长摇头叹息,“别看这些日子她要照顾那个孩子辛苦得很,我倒是觉得她好久没犯病了,也没再?往河边跑,不嚷嚷着要找她孙子了。” 说白了,这就是个信念,是李阿婆的精神寄托。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也都?懂了,但总不能因为这个缘故,不要孩子了吧?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李家院子外。 才?刚走到外头,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孩子他爹直接就红了眼圈,他娘更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自家孩子的声音当父母的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娃儿啊!”几人哭着往院子里跑。 大概是被喊声惊吓到,院子那孩子直接丢下了手?里的藤球,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冲,嘴里还嚷嚷着:“啊啊啊抢小孩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安父差点儿就笑场了。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婆婆搂着孩子走了出来,其实听里长的话,安父猜测李阿婆的年纪应该是不大的,毕竟这年头的人多?数都?是早婚早育的。但事实上,这位李阿婆看起来仿佛已经?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看到一群陌生?人来到家里,李阿婆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里长很快就走上前,带着满脸的不忍,说起了这些人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李阿婆并没有如?里长所说的那般犯糊涂,她只?默不作声的搂着孩子,之后又抬眼看了看几个哭成了泪人的年轻人,尤其是哭到腿软的孩子他娘。 半晌,她道:“我知道这不是我孙子。我大孙子八岁了,都?已经?蹿个儿了。小孙子也有五岁了,可他瘦,家里没好吃的,他瘦巴巴的,没有这孩子圆乎。” “这是别人家的孩子,杀千刀的拍花子把人孩子抓走了,他爹娘还有家里其他人都?急疯了,他太奶奶都?自责到病死了。”里长还是希望把事情了结的,说白了,对于乡下地?头的人来说,县太爷的威慑力太强了。 “哦,还给你们。”李阿婆很好说话的抱着孩子走到了哭成泪人的孩子他娘手?里,“还给你了,别哭了。以后把孩子看紧一点儿,别再?搞丢了。” 孩子到底两岁了,虽然一脸的懵懂,但在认真的看了他娘一会儿后,突然“哇”的一声哭开了,显然是认出了亲娘。 李阿婆退后了几步,失魂落魄的看着这家里人团聚的温馨画面。 哪怕里长上前告诉她,先前她为了给孩子看病抓药跟侄子借的钱,这家人会帮忙给的,她也是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 终于又处理好了一单生?意,哪怕这单生?意做下来,安父非但一文钱都?没得赚,还往里头搭了不少时间精力,不过心里头倒是挺舒坦的。 再?就是,他终于解惑了。 怪不得代价是破财呢,那确实是要破财的。 这跟买卖同罪不一样的,安父也是支持买卖同罪的,但眼下这个情况,那位李阿婆是孩子的救命恩人,这里头所花费的钱财,丁家人当然是要补给她的。 丁家人还准备凑钱给安父,不过被安父拒绝了。 他的意思是,要是有多?的钱,也给李阿婆得了,他真不差这点儿钱。再?说了,眼下人贩子的头目王老?爷已经?在县衙大牢里了,真要坑钱,那坑王家人的钱多?好呢! 也就是钱大富没在这儿,不然铁定要说,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当两个在买卖上重叠度很高的商户里,其中一个跌倒了,可不就是肥了另外一个?眼下,王家的买卖全?部泡汤,不仅仅是名下的店铺相继关门,最重要的商行也即将凉凉了。钱大富抓紧时间,一方面是散布各种不利于王家的谣言,一方面则是拼命的蚕食对方的买卖。 等?安父再?度回到洛江县时,连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讲述关于王家是千年老?妖成了精,到人世间来残害无辜孩童的故事了。 别管谣言有多?离谱,只?要有人相信就行! 最倒霉的是谁呢? 是王家的两个姻亲。 看县太爷没冲那两家下手?,应该可以证明事情跟他们关系不大。这也很正常,王家明面上的买卖不少,两个姻亲家也都?是生?意人,在合法买卖上的合作比较多?,但暗地?里应该不至于。 可你以为,杀疯了的钱大富会放过这两家吗? 人可以放过,钱是不行的。 莫名被牵累的两家人,也陆续关了铺子,准备挂牌出售。 洛江县已经?待不下去了,两家人也不可能为了出嫁的闺女,把一大家子全?都?搭上。眼下,明显就是准备卖掉家产,去外地?过日子。 钱大富大喜过望,直接跟对方见面,表示愿意用捆绑打?包的方式,将两家的铺面便宜收购。 说真的,就算没有钱老?爷子在添上保佑他,就他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迟早也会挨揍的。 但洛江县就这么大,哪怕有钱人不少,一下子能拿出一大笔钱购买这么多?产业的人也很少。 再?一个,做买卖的人都?是有所讲究的,假如?你是卖掉差的换好的,属于高升一类的,那么肯定能卖的上价。可眼下两家人是准备卖掉家当远赴外地?重新开始,再?说还跟王家是姻亲…… 晦气啊! 你说这身份晦不晦气? 当然,要是价格足够低的话,别说晦气了,就算是凶宅也一样有人要的。 相较而言,钱大富反而算是有诚意的了。 在短时间内吃下了王家的买卖,又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购入了不少优质铺面的钱大富,听说安父最近做了一笔赔本买卖,在一通大笑后,格外大气的甩给安父一个铺面。 “也不是多?好的东西,真要卖的话,卖个七八百两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王家的事儿沾了些晦气,最近这段时间不好出手?。我是建议安大师你往手?里捂一捂,等?过一阵子再?说。” 安父欣然接受。 白给的东西干嘛不要?拿老?钱的东西,他从来就没心虚手?软过。 “你要是手?头上有现钱,我再?给你支个招。回头王家那事儿了结后,县太爷就算是把王家的家产充了公,也肯定要卖掉一部分换钱的。” “拍卖?”安父挑眉。 “啥意思?”虽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过钱大富还是径自往下说,“就是卖他们家的家当啊!什?么铺子田产,女眷的金银首饰,还有古董摆件啥的,得折价卖。这个一般都?很划算的,只?要你不嫌晦气就好。” 看普通老?百姓对王家以及王家姻亲的态度就知道了,这年头的大多?数人对犯人的东西还是很介意的,更别提钱大富还不做人的搞出了这么多?离谱的谣言。 试想想,千年老?妖用过的首饰你敢戴吗?一窝妖怪住过的宅子,你敢住吗? 安父觉得问题不大。 他才?不会觉得晦气呢,通常都?是别人嫌他晦气的。 再?看钱大富,安父再?度从容点头:“我怎么会嫌晦气呢?你看我都?愿意跟你混一起,对吧?” 钱大富:……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钱大富就是一肚子气。 洛江县的那些同行啊,已经?不止一次的派人过来询问,问他啥时候出远门,大家好一起避开他。还说什?么,码头那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了,再?来一次多?劳民伤财呢,不如?到时候所有船只?都?让开,再?把街道和码头封锁起来,只?让钱大富一人通过。 这些人呢!哪里是盼着他出远门,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送瘟神! 钱大富忍不住跟安父倒了苦水:“你说说他们像话吗?我倒霉归倒霉,可我啥时候牵累到别人了?从来也没有吧?” 安父实话实说:“以前是没有,如?今就不好说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4节 “啥意思?这惹麻烦的毛病还能过人啊?”钱大富大惊失色。 “王老?爷啊,他不就是被你给牵累的?如?果不是你乘坐的船只?正好装到了他名下的货船,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钱大富无言以对。 好、好像是这个道理? “老?爷啊!县太爷回来了!” 就在钱大富郁闷到几乎要自闭时,下人突然来报,县太爷从府城回来了。 这下,安父也跟着自闭了。 瘟神来了哟! **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了王老?爷的心中。 在得知县太爷回来后,他脸上的血色尽失,他的两个儿子也是满脸的绝望。 不过,没过多?久绝望的人就变成了县太爷。 “这是什?么味儿啊?!” 回到县衙后第一时间提审了王家父子三?人的县太爷,在见到人后的一瞬间,差点儿没给熏吐了。 算下时间,他离开也不过十?来天光景,眼下也不是三?伏天,初春时节按说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没啥的。退一步说,这父子三?人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也不像是正常的馊臭啊! 就感觉…… 这是集体掉粪坑了吧? 第050章 县太爷真?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啊! 虽说这?些年他也算是审讯了不少案犯, 而很多犯人因为在牢里待了太长时间,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味儿的, 尤其是在受刑之后, 那?气味确实?不太好闻。 可像这?种已经?被腌入味儿的案犯…… 审讯是不可能?审讯的,因为县太爷一个没忍住,吐了。 在命人将?案犯父子三人都拖下去, 并且简单快速的漱口?之后,县太爷果断的唤来了师爷问明情况。 师爷苦笑连连的如实?告知。 其实?县衙大牢里的欺凌事件,是不可能?瞒得过上头的耳目的。事实?上,就算没有钱大富花钱雇佣棒槌搞事,牢里的狱卒也会时不时的搞点儿小动作。 像什?么每天只给吃馊掉的馒头和冰冷的脏水, 都不叫事儿了。故意将?犯人家属送进来的东西据为己有, 更是很普遍的。基本上,除非提前将?狱卒喂饱了, 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将?任何东西送到犯人的手里。 这?属于公开的秘密了,早在很多年前就是如此了, 县太爷上任后,也知晓这?些情况,但他没怎么阻止。 ——狱卒包括衙门里的衙役月俸都是极少的,根本就不足以养家糊口?,因此像这?种给他们创收的事情, 上峰多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反正别触及底线就可以了。 但这?次,未免也太离谱了! 当天,县太爷压根就没办法继续审讯, 他被彻底恶心到了。 倒是师爷得了钱大富的好处,隐晦的表示,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其实?挺管用的。见县太爷没阻止,他便将?丁家孩子已经?找回?的事情说了出来。 县太爷眼前一亮。 有些手段,他是肯定不会用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甭管是黑猫还是白猫,会捉老鼠的才是好猫。 这?一趟去府城,他可是在上峰跟前落了保证的。这?里面,既包括了要让所?有的涉案人员一个不漏的全部抓获,也要尽可能?的找回?那?些被拐走的妇孺。 抓人容易,县太爷自认他很擅长将?案犯逮捕并且一一重判,但说真?的,把孩子找回?来太难了,如果还要加上平安无事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沉吟片刻后,县太爷道:“那?些手段也太侮辱人了。” 师爷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可县太爷随后又道:“我们读书人自幼学习孔孟之道,自是做不出此等事情。不过念在犯事的人从未被认真?教?导过,便罢了。” “属下明白了!”师爷了然?的点点头。 不几日,正在街头闲逛的棒槌,又进去了。 他先前和他兄弟在街面上打架斗殴,可这?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略关了两日后,交了几百文钱的罚金,就被释放了。等恢复自由?后,他从钱大富处得了不少银子,这?两日正高高兴兴的享受美好的酒肉生活。 结果一眨眼…… 县衙大牢欢迎你! 事实?证明,这?世上本就没有彻头彻尾的废物蛋子,只要用对了地方,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没多久,县衙就跟县城里的其他富户合作,尤其是像钱大富这?种开商行的,都接到了来自于县太爷的召唤,请求他们配合寻找那?些被卖掉的妇孺们。 其他人兴许还一头雾水的,钱大富心里就不止是五味杂陈了。 咋说呢? 这?位出身不低的县太爷,貌似不光是脑壳有包,还不拘一格。 有了牵头人,再加上这?两年里,县城里的不少商户都被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县太爷折腾过。尽管名义上是请求他们配合,但谁知道万一不配合,这?位爷会不会搞出大事儿来。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商户们很快就联合起来,把县太爷的命令放在了第一位,先把那?些被拐卖的妇孺找到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安父就没用处了。 他一直都是住在由?县衙提供的住处,包括免费的一日三餐,都是有的。但某一天,县太爷突然?想起了他,一寻思接下来似乎是用不到他了,立马派人传话过去,让他可以回?家去了。 安父:…… 用完就丢这?一手,县太爷用得可真?利索。 不过,安父对县城本来也没多大留恋,立马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之后,他又去了一趟闹市街,照例采买了不少县城特有的吃食,还顺便瞅了一眼刚到手的铺面,最后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家去了。 算起来,这?次出差的时间可不短,当然?比不上去年为了寻找钱大富耗费的时间。不过,安父出门前还是初春,身上穿着的是厚重的棉袄子,回?家时却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安卉也是如此。 换下厚实?的冬装后,安卉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跟住得极近的姜三娘凑在一起,寻思着怎么把自己鼓捣得更漂亮。 别看安卉的针线活做得极差,但不会做并不代表她就不会说。看多了上辈子各种样式的衣裳,她寥寥几句话,就能?给姜三娘新?的灵感。 忘了说了,姜三娘很擅长女红。 据姜三娘所?说,她奶当年的手艺更好,不光擅长做衣裳,一手绣活那?是在昌平镇都出了名的。只是,做女红伤眼睛,刺绣就更不用说了。待略上了一些年纪,她奶就不再做这?些事儿了,而是认真?的经?营着杂货铺。 尽管如此,她姑姑、她娘,还有她们家三姐妹,那?一手针线活儿都是奶奶教?的。比不上本人,但相较于同龄人那?是要好上不少了。 说到这?里时,姜三娘还顿了顿,认真?的打量了安卉,强调道:“我没说你。” 安卉无言以对。 是了,姜三娘的针线活儿确实?比同龄人要好上不少,但假如跟她比的话,那?就不是不少了,而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天差地别。 可怕的是,姜三娘还妄图接棒傅老太,试图教?安卉女红,她甚至还打算回?家求她奶亲自来教?导安卉,但被安卉拒绝了。 “为了你奶奶着想,我必须拒绝!” 想想上辈子看过的家长辅导学渣孩子做功课结果被气到心梗,安卉深以为,真?要是让姜奶奶教?她女红,只怕能?把老人家气到原地爆炸。 为了邻里和睦,这?么可怕的事情还是赶紧扼杀在萌芽中吧。 幸好,姜三娘和傅老太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姑娘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天真?且好忽悠,只要安卉坚持己见,她每次都会妥协。 妥协归妥协,但她自己还是很喜欢打扮的。 在弟弟被拐的阴影彻底没了后,姜三娘见天的带着衣料和彩线来找安卉,两人凑在一起研究怎么把春衫做得更好看。当然?,是安卉负责说,姜三娘负责做。 至于另一个小姑娘周六福,则是时不时的带着好吃的来找安卉玩。 安父还以为,他一出门闺女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着家里的铺子,尽管还有个乡下亲戚帮着看门,但那?两人是完全说不到一起的,所?以还是很可怜的。 抱着补偿心理,安父没少给安卉买各种礼物,结果回?家才发现?…… 倒霉闺女一点儿也没惦记他! “不孝女!”安父瞅着快成儿童乐园的家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爹我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不辞辛劳的努力赚钱,你呢?” 安卉略收拾了一下家里,笑嘻嘻的凑上来:“别装了,我哥已经?把真?相告诉我了。” “啥?” “就是钱大胖啊!他派钱管家来过咱们家了,送了一堆据说是来自于南方的土特产。不过,咱们这?儿不就是南方吗?难道他跑去江南了?怪不得他一去就是那?么多日子。” 安父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却又忍不住说起了县太爷的种种骚操作。 “等下,咱们先煮个锅,烫点儿小菜慢慢说。”安卉制止了她爹,正好家里因为成为了几个小伙伴的公开据点,各种吃食那?就没断过。而哪怕是厨艺白痴的安卉,对于煮火锅还是很擅长的。 “天气都那?么热了,你还煮火锅?”安父故意抬杠道。 “那?我给你炒个菜炖个汤?”安卉挑眉看向杠精老爹。 受到了可怕威胁的安父,分分钟放弃了挣扎,他去简单洗漱更衣,而安卉则去拿炭火煮火锅了。连锅底都是现?成呢,可见她们几个这?段时间是真?享福了。 因为提前知道了老钱已经?派人来送过东西并且告知了一部分真?相,安父也就没再吹嘘自己有多劳苦功高,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丁家孩子寻找那?事儿上。 当时,钱大富又没跟着一道儿去,虽说他让自家下人驾马车送安父过去,但估计也就知道个大概结果。 于是乎,安父用说书的方式,抑扬顿挫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个详详细细。 安卉听得眼泪汪汪。 丁家的单子本来就是她接的,尽管丁家人当初可能?真?的是抱着小姑娘家家心软好说话的态度,才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但感动肯定不是假的。尤其是在上辈子接收过不少关于打拐消息的安卉,对人贩子的仇视几乎是本能?的。 所?以她才会让安堂叔帮忙传话给安父,说钱可以不赚,但人贩子必须死! “他们会被判死刑吗?” “主?谋肯定是斩首示众,但帮凶就不好说了。”安父还真?就专门腾出时间了解了一下本朝的律法。尽管本朝允许人口?买卖,但这?跟被拐是两码事儿。他还特地问过了县衙里的文书,对方表示,只要是确定罪行的拍花子,几乎都是斩首示众。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很多拍花子压根就活不到斩首示众的日子,还有少部分则因为罪行过于恶劣,无法被判决斩首。 安卉愣住了:“过于恶劣不是更应该被砍头吗?” “你傻啊?”安父也是无语了,“你以为是咱们以前?砍头那?是最果断快速的死法,是本朝最为仁慈最讲究人道主?义的死法!” “……凌迟?”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5节 “那?倒也没那?么夸张,一般是车裂和五马分尸。”安父简单的提了一笔,主?要是眼下正在吃火锅呢,这?个话题确实?不太适合下饭。 不过安卉听明白了:“就是说,人贩子肯定会死,只是说不好是哪种死法,对吧?那?主?犯死了,从犯呢?爹你不是说,王家二?少爷把丁家的小孩从桥上一把丢到了河里吗?他呢?” “他也是主?犯,不是从犯。”安父耐心的解释道,“按照本朝的律法,只要真?正的插手了犯罪,那?就会被列为主?犯的范畴,主?犯不是一个人,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跟咱们以前不一样的。” “从犯呢?” “王家的女眷和孩子们。” 哪怕本朝的律法相较于安父所?知道的古代律法已经?先进且完善不少了,但其实?牵累这?种事情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没到灭门或者诛九族这?么夸张。所?谓的牵累,多半是指发卖。 在确定不曾参与过案件后,那?些王家的女眷和孩子们,会分门别类的被一一发卖。 通常情况下,王家的下人们还是比较幸运的,如果是雇佣的,直接脱离关系就好了。假如是签了卖身契的,则会被转手卖掉,等于说情况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当然?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任主?子是什?么情况,因为会有人认为这?种被集体发卖的下人不吉利。 而家眷们,又具体分为女眷和孩子,同时也会根据年龄身份的不同,进行更细致的分类。 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王老爷已经?年迈的父母是肯定不得善终了,他们不一定会被卖掉,因为卖不出去,县城里也是有慈安堂的,专门接收一些无依无靠的老人,但想也知道,那?里的条件是十分差的。 王老爷的妻子、儿媳妇,还有妹子女儿等等,也会沦为待价而沽的商品。听说他还有孙子孙女,年岁都还很小,如果没被他牵连的远亲们愿意接手,那?兴许还有比较好的未来,就好像是红楼里的巧姐那?般。但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也不可能?恢复到原先的生活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现?实?版本的讽刺呢? 他卖了多少孩童,逼着多少良家女子坠入深渊。而眼下,等事情了结后,他的那?些至亲家人们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甚至被卖都算是好的了,至少命还在。 …… 安卉第二?天就兴冲冲的跑去姜家,把这?些事儿都告诉了姜家人。当然?,她也是提前问过安父的,可安父不觉得这?些事儿值得隐瞒,就没阻止。 姜三娘连声说活该。 其实?,安卉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王家那?些毫不知情的女眷孩子的,可对于身为受害者家人的姜三娘来说,是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同情心的。 你说无辜?那?她弟弟就不无辜吗? 最终,安卉不得不提醒她,她弟是被家里的亲戚拐走的,跟王老爷好像没太大的关系。 “一样的啊!小卉你不知道,我恨死拍花子了,一想到我弟平安的回?来了,可还有好多人失去了家人,有跟我弟差不多大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对了,我表哥啊,就是被拍花子拐走的。我本来以为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姑姑已经?忘了,可自打上次那?事儿后,她又病了一场。” 姜三娘满脸的沮丧,她跟她姑姑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主?要是因为乡下的那?些亲戚总是要说她,说她不该是个闺女,说她娘怀她的时候就心心念念想要个儿子,谁知生下来又是个闺女。只有她姑姑不会这?么说,还会搂着她说,自己特别想要个小闺女。 那?时候,她表哥还没丢,姑姑也时常来娘家走动,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小卉啊,你说我表哥也是被拐走的,是不是那?个王老爷干的啊?真?要是他干的,我表哥还能?被找回?来吗?都差不多有十年了。” 安卉没吭声,说实?话,这?个希望确实?不太高。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姑姑满脸眼泪但两眼放光的冲到了杂货铺里,神情激动的说:“娘!娘,我婆婆没了。” 一时间,姜奶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会合适。 不对吧?她怎么记得她闺女和婆婆感情还不错呢,哪怕亲家病了挺久的,过世了也不算太意外,但这?也未免过了吧? “娘!那?个安大师在吗?娘你陪我过去一趟好不好?” 姜奶奶突然?福至心灵,她意识到她闺女想干嘛了。 扭头冲着杂货铺对内开的小门嚷嚷了一声:“三娘!你和小卉都出来一下。” 在了解到情况后,安卉忍不住给她爹点蜡。 以前好歹接的单子都是求发财、求康健、求长寿等等,但好像自从拍花子出现?后,她爹就变成了团圆行动的代言人兼吉祥物了。 第051章 送上门?来的单子, 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只是,安父却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事后, 安卉问他怎么了, 他只道…… “虽然?我没啥良知,但像这种?寻回被拐儿童的单子,我是真的不?好意思?要高价啊!坑被拐儿童的家属, 我心?里不?得劲儿。” 安卉沉默了半晌:“所?以,你?坑老钱时,心?里就特别得劲儿?” “那可不?!” 非但心?里格外?得劲儿,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甚至还美滋滋呢! 得亏钱大富不?知道安父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 就算知道了,老钱除了捏着鼻子认下之外?, 好像也没旁的法子了。 而在安父这边初步答应之后,姜姑姑的夫家人很快就赶来了。他们家显然?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家庭, 男主外?女主内的那种?,姜姑姑打头阵也是想着娘家跟安家这边是街坊邻居,还听说小侄女跟安大师的独女很是要好,这才想着打人情牌,让安父先答应下来。 当确定接单后, 姜姑父就带着满满的诚意过来正式谈生意了。 本来, 安父是真没打算赚这份钱,他琢磨着亏本是不?可能亏本的,路费伙食费等等对方总是会出?的, 旁的他也就不?去想了,尤其?前不?久钱大富才给了他一个县城里的铺面, 荷包鼓鼓的他确实不?是很在意。 主要是亏心?!赚这种?钱真的心?虚! 不?过,姜姑父那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不?光求了祖宗庇佑,还将整个丧事都交给了安父来办。 那又是另外?一种?收费了。 最终谈下来的结果居然?还不?错,一共二十两银子。 当然?,像酒席之类的,还是对方自己想办法,但除此之外?,包括丧事上要用到的一切东西,都由安父这边提供。 对于这个情况,最满意的人是安卉。 安氏殡葬铺都开门?两个多月了,尽管这期间也开了不?少单子,但多数都是熟客,少数新客,比如丁家那边,也是只让安父跟已故的老太太求了庇佑,丧事上并没有?劳烦安父。 于是,殡葬铺钱是没少赚,但总感觉有?跟没有?完全一个样。 那既然?如此,开这个铺子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现在好了,姜姑父就很面子,直接要了半包服务。 尽管这距离安卉预想中的殡葬一条龙服务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但也算是有?了极大的进步。 像香烛冥币这类东西,殡葬铺里原本就是有?备的,数量品种?还不?少,就是从来没卖掉过。另外?,这年头讲究一些的人家,在出?殡时还会提前邀请僧人到场,做水陆法事,念往生咒。 也有?一些没那么讲究的,请的是一些信佛的老年女子,还要求是五福的,就是家庭幸福儿女双全的老人,来替代僧人念经。 而这些,安卉也早有?准备。 安父很是震惊:“原来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也不?是每天吃吃喝喝睡觉抠脚啊?你?居然?有?干正事儿?” 面对老爹的震惊,安卉比他还震惊:“这不?是当初商量好的吗?开了殡葬铺后,咱们就要搞殡葬服务一条龙了!我都跟六福说好了,等她开了饭馆,就可以把吃席的事情转包给她了!” 啊这…… 安父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真的,搁在上辈子,因为大环境的缘故,他真没怎么管过女儿。包括入学、升学、实习、就业等等,全部都是安卉自己搞定的。 她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找个实习工作也是这方面的,顺利的话,实习结束后应该是能转正的。哪怕不?能好了,另外?找个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当然?这是在上辈子。 穿越之后,同样是因为大环境,安父就算有?心?要为闺女规划未来,他也没有?这个能耐。 假如说,他的祖传手?艺是厨艺之类的,那兴许还能努力一把,哪怕酒楼饭馆不?可能要一个女的大厨,大不?了自己去创业,完事儿了把家族产业交给女儿就行。 但很可惜,他是风水先生。 本来这个职业就是歧视女性的,更?惨的是,他之所?以能在这一行干得风生水起,靠的还不?是真本事而是金手?指。 这就很尴尬了。 无奈之下,安父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多挣钱。旁的咱先不?论,甭管再哪个年代,有?钱就是能减少绝大多数的麻烦,而剩下的那些麻烦,恐怕就需要更?多的钱了。 安父都想好了,甭管闺女将来是愿意嫁人还是真的招个上门?女婿,那都需要一笔积蓄。最好的还不?是现成的金银,而是田产和铺子。 甚至他还趁着了解本朝各项律法时,特地抓紧机会询问了县衙门?里的文吏,关于女性继承以及嫁妆的一些问题。 让他很高兴的是,本朝的律法相较于前朝还是比较完善的。像嫁妆,是明确的规定了只能属于本人所?有?,可以被亲生子女继承,但假如被休弃或者和离再或者丧夫了,夫家是必须将嫁妆归还的。至于具体的,则要看嫁妆单子。 为什么傅老太当初会被夫家的人赶出?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没有?嫁妆。当初就是一个小包袱嫁过去的,里头最多也就是两身?新衣裳并一些零用的钱财,几乎没什么价格。 而如果是数额比较大的嫁妆,娘家那边甚至会特地将嫁妆单子送到衙门?里或者由其?他德高望重的人见?证,用于日后扯皮时的证据。 哪怕不?嫁了,本朝也允许女性继承家中的财产。 当然?,这里面有?个大前提,家中没有?其?他的男性继承人。如果说,有?亲兄弟,那么就算没出?嫁的女子也一样没有?继承权,但兄弟必须在她日后出?嫁时提供一份嫁妆,或者由兄弟的儿孙给她养老。 具体的细则自然?要复杂很多,对于女性的身?份划分?,原配之女和妾生女是不?同的,兄弟也要看是亲兄弟还是过继的兄弟等等,安父并没有?深入的了解过。 他就直接拿自家的情况来问。 县衙门?的文吏告诉他,像他这种?情况,他本人又没有?亲兄弟的,即便是女儿也能继承所?有?的财产,但建议他提前做好准备,不?要留下太多的现钱,最好是选择不?容易变现但又能持续提供收益的产业。 譬如,田产。 安父原本没打算把这些事情详细的告诉女儿,但既然?傻闺女真的把殡葬服务一条龙给搞起来了,他觉得还是应该提一嘴的。 本来,他以为这是一个伤感之中带着感动的话题,傻闺女就算耿直了一点儿,在听到老父亲为她做得那些周全的打算后,也还是会流下感动的泪水…… 结果证明,他想多了。 安卉目瞪口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瞅了瞅她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看你?的就是闲的!” 确实挺闲的,嫁不?出?去也就算了,咋可能招不?到上门?女婿呢?招不?到不?会提前养一个吗?别人有?童养媳,她可以要个童养夫啊! 如此虎狼之词,直接把安父震到目瞪口呆。 “……我看我俩都挺闲的。赶紧忙活起来吧,别让人家老太太久等了!” 换成别的行当,等就等呗,咋急着投胎呢?偏偏,放在殡葬行业里,对方可能还真的就是急等着投胎。 幸好,杂七杂八的事情安卉已经提前演习过了,办得分?外?顺利。这主要是,安父的名声已经在昌平镇这一带彻底打响了,哪怕只是跟着分?口汤喝,也多得是人愿意凑过来。 至于最重要的求庇佑一事,安卉就帮不?上忙了。 她选择相信她爹。 事实证明,安父还是很靠谱的,至少在正经事情上面,非常靠谱。 当然?,这也跟求的事情不?大,并且还是老人家的生前遗愿有?关。用安父的话来说,入行这么久他还真是没碰上过特别离谱的要求,余家那个只是子孙多,所?以求的也多,但单个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6节 什么叫做过分?呢?安父觉得,要是有?人上来就说,我要求先人庇佑让我当上皇帝,那就很过分?了。 “如果真有?人这么求了,会怎么样?” “大概率不?可能成功。小概率成了之后,代价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甚至可能祸及家人,直接搞成灭门?惨案了。” 安卉心?有?戚戚然?,随后道:“那你?能帮我向我妈求个庇佑吗?帮我找个肤白貌美细腰翘臀大长腿的童养夫。” “……滚!” 打发走了这倒霉孩子,安父还抽空去了一趟田家那边。 诚然?,他十分?讨厌田大娘,但讨厌是一回事儿,没道理盼着人家孩子不?好。想着先前,因为钱大富的缘故,王家的商船也被撞了,还从中救了好些个孩子出?来,另外?就是这段时间衙役们也没闲着,尽管收获不?大,但还是解救了不?少孩子。 按理说,田家大孙子丢的时间不?算太长,被寻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老天爷并不?跟你?讲道理,事实就是,田家的孙子还没被找到。 安父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因此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去了曾经住过的小院子,找他堂弟了解情况。在得知这个情况后,他叹息着摇头,眼下也只能盼着县太爷再努力一把,争取多找回几个孩子吧。 实际上,县太爷确实很努力。 当然?,棒槌也着实帮上了大忙。 在得到允许撂开手?放心?大胆的干之后,棒槌使出?了特别贱的手?段,但效果确实不?错。王家父子三人如何?是他的对手??很快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招了不?说,还供出?了数个心?腹手?下。 一场声势浩大的打拐行动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052章 县太爷的?努力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这其中?, 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年?头的?官员权限非常之?大,除了不能无缘无故的?打死人之?外, 其他惩戒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刑讯逼供甚至是完全合法?的?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天生的?硬骨头,一般人确实是吃不消的?。 尽管这样也?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毕竟捱不住酷刑被迫认罪的?情况确实不少。但这属于?时代问题,况且本朝对一些重刑都是有?复核的?,像县官一级的?,是无法?直接判罪犯死刑,这种重罪是要?递交到府城一级别的?官衙门, 在确定没问题后, 才?会判决秋后处斩的?。 但这并不妨碍县太爷搞事。 他借口?县衙大牢没办法?关押如此之?多的?犯人,况且之?前牢里关押的?多半都是一些轻罪的?犯人, 跟拍花子这种罪大恶极的?关押在一起也?确实不合适。 用县太爷的?原话?是,万一这些人跟着学坏了怎么办? 他是当着王老爷等人的?面这么说的?, 直接就把王老爷气到当场吐血。要?知道,洛江县总体还是很太平的?。当然哪怕是在天子脚下,像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洛江县也?是如此。 因此,之?前进县衙大牢的?, 多是棒槌这种人。 听到县太爷拿自己跟那些痞子混混相提并论, 甚至还觉得自己会带坏那些人,王老爷真的?差点?儿就被气到撒手?人寰了。也?不想想,人家痞子混混就算人混账了点?儿, 那好赖也?是个人啊! 坏人也?是人,但人贩子不是人。 在县太爷的?坚持下, 王老爷一行人被转移到了一处养猪场。 别以为古代就都是家庭养殖的?小作坊,事实上这里有?很多的?大型畜牧场。像煤山一带,虽说深山里危险得很,但山脉外围却有?不少人放羊和牛。而?比起需要?人工带着放牧吃草的?牛羊,像猪这种能直接固定养在一个地方的?,更被多数人所接受。 其实,很多富户都有?自己的?庄子,庄子或是种植农产品,或是养鸡鸭鹅猪牛羊,一般不会卖出去,而?是专供自家人使用。 钱大富也?有?,但他对于?这方面不怎么讲究,有?是有?,但没形成规模。 于?是,他怀揣着满心的?遗憾,介绍了一个乡绅给县太爷认识。 那位乡绅姓程,之?所以说他是乡绅而?非富商,是因为他本身不做买卖的?。程家更像是传统的?农耕之?家,当然他们自家人早已不再下地劳作,只是将土地租赁给佃农,或者干脆买人种地养殖。 像程家这种,土地众多产业无数的?人家,庄子里出产的?东西自家人是肯定消化不了的?,因此需要?卖出去。 但本朝的?律法?对于?各种籍贯有?着很严格的?要?求,像程家卖的?都是自家地头的?出产,或者庄子养的?牲畜,所以并不算是商籍。可他们又需要?经常跟商户打交道,因此跟钱大富这种商人相当得熟络。 一听说是县太爷需要?,正好这才?刚开?春,虽说养猪场也?没空着,但猪崽们所需要?的?空间,跟成年?大猪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这么说吧,原本一个猪栏里只能养三头大猪,那么刚开?春时,一个猪栏里就能养至少二十头小猪崽。 如此这般,要?腾出地方可不就容易得很吗? 就是程家家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县太爷会需要?猪圈呢?但因为钱大富承诺,只是借用一段时间,假如因此给程家造成了损失,由他钱大富全权承担。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家很快就安排好了,甚至还打算把小猪崽们挪一个地方,但被钱大富制止了。 钱大富的?意思是,维持原样就好了。如果非要?挪的?话?,那最好是能有?间隔。比如说,选择第一三五七个猪栏养猪,二四六八则空着。当然,这个也?不一定,可以随时调整一番的?。 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令县太爷相当满意。 县太爷当然知道钱大富是故意报复王老爷当初害他入狱的?事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好,如今已经开?春了,即便住在猪圈里,肯定也?冻不死人的?。甚至钱大富还表示,这里不光地方大,猪栏多,连食槽和水槽都是现成的?。到时候,程家的?下人要?煮猪食喂猪换水等等,顺道连犯人的?吃食都一并做了不挺好的?? 当然,人家程家已经白白借了地方,肯定不能叫他们吃亏,多出来的?吃食费用,钱大富表示自己包了。 至于?犯人们会不会因此跑了…… 别闹了,先不说每个犯人的?脚踝上都拴着铁链子,就算没有?好了,程家难道不会防备猪跑路?再说还有?偷猪的?贼呢,该有?的?防范措施都是齐全的?。况且衙役们也?没闲着,在外界做好了警戒工作。 在近乎完美的?坐牢环境下,王老爷等人供诉得格外痛快。 主要?是他不想活了。 从未遭遇过如此屈辱的?王老爷,恨不得立马死了。可他又怕死,自杀的?勇气是肯定没有?的?,但眼下就算不供诉罪状,看县太爷那态度,怕也?是不会让他继续活着了。既如此,还不如痛快的?招了,来个早死早超生。 更气人的?是,钱大富那厮还老来这边转悠,美其名曰给他们添菜,实际上却是来添堵的?。 “哟,王老爷您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吧?终于?吃回您该吃的?东西了。这人嘛,吃的?是五谷杂粮,这牲口?嘛,吃的?就是馊水了。” “你别恼啊,你看看你,还不高兴了,不就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吗?对了,这些街坊邻居您还满意吗?不满意可以换啊,好歹要?住一阵子,吃的?不好住总得舒服点?儿吧?” “好好选!我跟你好歹也?是老相识了,这点?儿方便还是要?给的?。你想啊,现在你还能选,等回头去了黄泉路,上了奈何桥,再一仰脖子喝下孟婆汤,眼睛一闭再一睁……哎哟,您王老爷又回来了!” “看好了,我觉得这头小母猪不错,回头你记得投胎到它肚子里啊!说不准,明年?的?这会儿,我就能看到王老爷在这儿撒欢了!开?心不?哈哈哈哈哈!” “小年?轻,别不高兴。这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当然要?趁着能笑的?时候,多乐呵乐呵呢!你看我,和气生财,乐呵呵的?才?能赚大钱。还真别说,你俩兴许还能跟你们爹当一母同胞的?兄弟呢!明年?这会儿,你们父子仨搞不好都在这儿蹦跶!想想这画面……美得很!” 回答钱大富的?,是王家父子三人齐刷刷的?呸。 真·呸他一脸。 但钱大富也?不在乎,他要?是真在乎就不会这么犯贱了。横竖他最近也?没有?出远门的?计划,正好又碰上这些事儿,就想着多出分力,出钱也?可以,说不定等他下次出事的?时候,老天爷能对他稍稍抬抬手?。 只这般,王老爷等人在猪栏里从初春待到了入夏,然后迎来了盛夏。 这下好了,连钱大富都不稀罕去那边了。 他胖啊,胖子特?别苦夏,一到夏日那是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况且,猪栏这种地方,那就不是勤打扫能解决问题的?。最终,他放过自己,也?放过了王老爷。 只是王老爷的?处境并没有?因为钱大富的?离开?而?好转。 钱大富只是嘴欠,他并不会真做什么的?。但另外一些人会。 随着王家父子三人熬不住招供,更多的?拍花子被抓了起来。他们其中?有?多半人竟然都是王家的?亲眷,那些近亲早就被抓起来的?,但远亲不在此列。因为拐卖人口?真的?不至于?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 可谁知,彻查下去后,发现结果就算不是诛九族,诛三族应该是没跑了。 王老爷的?两个儿媳妇娘家确实不曾参与其中?,但他媳妇的?娘家,却彻底沦陷了。他媳妇的?娘家兄弟、子侄,竟然有?将近一半人参与其中?。 还有?就是他的?母族。 彻查后,县太爷才?发现,王老爷的?两个最得力的?手?下,其中?一个是他大舅的?儿子,另一个就是他的?幺舅。 当然,这只是头目,王老爷的?外祖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但他的?几个舅舅,包括舅舅的?儿子们,除了极个别年?岁还小确实毫不知情外,年?长的?那些人全都参与进来了。 这还不包括王家本身。 县太爷越查越生气,真就是查个案子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好在,成果还是满满的?。 今年?失踪的?那些孩子都被陆续找了回来,如果是父母直接报案的?,根据之?前留在县衙案宗里的?年?龄性别体貌特?征,可以直接认亲。甚至都不用那么麻烦,每一次县衙门宣布找到了孩子,都会有?听到消息的?父母家人匆忙赶来县城。 但也?有?个别孩子,被找回来后迟迟无人认领的?。 这其中?,有?部分应该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的?,但更多的?却是被抛弃了的?女孩子。 县太爷显然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对于?能清晰的?说出家乡地址的?人,让衙役跑一趟,送孩子回去,看对方还要?不要?。但如果是无法?说出父母的?情况,则干脆就送到了官学那边。 官学缺人得很! 教书先生反而?容易招,但打杂的?却不容易。这年?头没有?童工的?说法?,十岁就是个小大人了,能做的?事情可不少。再小一些的?,也?能帮衬一把,反正给口?饭吃,做不做活儿无所谓,养大一些再说好了。 而?那些特?别小的?孩子,县太爷特?别利索的?指派了钱大富找人暂时养着。 用县太爷的?话?来说,你得抓紧一切机会,多积点?儿德。 钱大富:…… 虽然这话?说得委婉,但咱也?不傻,能听不出来这是在骂他缺德吗? 但对方是县太爷…… 好了,那没事儿了。 而?随着找回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县太爷终于?烦了。 他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一百两银子,拍在了钱大富面前,雇佣钱大富为他做所有?的?事情。 钱大富心里慌得一匹,他真的?不敢收这个钱。于?是,在他的?百般推辞之?外,县太爷满意的?收回了银票。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老爷!老爷不好了!”下人匆忙跑过来。 “闭嘴!你家老爷我好着呢!”钱大富怒气冲冲的?骂道,“连话?都不会说,回头送你去养猪场喂王老爷去!” 下人一秒怂,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县太爷派人送来的?小孩子里面,有?人记得家里的?地址,然后钱忠说,那个地址就是上次陪安大师去过的?村子。好、好像跟那个什么丁家有?点?儿关系。” “安大师啊!”那没事儿了,那位可比县太爷更不好惹。 钱大富果断改了态度,跟着下人颠颠儿的?去了解了情况,听完全部经过后,大手?一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准备亲自带人去昌平镇。 下人还提醒他,人家小孩子说的?地方分明就不是昌平镇,但钱大富完全不予理会。 真当他想做好人好事啊?不,他只是想逮着机会在安父跟前刷一波存在感而?已。 而?且他刚想到。 “老爷我那个特?别能糟蹋吃食的?大妹子,不是很讨厌拍花子吗?得了,就算她?爹不在,她?肯定是在的?。”钱大富又想起来了,“那个什么田、田啥来着,不是说也?找到了?走,都一并带走,老爷我亲自把孩子给人家送过去,好叫安大师知道,我钱大富是个善良的?好人!”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7节 于?是,当天傍晚时分,安卉就看到了久违的?钱大胖。 钱大富走下马车,冲着殡葬铺里的?安卉喊道:“大妹子!” 安卉一抬头,然后迅速扭头冲着后院大吼一声:“爹!我哥来了!” 第053章 儿女都是?债啊! 来自于安父的真实感?受。 不过对比只?知道坑爹的亲闺女, 干儿子钱大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闺女只?会从他手里坑钱, 而儿子则会捧着孝敬钱来找他。 这一次, 当然也不例外。 就是?除了该有的孝敬之外,钱大富还带来了仨孩子。 一溜儿的仨男孩,看着都是?又黑又瘦的。最大的看起来应该有差不多十岁了, 同时也是?最瘦的,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单纯的瘦还是?因为抽条显得更瘦了。另外两个年岁差不多的样子,其中一个还有些眼熟…… “小卉姐姐!” 就在安父琢磨着这个孩子为啥有些眼熟时,那小孩突然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一下就抱住了安卉的腿, 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安卉也很懵啊, 不过幸好?这孩子喊的是?姐姐,万一倒霉娃儿叫了妈, 她?找谁说?理去啊? “你是?……”安卉认真的打量着这倒霉孩子的眉眼,终于认出了来人, “田牛娃啊?” “这啥破名字?谁啊?”安父纳了闷了,他是?真没认出这小孩是?谁。 面对亲爹的疑惑,安卉沉默了片刻,最终说?了实话:“他就叫牛娃啊!他奶就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个田大娘。” 田大娘其实姓余,就是?那个骚操作不断的余家, 只?是?同族不同支而已。之所以街坊邻里都习惯了喊她?田大娘, 是?因为她?男人姓田。 被这么一提醒,安父终于想起来了。 其实这也怪不着他,他以前多忙活呢, 为了养家糊口?给闺女攒嫁妆,那是?什么单子都接的, 一年起码有十个月是?在外头奔波的,哪怕回家好?了,也不会盯着街坊家的孩子猛看。再说?了,小孩子长得多快呢,经?常有段日子不见了,再看到就认不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 “我咋记得田大娘的孙子是?个小胖墩呢?好?几次我都看到他蹲在家门口?,双手捧着个大饼子就猛啃,还有几次啃地瓜差点儿把脑袋埋里头。”安父倒是?没怀疑安卉认错人了,只?是?叹气?道,“看来这小子是?真的遭大罪了。行了,我送你回家去。” “不!我要跟着小卉姐姐!” 就像安父认不出来田家小子一样,他也同样不认识安父。因此,这小子拒绝得贼利索,连哭都顾不上了,拽着安卉的手不放。 安父很是?无奈:“你说?你要是?当初有这个警觉心该有多好?呢?” 田牛娃不稀罕搭理他,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时,钱大富倒是?出面打圆场了:“别提了,都是?县太爷乱吓唬人。安大师你是?不知道,县太爷觉得除了那些个年岁实在是?太小了,还有就是?生抢的之外,其他孩子被拐走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他们从被找回来后,就没少被县太爷派人吓唬。我敢保证,这帮小孩崽子算是?再也不敢拿陌生人给的吃食了。” 听到这里,田牛娃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被迫离开家里人已经?很惨了,落到拍花子手里也是?吃尽了苦头,尤其他被拐时还是?在冬日里呢,挨饿受冻那就是?常态。结果好?不容易被解救了,县太爷还让人吓唬他们。 他不就是?一个没忍住从陌生大婶里拿了一块糖,好?家伙,被拽过去训了大半天。那天,忍住了诱惑的小伙伴们都有糖吃,像他这样没忍住的,被罚看着其他人吃糖,吃的还是?糖葫芦。 别人吃!他看着!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翻过年已经?六岁了的田牛娃,想到这两个多月的遭遇,完全忍不住眼泪,他真的特别想找他娘他奶哭诉委屈。 安卉见状,嫌弃的推开了他:“你别把眼泪鼻涕糊我身上啊!走走,我领你回家去。” 田牛娃明白了,这世上只?有他娘和他奶才是?纵着他,其他人都太凶了,还嫌弃他! 但眼下他也没旁的法子了,只?能委委屈屈的从地上爬起来,蔫头蔫脑的跟在了安卉身后。 安卉走出来一看,奇怪的指了指另外两个孩子:“这俩又是?谁?” 钱大富回道:“李家的娃儿,亲兄弟呢,当哥的还记得自家的住处,说?得很明白。县太爷让我顺道帮忙把人送来。” 这下,连安父也奇怪上了:“没听说?昌平镇还有别家丢孩子呢,李家?哪个李家?还是?附近村子庄子里的?” “嘿嘿……”钱大富笑?得一脸油腻,他搓着手卖了个关子,“丁家那孩子,不是?安大师你的单子吗?就是?那个两岁的男童,被王家二少爷带着人进到家里抢走的那个,听说?后来还从桥上给丢到河里去了。这事儿还是?我找棒槌帮您打听到的。” “知道知道,你说?下去,别拖泥带水的,比你妹都磨叽!” 一句话下去骂两人,这也算是?安父独有的技能了。 好?在,钱大富并不介意,反而一脸被承认的自豪表情?:“说?来也是?巧了,我也是?听我家下人说?的。那个丁家孩子被个老婆子从河里捞起来了,对吧?就是?那个老婆子!她?有俩孙子,去年夏日里丢了,这不……喏,就是?这俩。” 安父都惊呆了。 目瞪口?呆的傻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记忆里翻出了当日那事儿,顿时更惊讶了:“可里长说?,李阿婆的两个孙子都没了啊!我想想啊,去年入伏那会儿,对对,夏日里,他俩去河边玩水,然后就没了啊!那条河是?洛江的支线,里长说?俩孩子可能直接被冲到江里去了,连尸首都没找回来……我知道了!” 不等?他开口?说?自己知道了啥,那个大一些的孩子突然开口?道:“我游得可好?了!我让我弟在岸边等?着我,我下水拿网子捞鱼,一下子捞到了两条大鱼,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有人抢走了我弟弟!” “那你呢?”安父问道。 “我就丢下了网子和大鱼,上去救我弟了!” 安父明白了,这下他是?彻底明白了。 这哪里是?去上去救弟弟,分明就是?上赶着白给的。偏巧,因为这大孩子当初就是?下水摸鱼的,估计鞋袜都搁在了岸边,网子应该也没及时拿走,王家的人也不可能给他们善后。最终的结果,就是?村里人误会俩孩子都溺水身亡了。 钱大富继续嘿嘿笑?着:“安大师啊,闲着也是?闲着,陪我一起送孩子回家呗!对了,大妹子啊,你也去送一个,这是?积德的好?事儿啊!” 安卉看了她?爹一样,得了允许后,她?就拽着田牛娃往南街那边去了。 送孩子倒是?顺利得很,就是?安卉也没想到啊,她?还能免费看一场打戏。 田牛娃以为,他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简直就是?身心受创,毕竟拍花子又不是?做善事的,能不饿死他就是?看在他能卖钱的份上了,日常挨饿受冻不说?,还会因为不听话挨揍。直到如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一堆,连一双胖爪子,也被冻得像萝卜。反正,怎么凄惨怎么来吧。 都这样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难道不应该是?家里人抱着他心肝宝贝儿的喊吗?难道不应该给他做好?吃好?喝的吗?难道…… 不! 想得美! 其实乍一看到自家孩子,田家上下直接就泪奔了。但很快,家里人就选择了操起身边的各种东西,上来就是?顿全武行。 尤其是?在田牛娃一不留神脱口?而出,自己当初是?被拍花子用芝麻糖骗走的时…… 安卉都害怕的贴着墙站。 很快,街坊邻里都知道田家大孙子被找回来了,因为这倒霉孩子哭声太大了,边哭边说?我再也不敢了,连傅老太都抱着胖孙子过来瞧热闹了。 看到安卉,傅老太高兴的招呼她?过来:“咋你也在啊?来看热闹的?” “跟我爹关系挺好?的那个钱胖子,傅奶奶您知道吧?田牛娃就是?他送来的,我顺道儿帮着送孩子回家。” 傅老太当然知道钱胖子啊! “就那个比你这个当亲闺女的都还要孝顺你爹的钱老板啊?我都替他亲爹觉得委屈,估摸着他亲爹还活着的时候,他都没这孝顺劲儿。”吐槽了一句话后,傅老太还是?很高兴的,“挺好?挺好?,孩子找回来就好?。” 嫌隙归嫌隙,可别说?当街坊的,一家子还有可能拌嘴吵架呢,咋可能因为那点子嫌隙就盼着别人家妻离子散的? 不过,傅老太显然也挺不做人的。 她?高声喊道:“田大妹子你也消停一点儿,回头把孩子打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个儿?要我说?,你就是?太宠孩子了,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的也没个正经?事儿做,就知道吃吃吃,一点子吃的就被人哄走了。你呀,就该给孩子派活儿,管他做得好?不好?,让他别那么闲!” 田大娘是?想怼回去的,可她?就算再怎么刻薄嘴臭,也不能当着自家救命恩人的面,骂人家长辈吧? 是?了,她?又不知道事情?原委,只?看到自家孙子是?被安卉送过来的,这会儿尴尬是?尴尬的,但感?激之情?也是?真的。 只?这般,她?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傅阿姐您说?得对!管教?孩子这事儿上啊,我还是?得跟您讨教?!” 既然硬气?不起来,那就只?能捏着鼻子低头了。 傅老太一脸的和蔼笑?容:“这么大的孩子,能干的活儿不少了呢!再不济,你倒是?把他送到学堂里去呢!就我家隔壁房东家,不就是?教?小孩子念书的?对了对了,我可听说?了,学问做得好?的孩子,回头可以去县城里念书!县太爷给出束脩钱,听说?考得好?的,每个月能拿五两银子呢!” 这话一出口?,整个巷子都炸了。 没听说?过啊! 其实这也很正常,安卉以前的那位房东老太太,本身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跟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大娘婶子压根就说?不到一块儿去。而这一片,唯一的读书人就是?她?儿子,她?不说?,其他人根本就没渠道知道这事儿。 田大娘也惊了:“每个月拿五两银子?” “那可不!就我家房东那独子,去年乡试没考上的那个。你别看他是?没考上举人,可他在咱们县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能耐人了。每个月都能考第一名,第一就是?五两银子的奖励,第二第三好?像是?三两和一两。还有啊,他不用交束脩的,笔墨都是?学堂发的,白面馒头每顿都有,管够不花钱!他还会去教?一些不如他的人,还能拿一笔束脩钱呢!” 傅老太说?得可顺溜了,而且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感?,就好?像那不是?房东的儿子,而是?她?儿子一样。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田大娘早就杠她?了。可谁让…… 瞥了一眼亲亲热热站在傅老太身边的安卉,田大娘生生的忍住了到嘴边的刻薄话,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道:“咱们家倒是?不图钱,要是?能不花钱念书就好?了。” “人家要考的,你好?歹也要你孙子念几年,对吧?” “是?这个道理。”那她?也不敢顶嘴呢。 傅老太看着明明想抬杠又不敢抬杠的田大娘,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她?一高兴就给出了主意:“人家是?五岁开始启蒙的,你家这个六岁了对吧?也不算晚,能学的。启蒙班又不贵,还是?在咱们镇上,吃喝住都在家里,中午大不了你给他送个饭。学个两年,有出息了就送去县城里。不是?我说?啊,你看就算没考上举人,当个秀才每个月不也有好?几两银子?这还是?人家打算继续往上考,要是?不打算考了,可以直接当教?书先生的,月银起码有八两银子!” 她?没说?的是?,教?书先生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八两银子的工钱,有个大前提,那就是?你得是?个秀才啊! 就跟安卉上辈子评职称似的,是?有严格规定的。 同样都是?教?书先生,童生和秀才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的。而秀才里面,也是?有各种档次的,当学生要考试,当老师也要的。 可惜,这些事情?傅老太并不清楚,甚至连房东老太太都是?一知半解的,人家说?的是?自己儿子,她?儿子就是?个秀才啊! 因为关键信息缺失,不光田大娘非常心动,其他凑热闹的人家也开始心动了。 这年头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人口?众多的,谁家还没个大小子呢?就算暂时不够年龄的,也在心里琢磨开了,毕竟为人父母,哪个还能不盼着自家孩子好?呢? 以前是?想着供养一个读书人开销太大了,哪里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供得起的?但现?在,只?需要供前面两三年,考上县城里的官学后,就不用花钱反而能赚钱,最起码吃喝不要钱后,也能给家里省下一笔巨大的开销了,那为啥不去呢? 安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好?家伙,一个两个都是?满脸心动的表情?。 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抹眼泪的田牛娃身上,深以为这孩子的苦日子哟,还在后头呢! ** 第二天,在客栈里住了一宿的钱大富,带着李家的两个孩子,还有纯粹凑热闹的安父,也踏上了送孩子回家跟奶奶团路的归途。 路上倒是?没啥好?说?的,无非就是?吃了一头一脸的风沙,外加路途颠簸,差点儿没把安父一把老骨头给震散了。不过,他其实也已经?很习惯了,毕竟穿越之后他也是?没少往外跑。 趁着路上没啥事儿,他还跟钱大富打听了一下打拐案件的进程。 还真别说?,他们这位县太爷,除了脑子不太好?之外,旁的都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前提是?别去招惹他,一旦招惹上了他,那就可能不太好?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8节 像把人贩子包括主犯从犯以及全家老小一并关到猪圈里这种没人性的行为,安父表示…… “干得漂亮!” 他上辈子就很烦那些天天叫嚣着人权的国家,那人当然是?有人权的,牲口?也有人权啊?提前适应一下猪圈的环境就挺好?的,说?不定秋后处斩了,又回来接着住了呢? 钱大富还告诉安父,县太爷准备搞个大场面。 按理说?,县官一级的人是?无权直接判处犯人死刑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县太爷申请到了几个死刑犯。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虽然没权利判别人死刑,但只?要对方?已经?被上一级判了死刑了,他可以请求由县衙门来执行。 安父听得很迷茫:“他想干嘛?亲自动手?” “别了吧,县太爷就一个文?弱书生,还砍头?他连鸡都干不过!”仗着没人告黑状,钱大富吐槽得特痛快,“他呀,打算搭台唱戏呢。到时候选个好?日子,搞个大场面,让所有人都看看,拍花子是?个什么下场。其实就是?想吓唬人。” “明白了,杀鸡儆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听说?他找了家里人帮忙,想寻个会磔刑的手艺人。” “啥玩意儿?磔刑是?啥意思?” “就是?分尸。也不对,应该是?千刀万剐。但不是?每个刽子手都有这种高超技艺的,就看他家里人能不能找到吧。我估计可以,县太爷家里蛮厉害的。” 安父听懂了,这忒么不就是?凌迟吗?只?是?本朝没有凌迟这个说?法而已,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 不过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种刑罚居然很考验刽子手的技艺。仔细想想也没错,一刀致命倒是?容易得很,但千刀下去人还活着,可不就是?到了考验手艺的时候了吗? “挺好?挺好?,我突然觉得咱们这位县太爷还是?很不错的。” 钱大富摇了摇头:“好?也没用了,经?了这一遭,等?明年三年任期一到,他铁定要升官调职了。” …… 闲聊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因为钱家富贵得很,钱大富还嫌弃人孩子太闹腾,他是?跟安父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另外那俩孩子则是?跟钱家下人坐在了后头一辆马车上。 在经?过那座石拱桥时,就听到后头大喊大叫,说?就是?这里,快到家里了。 安父听到了,瞥了一眼窗外的桥面,感?概道:“王家真缺德啊!” “好?像他俩是?王老爷的大舅子还是?小舅子拐走的。”钱大富还替王家解释了一下。 于是?,安父从善如流的改口?道:“王家和王家的亲戚真缺德啊!” 行吧…… 过了石拱桥后,很快就到了村子里。 因为安父是?来过的,而且这地儿真的挺好?认的,他们都没去找里长,径直就过来了。 那老屋还是?如此的破败不堪,但在俩兄弟眼里却是?最美好?的象征。 马车刚听闻,他俩就跟俩猴儿似的,飞快的跳下马车,“嗖”的一下窜进了虚掩的院门里。 “奶!” “我们回来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等?安父和钱大富相继下了马车后,却见那俩孩子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又返回来了。 俩孩子都吓傻了,小的那个已经?哭出来了:“我奶呢?我奶上哪儿去了?” “去地头了?”安父猜测道,“别急啊,你奶也不能跟我闺女似的,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的,对吧?” 大概是?因为李阿婆原本就经?常出门,在得了这个安慰后,俩兄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一个说?可能是?去菜地里了,另一个则说?上山砍柴了吧。 山上那就远了,但菜地很近,就在屋后面。另外还有一块种麦子的地略远一些,来回可能需要一刻钟。 俩兄弟很快就分工完毕,弟弟去屋后菜园子里瞅瞅,哥哥则飞快的跑去了地头那边。 安父也没管他俩,说?实话,这也就是?生抢了,那俩孩子根本就不是?田牛娃这种好?忽悠的傻孩子。再说?了,县太爷正在磨刀霍霍向拍花子,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在这时候犯事儿? 瞅着俩孩子跑了,安父跟钱大富一起进了院子。 但一走进院子,他俩就同时在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和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俩孩子只?看到了奶奶不在家,想着以前奶奶也经?常出门劳作,自然不会再往别处想。可身为大人的安父和钱大富,一进来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院子,看着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尤其是?安父,他上次就来过,哪怕院子也很破旧,但他分明就记得,当时院子的一角拉了一条绳子,上头挂了几件滴着水的衣裳。还有灶屋边堆了各种稻壳麦秆以及零散的枯枝烂叶,再就是?屋檐下挂着一些玉米棒子、辣椒串等?等?。 再就是?,院子里的几间屋子,窗户纸都是?好?好?的,是?很旧也很丑,但窗户纸肯定没破啊! 可眼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钱大富先开了口?:“安大师您上回过来也是?这样的?” “不是?。等?等?,我记得李阿婆有个侄子,平常一直很照顾她?。会不会是?那个侄子把老人家接回家里住了?”这个可能性是?有的,毕竟老人家年岁越大,越需要人照顾,哪怕两家住得很近,那肯定也是?接到家里更方?便的。 安父尽可能的往好?的方?向想,但他并不知道李阿婆那个侄子住在哪里。 好?在,去菜地里的二小子回来了:“我奶不在菜地里。” “菜地里是?啥样儿?”钱大富问。 二小子有点儿懵,显然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会儿才道:“没有菜,连葱蒜都没有。为啥啊?我奶为啥不种菜了?我还想吃我奶种的小青菜呢!” 安父定了定神,问他知不知道他奶那个侄子住在哪里。 “表叔啊?我知道表叔家在哪里。” 听到表叔这个称呼,安父才想起来,好?像里长是?说?过的,那人是?李阿婆娘家的侄子。这么看来,他们说?的就是?同一个人了。 当下,安父让那孩子带路去找他表叔。 表叔家确实离得很近,只?是?跟村口?是?两个方?向,因此之前并未路过。 “表叔!表叔!”小孩子边嚷嚷着边往里头猛冲,“表叔,我奶是?不是?上你家来了?” 听到声儿,屋里头出来了个妇人,困惑的看着他,随即猛的上前搂住了他:“哎哟你咋回来了?不对不对,你没叫水鬼拽走啊?你从哪里回来的?” “表婶,我奶呢?表叔呢?” “你表叔出门赶集去了。”那妇人这时才看到了后头的安父和钱大富,她?大概对安父有些印象,结结巴巴问安父是?不是?上回来接走孩子的人。 “对。请问李阿婆……”问这话的时候,安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说?真的,当初看李阿婆毫不犹豫的就将?丁家孩子还给了孩子父母,他就感?觉有些奇怪。一个悲伤绝望的人,好?不容易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怎么会那么痛快的把她?的希望送走?除非,她?原本就不想活了。 “不是?跟你们走了?” 没想到,那妇人比安父还惊讶:“就那天,人家爹娘来接小娃儿,还把咱们姑先前借的钱还上了。后来,那个小孩的爹和爷,又来找我家男人,说?要把人接走,叫那孩子给她?养老送终。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这真不是?妇人不在意这门亲戚,实在是?从来也没听说?过,还有人拐卖老太太的。她?男人这个姑,实际上只?有五十出头,但看起来就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而且脑子还有些问题,经?常跑去河边找孙子,还会大半夜的满村子乱跑,说?她?孙子回来了。 就这么个老太太,白给都没人要,所以她?就没往心里去。 如今见安父问起来,她?想了一会儿:“我男人知道那家住哪儿,可我真不知道。要不你们等?等??我男人下午就该回来了。” 安父:…… 等?等?,这里头的信息量略大,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还是?钱大富先听懂了,他还挺惊讶的:“不是?说?那个丁家很穷吗?” 那妇人笑?了:“说?得好?像咱们家不穷一样!在哪儿都是?过苦日子,她?乐意跟那小孩待一块儿,那家人也乐意养着她?,旁人能说?啥?” 况且,在她?看来,住在镇上的人呢,再穷应该也比他们乡下地头刨食的人舒坦吧?光看那个小孩就知道了,养得跟个发面馒头一样,这还能穷? 安父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跟钱大富说?:“其实丁家也还行,在镇上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起码温饱没啥问题。就是?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老太太又病了一场,光是?看病吃药就花了不少钱,后头又没了,要办丧事。再往后,忙着找孩子,家里人估摸着也没心情?做事了,这才穷了。” 仔细算下来,这根本就是?王家造的孽! 钱大富听懂了,他决定回去就给王家父子仨加餐! 他请客,泔水管够! 第054章 其实?, 丁家也不是那么穷的。 当然这也得具体看是跟谁来比,要是跟钱大富比, 自打?吃掉了王家许多产业后, 钱大富俨然已经成为了洛江县富商里面的头号人物。跟他比,谁不穷啊? 甚至连县太爷好了,他出身是不错, 本家属于既有权又?有钱的。可说句实?在话,家里的钱又?不是他的,他爹娘爷奶都在,还有叔伯堂兄弟一堆,真要是论?起他自己这一房, 那是完全比不上钱大富的。 说回丁家。 丁家就是那种最为寻常的小镇老?百姓, 有一处不算小的院落,光屋子就有七八间, 全家上下加一起,人口得有十来个。家里人除了早先过世了的九旬老?太太外, 其他大人都是能挣钱的,就连女眷也常打?些零工,或者?揽一些针线活儿回家住。 在他们还不清楚孩子被?拐的真相时,是真没少自责。因?为正?常情况下,家里也不会只留个老?太太和?一个两岁孩子的, 只是因?为那天赶了巧了, 谁知道?正?好家里其他人都出门了,却来了歹人呢? 当然,后来他们就明白?了, 哪儿有那么赶巧的事儿,分明就是歹人盯准了他们家, 掐着时间把孩子抢走的。 至于孩子被?拐走,连着开销巨大,加上家里人确实?也没做事的心情了,还要到处奔走寻找孩子,家底也就慢慢掏空了。 但困难是一时的,丁家人还是很团结的,相信只要肯努力,日子总归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 因?为安父先前给丁家老?太太出过殡,自然知道?丁家的具体位置。也因?此,他们没继续在村里等候,径直就带着孩子去了镇上。 团聚的一幕总是让人心酸的,尤其对于李阿婆来说,她的两个孙子是去年入伏后就没了的,哪怕她因?为受刺激过大,时不时的就会去河边等着两个孙子回家,但实?际上她心里都是明白?的。 心里明白?,却控制不住自己,这才是最痛苦的。 甚至有一度,她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没好好照顾两个孙子,同意了他们去河边玩水,才会导致俩孩子出事的。自责懊悔深深的吞噬了她的心,愈发的刺激她做出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举动来。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个宝贝孙子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她身边。 这一幕,她曾经在夜里梦到过无数次,梦到孩子们回来了,扑到她怀里,大声叫着奶奶…… “我是在做梦吧?这是个梦吧?” 李阿婆忍不住哭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太过于美好了,很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直到有个小胖孩子怒气冲冲的过来,把自己埋在了李阿婆怀里,大声哼唧道?:“是我奶!我的!” 噢,那就不是做梦了。 两兄弟很是茫然的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们哥俩离开家才一年不到光景,奶奶咋就有了别的孙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9节 李阿婆被?这么一打?岔,倒是破涕为笑了。 她很快就给双方?做了介绍,丁家那小胖孩可能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子的缘故,性子上确实?略有些霸道?。好在,这孩子还是挺听话的,在李阿婆说这两个都是哥哥时,他立马就接受了,还嗷嗷叫着要让隔壁的黑虎知道?,他也有哥哥了,还是俩! 仨孩子很快就玩做了一团,其实?就是俩小的玩,李阿婆的大孙子很是无语的瞅着这俩。好在,丁家从发生了那事儿后,再也不敢让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了,那小孩的亲娘和?亲奶也都在家里,很快就张罗着吃食,给孩子拿点心,给客人们倒茶水。 安父瞅着这一幕还是很满意的。 这钱不钱的有时候真没太大关系,心里的满足感也是很重要的。 他还扭头跟钱大富说,回头帮他往泔水里多撒把盐,让王老?爷等人舒坦舒坦。 钱大富却道?:“安大师真是善良的好人,搁我就不撒盐了,直接给他往饭里撒把沙子你说有多好?” “你呀,你这是吃大餐睡大觉发大财,外加缺大德。”但安父也没拒绝他的提议,毕竟又?不是亲爹,哪儿管得了钱大富。 在丁家人的盛情邀请下,他们几个还留下来吃了顿饭。 期间,很凑巧的碰上了李阿婆的娘家侄子,原来他出门赶集,顺便来给姑姑送些东西。 当得知俩孩子都找回来了,那人也忍不住落泪了,他说他姑姑这辈子过得都苦,眼下甭管咋说,孩子们回来了,就算日子还是苦,起码有盼头不是吗? 过后不久,他就提出要带姑姑和?俩孩子回村里去住。 本来嘛,李阿婆独自一人住在破败的老?屋里,那丁家愿意养着她,当然是好事儿了。可眼下,又?多添了两张嘴,他觉得不能仗着恩情这么欺负人家。 可丁家人还是劝住了他,丁家那两岁的小霸王更是气呼呼的作势要把他赶走。才小半天工夫,小胖孩已经把两个哥哥当成自家人了,当然不会让外人把自家人带走。 闹到最后,还是钱大富出来当了个好人。 他表示,正?好县太爷整天折腾学堂,李家两个小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当时刚好能念书的年岁。先不用去县城,就在镇上念书,束脩和?伙食费他包了。另外,等丁家的小胖娃再长?大一点,也可以去念书,他一样都包。要是将来这仨但凡有一个能读书的,就去县城里找他,能读到哪儿都算他的。 安父一听他这个话,就觉得费外耳熟。 这不就是上辈子知名企业家资助贫困生的流程吗? 不过这确实?要比直接给钱来得好,丁家人眼下是瞧着挺好的,但很多人其实?是经不起考验的,一旦直接给钱,给少了没啥用,给多了搞不好就适得其反了。 “老?钱,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在镇上开办个学堂。镇上的房舍很便宜的,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下一个大院落,找木匠打?几个桌椅板凳就是个学堂了。私塾先生也容易找,那些人原本是要自己招生的,费劲儿得很,你给他请过来,按月给钱,人家还乐得省心呢。况且,县太爷不是……” 县太爷搞的是更高端的,等于说,他不管启蒙这一块。 所招收的学生中,水平至少也得是能过得了童生试第一场的。毕竟,启蒙教育太过于繁琐了,人数也不好控制。再一个,没有哪家的父母会舍得屁点儿大的孩子千里迢迢赶赴县城学习的。 也因?此,县太爷办的学堂里,年岁最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更多的是十五岁到十八岁的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懂事了,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也更容易管理。 安父建议钱大富可以配合县太爷,相信那位会高兴的。 “你不需要免费,只要盈利能把开支覆盖掉就可以了。等于说,不赚也不亏,就当你积大德了。” 等于就是把资助贫困学生,上升到了建造希望小学的程度。 钱大富觉得可以有。 尤其当安父说,他可以给学堂命名的时候,他更乐意了。 “就叫大富学堂!”钱大富很是高兴。 安父:…… 虽然上辈子的希望小学也是以捐赠人的名字来命名的,但人家的名字跟老?钱的名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要是做买卖,叫大富就没啥了,直接叫富贵都没啥,但这是学堂啊! “钱、钱氏学堂。”安父艰难的帮着纠正?。 “也行啊,我老?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他就又?能保佑我下次发大财。”钱大富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具体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去办了,他直接拨了二百两银子给手?下,让人依着他的要求去办。 这已经是个巨额的投资了,因?为办学堂真心不需要那么多钱。 但钱大富另有想法。 安父的意思是,让他把这个学堂当成是配合县太爷的工具,等于说,只负责启蒙教育,目的是让学生们考出童生试的第一场,然后送到县城里继续念书。 这个说法乍一听很合理,可钱大富以己度人,觉得读书那么难啊,能考出去的,一百个里头出一个就算运气好的了。那之前启蒙教育不是白?瞎了?就算盈利能覆盖掉支出,折腾那么多一样是亏本。 钱大富深以为,这些没读书天赋的人,将来完全可以给他做事嘛! 他家商行最是缺机灵能耐的人了,不需要有多少才华,但不能不认识字。不光要认识字,还得会算筹,最好是那种既能打?算盘,又?能写账本算账的能耐人。还不能是太过于木讷的,要是有那种能说会道?的就好了。 以前,他都是从自家商行、店铺里寻找符合条件的人。直到这一天,在安父的提醒下,他突然就意识到了,完全可以自己创造出来嘛! 考科举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拉倒吧,他请了名师教他儿子,最终他儿子学会了写字。 在回去的路上,钱大富就把心里的想法跟安父说了。 他说,要给那些孩子开课,除了基础的识字课程外,还要给他们增加算筹课程。读个几年后,真要是能读的,那就送到县城里继续求学,不能读的,就送到他的铺面或者?商行里,跟着管事学做事。 安父对他刮目相看。 好家伙,这是企业定向招生呢! “……要不然这些孩子读个几年,又?没考上,不是白?瞎了吗?我回头还要找铺面里的管事,过来给他们上课,教他们怎么说话做事!” 安父点头:“你还可以等秋收假时,让他们去你那边学习一下。我一直觉得秋收假就是扯淡,那些读书人回去压根就不可能下地干活。再说了,都选择念书了,肯定没打?算读完后继续在地里刨食的,那还折腾什么?不如提前学习学习。” “有道?理。”钱大富脑子动得可快了,“那估计这个镇子还不够我折腾的。安大师,你们那个镇子,有地儿让我折腾吗?” “我想想啊……” 还真别说,安父仔细一回忆,真就叫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桩事儿。 那会儿,他们还住在南街那边的巷子里,房东老?太太说准备卖掉半拉院子,他又?不打?算要,就跟牙行说了要购买房舍。但昌平镇太小了,他的要求又?不太符合当前人们的普遍想法。反正?折腾到最后,还是买了一块地,把上头快要倒塌的危房清除后,重新盖了如今的房舍。 但他还记得,那时候牙行给他推荐了一处鬼屋。 准确的说,也不算是鬼屋,只是好像出过一些事情,但没死过人,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不少。 他当时没准备要,主要是房舍太大了,而且位置也太偏僻了,从街面走到那处院落,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巷子。 那他是要开铺面的,这么个地理环境怎么办? 但做买卖是开门迎客的,如果说开办个学堂,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了。而且房舍多,意味着可以多容纳学生;院落大,可以用孩子们跑跑跳跳;离街面远,也就更安静了,不然一群小孩崽子凑在一起,那可真的是有够扰民的。 把情况跟钱大富一说,安父还特地提醒道?:“这是去年的事儿了,我也不知道?那处房舍卖掉了没。” 钱大富一听就觉得很不错,至于什么鬼屋凶宅的,他才不在乎。 他要是在乎,还能吃掉王家那么多的产业铺面? “其实?你要在乎也没事,大不了我到时候帮着做一场法事。再找几个跟我们铺子有着长?期合作的五福老?太太们,帮着念念经。差不多就可以了。” “就这么办!” 钱大富也不忙着回县城了,到了昌平镇后,直接跟着安父一起去了牙行。一问,大喜,那处凶宅果然没卖掉。 那可不?谁吃饱了撑着买这样的房舍去?而且那处便宜是便宜,那也是针对类似的房舍来说的,实?际上买这处凶宅的钱,老?早够在街面买一处临街铺面了。 生意人做事多半都是雷厉风行的,钱大富更是个中翘楚。 他很快就买下了宅子,约定了明个儿一早就县衙门过户签红契。至于开办学堂一事,还得等他再派个手?下来。 安父顺势帮他介绍了个人。 就是安堂叔。 自打?之前客栈被?卖掉后,安堂叔就算是失业了。安父一开始想着,堂弟倒也可以跟着自己一起干。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算是殡葬行业里的bug,就算他闺女搞出了殡葬服务一条龙,但实?际上事情都可以外包出去,并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正?好,钱大富也舍不得老?派人出来,他手?下人是多,但机灵得不多。况且,他正?是事业扩张的时候,确实?没必要在这些小事儿上花费太多的人力精力。 “你堂弟啊?噢噢,就是以前那个客栈掌柜的,我知道?。那就他吧,帮我转告他,要是他干得好,回头等学堂开办起来了,让他全权负责。他那个老?娘还有媳妇,也可以给学生们做个饭啥的。不是说那边空屋多吗?拨两间出来给他们家住,回头要是他家小孩子想念书,也正?好嘛!只要他干得好,这都不是事儿!” 钱大富今晚是不走的,他得明个儿一早跟凶宅的主人一起去县城办事。 安父就去酒楼定了一桌,喊了他堂弟过来,正?好跟未来的老?板吃一顿,了解情况,联络感情。 他这想法相当不错,反正?喝到最后,钱大富已经跟安堂叔称兄道?弟的,结果一转头就喊了安父叫爹。 那画面太美了,叫人有些不忍直视。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安堂叔可算是忙活开了。 当然,安父也没有闲着,主要是余家那边又?搞事了,他们家还想再出个秀才,而恰好再过一阵子就又?是童生试的考试了。 出秀才有个大前提,因?为童生试一共有三场,不出意外的话,是每年的二月、五月和?八月。最稳妥的做法,肯定是提前庇佑,让某个人一口气顺溜的通过三场考试。 但余家其他人不干。 从二月一直考到八月呢,那得耽搁多长?时间呢?万一这期间老?爷子一个没忍住提前投胎转世了呢?这其中,又?以余耀宗抗议得最为厉害。 他当初就想让安父先保佑他考上举人,但被?族人阻止了,因?为下次科举距离当时还有足足三年整。可问题是,他倒是愿意等上三年,但老?爷子愿不愿意等呢? 说白?了,这就是赌运气。 那他能赌运气,别人为什么不能呢? 最终,余家那边秉持着少数服从多数的想法,决定等到八月里再去请安父过来。 但眼瞅着五月的考试即将到来,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跟其他人再三商量后,大家决定退一步。 大概的意思就是,五月份的考试可以求庇佑,但考上后,就要换个庇佑了。也就是说,只能求通过童生试的第二场考试,也就是府试,而非直接求考上秀才。 这么一来,既不用耽搁其他人,还能尽可能的付出小一些的代价。 显然,这个说法得到了安父的认可。 尽管他内心里觉得余家人脑子都不太好,但当初的庇佑套餐是他提出来的,余家人也确实?是分几次结清了全部?的款项。另外,哪怕他当时也提过有些庇佑他不会帮着求的,比如杀人放火作恶等等,但他没说不能只求通过府试。 做生意要讲诚信,哪怕是对傻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因?此,五月里他要往余家老?爷子的坟头跑两次,一次是给某个笨蛋求顺利通过府试,另一次是啥庇佑还没说好,但只要等府试成绩出来后,他们就要改。 安父认了。 他觉得,再苦还能有余老?爷子苦? 还真别说,是有的。 县太爷啊! 那位才是今年夏天最忙活的人。 又?要捉拿案犯归案,又?要负责审讯破案,还要写申请报表向上头时事汇报情况,以及对于那些罪名不是很重的案犯进行判刑。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0节 本朝是有秋后处斩的规矩,但前提是死刑犯才需要秋后处斩,如果是罪行特别严重的,那就另当别论?。可如果并没有严重到要判死刑,那就无所谓什么时候判决了。 像王家的那些女眷和?孩子们,不管他们享受了家族给予的多少好处,只要是完全不知情的,那就肯定够不上死刑。 而那些人,就需要县太爷挨个儿的审理判决了。 他首先判的是王老?太爷。 从调查到的真相来看,这位老?人家确实?不曾参与?到这些事情里。王老?爷是在彻底的执掌家业后,才慢慢走了歪路,搞出了眼下这些事情来。 但县太爷笃笃定的表示,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很凑巧的是,王老?爷的爹和?老?师是同一人,当然他也有启蒙老?师,但总得来说,他是他亲爹一手?带出来的。 那就没事儿了,开揍! 可怜王老?太爷都七十岁的人了,硬是被?拖到菜市口,在衙役们敲锣打?鼓的招呼下,当着县城里诸多看热闹的百姓面,愣是被?责打?了八十大板。 对了,县太爷觉得一口气打?八十大板,跟直接打?死没差别了。所以,他特别善良的选择分期付款。 单次打?十大板,打?完拉回去休息,还有专人给老?太爷上药。搁了三天后,继续开打?,一直到打?完为止。 对于这一番做法,钱大富真心诚意的表示,论?缺德,他着实?不是县太爷的对手?。 但老?百姓们很高兴啊,他们觉得没毛病,你儿子孙子害得那么多人家丢了孩子,有不少人家还死了人,或者?孩子至今未曾找回来。那你这个当爹的,挨几下板子怎么了?换成那些丢了孩子一直没找回来的,他们宁可挨板子也想要孩子回家。 尤其是,只不过打?十下…… 再善良的老?百姓都没办法同情他,纷纷表示县太爷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王老?太太倒是没挨打?,但她也不好受,因?为县太爷后来想想,还要派专人照顾挨打?的王老?太爷,仿佛有些划不来。他大手?一挥,决定县衙门出药,至于熬药喂药敷药,还有类似于擦洗身子等等活儿,就交给老?太太了。 要知道?,王老?太太出身也不差,她打?小就是丫鬟伺候着长?大的,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哪怕她婆婆还在世时,最多也就是吃饭时让她站在旁边布菜,再不就端个茶拿个点心之类的活儿。 可眼下,她要给动弹不得的老?爷子擦身…… 苦啊,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够苦的了。 其实?这都是看在他们年迈的份上了,换成王家其他人,县太爷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王家的两个儿媳妇,在确定不曾参与?这些事情后,仍然被?判了五年牢狱之灾。但其实?,这五年她们并不是待在大牢里的,而是要出去做事的。至于具体做什么,就看当地缺什么了。 洛江县啊,最缺的就是码头上的苦力,其次就是跟船的人了。 但这两个活儿都不适合她们。 犹豫再三后,县太爷打?发这两人去了当地的秦楼楚馆,当然不是让她们卖身,而是让她们去伺候卖身的人。更确切的说,就是去那边给人家洗衣裳、倒夜壶等等。 从富家太太沦落到这份上了,也是够了。 眼看着县太爷的处罚如此不近人情,甚至明显是带着侮辱性质的,王家几位未出嫁的小姐们哭成了泪人。 王老?爷儿女众多,两个儿子是嫡出的,另外还有个多年前就已经嫁人的嫡女,但在事发后被?婆家休弃了,但本人并未回到娘家,而是直接在婆家当地削发为尼了。 考虑到那人出嫁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县太爷认为跟此事无关,就没深究。但其他儿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最惨的就是妾生的几个儿女了,既没参与?此事,但又?没办法彻底摘出去,尤其他们之中多半都是十几岁了,又?不能像未满十岁的孩童那样直接被?免罪。 于是乎,他们夜夜啼哭,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但其实?县太爷还真没下狠手?,当然这个标准是他自己定下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十分善良来着。 不信你去问问洛江县的老?百姓,他们也夸县太爷善良呢。 只这般,善良的县太爷决定将十岁以上但未满十五岁、且确定未曾参与?其中的王家子嗣,统统处以三年的刑罚。不过,考虑到县城里的老?百姓十分痛恨王家,为了确保他们的安慰,县太爷大笔一挥,把他们发配去了煤山上挖煤。 而十五岁以上,但确实?没参与?的,则是判了五年,也一样去了煤山。 据说,棒槌听到了这个处罚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但这里面还有一些未出嫁的女眷,她们既不能像王家两位少夫人那样去秦楼楚馆洗衣裳倒夜壶,也不能去煤山挖煤,两边都不太适合…… 就在县太爷犹豫之际,其中一人勇敢的向县太爷提出,她想卖身。 这个想法真的非常有创意。 最早,县太爷也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仔细想想,王老?爷卖了别人家的孩子,然后他自己的孩子也被?卖了,多爽呢! 但最终,他否了这个想法。 就是感觉太缺德了,犯不上。 可王家女眷不这么想。 这主要是,她们都是妾生女,眼看着自己的娘就是卖身的,但在王家出事之前,她们的日子过得很好,虽然是要去太太跟前伺候着,但做的无非就是端茶递水之类的事情。平日里的吃喝用度都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跟前还有丫鬟伺候着,每月都有月钱拿,每季都能添新衣裳。 怎么就不好了? 县太爷出身不错,他虽然不是长?房长?孙,但也是嫡出的,本身就很瞧不上庶出,更别提这种自甘堕落的。 既然对方?一再要求,那答应又?如何? 于是,六月初县衙门就传出了消息来,准备在菜市场公开卖人。卖的还不止王家未出阁的女眷,还包括了之前已经被?判决去挖煤的一些男丁。 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被?卖的,哪怕明知道?挖煤只需要三年或者?五年,之后他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但自由了又?如何?没钱没房没有家族作为倚靠,与?其熬完刑期后流落街头,还不如卖身为奴,起码有地方?住。 尽管县太爷完全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但他觉得这可以接受。 条件是,直接入奴籍,终身不可更改。 要知道?在本朝,卖身契也是有年限的,多半都是几年或者?十年光景,卖终身的肯定有,但不多。而奴籍按理说是可以改成良籍的,只要主家愿意放人,无法更改户籍的是贱籍。 县太爷的意思是,要么老?实?服刑,要么就签下终身不变的奴籍,而且必须限定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洛江县境内,一旦离开视为逃奴。 可哪怕这样,他们也愿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还有啥好说的? 不过,县太爷还是搞了个骚操作,这次没折腾那些人,而是在卖人的当天,特地将王老?爷父子仨提溜了过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家人脖子后头插着稻草,跟牲口一样站在那里,任由别人无礼的上下打?量,甚至检查牙口。 王老?爷父子三人是什么心情,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反正?,钱大富是非常开心的。 该!姓王的你也有今天!! 第055章 县衙门公开卖掉王家亲眷的这一日, 安父也带着安卉去县城里凑了热闹。 这一次,真不是钱大富特地通知他的, 而是县太爷让衙役们去各个镇上, 敲锣打鼓大肆宣传了一番,甚至连卡着时间去了几个大集市,一副准备打造一个网红打卡景点?的模样。 还真别说, 事实证明?,县太爷的宣传还是非常到位的,反正那一天的菜市口非常热闹,连带县城各处都挤满了来凑热闹的人。安父带着安卉来晚了一步,连客栈都没订到, 不得已只好投奔了钱大富。 跟着钱大富好啊, 这寻常老百姓要凑热闹,无非就是提前过来蹲守, 好找到一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可钱大富不同,他如今已经是县城里排名第一的富商了, 那是直接能近距离打量观察那些?人,甚至还能直接出?手买人的。 反正vip席位是有了的。 不光如此,钱大富还作了大孽,邀请了几个县城里比较出?名的说书先生,和戏班子的成员。 为啥要邀请他们呢? 有着同样疑惑的, 不光是安家父女俩, 还包括了县太爷。 钱大富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县太爷的话,草民只是觉得县城里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桩喜闻乐见的事儿,但很多老百姓不像草民那么闲, 能亲自赶来瞧这一份热闹的,终究还是少?数。所以草民就想着, 不如让说书先生也仔细瞧瞧,回头?好让他们将这喜庆一刻传播给更多的人知道。” 明?白了,县太爷不光明?白了他请说书先生的用意?,还举一反三的理解了戏班子成员来这里的用意?。 “你还打算让人把?这一出?排成戏呢?”县太爷不得不感概,论?缺德冒泡,他是真比不上钱大富。 钱大富嘿嘿一笑,他本来就是那种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一看县太爷那副表情,就知道完全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相反还带着了一股子隐隐的期待。 那还有啥好说的? 彩虹屁拍起来! “县太爷您这可是为咱们县里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儿!您一直待在县城里,自是不知道底下的百姓是如何说道您的,他们都说您是青天大老爷,没有一个宵小恶棍能逃过您的法?眼。我琢磨着,索性?回头?请人排两?出?戏,乡下地头?比起说书更爱看戏,到时候赶集啊赶庙会啊,就让人去演上两?场,好叫老百姓们知道,拐走人家的孩子是要遭报应的!” 县太爷笑眯眯的点?头?:“确实,往日他卖别人家的孩子,今时他的孩子被卖了。不错不错。” 连他这种出?身挺好的读书人,都习惯这种干坏事得了报应的段子,相信寻常百姓会更喜欢的。 就是吧,他俩在逼逼这些?话的时候,既没背着蹭vip席位的安家父女俩,也没背着由衙役押解过来的王家父子三人。 安家父女俩倒是还好,他们是瞧稀罕得多,而且他俩距离县太爷又更远一些?,这会儿正站在正对?着菜市口的酒楼二楼窗边指指点?点?。 惨的是王家父子三人。 而比较起来,王老爷才是最痛心疾首的那个人。 底下愿意?自卖自身的,多半都是他的亲生儿女,哪怕是妾生的,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看着底下那一幕,再?听着钱大富嘚瑟至极的逼逼声,要不是因为身上锁链镣铐一堆,加上这几个月以来各种责打折磨弄垮了他的身子骨,他真恨不得冲上去跟钱胖子拼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真当身旁看守的衙役是死的? 片刻后,钱大富大概是跟县太爷聊完了,招呼上安家父女俩,准备下楼走捷径,径直去菜市口里头?瞧瞧。 他还对?安父说:“安大师你要是有中意?的,我买来送你。” “可别了,我嫌晦气!”安父一脸的嫌弃。 话是这么说的,这热闹还是要凑的。 父女俩颠颠的跟着钱大富下楼去了,但安父刚才那话却是清晰的传到了王老爷的耳中。他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可此时他们几个已经走下了楼梯。 于?是,王老爷果断的将所有的锅都甩给了钱大富,都是钱胖子的错! 钱大富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遭了恨,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有道是,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王老爷恨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 在酒楼的二楼时,安卉看到的主要是乌压压的一群人,有种国庆出?游的感觉。 等到了外面,其?实反而还要好一点?。 多数老百姓是真的来凑热闹的,完全没打算花钱买。要知道,本朝是允许正常的人口买卖,但这个价格却并不便宜。寻常人就算家里需要人手,也会选择去雇佣短工,就是那种干一天拿一天的钱,也不需要为对?方负责,干得不好直接让走人就是了,特别方便。 但如果是买人就不同了,确实不需要开工钱,那你得包吃包住呢。如果买下的人是个废物,要么转手卖掉,要么就只能砸手里了。 还有一种情况,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如果生病了,那是要主家掏钱给抓药看病的。甚至于?,下人要是老了,还得给养老。 当然,坏处有,那好处也不少?。不然像钱大富这种富商家里,也不会只要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1节 最重要的好处是,忠心。 要知道,一旦签了卖身契,这个人连命都是你的了,还敢有二心?而且在本朝,尽管不允许主家直接打死下人,但责罚却是允许的。类似于?县官不允许直接判罚斩立决,但允许他判犯人坐牢流放打板子等等各种刑罚。 其?实就一个原则,只要别出?人命就好。 试想想,有个任打任罚任你出?气并且不要钱的下人,当主子的多省心呢。而且,尽管本朝不允许主家直接打杀下人,但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可太多太多了。不能杀,毒打没事儿?那就不兴打伤了病重了,然后没救回来吗? 病了老了要主家养,百姓家里还有把?老人往猪圈关的呢,就不兴主家给人打发到偏远的庄子上,任由人自生自灭? 但不管怎么说,买人的花费还是不菲的,除非真的钱多烧的,或者脑子不太好,不然真不会出?现花大价钱买一个人,只图一时快乐的。 安卉原先也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钱大富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就顺口说了一些?。 好家伙,这下可把?那些?王家子嗣吓坏了。 这里面其?实有个误区。 人们多半会以自己眼里的世界,当成是正确的世界。 在那些?人看来,卖身为奴确实不算特别苦,因为王老爷虽然干多了缺德事儿,但他对?家里人是很好的。嫡出?的两?个儿子自是不用多说,那完全是当成继承人培养的。而且王家的情况跟别的生意?人家不同,别人家好歹有个发展的瓶颈,一旦到了事业巅峰,想要维持住就不算容易了,再?想继续发展,谈何容易? 可王家呢? 这一片的孩子卖了,还能去别的地儿。再?说了,这年头?的老百姓本身就是崇尚多子多福的,孩子那是一茬一茬的生,本身也不存在说,卖完了这种事情的。 对?于?王老爷来说,他的事业发展是没有止境的。大不了等以后,让两?个嫡子互相照应着,其?他的庶子完全可以当成是得力的管事,这外人哪有自家人好用的?即便是庶女,那也一样可以当成是联姻的工具,当不了正妻,还能当不了小妾? 要知道,王老爷纳的都是容貌上乘的美?妾,庶女们也不是进?行?富家女的教养,而是教导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女儿会主动提出?卖身的根本原因。 直到钱大富嘴欠跟安卉逼逼卖身为奴的二三事时,他们才恍然间意?识到,县太爷不是他们爹,寻的卖家也不一定合乎他们的心意?。 再?就是,所谓卖身为奴,除了当得力管事和后宅的小妾外,还包括了曾经伺候过他们的丫鬟仆从。 冷不丁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就有人急急的开口,询问能否自己寻主子。 钱大富都惊呆了:“我头?一回听说,卖身还能自个儿择主子的。” 安家父女俩倒是没吭声,毕竟他们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是完全不了解的。哪怕安氏殡葬铺也有雇佣人,可那是雇佣,还是老家的远房亲戚,情况能一样吗? 眼见待卖的人群出?现了骚动,自然有衙役过来询问情况。 在听闻了对?方的要求后,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衙役都惊呆了,反问道:“前阵子我刚买了一头?骡子,那也没问骡子它愿不愿意?跟我走啊!钱货两?清了,它就是我的了,懂不?” 这人更损,直接把?王家子嗣比作骡子。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差。 大概是这话太过于?直白了,听到这话的王家子嗣愣是没找到话来反驳。倒是钱大富打着哈哈说:“没事儿,你们跟骡子还是有区别的,这次是谁出?的钱多,就归谁。不像买牲口,前个儿没谈成,后面不准插队。” ……这话好像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王家子嗣还想说什么,前阵子买过骡子的那位衙役,突然抬腿冲着人膝盖后头?的窝窝就是一脚,直接给人踹到跪倒在地:“不准说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其?他王家子嗣吓了个够呛,原本他们就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如今更是有了真切的感受。 是不是说,等他们真的卖身为奴后,主子可以对?他们随意?打骂? 后悔是肯定的,可问题是,都到了这一步了,这时候再?跟县太爷说,不愿意?自卖自身了,你猜县太爷会答应吗? 惊慌之下,好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面的一个美?貌少?女身上。 钱大富是知情的,见安卉一脸奇怪的看过去,他就帮着解释了一句:“她就是第一个跟县太爷说,愿意?自卖自身的。对?了,她娘可是咱们县里的名人,十多年前在秦楼楚馆那条街上,最最出?名的花魁……咳咳!” 说顺溜嘴了,钱大富突然想起来,安卉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应该跟她提这个。 他想岔开话题,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更糟糕的是,安卉可没有普通小姑娘的羞涩,她居然很是好奇的走到了那个美?貌少?女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那个……”钱大富可担心回头?被安父秋后算账了,余光一瞥,正好叫他看到了小混混棒槌,忙冲着那边一招手,“棒槌啊!我记得你还没娶媳妇儿对?吧?来来,让他过来,今个儿本老爷心情好,你来,看中了哪个,老爷我掏钱给你买个媳妇儿!” 棒槌还没过来呢,安卉先惊讶了:“还能这样?” “为啥不能?”钱大富很是吃惊于?大妹子啥都不知道,但他也不能直说呢,况且好歹把?安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他只道,“我媳妇儿跟前的好些?个丫鬟,都被配给了得力的管事。咋了?签了卖身契还不准嫁人了?” 安卉迟疑了一瞬:“可你家管事不也是签了卖身契的?” “那有啥关系?他是讨不着媳妇儿,有媳妇就不错了,还挑啥啊!”钱大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说话间,棒槌已经嘿嘿的搓着手凑过来了。有钱大富招呼在先,衙役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就这么走过来的一小段,他已经瞄了好几个人了:“钱老爷,您真的要给我娶媳妇儿啊?” “本老爷说话算数!你说,你看中了个哪个!你去挑,慢慢挑。” 听到这话的王家子嗣,几乎各个都是面色煞白,包括男丁们。 这是因为先前过来选人的,无一不是县城里的富户,毕竟买个人,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年岁不大不小,相貌身段都属于?上乘的人,花费着实不小的。可棒槌…… 你猜他为啥会被叫做棒槌? 除了脑子不聪明?之外,他长得就跟个棒槌似的,而且看他的衣着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有多不着调,以及……穷。 就这么个玩意?儿,搁在王家没出?事的时候,连给他们家提鞋都不配。结果眼下,这个人居然能够在他们之中挑人? 男丁们更多的是觉得被羞辱了,而那些?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则是真的急哭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衙役刚才闭嘴的警告了,几个小姑娘抹着眼泪压低声音骂前头?那个美?貌少?女:“你倒是好了,跟相好说了,让他来买你,那咱们可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做几年苦工,好歹有出?头?的日子,眼下……” “不是说要将咱们卖给有钱人家当妾吗?我要当妾,我不要嫁人!” “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娘!” 悲伤的情绪本来就是会被传染的,况且几人的处境确实相当恶劣。早先,哪怕好几个富户的老爷,长得都跟钱大富差不多,就是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人,但好歹一眼看过去就是有钱的。可眼下,在人群里走来走去的棒槌啊,他直接把?这些?小姑娘的心理防线给击垮了。 俗称,心态崩了。 要命的是,棒槌也不是个好东西。 或者说,能跟钱大富混到一块儿的,那绝对?是臭味相投的。 他分明?就看出?来了这些?小姑娘有多害怕他,偏偏就故意?在人家跟前停留。当然,他没动手动脚,就是这么直不愣登的站着,还特地装作歪嘴斜眼的样子,吓唬人家。 于?是,她们哭得更厉害了。 围观的人群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先前看着一群要卖身的人,还挺直腰杆站在那儿,甚至还用那种特别招人厌的眼神,鄙夷的看着外头?的这些?老百姓,搁你你乐意?? 而如今,里头?的人哭了起来,外面看热闹的人高兴了起来。 对?嘛,这才是对?的,拍花子的家里人要被卖了,当然是哭哭啼啼的被卖啊,怎么能高高兴兴的呢?你们高兴了,那他们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老百姓们高声叫好! 还有人大叫着,让哭得响亮一些?。 安卉不由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她觉得吧,整个县的老百姓都要被县太爷带坏了。但怎么说呢?行?为是缺德的,可看着就是爽啊! 这时,棒槌嘿嘿傻笑着凑到了钱大富面前:“钱老爷啊,我要是选了个贵的咋办?” “咋?你觉得我掏不起这个钱?” “我哪儿敢呢!这不是,我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辈子拿过最多的钱,也就是二十两?银子。我觉得那姑娘,是我掏空家底也买不起的。” 钱大富点?头?:“那肯定,签死契的下人,品相又那么好,还正当妙龄,没个百八十两?银子,就算我敢买,县太爷还得找我算账呢!卖他们的钱,那是要拿来补偿被王家坑害的那些?人家的!” “噢噢!”也不知道棒槌听懂没有,他指了指人群前头?最好看的那个姑娘说,“那我要这个,她长得最好看。” 这话一出?,刚才还哭得厉害的小姑娘们顿时破涕为笑,而被他点?名的那人却是面色煞白,冷汗都出?来了。 不等钱大富开口,那美?貌少?女就道:“不行?,我已经有买主了!” 钱大富这人吧,他受不得激。当然要是事关发财大业的,那就没啥受不受得了,为了发财他什么都可以。但眼下,自己刚才说了大话,还是当着小混混的面说的,安父也在旁边,这会儿他要是撂开手了,他老钱不要面子的? “就你了。”钱大富转身招呼衙役过来,“她,我出?一百两?银子。” “我有买主了,真的啊!” 美?貌少?女终于?绷不住哭了起来,同时神情慌乱的拿眼去四下瞄着。 还真别说,她很快就找到了人。 “许郎!许郎你说要买我的!” 都是在县城里讨生活的,还真就没钱大富不认识的商人。他抬头?一看,哎哟,挺熟的,不过不是跟那人熟,而是跟那人的爹熟:“瞧瞧,这不是许家老二吗?不对?啊,我咋记得你爹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呢?也是,娶妻又不妨碍你纳妾的。不过这正妻还没进?门,美?妾就先看好了?比你爹当年强。” 许家二少?爷:……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没,我就是过来看看,我不认识她。钱叔,您不要告诉我爹,好吧?我这就走,立马走。告辞!” 说走咱就走,在美?貌少?女不敢置信的注视之下,许家二少?爷就跟被鬼撵一样,飞快的窜走了。 钱大富很是欣慰的点?点?头?,赞他这是孺子可教也,然后转身就买下了人,不光买了棒槌看上的,还顺手点?了几个男丁。 安父奇怪的问:“你家还缺人?” “倒是不缺,可县太爷既然想要卖个好价,那我肯定得给他捧捧场的。至于?这些?人以后能干啥,我还没想好。”反正先买着呗,钱家又不差这几个人的吃喝开销。 这才是王家子嗣最希望遇到的主顾。 听到钱大富这话后,被点?到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而没被点?到的,则是满脸颓废。 方才那个美?貌少?女终于?收回了失落的眼神,突然转身冲着钱大富跪下:“钱老爷,我愿意?委身于?您,求您纳了我吧!我会好好伺候您的!” 钱大富:…… 不好意?思,老钱同志只对?钱感兴趣,当然他后宅里也确实是有妾室的,却也没有到看见个美?人就挪不动步子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放心自家后宅养着一个王家人。 “看不上!嫌晦气!就你这样的,给老爷我提鞋都不配!”钱大富没打算说出?心里话,所以他只装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还皱着眉头?喊棒槌过去,好好的教导一下,“还大户人家呢,半点?儿规矩都不懂。棒槌,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必须知道啊! 棒槌冲着钱大富点?头?哈欠连连称是,一副谄媚的模样,转身就提溜着漂亮媳妇儿走了。 接下来的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可能真的是钱大富开了个不太好的头?,其?实很多富户,尤其?是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是嫌晦气的。他们倒不是真的信了外头?流传的不着调的鬼话,但对?于?那些?买得起人的富户来说,没必要非买王家人呢。但县太爷把?阵势搞得那么大,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总得过来凑个趣吧? 那凑趣,不得帮着开个张?可真要是买了,人又该怎么处理?毕竟多数人真没那么狠心,说买了之后就想办法?折腾人,犯不上的。 结果,钱大富帮他们另辟蹊径了。 花钱买个县太爷高兴,然后再?随便赏人不就好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2节 这下子,王家子嗣真要哭了。 县太爷倒是很高兴,他都没想过一天内全部卖光。而且就算卖光好了,也不一定各个都卖出?好价钱。结果县里的富户是如此的配合,最便宜的也卖了五十两?,贵的就是钱大富开的一百两?价格。 对?于?这个价格,县太爷很满意?了,毕竟洛江县又不是京城那种地方,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买到了人的富户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那确实不关他的事儿。 …… 安家父女俩凑了热闹,也没立刻离开县城,反正来都来了,继续逛逛呗。 这期间,他们还听说了其?他从犯的判决。 其?实,对?于?从犯的概念,这里的说法?跟安卉上辈子是截然不同的。照安卉的理解来看,所谓的从犯,肯定也是参与其?中的,不然怎么能算是从犯呢?但在这里真的不是,只要是参与其?中的,那就是主犯,没参与但是跟案件有所联系的,才属于?从犯。 比如说,前两?日被发卖的那些?人,还有就是没选择自卖自身,已经被送到了煤山挖煤的少?数几人。 本朝的从犯,放在安卉的上辈子其?实就是完全无辜的人。 但接下来的情况,还是大大出?乎了安卉的意?料。 县太爷趁着前头?的热度未消,真就是趁热打铁的来了一场公开打板子。 地点?还是菜市口,只是这次人换了,换成了其?他参与者的亲眷以及……邻居。 最后这个,安卉真没搞懂。 你说家里人被牵连,多多少?少?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像王老爷那样,赚了钱不得给家里人享受?你既然享受了家里的福利,那么家里出?事的时候被连累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街坊邻里怎么就算在内了? 当着衙役的面,她还是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的。因此,她全程闭嘴,等人群散了,就只剩下她和她爹时,她才忍不住问为什么连街坊邻里都要挨揍? “你不要拿这时候的邻里,跟咱们以前比。” 安父还真知道一些?。 “想想咱们先前住南街那边的小巷子里,是不是谁家来客人了,别家都知道?而且这些?邻里好像还是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你说,像咱们房东老太太家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孩子,或者隔三差五的冒出?几个孩子,嗷嗷哭着叫爹娘要回家,你会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 稍稍代?入一下,安卉就懂了:“不举报也有错啊?” “估计不止。这么多人犯案,真要是所有的街坊邻里都被抓了,衙役都不够用了。我猜,应该是有人看出?来这是啥行?当,要么帮着望风了,要么趁机要好处了,也有可能是帮着牵线搭桥了。” 安父还是了解县太爷的,真要是仅仅不举报,估摸着不会这么大动肝火,极有可能是知情且略微有些?插手了。 “有些?人被判打二十大板,有些?三十,还有些?罚钱后打五下,我估计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县太爷这人虽然做事有些?随性?,但其?实他也是有自己一套逻辑的。” “哦对?了,县太爷啊,终于?四处托关系找到了会磔刑的人。” 这下,连安卉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托钱大富的福,安卉早些?时候就听说了磔刑,这是类似于?凌迟处死的刑罚,十分之残忍。 当然,这种刑罚肯定是不能随便施行?的,必须是十恶不赦之人,而且用刑之前必须经过至少?郡守一级官员的允许。 但据说县太爷很有信心。 安卉表示,到时候她就不过来看了,就算她也觉得人贩子该死,但真要是看了,绝对?会被吓出?心理阴影来的。 哪知,安父很嫌弃的道:“可拉倒吧,你想看都看不成!最佳席位那是要留给受害人家属的,连钱大富都没办法?弄到手。” “受害人?是……已经死去的孩子?”安卉小心翼翼的问。 “嗯,据说是有些?地方有拿童子童女祭鬼的传统,是那种活祭,生生的把?血放干。”安父看了闺女一眼,“就跟你那个胖子朋友,拿刀一抹鸡脖子,直接把?血放了。” “爹!亲爹!这个真不用说得那么仔细!” “除了活祭,还有人熊。” 安卉收起了讨饶的姿势,困惑的问:“什么玩意?儿?” “就是把?拐来小孩的四肢打断,把?舌头?剪掉,装在木桶子或者水缸里,沿街表演乞讨。” 沉默许久,安卉怒道:“就该让他们受到磔刑!磔刑一点?儿也不残忍!” 安父心说就算残忍,谁劝得了县太爷?那位爷就是铁脑壳! 连街坊邻里都能抓起来挨板子罚钱的,他有啥事儿做不出?来? 不过…… “我倒是觉得钱大富请的戏班子应该加上这一段。小卉你想啊,多数人干不出?拐卖孩子的事情,但对?于?邻居家的异常,很多人会选择视而不见吧?要是让他们知道,视而不见会被当众打板子,他们还敢吗?” 安卉奇道:“可你不是说,那些?人也不光是不举报的问题吗?” “可老百姓又不知道。就吓唬他们一下又怎样?反正拍花子的街坊被衙役打板子是事实,谁在乎这里头?还有别的情况呢?” “有道理,你去跟钱胖子说吧。” 安父是个行?动派,本来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回家了,临时又多留了一天。次日一早,他就去找了钱大富,主动提供了这个美?好的点?子。 结果,钱大富比他还高兴。 “安大师,我跟几个同行?商量过了,就是王老爷的那些?儿子们啊,他们不是怕吃苦受罪,宁可自卖自身吗?我们就琢磨着,那么怕吃苦,就该让他们吃苦呢!正好,再?过一阵子就是农忙了,我们决定让他们下地干活去!优先帮那些?被王家害过的人家,你觉得咋样?” 安父:…… 我觉得你特缺德。 好家伙,本来只需要挖三到五年的煤,眼下变成了干一辈子的农活,夺笋呢! “干得不错,下次别这么干了。” 第056章 身边即世?界的道理, 真的适用于每个年代。 那?些王家的子嗣们?自诩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卖身为奴的人,自然是比普通老百姓更?为了解卖身的后果。试想想, 老爷太太跟前的心腹手下, 那?是连他们?这群少爷小姐都得?礼让两?三?分的。而他们?身边的得?脸下人,哪个不?是有丫鬟小子伺候着的? 所以,卖身为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过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嘛, 横竖他们?这些人原就是庶出,本来就不?可能像嫡出的两?位少爷那?般继承家业的。与其去深山老林里挖煤为生,还不?如卖身为奴呢! 甚至于,有几个人还在想着美事?儿,盼着自己能成为别人家老爷太太跟前伺候的人, 那?不?比自己原先还舒坦? 结果…… 钱大富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啊! 本来, 其他富户是没那?么缺德的,他们?甚至于买下这些人, 都没打算给自家用。说白了,就是看到?钱大富在菜市口那?么捧县太爷的场, 就一心想着分点儿宠,好?在县太爷跟前也刷个存在感。 依着他们?的想法,钱花了,县太爷的夸奖也得?了,接下来就无所谓了, 随便把人往自家一丢, 不?想在自家看到?的,也可以丢去庄子里,横竖不?过是多养一个闲人, 谁家还差这点儿钱呢? 就在这个时候,钱大富又作幺了。 他鼓励大家将买来的人献出来, 当然不?是直接转手卖掉,而是由他找人负责将这些人住组织起来,在不?久后的秋收时节里,安排这些人去乡下地头干活,以此弥补受害家庭的损失。 说得?非常好?,别说是被卖的王家人了,连县城里的其他富户都忍不?住赞钱大富一句:有爹在天上保佑的人就是不?一样! 关键还不?能不?给,万一这缺德冒泡的钱大富,前脚在自家碰了壁,后脚就跑去县太爷跟前逼逼说,某某舍不?得?让一个卖死契的下人去乡下帮受害家庭干活…… 别怀疑,这种事?情钱大富绝对干得?出来。 真要是由着他来,那?就是钱出了,还在县太爷跟前讨了嫌。 如此这般,其他富户格外配合的交出了人。还有几个是买了王家女眷的,本想随手丢给家中?奴仆当媳妇儿,但转念一想,没道理买了男丁的还能在县太爷跟前刷好?感,他们?这些买了女眷的,就活该吃亏? 于是,就有人向钱大富提了个非常人性化的建议,表示不?忍心他们?一家人失散,正好?男丁下地干活,女眷可以帮着洗衣打扫生火做饭等等。 至于王家的庶出小姐们?到?底会不?会洗衣做饭…… 不?会可以学嘛! 反正遭罪的也不?是那?些富户。 钱大富大获全胜。 就是背地里被王家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据说,消息传到?县城大牢里,在得?知自家子嗣兜兜转转最终又落到?钱胖子手里时,王老爷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其他从犯都已?经被判下来了,剩下的几乎都是注定要被判死刑但还不?确定究竟是个什么死法的主犯们?,县太爷大手一挥,让他们?从猪圈那?边回来了。 重回县衙大牢,王老爷并不?感动。 尤其是随着天气愈发炎热了,秋收时节即将到?来,这不?光意?味着王家子嗣开启了新一轮的磨难,也意?味着马上就可以秋后处斩了。 …… 安家父女因为凑热闹的缘故,去县城里逛了几天。离开后,想着有阵子没回安家村了,加上他俩因为一时冲动在县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很多是容易放坏的食物,因此索性回了一趟村里。看望亲朋好?友,每家送点儿礼物,然后去安爷爷安奶奶的墓前祭拜了一下,最后才打道回府。 这么一来,安氏殡葬铺歇业的时间就略有些长了。 但因为早先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好?,毕竟这行当原本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加上前阵子才帮vip大客户余家更?改了庇佑,安父以为暂时没人会登门?拜访的。 没想到?的是,还真就有人过来。 等父女俩回到?家时,就被告知他们?刚走那?天,生意?就上门?了。 安父起初还不?以为意?,毕竟他已?经不?是刚穿越或者刚到?昌平镇时的他了,如今的他积累了不?少客源,买了地盖了新屋,还攒下了不?少钱。因此,就算错过了一桩生意?,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白了,就是膨胀了! 这是生意?人的大忌,但安父的情况却又是极为特殊的。实际上他应该算是手艺人,而非生意?人,只要他的技术还在,膨胀不?膨胀的,问题不?大。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膨胀得?太早了。 父女俩虽然离家了,但老家来帮忙的大哥一直在的,而且他天天都开门?,只因为这一带的风俗里,莫名其妙的关店门?是不?吉利的,除非是快过年那?阵子。 于是,客户就将情况告诉了老家的。 他又告诉安父,有人出天价请安父出山。 安父差点儿就喷了:“出山?还天价?得?了得?了,他人在镇上吧?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不?是特别远,我就接了。” “幺叔啊!真的是天价呢,远不?远的我不?知道,但人家可有诚意?了!” “哟,你还能看出来他有诚意??”因为辈分的缘故,明明人家比安父还大,却得?管他叫叔,管安卉叫妹子。不?过,安父已?经习惯了钱大富的凑不?要脸,这边好?歹也是正经亲戚。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甚至他觉得?人家搞不?好?已?经走了,毕竟如今天气已?经很热了,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停棺这么长时间的。 然而……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3节 “叔啊!人家出三?千两?银子呢!” 噗—— 正在喝凉茶解渴的安父直接喷了。 “多、多少?” 老家的比划出三?根手指头,一字一顿的说:“三?千两?银子,我肯定没记错,问了好?多遍了!” 安父原本琢磨着,大夏天的,再说过阵子府试的成绩就该公布了,搞不?好?本月底或者下月初,余家的人就又该过来了,他就不?想出远门?了。 但如今,他改了想法。 别说出远门?了,出国也是可以的! “人呢?你没问人去哪儿?” 问还是问了的,不?过老家的表示,倒也用不?着特地去找人,因为那?人一天八趟的往殡葬铺里跑,估摸着马上就该来了。 果不?其然,安父才进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听说贵客临门?了。 能出三?千两?银子请他出山的,不?是贵客是什么? 安父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随后就陷入了迷茫之中?。 不?是他先敬罗衣后敬人,实在是因为这年头的有钱人真就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像钱大富这种人,那?真的是把有钱两?个人写在身上的,一看就知道他是暴发户。 但眼前这人,看着跟钱大富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首先,长相?和身段方面就甩了钱大富好?几个档次,甚至不?说已?经人到?中?年发油发福的钱大富了,连长相?俊俏的钱家小少爷,都没办法跟这人比。反正一眼看过去,这人就跟普罗大众是两?个画风,搁在安父上辈子,绝对是明星级别的。 其次,能掏的出三?千两?银子的,安父认为肯定是个有钱人,但这人虽说身上的衣衫看着都挺新的,料子款式都还不?错,可也仅仅是还不?错而已?。跟他出手阔绰这一点,看着好?像不?太相?配。 最后,就是神态了。 尽管来人还是表现出了那?么一丝急切,但总得?来说,人家情绪是很平稳的,完全没有任何悲伤。 安父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对方也在打量他。片刻后,对方先开口作了自我介绍。 他自称姓唐,祖籍在江南一带,祖上曾出过不?少读书人,他祖父更?是曾在府城任官职,却因为疾病缠身,在任上就过世?了,只留下了当时年纪尚轻的他祖母和年幼的他父亲。 “……祖母也曾想过要带父亲回江南老家寻求庇佑,可无奈,江南那?边尚有祖父的妻儿,担心当家主母容不?下他们?,我祖母便丢下父亲改嫁了。” 安父刚缓过来要接口,就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整傻了。 仔细一琢磨,他就明白了。 这是典型的老家一个原配正妻,出来再找一个小妾的模式。听着好?像挺不?道德的,但搁在这个年代,却是既合理又合法的。反倒是老家的原配容不?下夫君在外的血脉,更?会惹人非议了。 至于年轻的单身母亲丢下年幼的儿子选择改嫁…… 安父终于理解他闺女常说的那?句“槽多无口”是个什么意?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撇开对方是自己的客户这一点,安父也没立场责怪对方,只能绷住表情继续听他往下说。 那?人又道:“幸而我父亲遇到?了好?心人收留,长大后更?是娶了这家人的独女为妻,后来生下了我,家中?不?算特别富裕,可好?歹衣食无忧。” “那?敢问这位公子,您这是为了何事?前来?” “我父亲一生都有一个心结,他想要认祖归宗!” 安父恍然大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道:“那?还请公子节哀,不?过这事?儿应该不?难。” “于是,他在我十岁那?年,抛弃了我和母亲,去了江南。” 啊这…… 这拐弯有点儿着急,安父好?悬没被噎死。他觉得?吧,这人或许能跟县太爷聊到?一块儿去,因为听着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脑子都不?正常! “所以您这是……” “我母亲抑郁而终,外祖父母更?是早些年就相?继过世?了。前阵子,我听闻安大师能让逝者达成遗愿,便携重金,想请您出山,为我亡母迁坟!” 这下,安父总算知道他为啥面上没有半点儿悲伤了,找他这个说法,他娘过世?怕是有段年头了,就算当时很伤心,过去那?么久了,也该翻篇了。 见安父迟迟不?曾开口,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安大师,您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所以这是一千两?银子,作为定金,无论能否成功,定金都是您的。假如侥幸成功了,剩下的两?千两?银子,到?时候我立刻双手奉上,绝不?拖欠。若您还不?信,我们?可以找个中?间人作证!” 安父觉得?没啥好?不?信的,毕竟就算只是定金,也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单子金额。 略一沉吟,安父决定说走就走。 但今个儿的天色确实已?经晚了,最终二人说定,次日?一早破晓时分,唐公子派车来铺子门?口接他。这趟所需的时间,根据唐公子的估算,约摸需要十天左右,假如路上遇到?点儿事?情,可能会延迟到?半个月。 至于定金,则被他强行留在了铺子里。 等那?人一走,安卉就颠颠儿的从柜台后头蹦跶了出来:“哇!” “这钱多吧?一千两?呢!”安父也想哇,幸亏他表情管理能力足够好?,不?然刚才就崩人设了。 哪知,安卉接下来一句就是:“那?人长得?真好?看啊!” 安父抬手就给了安卉一记脑瓜崩:“好?看有个鬼用!败家子!”再一想,只要不?是他家的,像这样的败家子再来一打他也欢迎。当下,他心里就舒坦了,转身拿着银票出门?,“我去一趟金银铺子。” 别看上辈子那?些古装电视剧里演的,主角随手一打银票,想买啥就买啥。但事?实上,除了几个特殊的地方外,银票甚至不?是流通货币。其实连金子都不?是流通货币,直接拿着金子去买东西的事?儿,几乎是不?存在的。 但想要换钱倒是容易。 首选钱庄,其次金银铺子,还有像当铺之类的也是收的。 那?位唐公子给的是不?记名的银票,这种安父在钱大富那?边也看到?过。但相?较于对老钱的满满信任,他显然不?是很相?信那?位唐公子。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对方会直接留下银票,给他时间去验证的原因。 只这般,安父跑了一趟金银铺子,将银票兑换成了金块银锭。 他本来只想兑换成银锭子的,就是忘了计算实际重量。好?在,换了一半的金子后,份量就是他可以承受的了。 确定没问题后,安父回家就开始整理行囊,准备出远门?了。 安卉也兴冲冲的帮着收拾,她抽空还问安父,万一唐公子的母亲早就投胎去了,咋办? 其实这个可能性非但有,还很大。但既然对方口口声?声?说非常清楚安父的规矩,还执意?留下了那?么大一笔定金,言明了无论结果怎样定金都无需退还……那?他还能说什么? “我琢磨着,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没办成,那?我回头退一半钱给他好?了。五百两?跑半个月,咱也不?吃亏。” “也是,毕竟人家长得?好?看,咱也不?能太欺负人家了。”安卉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安父无言以对。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家闺女每次收钱大富的东西都是毫不?手软的,难道就是因为老钱长得?不?好?看? 这可真是…… 老钱你知道你大妹子那?么嫌弃你吗? 第057章 次日一大?清早, 安卉十分快乐的把她爹送走了。 这主要也是因为如今是盛夏时分,她又不像上?辈子那样?经常性的熬夜加班或者刷剧刷微博的, 早睡的结果真是早起。 于是乎, 安卉特别有闲情逸致的做了一顿早饭,然后挥着小手?绢站在店铺门?口,深情款款的送别了她爹。 还?真别说, 这时候来一曲送别,可就?太?应景了。 “小卉!”杂货铺也开门?营业了,姜三?娘一面帮家里做事,一面回头高声喊着安卉。 安卉就?觉得,这年头做买卖也是真辛苦, 别说早饭摊子了, 连卖杂货都?得起这么早。 她没直接往那边去,而?是耐心的站在铺子门?口等着姜三?娘主动过来。 杂货铺开门?显然要比殡葬铺麻烦很多, 尤其姜家的铺面很小,但东西?却不少?。因此, 每回开铺子之前,姜家人都?会好像搭把手?,把能放在外头的东西?都?摆出来,忙活一阵后,才算完。 隔了一会儿, 姜三?娘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小卉今个儿有大?集, 你去不?不远,咱们坐驴车去,也就?两刻钟的工夫。” “就?我俩?”安卉心说, 姐妹你胆子也是不小,就?算县太?爷惩治力度颇大?, 眼瞅着是暂时没有人贩子了,但这玩意儿是属于永远也除不尽的,就?俩十来岁的小姑娘跑到完全陌生的乡下大?集,真是让人佩服。 姜三?娘兴许也是想到了,迟疑着说:“咱们可以把六福喊上?。” “仨?”请问仨小姑娘跟俩小姑娘有啥区别? 当然,周六福那胖丫头的力气还?是很大?的,可就?算这样?,她也绝对不是彪形大?汉的对手?。 “我奶要看着铺子,我娘接了个做饭的活儿,说是等明年开春,要把我弟弟送去念书……对了对了,就?是总来你家铺子的那个大?胖子开的学堂!” 这事儿安卉当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负责昌平镇学馆建造的人就?是她堂叔。 想到这里,安卉有了主意。 她回身跟老家的交代了一声,就?招呼姜三?娘一起去了南街那边。 安堂叔和傅奶奶都?不在家,显然是去那个著名凶宅里督建去了。但安堂婶却是在的,她在家做事外加带孩子。辛苦是肯定的,可这年头普通老百姓过日子那可太?苦了,像他们家这样?,起码还?有盼头,反正安堂婶看起来精神头挺好的,小奶娃也养得白白胖胖的。 见安卉过来,安堂婶颇为意外,忙把孩子往摇篮里一放,打算去灶屋里拿凉茶和点心。 “婶儿你别忙了,我就?是来跟你们打声招呼,我爹又出远门?了,这一趟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的。对了,我挺好奇学堂是怎么造的,能带我朋友一起去吗?” 这显然没什?么好保密的,安堂婶给指了路,而?安卉早先就?曾过去那儿,虽然巷子弯弯绕绕的,但好在就?这么一条路,想要迷路也是需要一点儿水平的。 姜三?娘好奇的跟在安卉身后,两人直奔学堂。 其实,别看大?家伙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忙活了,实则眼下还?很早很早呢。盛夏时分,天亮得特别早,安卉送她爹出门?时,估摸着连六点都?没有。哪怕各处耽搁了一会儿工夫,等她和姜三?娘赶到在建学堂时,最多也就?七点左右。 “咱们先去学堂那边晃悠一圈,要是不太?忙的话,我喊上?傅奶奶跟咱们一起去。她凶,看着就?不太?好惹,而?且她特别会杀价,带上?她去买东西?别提有多划算了。” 安卉盘算得很好,姜三?娘恰好也对学堂十分感兴趣,俩人在学堂外头探头探脑的,还?是姜母先发?现了她们。 姜母以为这两人瞎胡闹,刚准备哄她俩离开,安堂叔就?过来了。 有了总负责人带着,哪儿不能去呢? 还?真别说,别看这年头啥高科技东西?都?没有,但人们干活的速度却丝毫不慢。当然这也是因为这边的宅子哪怕再怎么破损,底子还?是很好的,压根就?不需要全部拆除,只要把腐朽的门?窗都?换下来,再重新铺设屋顶的瓦片,再将外墙粉刷一下,就?差不多旧貌换新颜了。 看得出来,宅子的原主人在造房子时,是真的下了血本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梁柱什?么的都?仍然十分结实,甚至连屋檐的横梁都?是上?了年头的好木头。 当然,真要修建起来,需要动工的地?方?也是不少?。 其中之一就?是将宅子里已经干涸的池子填平。 姜三?娘头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宅子里,见不少?人挑着一担担的土往池子里填,她很是不解:“直接灌水不成吗?池子里还?能养鱼,回头捞上?来就?是一个菜啊!” 洛江县一带多江河水,像类似的池塘也不少?。虽说鱼不比肉类值钱,但有总比没有强。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4节 安堂叔笑着解释:“可不能在学堂里弄个池子,那些小孩崽子会忍不住下水的。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很难收场的。” 姜三?娘自个儿是有弟弟即将入学的,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立马心有余悸的道:“我老家乡下有个亲戚的孩子就?是夏天去河里玩水,不知怎的就?被?淹死了,明明他水性挺好的。” “被?淹死的多半都?是会水的。”安卉很努力的想着,“那话叫什?么来着?善泳者溺。” 这话一出,两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安卉自知失言,但她心理素质特别好,当下骄傲的挺起胸膛:“我爹教我的!他说呀,要不是因为我不能参加科举,最起码也是个秀才!” 姜三?娘一脸羡慕的看着她,姜家属于典型的小镇人家,温饱肯定是不愁的,看她时不时的就?能从家里人手?里拿到几个钱去买零嘴,还?能去逛街逛集市,就?知道她家并不穷。可即便如此,要拿钱念书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跟性别还?真没多大?关系,在钱大?富作幺之前,姜家也没打算把家里唯一的男孩送去念书,实在是因为这年头读书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得起的。 至于姑娘家念书,反正在小镇上?那就?是属于天方?夜谭了,大?概也就?是像安卉这种,家里有人识字并且有耐心教导她,才能堪堪认识几个字。 安卉感受到了姜三?娘的羡慕,当下保证说:“多大?回事儿呢,回头得空了你上?我家来,我教你认字!正好,我爹为了冲门?面,特地?布置了一间书房,还?买了不少?书,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 “那我可不敢,这些东西?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小卉你就?该挨骂了。” “放心吧,我爹不在乎的。”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已经在洗洗涮涮的傅老太?。 眼下,学堂还?未完工,当然是不可能有学生的。傅老太?和几个临时招募来的大?娘婶子,是给这些苦力们做饭的。给他们做饭不需要厨艺,要么蒸一大?桶的杂粮饭,配各种下饭的腌菜,要么就?是提前做好发?面馒头,蒸熟了里面夹着榨菜腌菜吃。 基本上?就?是怎么省事儿怎么来,当然因为如今是盛夏,各类菜都?不少?,加上?钱家给的预算相?当充足,他们偶尔还?能多采买一些像鱼虾这种不贵又好吃的食材,给大?家伙儿打打牙祭。 安卉上?前跟傅老太?说了她们的打算,老太?太?立马摘下了围裙,招呼姜母过来,让她暂代自己管着这些人,当下就?带着俩小姑娘走了。 姜三?娘笑嘻嘻的跟她娘摆手?,说自己中午前肯定会回家的。也是见了这一幕,傅老太?才知道她们的关系。 既然都?是认识的,傅老太?大?手?一挥,表示回头等学堂建立起来了,让姜母来膳食堂里,帮着蒸馒头热菜。像这种就?不是临时活儿了,而?是可以持续拿到钱的好活儿。 就?是安卉听着…… 学校食堂之于她,那就?是永恒的噩梦。结果,到了古代以后,噩梦居然还?能升级更新? “膳食堂里一般卖什?么?”在去大?集市的路上?,安卉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卖,咱们就?热一下饭菜。” “饭菜打哪儿来?” “自个儿带呗!” 没费多少?工夫,安卉就?把事情弄清楚了。好家伙,这玩意儿都?能叫膳食堂?直接叫大?型微波炉房得了,能做的事情就?两样?,提供热水,以及热饭热包子馒头热菜等等。 水呢,倒是不需要学生操心了,这个宅子的后头就?有一口废弃的井。尽管多年未曾使用,但井本身没什?么问题,找了人来掏了掏,又把井口重新垒了一下,如今所有人都?在用这口井。 也因为预算充足的缘故,水免费,柴禾不值钱,于是学堂就?决定以后每天都?无限量的提供热水。当然话是这么说的,喝口水确实不要钱,那也不可能提着桶来接水,估计也就?是让学生和先生喝水的。 至于饭菜,就?全靠学生家里人提供了。 傅老太?在得知姜三?娘的弟弟已经报名后,很是鼓励了一把:“让他好好学,以后考到县城里去。我家房东的儿子就?在县里念书,那边的膳食堂可好了,大?白馒头随便吃,吃到撑都?可以!” 这话…… 安卉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以前听谁说过。她还?没啥表示,姜三?娘就?羡慕了起来:“我要是也能去就?好了,白面馒头吃到撑啊!” “奶啊,那县里的膳食堂还?有啥菜提供?” “热水啊!不分春夏秋天,每天都?有热水,随便喝。” “不是,我是说菜,就?光吃馒头吗?”安卉惊呆了。 结果傅老太?比她还?要惊讶:“还?想吃口啥?哦哦,听说那边,腊八节还?有腊八粥喝,端午节还?有粽子吃,中秋就?不知道了,还?没过呢。我寻思着,要是咱们这边也能这样?就?好了。” 安卉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上?辈子的大?学食堂承包商有多么的良心了,哪怕饭菜不合胃口,起码没虐死她。 真要是让她天天啃干馒头喝白开水,她就?立马退学! 闲聊之间,几人乘坐的驴车就?到了集市外头。 说起来,这还?真是安卉头一次赶大?集。最早以前还?在安家村时,她也曾跟族人凑热闹一样?的去赶集,但一则安家村那边很穷,集市的规模也不大?,二则她兜里没钱。 没钱的时候逛街,是一种折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安家村附近的集市是真没啥好东西?,卖的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东西?,比较好的就?是活鸡活鸭,再就?是各种禽蛋了。基本上?没有熟食卖,也就?间接的拯救了安卉。 不过,这次她们来的大?集就?热闹多了。 放眼望去,真就?是卖什?么的都?有。 外头直接一圈卖吃食的,什?么馄饨摊子、小笼包摊子,还?有像糖人、糖葫芦、糖画等等,一眼看去基本上?没重复的。 这会儿还?是上?午,安卉倒是吃了早饭,跟她爹一起吃的。但无奈,今个儿的这顿早饭是她做的,尽管还?谈不上?黑暗料理,但摸着良心说,确实不好吃。 当下,她忘了别的,先拽着姜三?娘直奔吃食摊位。 傅老太?笑眯眯的跟在她俩后头,还?摸了摸兜,带着钱呢,请俩小孩儿吃顿好的还?是没问题的。 确实没啥问题,但这顿是姜三?娘请的。 安卉没跟她推辞,犯不上?啊,回头她就?买了糖画,两人吃着玩着就?想到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但一时半会儿真没想起来,也就?被?她俩彻底抛到脑后了。 直到俩人逛了半天,买了一堆头绳假花以及各种绣线布头后,被?人堵在了一个摊子前。 周六福气势汹汹的瞪着她们:“亏得我特地?去找你俩,结果你俩撇开我自个儿跑来玩了!哼,特地?是你,姜三?娘!” “我咋了?”姜三?娘是又心虚又委屈,她明明跟安卉提议过,要喊上?周六福一起去赶大?集的,结果后来就?给忘了。 “我还?以为你上?你姑家去了呢,结果你跑来玩了!” 姜三?娘纳闷了:“这不年不节的,我上?我姑家干啥呢?” “看你表哥啊!” “那有啥好看的?”姜三?娘下意识的说完后,才愣了一下,“我表哥?我不是只有俩表弟吗?” “你表哥!你姑家丢了的那个表哥!” 这下,别说姜三?娘了,连安卉都?跟着傻了。 她想起来了! 姜姑姑拿她婆婆祭天了! 哦不,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这跟先前章孝义的事件还?是不同?的。假如说,但凡姜姑姑的婆婆死因有那么一点儿问题,那么庇佑多半是成不了的。既然庇佑成了,就?说明人家老太?太?确实是自然死亡的,跟任何人没关系。 ……就?是姜姑姑当时太?高兴了,高高兴兴的把她婆婆送走,然后飞快的奔回娘家,找了安父帮忙出殡下葬,然后求了让儿子回家的庇佑。 照这么说,人已经找到了? 看到俩小伙伴瞪圆了眼睛催促自己往下说,周六福的小胖脸上?是满满的得意洋洋,她又不想说了,因为太?口渴了,想喝一碗放了糖的绿豆汤。 “喝!” 姜三?娘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摸了出来,拽着俩小伙伴去了糖水摊子,各买了一碗糖水,还?给傅老太?也叫了一碗,忙又再度催促起来。 这回,周六福倒是没再卖关子。 据她所说,昨个儿她和几个哥哥一起去给一户人家送肉,因为是办喜事,送的肉真不少?,几个人一起去,到了地?方?后还?要帮着将肉都?分好。对方?则因为人家帮忙送肉过来,除了结清钱款外,又特地?留了他们吃顿好的。 也就?是在宴席上?,周六福听说了那事儿。 “昨个儿事情?那我姑姑咋没来我家?”姜三?娘急了,“我爹娘都?不知道啊。” “兴许先去那边的亲戚了?”周六福猜测道。 “可那也该过来打个招呼吧?”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姜三?娘满意,毕竟这么大?的事儿,两家住得也不远,怎么着都?应该找个人帮忙带话,“再说还?有小卉她爹呢!” 忙着咕咚咕咚喝绿豆汤的安卉迷茫的抬起头:“咋这事儿还?跟我爹有关啊?钱货两清的好嘛!” 庇佑这种事儿,它是没个标准的,反正成功了就?可以了,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安父才不会负责。 用他的话来说,咱没有售后服务。 “感谢啊!这不得特地?上?你家来感谢?”姜三?娘先前可被?家里人拎着耳朵提醒说,安父救了她弟弟,让她要知道感恩,要对小卉好,玩的时候要多谦让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因此,姜三?娘认为,只要表哥找回来了,她姑姑和姑父就?该亲自登门?拜谢。 安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犯不上?。真要谢的话,谢你姑的婆婆好了,多给老人家磕俩头,在坟前多烧点儿纸钱,比啥都?管用。” “这是两码事儿!又不是做了一个就?不能做另一个,两样?礼都?全了不就?结了?”姜三?娘完全没被?说服,气呼呼的表示回家就?向她奶告状,让她奶去收拾她姑。 接下来,集市也不逛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姜三?娘兜里的钱都?花光了,再说这会儿也快到中午时分了。 几人坐着驴车回家了,周六福是跟着她两个嫂子一起来的,因此没跟她们一道儿走。倒是傅奶奶,亲自把两个小姑娘送到家门?口后,才转身离开的。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人贩子事件后,镇上?各家各户的大?人们都?提高了警惕心,连路边单独一个人玩耍的孩子都?少?了很多,茶馆里也有说书人一遍遍的说着拍花子的下场,还?说秋后处斩,一刀两断就?是好命,千刀万剐也是活该! 安卉站在铺面门?口,看着姜三?娘激动得连比带画的跟她奶奶说事儿,没多会儿,姜奶奶就?起身回了后院,换姜三?娘看着铺子。 因为安卉不认为对方?有义务告知后续情况,也就?没太?在意,转身回自个儿家去了。 本来嘛,这就?是一桩买卖,安父帮人家出殡下葬,再来一套连他自个儿都?不清楚有啥意义的仪式,然后就?是正式求庇佑,成功与否只在一瞬间。这成功了,当然是收尾款,没成功也能拿到一笔辛苦费,之后这笔生意就?算是了结了。 当然,老钱是特例。 像这种特例,属于万中无一的。 不同?于安卉的淡定,姜家那边显然很气愤。 且不说感谢不感谢的,家里的孩子找回来了,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呢?这算是什?么意思?打算断亲了吗? 当天下午,姜奶奶就?冲了。 两家距离属于不远不近的,因为并不是在一个镇上?的,但距离又不是特别远,加上?两边的道路状况良好,正常来说,大?清早的出门?,哪怕是走着去,那也能赶上?吃午饭的。 这天傍晚,姜奶奶没回来。 又隔了一天后,老人家还?是没回来。 姜母直接就?跟学堂那边请了假,又喊上?了自家已经出嫁的二女儿,风风火火的往姜姑姑家赶去。 到了这会儿,安卉已经猜到可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要么是姜奶奶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那条路人来人往的,没听说出啥事儿。要么就?是姜姑姑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明明孩子找到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姜家的原因吧。 好在,几天后情况就?明朗了。 姜奶奶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回来了,面对街坊邻里的询问,她满脸的愁苦。 她倒是没打算隐瞒什?么,主要是这事儿瞒不住。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5节 但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又是接二连三?的叹气。 最终,还?是姜二姐给其他人解了惑。 “我家那表弟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叫拍花子拐了去,最可怜的就?是活祭了,命都?得丢。还?有一些孩子被?打断了手?脚,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女娃儿就?更可怜了……不过他呀,叫人给养着了,还?是当儿子养的。” 被?拐当然是坏事儿,但被?人收养却是好事儿。 问题是,眼下姜姑姑一家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孩子,自然是希望孩子回家的。可如此一来,被?人当儿子养的孩子却是陷入了为难之中。 安卉也凑在里头听,她身边就?站在胖乎乎的周六福。后者已经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惹得姜奶奶等人往外跑,一连几日没消息,吓得还?以为自己闯了大?货,眼见人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被?拐的孩子叫别人当儿子养了,属实算是一桩新鲜事儿。 这是因为这年头要比安卉上?辈子更在乎血统,没儿子的话,多半都?是选择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的。当然,要是穷得叮当响,族里也不愿意的话,也会收养一个,但都?这么穷了,咋买得起孩子?还?不如去街上?捡个孩子呢。 也因此,这年头孩子一旦丢了,下场会特别凄惨。 姜姑姑的儿子却是这里头极少?数的幸运儿,非但叫人当儿子养了,对方?的条件居然还?不错,起码比姜姑姑家要有钱。 再细问,才知道那家原本就?有个跟姜姑姑儿子差不多岁数的孩子,结果那孩子得急病死了,那家还?算挺有钱的,但家中的独子已经去世,死去的孩子是他们家独一个孙子。 当然,孙女还?是有的,非但有,且有两个。 依着正常的做法,他们可以等孙女长大?后给孙女找赘婿,也可以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结果他们偏偏选择了从拍花子手?里买一个。 选中姜姑姑儿子的理由很简单,年岁相?近且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也就?是直接来了个替身梗。 对族里隐瞒了这事儿,甚至对家里也采取了一些措施。能卖掉的仆从都?远远的发?卖了,不能卖的也都?叮嘱好说明白了。至于当时已经记事的两个孙女,则先送到外祖母家养了两年,等事情过去了,才接回来。 至于姜姑姑儿子本人,丢的时候应该已经记事的,但考虑到时过境迁,小孩子的记忆也是因人而?异的,反正他表现出来的就?是震惊。 而?这事儿最难办的一点就?是,那人是个读书人。 甭管是哪个时代,都?有人在意血缘关系,可也有人觉得养育之恩大?于天。既是读书人,那就?不能做出令人诟病的事情,要不然就?算律法无法制裁,在道义上?一旦有所污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前程了。 在姜二姐把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后,姜奶奶又是叹息又是骄傲的道:“我那大?外孙,在前不久的府试里,考了头名!”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府试是童生试的第二场,尽管整个童生试在那些真正的读书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是很了不得了。而?且,能考府试第一名的,几乎笃笃定是个秀才公了。 再结合姜三?娘先前说过,她那个表哥其实是跟她同?一年生的,仅仅比她大?了几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那人今年才十三?岁。 这个年纪加上?这个成绩,哪怕今年没考上?秀才,迟早也能考上?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是非常为难的,因为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指责他。 姜奶奶深知她女儿一家的为难,因为假如孩子选择待在那边,那么作为亲生父母,肯定舍不得告孩子的。像这种无关律法的事情,那就?是民不告官不究。 不孝这种罪名是必须至亲长辈亲自去衙门?控告,才能作数的。 但假如执意让孩子回家呢?对方?会不告? 甚至都?不需要状告,童生试的第三?场考试就?在两个月后,稍稍闹出一点儿情况来,直接无法参加考试。如果仅仅是耽搁一年,那当然也没啥,最怕的就?是让孩子名声受损,直接没了前程。 对于姜姑姑一家来说,如果认回孩子的代价,是必须毁了孩子的一生,那他们肯定不会认的。 可不认,心里就?能好受? 安卉悄悄的问姜三?娘:“这事儿已经闹开了,那族里没说啥?还?是当成亲生的养?” 姜三?娘还?没说话,姜奶奶听到了直接回道:“谁不想要出息的娃儿?那孩子以后起码是个秀才公,县太?爷把学堂办得那么好,最最差也能当个县学的先生。这谁家出了个县学先生,整个族里都?面上?有光,是不是亲生的有啥关系?” 既然姜奶奶都?听到了,安卉索性问她:“可那家不是挺有钱的?钱给别人的娃儿?他们舍得?” “不像常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那么有钱。”姜奶奶明白安卉的意思,又多解释了一句,大?概就?是确实比一般人家有钱,不然也供不起孩子念书,但要说真的富贵,那还?差了一大?截呢。 安卉懂了,反正就?是两厢一比较,还?是觉得留下孩子更划算一些。 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家里原本有钱的,供出了一个读书人,也就?花了个七七八八的。 “那这事儿打算怎么办?”有好心的街坊问道,也有人直接帮着出主意,说自家孩子绝对得要回来。 这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的。 眼下,姜姑姑一家有着诸多的顾虑,怕毁了孩子的前程,怕孩子因此记恨他们,也怕孩子跟那边的祖父母感情深厚。最怕的就?是强行要回孩子,前程没了,孩子又跟他们不贴心,加上?那边两位老人的年纪又都?不小了,甭管哪个没了,这事儿恐怕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事情就?这样?僵持住了。 姜奶奶也是看到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真解决不了,而?且自己等人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还?会给女儿添麻烦,索性就?先行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又说了一阵子话,最后也都?纷纷散开了。 这事儿明显就?是属于大?家都?能尽情抒发?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可真要说有什?么可行性的建议…… 没有啊! 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但谁能下得了这种决心呢? 说来说去,就?是孩子太?优秀,他要是个平庸的人,搞不好就?直接被?带回来了。 安卉瞅着天色不早了,也决定回家去。结果人群一散开,她一个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家铺面门?口的钱大?富。 “哟!哥啊,您啥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安卉兴高采烈的跑了回去。 姜家的事情确实很棘手?,但这事儿她是真的帮不上?忙,倒是钱大?富一来,起码代表着又有好东西?入手?了。 钱大?富呵呵笑的回道:“也没来多会儿,大?概就?是从那边那个老太?太?说,‘不像常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那么有钱’的时候,来的吧。” 安卉:…… 那您来得可真是巧哟。 第058章 这要是搁在两年前听到这话, 钱大富指不定生闷气呢。可到了?如?今,在经历了?各种生死磨难之后, 他整个人都看开了?。 只要是无关发财的事儿, 那就完全不用往心里?去! “安大师呢?出门遛弯儿了??”钱大富跟着安卉进了?铺子,随口问道。 安卉给他倒了?一?杯茶,来者是客嘛, 甭管他喝不喝,礼节那是少?不得?的:“我爹接了?个大单子,前几日就出门去了?。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工夫,应该是能回来了?。” “这么久?”钱大富惊呆了?。 要知道, 正常的出殡和下葬也就只需要一?整天光景。哪怕是讲究一?些的人, 三?五天也该解决了?。毕竟,就算是按照习俗停棺七日, 那家里?人也是等过个几日后,才来请人的。没得?说?人还没咽气, 就先把风水先生请回家的。 哪怕算上来回路途的时间,能耗时半拉月的,也算是很久了?。 安卉其实也不清楚安父去的具体地?方,只知道个大概,毕竟这年头很多?村子庄子连对外的名字都不一?样, 加上这一?带又多?山地?, 很多?人家都习惯了?把坟地?安排在山上或者半山腰里?。基本上要是没有人领着,外人压根就找不到地?儿的。 把情况大概的说?了?一?番,安卉倒是没提具体的定金数目。倒不是她怕人眼红想要保密, 而?是…… 别人也就算了?,在钱大富跟前提钱, 她心里?不得?劲儿呢! 说?完之后,安卉又问:“哥你这次来干啥的?你这看着不是红光满面的吗?” “那肯定不能为了?我自个儿的事情呢!”钱大富心说?,他这情况,要么不摊上事儿,一?旦摊上事儿了?,基本上就不可能自个儿来求助了?。 他告诉安卉,上次跟安父见面时,安父告诉他近段时间暂时不打?算接单子,一?方面是盛夏出门太遭罪了?,另一?方面也是接下来有个现成的单子等着他。 就是余家。 余家上一?次求的庇佑是让某个子嗣通过五月里?的府试,差不多?也该出成绩了?,等这个庇佑一?成功,以他对余家的了?解来看,下一?个庇佑也快了?。 “……安大师还让我帮着留心一?下府试的情况,你猜怎么着?”钱大富还卖了?个关子,等安卉追问了?,他才接着说?道,“余家有两人通过了?府试。” 安卉愣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两人?你是说?咱们县里?过了?府试的人里?头,有两个姓余的?” “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姓氏,我说?的就是余家!大妹子你没见过红榜吧?上头不光是写了?名次、名字,还有籍贯,精确到村子的。” 在钱大富的科普下,安卉才大概弄明白了?科举放榜的大致情况。 这其实也挺好理解的,毕竟同名同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尤其放在这年头,读书人重名率太高了?,像什么鸿途、青云之类的名字,要是再配上一?些大姓,那重名就太容易了?。也因此?,为了?避免发生这种误会,考生都会留下自己的籍贯。 就这还是在考童生试时,要是乡试会试,那还要加上号房的号牌。 反正总结一?下就是,余家这次出了?俩通过府试的子嗣。 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求了?余老爷子庇佑的,但问题在于,安卉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在,钱大富是知道的,安父拜托他留意一?下时,曾经提过一?句,他也记下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好笑。 原来,求了?祖宗庇佑的考了?最后一?名,没求的尽管名次也不是那么好,但起码属于中段的。 而?童生试一?般来说?,三?场考试是难度递增的,录取的人数尽管相差不大,但考虑到还有往届的读书人,实则录取率是越往后越低的。 按照以往的规律,第一?场县试的前二十名,大概率会成功的通过第二场府试。而?府试的前十名,则很有可能会通过第三?场院试。 当然,没过也不要紧的,明年再考就是了?,横竖童生试每年都有一?次,偶尔还会加试。至于一?口气通过三?场考试的情况,不是没有,但确实比较少?。 钱大富嗤笑道:“求了?祖宗庇佑才考了?倒数第一?,就这样,还打?算继续走?仕途?不是我瞧不起他,就算考上了?秀才,也不一?定能当官。他这种,怕是连秀才都考不上,折腾个啥呢?倒是他同族的那个,求个庇佑兴许能考上秀才,不过也就那样了?。” 安卉赞同的点头,不过这是客户的要求,她能怎么样呢? “我爹说?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律法?的事情,他就会接。再说?了?,人家祖宗都愿意给他庇佑,咱们又能说?啥呢?又不是没给钱。” “倒也是。”钱大富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你刚才在那头凑啥热闹?我咋好像听到了?什么读书人考秀才的?” 姜姑姑丢掉的那个大儿子啊…… 这事儿倒是没有保密的必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这会儿也都知道了?。安卉琢磨着,人家钱大富甭管形象有多?糟糕,起码他见多?识广呢。在这个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离开的年代里?,钱大富可是九州大地?到处乱跑的。 当下,安卉就说?了?姜姑姑大儿子的事情,还跟他讨要主意。 钱大富一?听就来兴趣了?。 别看他先前一?副看不上那些连秀才功名都没有读书人,可这得?看具体情况。像那种祖宗庇佑了?都仅仅是垫底成绩的人,他确实是看不上。可安卉口中说?的那人,他却?是听说?过的。 这不是巧了?吗? 先前县太爷让他督建学堂,给那些成绩优秀的学子免束脩免住宿费入学,还提供了?不少?类似于启蒙幼童先生的工作给那些人。因为事情相当琐碎,县太爷就是挂个名,等于说?好名声是县太爷的,辛苦事儿全都是他在做。 那他都做了?,不得?索性做到底? 又因为这些日子还算太平,钱大富就多?留意了?一?下那头的情况,听人说?了?几个特别优秀的学子,据说?其中一?人大概率会一?口气通过府试和院试,甚至县学那边就等着那人考上秀才后,邀请他当先生。 “……像这种情况,多?半是家境贫寒的。就算不至于吃不上饭,但肯定也没多?少?钱。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就是因为他年纪小,长得?还有点儿像我儿子,就上了?些心。”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6节 安卉乍一?听钱大富说?那人像他儿子,就感觉要凉了?。但很快她就想起来了?,钱家小少?爷她是见过的,人孩子长得?那叫一?个人模人样,看着跟钱大富好像没半点儿关系似的。后来她才知道,钱大富年轻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就是吧,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劈在钱大富身上那是刀刀致命。 所以这么看来,姜姑姑的大儿子应该是不丑的。 “既然你都对他有点儿印象,那哥你帮着寻思寻思,这事儿它有解决的法?子吗?”安卉生怕钱大富误会,直接挑明道,“虽然我也认为养育之恩大于天,但这事儿不是养育的问题,是那边买了?他!” 钱大富一?脸的了?然。 在本朝,按理说?买卖人口并不犯法?,但就算是为奴为仆,那人家也是知道父母祖宗是谁的。并不是说?,卖给你家当下人了?,就要抛弃自己的祖宗,没这个道理的。 最重要的是,本朝允许买人当奴仆使唤,但禁止买人当子女。 在钱大富的一?通解释下,安卉更迷茫了?。 她突然不知道本朝的律法?是哪个神人编撰的了?,允许买卖人口,但买来的人只能当下人使唤,绝对不能当孩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卖的是自身,不是卖了?祖宗!下人也是有父母亲人的,就算是我家的家生子,那他们也是要祭拜祖宗给祖宗烧纸钱的。我只是花钱买了?他们的人!” “那童养媳呢?”安卉十分不解。 “童养媳就没父母祖宗了??愿不愿意跟她娘家人联系是一?回事儿,但你不能把人家祖宗给搞没了?啊!反正这事儿的道理肯定不在买家,哪怕非要买人当孩子,那也是必须讲明白是养子,□□是为了?将?来照顾年迈的自己,而?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 安卉心下大安,照钱大富这个说?法?,那姜姑姑一?家是完全占了?上风的。 哪知,钱大富话锋一?转:“不过这个道理归道理,但很多?时候讲道理是不管用的。” “啥意思?” “如?果那孩子是个普通人,那肯定没问题的。可他偏偏是个读书人,还是那种前途无量的。你想想,对方不管怎么说?,都对他有恩吧?他确实是那对老夫妇养大的吧?在他身上花的时间精力和钱,都不是假的吧?再说?了?,拐走?他的人肯定不是老夫妇本身吧?” 安卉刚想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钱大富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冲着她摆摆手?。 “现在不是老夫妇需要一?个孩子才让拍花子去拐个孩子来的,而?是拍花子先拐了?个孩子过来,就算没有他们,难道会没有其他买家吗?他们买了?孩子,当成亲生的抚养长大,要是让别人买了?去,下场会是什么样?就算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别人还能让他去念书?大妹子你不知道,读书的开销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太大太大了?,如?果不是真拿他当亲生的来看,绝对是舍不得?花这个本钱的。”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对方有错,但对他的恩情也是实打?实的。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恩将?仇报,不然前途也就止于此?了?。” “可要是他不认亲生父母,就算父母不怪罪他,我看他也照样够呛。考学时,会提前调查人品,不认亲生父母可是大罪。就算没人告他,他的前途也完了?。” 安卉目瞪口呆。 好家伙,真要照这个说?法?,那是咋样都不能成啊! 这哪里?是左右为难,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哥你有啥好建议没?” “没有,读书人可麻烦了?,稍微行差踏错一?丁点儿,就算当下没人说?什么,等以后入了?官场,搞不好就被人抓到了?把柄,迟早都要完犊子!”钱大富连连摇头,“这事儿可不好办呢!” 安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如?果连钱大富这种为了?发财不折手?段的人都感概不好看了?,那估计确实是办不了?的。 钱大富也没在安家停留太久,他主要是来找安父的,这安父人没在,陪着安卉闲聊几句是没啥,但说?旁的事儿就算了?吧。当然,他肯定不是空手?来的,哪怕没见到安父,他也把礼物都留下来了?。 基本上,钱大富每次带来的礼物都涵盖了?吃喝用方方面面,不光每样东西看着都不便宜,还会很能理解他的用心,不会粗暴简单的认为他这是在拿钱砸人。 ……但其实安卉也不介意他拿钱砸人。 因为时间尚早,钱大富离开安家后,又去了?一?趟学堂那边,当然是还在建设之中的学堂,估摸着再有那么一?两个月就该完工了?。而?在这期间,钱大富已经安排人请好了?先生,预估在中秋前后就可以开学了?。 这年头的学堂跟安卉上辈子是不同的,这里?基本上没有所谓的开学日。当然像县学这种,还是有标准的,一?般都是童生试结束后,会迎来一?波学生。再不然就是年初开春那会儿。但普通的学堂,什么时候开学就随便学生自己了?,会经常性的出现插班生。 也因为学生们的随意,钱大富大手?一?挥,表示完工了?,就可以招生了?,早一?日开始念书,不就早点儿能有出息吗? 他都这么说?了?,负责建设工程的安堂叔当然得?抓把劲儿。问题是,眼瞅着就要到秋收时节了?,即便想要多?一?些人手?来做事,一?时半会儿也是招不到人的。 而?在钱大富离开后七八日,安父就平安归来了?。 跟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应该算是比较顺利的。 不过,就算一?切都很顺利,这舟车劳顿的苦却?还是难以避免的。好在,安父心里?高兴。 “成啦!两千两银票已经到手?了?,我提前去验过的,都是真的。”安父满脸的喜气洋洋,“回头我去一?趟县城吧。咱们这个小镇上也没有什么优质的资产值得?投资的,还不如?直接去县城里?置办几个铺面,房舍也好了?,不都说?地?段比户型重要吗?” 安卉很想提醒他,这个说?法?是源自于上辈子的。但她转念一?想,好像也的确没差,小镇上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些人,光是人流量就没法?同县城比。再说?了?,在小镇上要是想花掉三?千两银子,那恐怕也是个大难题。 “哦对了?,爹哟,前些日子我哥来找过你了?。” “你哥?钱胖子啊?”安父听着这个称呼就牙疼,偏偏这俩凑不要脸的,一?个敢叫一?个敢应,只有他听着就脑壳咣咣疼,“他来干啥?噢噢,我让他帮我留心一?下童生试的事儿。咋样?余家的人来过没?那倒霉孩子考上了?没?” “考上了?。名落孙山,他就是那个余孙山。” 安父愣是缓了?一?会儿才理解这话的意思:“倒数第一?啊?” “反正余家求的是通过府试,又没要求名次。”安卉很是无所谓,怎么说?呢?要是搁在一?两年前,像余家这种大客户,那必须是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好好的维护起来的。 但现在嘛…… 在连续遇到钱大富以及那位钱多?烧手?的唐公子后,安卉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膨胀了?。 爱咋咋地?,不行就退钱! 安父也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有理智的,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主要是余家那边折腾来折腾去的,一?直在折腾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这么个客户在,哪怕每次都只是三?瓜俩枣的,可起码心里?头踏实啊! “还有,我哥让我告诉你,余家求了?庇佑的考了?垫底的成绩,但没求庇佑的,却?以一?个不好不坏的名次通过了?。” “那兴许下次就是给那位求了?,求中秀才吧。”安父忍不住摇头叹息,再次感概多?子多?孙有啥福气?看看人都没了?,还得?继续为子孙后代操心受罪。关键这次数也确实是够多?的,逮着一?只羊薅啊! 安父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日子,估摸着也快了?。 其实,从府试结束后,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会特地?等到放榜以后。安父还觉得?奇怪呢,这放榜也有阵子了?,按理说?余家的人也该来了?吧?他先前还担心让人家跑了?一?趟空,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应该先紧着唐公子那边。 ……那余家人又不会跑的哟! 自认为吃定了?余家人的安父,心情很好的去洗漱休息了?。 古代是山清水秀,空气质量那叫一?个棒,更没有那乱七八糟的雾霾啥的。但原生态的后果也是很凄惨的,比如?说?,他出门一?趟哪怕有客栈住着,仍然感觉自己快馊了?。 盛夏出远门,真的不是人干的事儿。 幸好,安父不是上辈子那个退休老头儿了?,如?今的他年轻力壮,不过是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活蹦乱跳的出门溜达去了?。 跟往常一?样,他每次从外头回来,都会去安堂叔那边打?个招呼。这次,他照例先去了?南街那边,到了?才想起安堂叔如?今正在帮钱大富打?下手?,督建学堂来着。 于是他又去了?学堂那边。 把该打?招呼的都招呼到了?,安父刚回到店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余耀宗。 “这离乡试还有两年多?光景,对吧?”安父起初略有些惊讶,随即还看了?眼四下,愣是没看到余家其他人,顿时他惊讶极了?。 “安大师,我是来替堂弟和大侄儿跟你讨个建议的。”余耀宗苦笑一?声,“我堂弟求了?祖父的庇佑,确实顺利得?通过的府试,但他的排名太差了?,即便不是读书人也看出来他的天赋不高,恐怕将?来的路很是难走?。偏生,他又不想放弃……”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直接说?下次轮到谁不就得?了??” “我大侄儿凭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府试,但他觉得?接下来的院试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便也想求个庇佑。”余耀宗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把长辈也牵扯进来了?。最近这些日子里?,我们族里?为了?这事儿闹个不可开交。” 安父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跟我没关系,当初说?好了?,你们自己安排的。” 面对安父的抗拒,余耀宗倒是并不意外,显然这个情况他来之前就想过的。毕竟,早以前安父也表态过,要他们自己决定好人选和庇佑方向,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再来找他。 余耀宗满脸都写着为难,愣是半晌没再开口。 安父也很纳闷,像这种事情,怎么就把余耀宗给推出来了?呢?按理说?,族里?人有了?矛盾纠纷,多?半都是族长出面调停的。当然,也有一?些是由辈分大的宗老出面的。可甭管怎么说?,这事儿都不该由余耀宗来承担。 两人相顾无言,仿佛在玩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柜台后头的安卉托着腮帮子很是无语,隔了?一?会儿见这俩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安卉举起了?小爪爪:“爹,余秀才来之前,隔壁的姜奶奶来找过你,也说?要跟你讨个主意。” “我长得?像是特别有主意的人?”安父更纳闷了?,“风水先生不管这个吧?” 余耀宗重重的叹气:“安大师,我族里?的两房人是谁也不服谁,但他们都服气您,所以才让我过来,想问问您有什么好见解。” 安父斜眼看他:“我看你不是来求什么好见解的,你就是想找个人背锅!这是两难的题啊,选哪个都会得?罪另外一?个。再说?了?,童生试又不是终点,考过了?又怎样呢?我看啊,你们还不如?别跟科举死磕了?,发财它不香吗?真金白银的捏在手?里?,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得?强?” 换个人要是这么说?,余耀宗早就拂袖离去了?。 可眼前是安父,他忍了?又忍,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科举考试是我们读书人的梦想。” “行叭,那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决定好了?来通知我一?声。”安父能怎么做呢?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家就是铁了?心要走?科考这独木桥,旁人又能怎么办呢? 可余耀宗却?仍是不想走?,主要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族里?人交代。安父是不怕得?罪余家人的,可他怕得?罪族中的长辈。 至于劝他堂弟和侄儿放弃科考…… 这话从任何人的嘴里?说?出去都没关系,只除了?他。 不过这会儿,安父已经懒得?理他了?,转身问安卉:“姜大娘找我干啥?哦对了?,她那个闺女的儿子找到了?没?那个庇佑我求来特别容易,按理说?怎么着也该有消息了?才对。” 有啊,当然有啊,就是昨个儿看她爹太累了?,安卉才没立刻说?。当然,也是因为她觉得?这事儿跟她爹说?了?也没啥用。 想着没有隐瞒的必要,安卉当着余耀宗的面又说?了?一?遍,倒是听得?余耀宗目瞪口呆。 安父也很惊讶,但他没立刻开口,而?是低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记得?那个当娘的原话是,求她的儿子平安归来吧?不一?定一?字不差,但我记得?没错,她求的是把她丢失多?年的儿子找回来。重点是找回来啊!回来啊!” “所以呢?”安卉一?脸的不解。 “那有消息不算回来吧?既然求的是孩子回家,那就证明那孩子最后一?定是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安父越说?越肯定,最后拿手?捶了?下掌心,“你待家里?吧,我去一?趟杂货铺。” 杂货铺就在对面呢,安卉看着她爹直奔姜家杂货铺,都没进去,就站在铺子门口跟姜奶奶说?了?一?些话,然后就回来了?。 安卉还等着他呢,就连余耀宗都是一?脸的好奇。 “都看着我干嘛?我跟姜大娘说?了?啊,既然求的是让孩子回家,那甭管中间发生了?啥情况,反正最后孩子肯定是能回家的。不过啊……”安父皱了?皱眉头,“求的只是平安和回家,这里?头不包括前程。”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发生姜姑姑最担心的事情。 孩子是回家的,全须全尾健康平安的回家了?,但却?因为他们的缘故,前途尽毁,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而?怨恨上他们。 这恐怕是姜姑姑最不想看到的事实。 问题是,当初求庇佑的时候,确实也没想到这一?点呢! 安卉追问道:“就没旁的法?子了??” 哪知,听了?这话,安父却?冲着尚未离开的余耀宗努了?努嘴:“怎么会没有旁的法?子呢?现成的例子就搁在你眼前。换个庇佑不就好了??” 啊这…… 这确实是大意了?,没想过还能这么办。 安父又道:“反正我已经跟姜大娘说?清楚了?,啥都不做呢,那孩子肯定会平安回家的,但他的前途咋样了?,这个谁也不敢保证。那要是临时改了?主意呢,我也可以帮忙接个加急单子,横竖余家那边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余耀宗再度露出了?苦笑,他家里?哪里?是不急呢,分明就是僵持不下,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真能搞出大事儿来。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能耐逼着安父表态,这事儿最终还是需要余家人自己处理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7节 “等呗,姜大娘应该会让她儿子赶紧跑一?趟的。至于余家嘛,院试在八月呢,不着急啊!而?且你还可以回去劝劝家里?人,不要老盯着科举不放,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你想想,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明事理那干嘛要跟科举死磕?为了?升官发财,那也不一?定非要通过科举,直接跟老爷子求发财不就好了??” 安父语重心长的劝着,还顺手?拽来个现成的例子。 “就说?我前阵子接的那个单子,他一?会儿说?要完成亡母的心愿,一?会儿说?不能让父亲那边的家人看扁了?,一?会儿又说?要重振家业……反正兜兜转转折腾了?好几天,他才最终确定下来了?。” “他说?,要发财。” 安卉惊呆了?:“唐公子啊?” “那可不?我最近也没接别的单子呢。不过他这个庇佑也很奇怪。”安父再度眉头紧锁,“求发财是成功了?,但是他吧……” “跟钱大富一?样?”安卉震惊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又来一?个源源不断的大客户? 但安父接下来的话却?让安卉失望了?。 安父道:“那位赚不到太平钱。” “这算什么代价?”安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听着似乎要比钱大富那个好,起码不像是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样子。 “谁知道呢?大概就是安安稳稳、安于现状、安居乐业啥的,赚不到几个钱,反之就能暴富吧。”安父才懒得?思考这些事儿,他只是再度劝余耀宗,“人啊,还是要趁早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学手?艺是为了?挣钱吃饭,读书也是为了?挣钱吃饭,那干嘛不直接挣钱吃饭呢?当然,要是你们的梦想是为老百姓谋取福利,为无辜者伸张正义,那你就当我没说?这话。” 第059章 为老百姓谋取福利, 为无辜者?伸张正义…… 听到这些话,余耀宗整个人都怔住了。 其实, 谁年少的时候不曾想过干出一番大事业?在完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 谁不希望成为利国利民的大英雄?但?事实上?,年少的梦想很快就?会被?打破的,甚至打破这份纯真梦想的人不是别人, 就?是自己。 刚启蒙的时候,余耀宗也听私塾里的先生说?过一个个贤臣猛将的故事,正是那最初的榜样,才支撑着他埋头学习。只是后来,都不需要?真正的进入官场, 不过是参加了几次童生试, 他就?明白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作为余家多年以来最出息的一个子嗣,他最大的梦想却是考上?秀才。他以为一旦自己考中了秀才后, 整个人生就?圆满了,但?事实证明, 秀才不过是科举考试中最基础的一环。 他还想继续往上?考,秀才功名能为他带来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只有更进一步,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官位、名气、财富…… 如果不是今个儿安父随口提到了“为老百姓谋取福利,为无辜者?伸张正义”, 他都已经忘了, 读书的初衷是为了成为人人称颂的好官。 “多谢安大师的提点,学生回去后会认真反省的。” 在安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余耀宗态度极为恭敬的给他深深作了个揖, 随后就?离开了安氏殡葬铺。 安父:…… 这人有病?! 考虑到就?算脑壳不正常那也是顾客,安父到底还是嘴上?留了德, 没再逼逼余家,而是转身跟闺女讨论起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儿。 中午吃啥。 之后的大半天光景里,安氏殡葬铺一切如旧。 对?比门庭冷落的殡葬铺,对?面的姜家杂货铺倒是生意兴隆。当然,两者?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杂货铺就?是薄利多销的,哪怕看着生意是不错,也不过是刚够一家子嚼用而已。 到了次日,姜三娘就?带着她姑姑和姑父赶来了。 让她过来是因为她跟安卉比较熟,但?事实上?,安父谈买卖时,安卉是不插嘴的。好在,姜姑姑也算是回头客了,在这之前也就?只有余家和钱大富给过回头生意,如果算上?姜庚子丢了一事,这都算是姜家给的第三桩买卖了。 回头客还是应该给一些优待的。 安父心?里早已有了盘算,这趟跟之前那次还不同,没有了出殡落葬的环节,只需要?他本人跑去姜姑姑婆婆的坟前一通操作而已,实在是简单得很。至于那些祭祀用品,自家的铺子里全都有,哪怕不算辛苦费,光是赚那些东西,也不算少了。 ……买这类东西,正常人都不会还价的,来安氏殡葬铺里买更不存在讨价还价一说?,相?当于把?自己送过来让安父随便坑了。 既然钱不是问题了,那就?没别的问题了。 粗略的谈了一番,安父又算了一下最近的日子,觉得三天后这个日子还算不错,就?这样定下来了。 再看姜三娘的姑姑和姑父,夫妇俩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这、这就?好了?” 安父点头:“问题不大,除非你?婆婆着急投胎去了,那样的话就?没法子了。” 着急投胎什么的,这话听着就?像骂人一样…… 一旁的安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过别人倒是没这个想法,姜姑姑更是不敢置信的道:“真就?这么简单?那我们……”之前是在愁个啥? 这就?好像是把?全家上?下所有人都难住了的问题,放在安父跟前却仿佛不值一提似的,在心?头的大石头被?彻底放下后,心?里又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他们这次求的是大儿子仕途顺畅,以此?替代了之前的希望儿子回家的庇佑。 也就?是说?,他们心?心?念念盼了十年的儿子,不会回家了。 哪怕再怎么在心?底里安慰自己,孩子好好的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着,总比完全没有音讯来得强,但?只要?一想到原本孩子是能回到他们夫妇二人身边的,这心?里难免就?……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安父在把?客人送走后,转身瞪向安卉,“我过两天又要?出门了!” 安卉一脸迷茫:“然后呢?要?我帮你?收拾个出差包?” “我刚才还在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有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老话还真就?没错!”安父气呼呼的怼道,“我就?没见你?担心?过我!” 啊这…… 有一说?一,安卉确实没担心?过他。 主要?是谁会去为难一个专门给别人选坟地垒坟头的风水大师啊?这又不是在崇尚科学的上?辈子了,搁在这年头,安父这职业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连带大人们都怵他。真要?担心?的话,也该担心?一下安父又坑了谁。 但?眼瞅着亲爹炸毛了,身为闺女还是应该帮着顺下毛的。 于是,安卉试探着问:“那我这回跟你?一道儿去?反正离得也不远。” 安父不干:“那你?跟着一道儿去了,铺子谁来看?来了买卖谁来帮我登记?万一有人要?买殡葬用品,谁来收钱记账?” 好家伙,这要?不是亲爹提起来,安卉都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居然那么大! “那我就?留守家中吧。”安卉从?善如流的回答道,毕竟她也的确不想在盛夏时分出门。在没有空调的世界里,夏天出远门着实遭罪。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心?疼你?亲爹!” “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走?” “没人看家。” 安卉懂了,这次她终于懂了:“我看你?就?是没事儿找茬!!” 要?不是跟姜姑姑约好的日子是在三天后,她能立马把?这糟老头子轰出家门去! 好在就?几天时间罢了,很快就?到了。 姜三娘的爹特地跟自家二女婿借了驴车,送安父过去,他也是作为妹妹的娘家人过去帮着撑腰的。这也是有原因的,身为父母肯定更多的是考虑到儿子的利益,但?姜姑姑的婆家亲戚们却不一定都这么想。 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太?过于杞人忧天的,先不说?县太?爷的态度一直非常强硬的制裁拍花子,就?算真的让他们说?对?了,孩子的前途没了…… 那起码孩子总回来了吧?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孩子回家并且前途一片光明,次一等的自然是孩子回家但?没了前程。 眼下,姜姑姑夫妇二人的选择居然是为了孩子的前程放弃了孩子本身,这在其他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孩子都不是自家了,你?管他前程不前程的! 看着原本是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过得极好,甚至因为自身的缘故让买家生活幸福,岂不是更憋屈? 所幸,姜姑父还是站在妻子这边的,包括他们二人在大儿子被?拐走,又生下的两个儿子,以及已经年老却仍然明事理的姜姑姑公公。所有的近亲都支持这个选择,连带姜姑姑的娘家态度也十分坚决。 如此?这般,才算将事态稳定下来。 因为这次流程简单多了,安父大清早的出门,当天下午就?回家了。就?是一回家就?开始叨逼闺女,说?安卉果然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这个当爹的。 安卉:…… 您早上?出门,下午就?回家,她要?怎么担心??! “咋样啊?姜家的事情怎么样了?”安卉懒得跟亲爹掰扯,她只想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这样一来,安父就?更有话要?说?了。 “你?根本就?不是关心?你?爹我!你?就?是想要?吃瓜!” “吃瓜?小卉爱吃瓜吗?我奶刚好买了个青皮大西瓜!”一直盯着安氏殡葬铺的姜三娘,一看到她爹驾着驴车回来,就?立马冲了过来,刚好听到了安父这话。于是,她又急匆匆的跑回了家,不多会儿就?抱了个青皮大西瓜回来。 安卉:…… 安父:…… 虽然这姑娘确实是误会了,但?大夏天的吃西瓜味道也是蛮好的。 吃瓜看戏滋味是最好的,手里捧着一大块西瓜低头猛吃的安卉这么想着,当然她还是分了心?神去听她爹说?庇佑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庇佑求成功了。 看来,姜姑姑的婆婆确实不那么着急投胎转世,又或者?说?,阴曹地府的办事效率不是那么高,投胎转世还要?排队取号,搞不好还得摇号呢。 不过,庇佑求到了,代价还是无法避免的。 又因为这次求的是那孩子的前程和仕途,他是既得利益者?,那么因此?所产生的代价也必须由他本人来承担。 这次的代价是亲缘。 安卉停止了吃瓜,抬头看向她爹:“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难说?。”安父也在吃瓜,“那孩子本身的亲缘就?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打小就?跟亲生父母分开。如今还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亲缘淡薄……将来会怎样也说?不好。再者?,他们求的是那孩子的前程仕途,等于说?,前程越好亲缘越淡薄。” 最后那句话,安卉听懂了。 这不就?跟钱大富似的,越发财越倒霉吗?但?钱大富这人吧,很难激起别人的同情心?,甚至总有一种?他活该的感觉。估计是因为他是自己做出了选择,而非形势所迫。 至于姜姑姑的儿子…… 反正安卉觉得挺难受的,不光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连带姜姑姑和姑父都让人心?疼。 倒是跑来送瓜还帮着切好的姜三娘更坦然一些:“我表哥活得好好的,我姑终于不用每年求神拜佛的盼着我表哥平安康健了,也不用每次想到他就?忍不住掉眼泪了。而且如今事情都闹大了,谁还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我奶说?了,就?算咱们不认,那边也没法认了。” 安父点头:“确实,亲缘淡薄可不单单是指血缘至亲,很可能他跟所有亲人的关系都不会太?好。其实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办,甭管他留在哪边,都有人指责他的不是。所以我怀疑,搞不好那边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然你?们想想,孩子又没认亲生父母,也没认祖归宗外加改姓。都这样了,那还要?什么自行车?” 姜三娘迷茫的看向安父:“什么车?” 安卉赶紧把?没切的半个西瓜抱给姜三娘:“我们吃不了那么多,你?再把?这半个抱回家吧,省得回头给放馊了。” “噢噢。”在安卉的催促下,姜三娘还真就?抱着半个西瓜回家去了,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原因,她从?安父口中打听到的消息,不得赶紧跟她奶分享分享?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8节 等姜三娘一走,安卉就?直勾勾的看向了安父,直接把?安父看得心?里发毛。 瞅着外头还敞亮的天色,安父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我去找下你?堂叔,吃晚饭前会回来的!” 第060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 安卉眼巴巴的等待着后?续。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相当得缓慢, 足足等待了半个?月后?, 安卉才从姜三娘的口中得知,他们?全家都要去一趟姑姑家。 姜家是开杂货铺的,除了之前姜庚子失踪那?几日关门之外,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年三十和初一初二是关门的。毕竟铺子后?面就是住家,开一天门赚一天钱,杂货铺的利润也不高,做的又是附近街坊邻里的生意,自?然不会?关门谢客。 不过这次情况还是比较特殊的, 姜奶奶提前一天通知了熟客们?, 表示自?己要一趟姑爷家里,又让姜三娘特地?跟安卉打了个?招呼, 倒是明着说了,是为了看望大?外孙。 那?个?已经被拐走十年的孩子, 准备回家一趟见他那?些血缘上的亲人。 是重逢,也是告别。 姜姑姑家里准备了很多酒肉菜,其实他们?不光邀请了自?家的亲朋好友,还特地?邀请了安家父女俩。只是偏巧,摆酒席的前两日, 安父被余家人请走了, 安卉一个?人就没打算过去,毕竟这也不是全然的喜事?,既是重逢又是离别, 搞不好到时候场面会?相当得尴尬。 不过,她虽然拒绝了, 还是在意这个?事?儿的。 等到次日,她就站在铺面门口喊姜三娘过来。 姜家人昨个?儿大?清早的出门,一直到入夜了才回来。姜庚子更?是直接睡过去了,连姜三娘都是被她爹背进屋里去的。 因此,姜三娘是打着哈欠跟安卉说昨个?儿的事?情的。 “我表哥真的跟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他身量好高啊,明明只比我大?了半岁,看起来居然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他人长得可白净了,又很瘦,反正跟我那?俩又黑又胖的表弟看起来不像是亲兄弟。不过我奶说,我表哥长得像娘,他那?俩亲弟弟长相随爹。” 安卉:…… 姜奶奶真的不是在骂人吗? “昨个?儿啊,我姑父和姑姑带着我表哥挨个?儿亲戚认过去,大?家伙儿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不过我姑姑脸上的笑?还是很勉强,我还看到她躲在门后?头偷偷抹眼泪了呢!” “唉,要是他回来后?就不走了,该有多好啊!” 姜三娘的感触其实是不深的。 她表哥被拐走时,她自?个?儿才两岁多呢,要不是因为长大?的过程中,家里人频频提起这事?儿,搞不好她老早就忘掉了。事?实上,她表哥就是真的忘记了。 早些时候,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完全忘记呢?尤其那?个?人还是极有读书天赋、号称过目不忘的神童。 这个?疑惑安卉也曾有过,倒不是想?指责什么,而?是毕竟那?会?儿人都三岁了,完完全全的忘掉,在脑海里丁点儿记忆都不留,确实是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姜三娘却告诉安卉,她表哥并?不是真的忘掉了一切,而?是误以为他的亲生父母已经过世了。 当时只有三岁的他,被拍花子拐走后?,辗转被送到那?户佟姓的人家里。但别忘了,那?户人家之所以要买下?他,完全是因为他们?家唯一的孙子得急病死了。而?在孙子夭折之前,他们?的独子也已经去世了。 佟姓的老俩口也十分可怜,他们?先是失去了独子,遭遇了人世间堪称最悲惨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没多久,原本身子骨就不好的儿媳妇也过世了,仅仅隔了一年,连唯一的孙子都没了。 可能是因为悲痛过度,迫切的需要一个?心里支柱,老俩口才因此做下?了错事?。 但有一点,钱大?富当时就说过了。并?不是因为老俩口需要孩子,才让拍花子去拐走姜三娘表哥的,而?是拍花子先拐走了孩子,正好碰上佟家孙子夭折,而?两个?孩子年岁相近,身高相貌也略有些相似,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事?实上,佟家孙子过世的日子,是在姜三娘表哥被拐走的半个?月后?。 当然,无论怎么说,买孩子都是错的,更?错的是,佟家老俩口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 根据姜三娘表哥的说法,他一直都记得自?己的父母,也知道自?己曾被拐卖过。但佟家老俩口告诉他,他是被拍花子拐走过,是家里人托了关系花了大?钱,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的。至于他记忆里的父母,他爹为了寻找他,连夜赶路却不小心将马车驶入了河道里淹死了,他娘则因为伤心过度没多久就过世了。 佟家老俩口不光将故事?补圆了,还带他去祭拜了父母双亲。 想?要哄骗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况且佟家老俩口编造出来的故事?里,也不全然是谎话。 他们?的独子真就是这么个?死因,儿媳妇则是因为生小儿子时难产伤了根本,身子骨一直就不太好。但假如丈夫未曾离世,她说不定也能撑下?去。因此,说她伤心过度而?去世,也是合理的。 等姜三娘表哥长大?后?,隐约听说了自?己父母的死因,也未对此产生过任何疑问。 至于为什么他认不出自?己的亲爷奶…… 他是父母的头一个?孩子,当他刚出生时,爷奶确实是在身边的。可等他略大?一些了,他的曾奶奶在乡下?摔断了腿,他的爷奶便回了乡下?,暂住以及照顾老人。因此,尽管他跟自?己的亲爷奶是相处过的,但他确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更?离谱的是,他记得自?己有两个?姐姐。 对此,姜三娘很是气愤。 “他记得的是我大?姐和二姐!你说说看,他都记得我大?姐二姐了,怎么不干脆连我一起记得了?他还说,他记得大?姐二姐没跟他住在一起,是住在外祖父母家里的。” 姜三娘提起这些细节时,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因为佟家在短时间内遭遇了很多意外,老俩口将当时尚且年幼的两个?孙女托付给了亲家照顾,也就是两个?女孩儿的外祖父母。 这不就对上了? 也许是单纯的巧合,也有可能是佟家老俩口从孩子口中套出的消息。总之,在这些年里,姜三娘的表哥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甚至于,他一直心怀愧疚,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拐,他的父母也不会?因此离世,姐姐们?不会?失去父母双亲,祖父母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一直都对他的“家人们?”抱有极大?的愧疚。 通常来说,除非是真的天赋异禀,不然是个?孩子都是贪玩的。但他却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因此他必须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犯下?的错误,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他本身的读书天赋不说极好,但总归是不错的。天赋不错,加上勤奋用功,令他的学问远超同龄人。这才有了后?来,童生试里府试第一名的好成绩。 但谎言终究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得知真相后?,围观群众的震撼是远远不能跟当事?人比的。 不过,因为姜姑姑等人的决定,也因为求的那?份庇佑,那?孩子并?未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但也没回佟家。 在既是重逢又是告别的那?顿席面后?,那?孩子就去了县城里。 去县里求学。 他年纪不大?学问却很好,即便因为这些事?情导致在接下?来八月份的院试中名落孙山了,考入县太爷办的那?些免费学堂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免束脩免住宿费免笔墨钱免伙食费。 如果他愿意去启蒙班当先生,或者干脆就走奖学金那?条路,在每月考核里拿到头几名,念书非但不用花钱还能倒赚一笔。 而?求学无论怎么看都是正经事?儿,佟家老俩口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 如果他们?真的拦了,拦的是亲孙子兴许还没人说什么,但在真相曝光之后?,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搞不好回头就能传出他们?见不得别人家孩子好的闲话来。 事?实上,闲话早就传开了。 “怪不得佟家小子学问那?么好,原来是抢了别人家的娃!他家那?个?早死的儿子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混球,什么掉到河里淹死了,那?是他去花街柳巷玩到半夜里才回来!” “真的?那?他媳妇儿怎么还伤心过度死了呢?” “当然是真的,我表哥的姑姑的婆婆年轻时候就在佟家做过事?儿!什么伤心过度,他们?家仨孩子,老大?老二老小是在五年里生下?来的。三年抱俩五年生仨!好好的一个?媳妇儿,身子骨都被掏空了!她就是身体不好,一直都不好,从生完老小后?,就病倒了。要不她男人怎么跑去花街柳巷了?后?来也不是伤心,就是觉得活着没指望了吧?她公婆还老骂她,说她害了她男人……” “那?就不是伤心死的,是被气死的吧?” “倒也不是,就是病重了。你想?想?,人家老俩口没了儿子,还会?对儿媳妇尽心尽力?她那?身子骨本来就差,一天三顿的吃药……唉,反正就那?个?意思,你也明白的。” “怪不得能干出抢人家儿子的事?情来。” “要我说,怪不得那?孩子出息呢,敢情就不是他们?家的种!” …… 如果是多年以前,佟家还富贵的时候,这些闲话倒也不会?传入老俩口的耳中。但自?从独子意外身故,老俩口其实没把?精力放在买卖上,加上读书的开销确实比较大?,而?在县太爷作幺之前,学问好非但不能省钱,还特别费钱。 试想?想?,要是读不好,直接回家就好了,这年头又没有强制入学的。 正因为读得不错,才需要持续性的投入金钱。刚开始启蒙时,可以请老童生来教?,但没几年就被告知这孩子留在这儿太耽误了,得去由秀才开办的学堂里等等…… 束脩钱是一笔钱,文房四宝也不便宜,还有科举用的经史子集,单个?兴许不贵,但算在一起又是那?么多年下?来,着实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 佟家早已不像十年前那?般富裕了。 当然,温饱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家里还有厨娘、老仆和粗使婆子。但终究不是那?种门户一关就能隔绝流言蜚语的高门大?户,尤其佟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姑娘。 姜三娘的表哥才十三岁,佟家大?姐也不过才十七岁,二姐则今年刚及笄。 佟家大?姐前两年就出嫁了,娘家这些糟心事?儿倒也不太能影响到她,毕竟这年头普通人家休妻的成本可太高了,大?不了就是往后?跟娘家逐渐断了来往,确实没必要直接把?人逼上绝路。 但二姐才刚及笄,有一说是定亲了,也有一说正在相看中但尚未过小定。总之,那?门正在说或者已经定下?来的亲事?,黄了。 偏这时,已经养熟了的孩子又要远赴县城求学,按照这年头的交通情况,估摸着这一去除非过年,应该是不会?回家的。 甚至情况还会?更?严重,那?就是近在眼前的最后?一场童生试。 等在第二场考试里取得头名成绩的人,大?概率是能通过最后?的院试。除非是很罕见的碰上往届里的人才一拥而?上,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一旦通过了童生试,接下?来就是冲击乡试了。即便离乡试还有两年光景,但对于读书人来说,每一息光阴都是很珍贵的。 本来真相若是不曾曝光,即便那?孩子跑得再远,佟家老俩口都不会?担心的,他们?巴不得孙子越出息越好,可如今…… 在这种担心下?,八月到来了。 原本关注科举的也就那?些相关人士,但因为这事?儿,引得很多老百姓纷纷围观。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科举本身,就想?知道事?件中心的那?个?孩子考上了没有。 县太爷脑子虽然有包,但他的好奇心也是很强烈的,并?且特别能理解吃瓜群众那?颗火热的心。 于是,在他的疯狂催促下?,院试成绩比往年要提前了两日出来,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县衙门,随即就张贴了出去。 如果是乡试、会?试和殿试,那?么放榜是黄底的宣纸。但童生试不是这样的,那?就是一张特别喜庆的红色宣纸,瞧着就跟古早商场大?促销的喜报一样。 而?在这张红纸上,密密麻麻的书写了很多个?名字,其中一个?却是特地?被人圈了起来,守在榜单旁的官差更?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前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对,他考上了!你看就是这个?!没错,就是他!考上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就跟对暗号似的,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这次尽管不再是头名了,却也是名列前茅。 人家考了院试第五名。 “啧啧,这要是被没抢走,搞不好又考头名了!” “就是就是,还正好赶在这档口闹出事?儿来,可惜了。” “那?是秀才了啊,白捡一个?秀才公啊?也不对,是抢的!” 在红榜前瞎逼逼的老百姓们?才不管逻辑道理,他们?就想?口嗨,指指点点了半天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想?到,放榜的当天县衙门就传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县太爷啊,他又作幺了! 他表示,由他个?人出资,在全县挑选二十名家境贫寒但本人十分用功努力并?且尚未及冠的秀才公,送去府城的青云书院念书。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79节 及冠就是二十岁,未满二十的秀才公本就不多,有也是出自?于书香门第的,自?然不符合家境贫寒的标准。至于本人十分用功努力,更?是一个?相当模糊的说法。试想?想?,一个?能在二十岁之前考上秀才的人,你也不能说他完全没努力吧?那?到底怎样才算努力呢? 所以这一次,县太爷相当于就是把?“我想?搞事?”写在了脸上。 但没办法,他是洛江县的父母官,除非上峰出手,不然谁管不到他的头上来。 然而?他的上峰很忙,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不出半月,二十人名单就出炉了,姜三娘表哥赫然位于名单之首。 从佟家去县城里,坐马车需要大?半天光景。但如果是去府城的话…… 哪怕像钱大?富这样的人,拥有两匹马的私人马车,以及全县城富商们?一致要求的清街送他离开的特殊待遇,那?么他从家里出发赶到码头,再坐上自?家的商船出发前往府城的码头,也需要至少五天光景。再从码头赶到府城内,又是大?半天时间。 而?这些是最快的速度,需要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老天爷帮忙。 普通老百姓从县城去府城,只怕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这些障碍,足以人三年五载都不回家了。 佟家老俩口欲哭无泪,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孩子这么一去,倘若真的三五年都不回来,可能再度回来就是特地?来给他们?办后?事?的。那?这个?孙子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们?都这把?年纪了,要那?些虚名做什么?况且,眼下?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他们?的亲孙子,即便是虚名,也不是给他们?的。 煮熟的鸭子啊,它飞走了! 第061章 托钱大富的福, 安家父女俩比旁人要早一些时候知道?这些事儿。 更确切的说,县太爷之所?以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并不是他心血来潮, 而?是因为钱大富的一番话。 钱大富啊,他身上兴许有千百个缺点,但唯独脑子不算差, 特别擅长待人接物,偶尔也能借着这一年多?时间跟县太爷的交情说上两句话。相?当于吹吹风,前提当然?是顺着县太爷的意思,略微敲下边鼓。 譬如这一次,在明知道?县太爷十分痛恨拍花子, 并且还对那些优秀上进的读书人有好感的前提下, 钱大富在又一次县太爷让他回话时,顺便就?提到?了府试第一的年轻人。也没多?提, 只?略说了那人当年也是被拍花子拐走的,幸亏运道?不算差,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代表拍花子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末了,他还没忘记再给王老?爷上一次眼药,毕竟谁也说不好,当年是不是王老?爷那伙人拐走的孩子。 县太爷只?道?是钱胖子放不下跟王老?爷的仇怨, 还真就?没想到?别的方面去。不过, 到?底是听说了此事,他便随口唤了个衙役去打听详情。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自掏腰包给贫困且自身优秀又努力的学子提供束脩食宿费用,这事儿直接让县太爷在洛江县内的名声, 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普通老?百姓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一方面觉得县太爷真不错, 另一方面也是忙着笑话佟家老?俩口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有一些富商,眼红钱大富和县太爷的良好关系,盯着这事儿就?做起了文章。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无非就?是看懂了县太爷对读书人,尤其是家里穷且自身优秀的读书人极有好感。 那还能什么呢?读书的开?销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跟钱大富一个圈子里的富商而?言,又值当个什么呢? 甚至根本就?不需要直接掏钱,富商们谁家还没个生意来往的?像笔墨纸砚一类的,摆在铺子里卖是一个价,可要是从别处一车车的批发过来,那就?是另外一个价了。还有更简单的,谁家还没个庄子呢?隔三差五的送些精细米面去官学那边,既便宜又能得好名声,还能在县太爷跟前刷个脸,何乐而?不为呢呢? 只?这般,钱大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大帮子竞争对手,但对于那些贫寒学子来说,却?着实?是个好事儿。 那些人一开?始送的是米面,后来多?了蔬菜瓜果禽蛋,之后鸡鸭鹅猪羊直接送过来。反正学子们又不挑的,送过来简单的收拾一下,就?能添一道?菜。 可惜,就?算这样,还是没能算计得过钱大富。 人家钱大富压根就?不是为了在县太爷跟前刷脸,他是为了讨好他干爹和干妹子! 这不,就?在县里其他富商忙着跟钱大富争宠斗艳时,钱大富早就?颠颠儿的跑去了昌平镇,眉飞色舞的告诉安家父女俩,他干了什么好事儿。 “咱一点儿也不夸大,要不是因为我,县太爷才想不起来要送二?十名年轻学子去府城呢!看着吧,人去了府城,别说一年半载的,怕是三年五载都回不来,就?算他能回来,咱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没法回来!” 钱大富可得意了,眼见安卉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又补充道?:“佟家那俩老?的不就?是想要老?来依靠吗?就?让他们靠不上!倒是亲爹娘这边,大妹子你回头跟他们通个气,先忍一忍,过个三五年的,等那边俩老?的没了,事情也都过去了,还是有法子通融的。” 这下,安卉听懂了。 不就?是比谁命长吗? 尽管并没有见过佟家老?俩口,但既然?是爷奶辈的,那年纪总归是不小了。而?姜姑姑看着不过才三十几岁,怎么可能比不过那边呢? 钱大富又道?:“当然?也不能太离谱,说好的不回来,那以后肯定?不能改姓。还有逢年过节的,该有的祭拜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把这些礼节上的事儿都给做了,旁的就?不重要了。” “懂,拿了实?惠就?别计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了。”安卉如是说。 “就?是这个理!”钱大富捧着又圆乎了一圈的胖肚子,乐呵呵的道?,“我也让人去附近几个镇都开?了启蒙学堂,那孩子不是还有俩亲弟弟吗?让他俩也去念书。这当哥哥的能读,没道?理当弟弟的不行?。” 安卉点头,作为从小被洗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新世纪好学生,她觉得劝学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要她说的话,甭管有没有读书天赋,都应该努力学习的。看她就?知道?了,也没多?聪明,那不也磕磕绊绊的读完了,考上了个还凑合的大学。 读!只?要不死就?往死里读! ……反正不是她在读。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钱大富扭头看向一副大爷样儿完全没参与到?刚才话题里的安父,“爹哟!” 安父瞬间表情管理失控,黑着脸制止道?:“别喊爹,我怕你爹半夜在梦里骂我。” 钱大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要是别人说这话,他指定?当是开?玩笑,但这话是安父说的,他就?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略定?了定?神后,他才又道?:“安大师,前头你让我盯着的余家那个,这次没考上啊!倒是另外一个,非但考上了,还被县太爷选中,是那二?十个去府城免费进学的人之一!” 因为知晓先前的事情,钱大富很是为安父着急,他以为是庇佑劈叉了 ,或者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就?是搞错了人。 但安父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错,是余家换人了。” 钱大富一脸险些被噎死的表情。 是的,余家最终更改了人选。 没办法啊,余耀宗的堂弟得了祖宗庇佑都只?考了个倒数第一,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若没这个庇佑,他必落榜。倒是余耀宗的侄儿啥庇佑都没有,凭借自己的能耐通过了府试,尽管名次不算特别好,就?那种不上不下吧,但总比求了庇佑的那个强吧? 一开?始,余家人争执不下,甚至还让余耀宗过来找安父讨要个主意。当然?,安父拒绝了,他只?管收钱和求庇佑,并不想掺合到?别人家的事情上。 最终,余耀宗的侄儿胜出了。 安卉知道?后,还道?是余家人终于决定?拿实?力说话了,哪知后来安父却?告诉她,那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所?求的庇佑越大,相?对应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而?这个标准,却?又是因人而?异的。 余耀宗的堂弟学问不佳,考个府试都是千难万难的,真要让他顺利通过院试考上秀才,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大侄子更高。 用安父的话来说:“要是小卉你想考个清北,估摸着就?跟钱胖子发财一样,得九死一生了。” 安卉:…… 扎心了,爹! 不过让余家彻底放弃这倒霉孩子的,却?不是代价有多?高,而?是代价本身。 安父求得庇佑后,瞅着那代价都沉默了一刻钟。 那倒霉孩子考上秀才的代价是,丧父以及此生无法寸进。 简单的说,就?是得死个亲爹才能考上秀才,而?且这辈子也就?只?有秀才了。 安父多?诚实?的人呢,在缓过来之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余家人。据他事后给安卉的转述,当时啊,场面一度安静如鸡,在场的人都傻了,包括那倒霉孩子本人。 至于为什么丧亲会是代价,因为在古代,父母过世后是要守孝三年的。在这三年内,有很多?规矩要遵守,当然?寻常百姓是无所?谓的,但读书人那是必须不打折扣的全盘接受。而?除了丧亲会影响到?科举外,再就?是在余家,自从余老?爷子过世后,族里能说得上话的,就?是余耀宗父亲和叔伯这些人了。假如某一房的长辈没了,接下来族里再有什么事儿,就?会跳过那一房人,直接决定?。 为何常说孤儿寡母会遭欺凌,因为你们家没个主事人啊! 所?谓付出的代价,既能是财富名望这些身外物,也能是身边最亲切的人,还有可能像余耀宗那样姻缘坎坷,以及像姜三娘表哥那般亲缘淡薄。 啥都可以,就?看能否接受了。 显然?,余耀宗的堂弟是不可能接受的。 他要是敢点头说为了考上秀才哪怕死个亲爹也在所?不辞,那他可能就?真的没了…… 于是,临阵换将,换成了余耀宗的侄儿顶着祖宗庇佑去考试了。 那都有祖宗庇佑了,考上秀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当然?,名次相?当不好,是没垫底,却?也是属于最后几名的。可考秀才却?不在乎名次,第一名还有人记得,其他人谁管名次如何。 更妙的是,他还因缘巧合的搭上了去府城求学的顺风车。哪怕最终没能考上举人,有府城求学这段履历在,但凡哪一天决定?回乡了,在县学里当个先生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人生就?此改变。 “……那倒霉孩子就?没说什么?”钱大富听得津津有味的,“对了,他的代价又是什么?” 安父瞥了他一眼:“我咋知道?余家人会说什么?从那次求庇佑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不过也没啥,过阵子他们就?该来找我换个庇佑了。”顿了顿又道?,“代价是子嗣,他这一脉人丁单薄。” “娘哟,余家人这可以啊!为了个功名也是拼了。不过死爹确实?不行?,人丁单薄……”钱大富思考了一下,“如果仅仅是他这一脉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嘛,人丁单薄又不是笃笃定?的说没有孩子,只?是不像余家其他人那般子嗣兴旺而?已。退一步说,哪怕是真的拿子嗣换前程,那连个小豆芽都不是的孩子也不能算数呢!真要是将来没孩子,余家那么多?人呢,过继一个也不费什么事儿。 反正,对比前头那个代价惨烈的倒霉孩子,这个显然?要好很多?。 安父倒是无所?谓,他都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也早已钱货两清,反正他是不包售后的。 “话说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儿?”安父一脸“你很闲”的表情,对钱大富这种千里送瓜的行?为很是鄙夷。 钱大富嘿嘿笑道?:“那咱做了好事儿总得打个招呼吧?大妹子那么讨厌拍花子,连买家都厌恶上了,还跟那孩子的血脉亲人成了朋友,咱这个当哥的,说什么都得推一把!” “还有啥事儿?”安父已经准备赶客了。 “有!我儿子的亲事定?了,我特地过来送喜帖的。”钱大富一声招呼,就?有人捧着精致的喜帖送上来,“就?为了这个事儿,我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出远门。同行?们见天的跑来问我啥时候出门,他们好提前准备准备,该清街的清街,该关门谢客的也绝不开?门……唉。” 面对同行?们近乎送瘟神的举动?,钱大富表示十分伤感。 为此,他特地选择亲自上门送喜帖,争取让自己的霉运送到?同行?们的手上,一个不落! 面对他的用心良苦,同行?们纷纷戴上了痛苦面具,牙疼一般的陪着笑接过了喜帖,表示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去!的! 那神情那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打定?主意跑去抢亲的呢。 “下个月……”安父接过喜帖,翻开?来草草的扫了一眼,重点是办喜事的时间:“可以,我会提前一天过去的。” “得嘞!就?等安大师您这句话了,到?时候我让我儿子给您磕头敬茶!”钱大富满脸喜色的告辞了。 第062章 安父这桩买卖, 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原本,余家那边也该再?度换人换庇佑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童生试结束都快一个月了?,连个动静都没?有。莫说换庇佑了?,连那个考上秀才的余家子嗣都不曾露面。 对于?安父来说, 露不露面都无所谓,横竖他这边已经钱货两清了?。但安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实在是因为古代规矩众多,连对门杂货铺的姜奶奶都知道隔三差五的拿些自家做的吃食来问声好,没?道理余家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吧?他们可是自称耕读之家呢! 不过, 安卉也就把这事儿在脑子里略过了?一遍, 没?多久就抛开不管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0节 因为接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当然不是去钱家喝喜酒,像这种事儿, 她上辈子也没?少参与,作为普通的宾客, 带上红包和空肚子就行了?,旁的准备完全没?有必要。而换成这辈子了?,钱大富那一口一个爹和妹子可不是瞎叫的,就算安家父女?俩空着手去蹭饭吃,相信钱大富也不会介意?的。 也因此, 安卉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盘算的是在县城里置产一事。 哪怕不算旁的收入,光前阵子唐公子给的那一笔巨款,就有足足三千两银子。在这个普通人家三五两银子就够一年开销的年代里, 三千两银子只怕是能直接买下两条街的铺面了?! 当然,那是在昌平镇, 要是放在洛江县县城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父女?俩商量好了?,去县城仔细逛一圈,最好是能借到?钱家的得力干将,认真的挑选两三个铺面,然后再?顺便?去喝钱小少爷的喜酒。 “我觉得礼物还是要买的。”安卉觉得做人不能太?离谱。 “是这个道理,礼轻情意?重嘛。”安父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达成共识后,父女?俩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三天就赶到?了?县城里。因为钱家要准备办喜事,况且眼下又?不年不节的,县城里的客栈多得很,他俩便?没?去打扰钱家,直接定?了?客房,预备先花一天时间瞎逛,然后再?去跟钱大富借人。 但事实上,安父在县城里太?出名了?,以至于?他还没?去找钱大富呢,钱家的管事就认出了?他来。没?多久,热得满脸通红的钱大富就喘着粗气赶来了?。 “安大师!” 都不必钱大富追问,安父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借了?个机灵的小管事,就把钱大富赶走了?。 钱小少爷的婚事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儿! 显然,在这事儿上,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等?钱大富离开后,奉命带着安家父女?俩逛街溜达的小管事还乐呵呵的吐露了?一个关键。 原来,钱大富着急给儿子娶媳妇儿,并不单单是想要讨个庇佑,最重要的是…… “我家老爷怕极了?小少爷年岁再?长一些后,就变胖了?。”生怕父女?俩不理解,小管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钱大富年轻时候招蜂引蝶的事情。 却说钱大富此人,别看如今是又?胖又?丑整个儿就是油腻的中?年大胖子,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忽略掉的巨大肚子,但人家年轻时候可不长这个样?子。虽说他身量不算特别好,但架不住年轻时候身材比例好呢,腰是腰臀是臀的,加上天生的粉面桃花眼,那绝对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俊俏小郎君。 钱家虽说是前两年才彻底暴富的,但在这之前,还在钱老太?爷手里时,其实已经是县城里的富商了?。当然是那种排不上号的富商,可有钱又?是独一个嫡子,外加开挂一般的俊朗外表,以及钱大富天生的察言观色、讨好别人的本事…… 反正,曾经有那么几年时间,钱大富在县城里那是风头无两,绝对的众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基本上就是,比他有钱的没?他好看,比他好看的没?他会说话,比他会说话的……不得思考一下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就没?人想想钱老太?爷的长相?”安父很是纳闷。 但很快,小管事就给他解了?惑:“我们老爷长得不像老太?爷,他的性子倒是跟老太?爷一模一样?,但长相吧,更似老太?太?。我还听说,我们老爷再?小一些,大约是十岁这样?的,人家都觉得他是个小姑娘呢!” 安父脑海里浮现了?已经中?年发福的钱大富做闺阁少女?打扮的样?子…… 噢不!快忘掉快忘掉! “但我们小少爷长得像老爷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小管事啧啧称奇,“大家都担心极了?。” 担心什么呢?当然是担心钱小少爷颜值崩塌。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毕竟这是有先例的。 钱大富的人生有两个阶段,二?十五岁以前和以后。对他来说,二?十五岁真的是个分水岭,往前他是众多闺阁少女?的男神,往后他就是那个油腻的死胖子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成亲早,虽然比一般人是要略晚一些的,但仍然是赶在颜值彻底崩塌之前,就已经娶了?媳妇儿。 这就让人不得不心疼他媳妇儿了?。 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大家伙儿更心疼钱少爷那未过门的媳妇儿。 小管事并不知道钱大富寻摸了?一圈铁了?心就是要找一门家里有高寿老人的亲家,他只知道钱大富放弃了?县城里众多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特地跑去县城下面某个小镇上,找了?一个方?方?面面都没?办法跟钱家、跟钱小少爷相比的小镇姑娘。 那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还能不是欺负人家小镇姑娘并不知道钱家的情况? 但安父不同啊,他太?清楚钱大富的所图了?。 不就是想要鱼和熊掌兼得吗?偏生,钱老太?太?瞧着身子骨很是结实,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就送不走。而钱大富一方?面确实没?那么心狠手辣,另一方?面章孝义的旧例摆在前头,谁还敢在这种事情上搞鬼呢? 这自家眼瞅着是没?啥指望了?,他媳妇儿的娘家也一样?没?啥指望。不是说完全没?老人了?,而是人家就算有老人好了?,就依着他们两家多年以来交恶的关系,人家不诅咒他就算好了?,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庇佑他呢? 所以,这不就得另辟蹊径了?? 不过这事儿嘛,纯属于?两厢情愿,毕竟很多事情光靠庇佑也没?啥用,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庇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再?说了?,这事儿也不光是代价,旁的不说,钱大富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安父觉得没?所谓,比起?这些事儿,他更期待于?寻上两三个上好的铺面。 如今可不是他们上辈子实体?店被挤兑得活不下去的年代,一铺养三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安父琢磨着,好好利用手头上的余钱,甭管自家这个倒霉闺女?能不能嫁出去,起?码也能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爹,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安卉本来正高高兴兴的看着街道两旁的铺面,突然感觉脊背发凉,她毫不犹豫的扭头看过来,眯着眼睛打量起?自家老爹。 “你这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 “哪里好了??你一天到?晚的骂我!” “那还能不是因为你是我闺女??换成别人,你看我惜不惜得骂他!” 这话太?过于?强词夺理,安卉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怎么说呢?歪理,它也是理,对吧? 好在,接下来小管事领着他们看了?几个待售的铺面,总归是让这俩人分散了?注意?力。 县城就是比小镇好,不光常住居民多了?,连带流动人口也多了?。尤其眼下部分地方?的农忙抢收已经结束了?,不少人会赶着时间早早的出门打零工赚钱。要知道,再?晚一些日子,出来打零工的人多了?,容易被压价不说,活儿都难找! 所以说,甭管在哪个年代,内卷都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跟安家父女?俩没?啥关系,在昌平镇待久了?以后,突然来到?熙熙攘攘的县城街面上,瞅着两边热闹的铺面,两人都觉得在县城里买铺子会是个好主意?。 其实在县城买房都行,但一则安父觉得自家的房舍也不过才住了?小半年,那是刚盖的新房子,还是依着自己的心意?盖的,才住半年就搬家未免太?浪费了?。二?则所谓的攒家当,本就应该先紧着能下蛋的母鸡,毕竟这年头不是上辈子了?,住宅的价格太?稳当了?,想要让钱生钱,只能是铺面或者田产。 安父琢磨着,先把铺面搞定?了?,三千两银子起?码能置办两个,算上之前钱大富随手送给他的小铺面,那就得有三个了?。剩下的钱,完全可以再?去购置一些田产,哪怕没?想过要回乡下过田园生活,赁出去收个租子也不错。 “傻闺女?,这就是你以前说的分散投资对不对?” 把自己的想法跟闺女?一说,安父毫不意?外的得到?了?亲闺女?的白眼一枚。 但好在,结果还是挺不错的。 县城真的不像镇上,很少有人员流动。事实上,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因着各种原因搬到?县城里,也有人就此离开。而离开的人,有那失意?回乡下老家的,自然也有搬到?府城去的。这年头交通实在是不方?便?,很多人都会在临走前处理好一切杂事。 在钱家小管事的介绍下,安父看了?七八个铺面,中?意?的起?码有一半,另外一半也不是他本人看不上,而是铺子看不上他。 三千两银子看似很多,却买不起?闹市区的三层豪华酒楼,也买不起?八个门脸大小的布庄铺子。 只这般,安父跟中?意?铺面的管事约好了?时间,于?明后两天相继跟主家沟通,面对面的谈交易细节。 安家父女?俩提前三天赶到?县城,真就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相看铺面和跟买家见面讨价还价上面了?。直到?眼瞅着第二?天就要去喝喜酒了?,礼物还没?买呢。 最终,赶在钱小少爷成亲的当天上午,这俩急匆匆的去街面上买了?一些店家推荐的喜宴宾客常备贺礼,然后赶在吉时之前赶到?了?钱府。 钱府外张灯结彩,车马盈门。 相较于?其他衣着华丽的宾客,安家父女?俩显得很是不起?眼。要不是钱管家提前等?在了?门口,一看到?安父就迎了?上去,搞不好他俩就算拿着请帖都能被拒之门外。 跟随钱管家进了?钱府后,安卉毫不意?外的看到?府内处处都彰显着奢华。 这么说可能还不是那么形象,就安卉的感觉而言,扑面而来的不光是“我很有钱”的气息,还有一种热浪滔天的感觉。 秋收刚过啊,那就不是秋老虎发威,而是夏天压根就还没?完全走。偏生,钱府里外都是一片通红,知道的说是他们家在办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cosplay红孩儿的老家火焰山呢! “你们老爷的品位当真是与众不同。”安父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安卉却道:“我觉得还成,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我能问一下你脑补了?什么可怕场景吗?”这话显然大大的出乎了?安父的预料,就连看到?安家父女?俩匆忙赶来的钱大富都停下了?脚步,想听听安卉能说出什么来。 “就是……土豪金懂吧?我以为比起?红色,我哥更喜欢金子的颜色呢。”安卉总觉得,像天上人间这种装修风格更符合钱大富的审美品位。 这话,让连带钱大富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还是安父先道:“如果金色不是皇室专属的,他会这么做的。” 没?等?安卉开口,就听到?一声充满了?震惊和喜悦的声音传来:“安、安大师?这不是安大师吗?安大师您也来参加喜宴了??” 第063章 自从安父在这一行渐渐有?了名气后?, 出门在外碰上熟人的概率也就大了许多。不过话是这么说的,眼下他们却是在钱府的婚宴上, 按理说安父接触过的有?钱人, 只?有?钱大富这唯一的一个。 章孝义?不算,那人如今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了。 此时,听到别人语带惊喜的唤他, 安父定神一看,心下却升起了阵阵狐疑。 确认过眼神,他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人。 眼前这人看着年岁该是跟钱大富一个辈分的人,不过具体的年岁却不好推测,估摸着也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长得也是一脸富态, 看着就是家里?伙食相当不错的。 那人见安父不曾认出他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安大师贵人多忘事, 况且那次我?也是在人群中见着安大师的,不记得才是正?常。” 按照正?常的情况, 都搭话了,就该顺势说出曾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为着什么事情见过面才对。但别忘了,安父是个风水大师。 哪怕那人没详细说,在场的人也都听懂了,两人曾经在某个人的出殡现场见过面。 安父打了个哈哈, 对方也没详细说明白的意?思, 钱管家也就顺势请几位宾客往待客的厅堂走去,这事儿就暂时翻篇了。 如今已?经是洛江县首富的钱大富为独子办的喜宴,自然是格外上档次的。也就是这年头没有?上酒楼办席面的习惯, 不然钱大富能包下所有?酒楼为独子庆贺。 不过,哪怕本朝对男女大防不像前朝那么严苛, 像安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不可能跟一群男宾客同桌吃喝的。 这一点,就算钱大富不曾考虑进去,钱太太也会提前安排好的。 又因为钱太太自个儿也忙碌,她便?亲自将?安卉交给了钱老太太。 只?这般,一个倒手的工夫,安卉就被安排在了钱老太太跟前的最佳座位上。 话说回来,钱大富的确是钱府唯一的嫡子,而钱小少爷也确实是他父母唯一的孩子,但这并不代表钱家就没有?其他的亲眷。 钱大富还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另外他还有?叔伯、堂兄弟,要是再算上族亲的话,那人数就更多了。 男宾暂且不提,反正?钱老太太跟前是凑着好些个女眷的,有?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也有?像安卉这样?半大不小的姑娘家,还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安卉占据着最佳位置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还真别说,假如钱小少爷再小个几岁,就凭他那个俊俏的脸蛋,钱家这情况还真就跟曹公?笔下的红楼梦有?几成?相似。 但事实上,即便?本朝没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眼下钱老太太跟前也没有?一个男娃。而且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倒是有?人故意?逗趣说笑话,哄得钱老太太喜笑颜开的,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初时,安卉还以?为是以?前看过的宅斗剧都白瞎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今个儿是钱家小少爷大喜的日子,这得有?多缺心眼才会在这种日子里?搞事情呢? 如此这般,安卉决定好好吃好好喝,总不能白瞎了她爹掏钱买的那份贺礼。 ——跟钱大富认识那么久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他们父女俩送礼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1节 估摸着,这辈子也就摊上这么一回了,要珍惜。 喜宴上倒是没啥好说的,除非算上菜色特别丰富。但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这年头虽然没有?去酒楼办喜事的习惯,却有?将?大厨请到家里?办席面的风气。不然,就凭家中的厨子,如何操持出上百人吃喝的席面呢? 安卉吃得喷喷香,她跟其他女眷还不同,别人还需要客气一下,尤其是到了说亲年岁的姑娘家,甭管人后?如何,人前尤其是做客的时候,装也得装出斯文秀气来。当然,就依着富贵人家教养闺女的惯例,搞不好人家压根就不用装,本身就是这么个性子。 相较而言,安卉就…… “卉娘这孩子看着真有?福气。”钱老太太是拿安卉当孙女瞧的,自然不会嫌弃,她开口起了个调子,旁人自是满口子附和。 就是吧,附和得顺口了,难免就会出现小小的状况。 有?个唤钱老太太作姑母的太太,笑眯眯的打量了安卉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忘了问这是哪家的闺秀?令尊可是同我?表兄做买卖的?对了,我?表兄便?是钱老爷。” 安卉点头,心说你跟钱老爷还真是天生的兄妹相,同时又道:“我?父亲确实同钱老爷有?生意?往来。” “可是老交情?” “也不算太老,认识也不过才两年光景。”安卉老老实实的作答。 确实啊,这年头论交情是能从父辈乃至祖辈开始算的,安父和钱大富相识不过两年,怎么都谈不上老交情。 那太太看着果?真有?些失望,可瞅着安卉的座次,又忍不住多追问了几句,问的却是何时收到请帖,又是由谁送的。 她估摸着是看安卉面嫩年岁又小,哄着小孩子说实话套消息。 安卉倒是看出来她的打算了,问题是,她不觉得这些话不能说啊! 没打半点儿磕绊,她就告诉那位太太,自家的请帖是由钱大富亲自送上们的。这话当然是真的,只?是她没说完的是,刚把请帖递上,钱大富被她爹轰走了。 咳咳,好歹也是钱家办喜事,怎么着也得给人家钱老爷留点儿颜面。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气那帮拿自己当瘟神看待的同行,钱大富愣是挨个儿的亲自登门送上了请帖。当然,就算是为了气人,那钱大富也不可能真就给所有?的宾客送请帖,事实上能有?这个大福气的,无一不是家缠万贯的富商。 换句话说,那些家底太薄的,都不配拥有?瘟神上门的福气。 等?安卉继续将?爪爪伸向精心调制好的凉粉时,那太太看向安卉的眼神里?,几乎都看着绿光了。 她说:“那敢情好呢,我?家也是做买卖的,有?机会让我?家老爷也同令尊谈个买卖。” 安卉:…… 钱老太太:…… 道理咱都懂,但这还是不必了吧? 但今个儿毕竟是好日子,安卉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钱老太太更是直截了当的把话题岔开去了,没让对方继续跟安卉攀交情。 尤其是,钱老太太她知道啊,自己这个娘家侄女,爹娘公?婆都已?经没了,这接下来要咋谈买卖?真要是谈了,家里?遭得住? 一顿喜酒,人在后?宅的安卉吃得是津津有?味,而人在前院的安父则是吃了个红光满面。 相较于安卉的不起眼,安父在县城可是很有?名的。就算有?人不认识他,这不还有?钱大富吗? 钱大富啊,他可是让自家儿子给安父敬了一杯茶! 他还喜气洋洋的对在场的宾客们说,以?后?要是有?需要了,大可以?直接找安父谈! 要不是因为今个儿的日子特殊场合也很特殊,加上能被钱大富邀请过来的,不说各个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富贵人,但起码确实没有?那种容易上头的鲁莽人。 哪怕这样?,安父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忠告。 “办完喜事儿,你就出门吧。都在家歇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出门磨砺一番了。” 钱大富猛点头:“对对,安大师您说得对,是时候出门赚钱了!” 其他宾客们面带微笑,心下却道,是时候让这死胖子受苦受难遭大罪了! …… 在钱大富出远门之前,安父先把铺子谈了下来。 因为跟县太爷都是熟人了,哪怕过契盖红戳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压根不需要到县太爷跟前报备的。但还是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起码没人敢为难安父。 只?这般,钱小少爷成?亲还不到五日,安家名下就又多了两个铺面。 都是位于闹市区的临街铺面。 其中一家原本就租给了一家药铺,安父没为难租客,让继续租着,租金什么的,也按照原本的来算,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涨租的。 另一家则是自家的买卖,因着主家要搬去府城,才将?铺面兜售出去的。这买了铺面,安父也没打算来县城做买卖,就委托了牙行帮着将?铺面赁出去。 话说之前钱大富还随手给过安父一个小铺子,本身大概价值七八百两银子,但因为上任主家涉及到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就是王老爷的亲家,不知道是黑熊精还是黑风怪来着,总之老百姓都觉得那个铺子不干净。 都不干净了,还哪里?租得出去? 不过安父不在乎,白得的东西还能嫌不好?他趁着这机会,花钱雇人隔三差五的过去收拾一下,反正?房舍别搞坏就行,至于以?后?嘛…… “等?再过两年,咱们来县城开殡葬铺,傻闺女你觉得咋样??” 安卉本来是很高兴的想回答好,结果?就听到后?头半句,顿时气结:“不咋样?!” “好嘞!我?闺女都说不咋样?了,那这事儿肯定能成?。” 瞅着亲爹那嘚瑟的样?子,安卉彻底傻眼:“咋?我?从猜啥啥不准,进化到了说啥啥不灵了?” “没那回事儿……噢对了,傻闺女你知道先前咱们在钱府上碰到的那个自来熟的人是谁吗?” “爹你岔开话题的水准真得是太差劲儿了。”话是这么说的,但安卉确实蛮好奇的。 在她的追问下,安父略卖了点儿关子后?,还是如实说了情况。 安父说:“这事儿真就是赶了巧了,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早在那个章孝义?之前,那会儿我?还总在几个镇上来回跑,有?一次为了帮一个老太爷选个合眼缘的坟地,连着跑了好多趟。那时候是真的苦啊,一点儿小买卖都舍不得丢下……” “停!所以?那天那人是那个挑剔阴宅的老太爷的儿子?” “不是。”安父很是利索的否认,“是另外一家,跟那老太爷没半点儿关系。” 安卉用白眼看着他。 “但那次也是在青阳镇,我?记得那家给的钱不算多,不过好在人家要求也不算高,就是向先人祈福保佑自己。” “然后?呢?” “我?就寻思着,啥叫保佑自己呢?反正?最后?我?给他刷了个长寿光环。”安父突然面露不忍和愧疚,“对吧傻女?你想啊,平安也好健康也好,最后?的目的不就是长寿吗?历史上多少皇帝为了长寿做出了离谱至极的事情,我?这也是好心,是吧?” 安卉一时间没理解。 当然不是不理解长寿光环,这玩意?儿太容易懂了。她不懂的是,她爹突然愧疚个啥? “长寿没错啊,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有?钱人,肯定是希望自己健康长寿的。”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安卉还是没弄懂:“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毛病啊,只?要不是违法乱纪或者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可以?求庇佑的。长寿怎么了?长寿老人吃你家大米了? 恰好,安父也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安卉立刻摇头:“没错!所以?你是给那天咱们在钱府看到的人,刷了个长寿光环?他能活多久?多少岁是长寿呢?九十?还是百岁老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不是那个人。那次没了的是他亲大伯,得到庇佑的是他堂哥。”见闺女还没明白,安父一面愧疚一面忍不住痛苦,“我?闺女太傻了!好了好了,我?跟你直说吧。那人是来喝亲戚喜酒的,他是女方那边的亲戚,这回你总明白了吧?得了长寿光环的人,是钱小少爷刚过门媳妇儿的娘家祖父!” 这个回答显然大大出乎了安卉的预料。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钱大富他知道吗?” 第064章 钱胖子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倒不是安父故意使坏瞒着他,而是那天是个特殊日子, 人家独子娶媳妇儿呢, 就不说别的,光招待宾客就够他忙活的了,哪里还有?闲工夫跟安父闲话家常?哪怕安父确实是他亲自登门送喜帖请来的, 但也是派了钱管家代?为招待。 他忙啊,忙得跟陀螺似的滴溜溜转! 瞅着他那模样,安父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人。 主要是因为已经这样了,哪怕眼下只是刚定?亲,或者还没?到最?后成亲的日子, 安父兴许还会提一嘴。但那天就是人家的大?喜之日, 安父他能怎么办?瞅着两人当?场离婚? ——那是不可能的。 本?朝虽然是允许休妻的,但休妻也是有?必要条件的。人家大?姑娘啥错都没?犯, 偏在这大?喜之日,把?人休了? 兴许在旁的地儿还能官商勾结, 在洛江县就省省吧,搞不好县太爷就又能请钱大?富去县衙做客了。 那既然现实无法挽回了,还说个屁啊! 总之,安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选择,果断的将这事儿咽回了肚子里。当?然, 他是没?跟别人说, 但自家亲闺女怎么能算是别人呢?他们父女俩啊,享有?独一份的秘密,连穿越这种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的事情?都能碰上, 相对于钱大?富身上发生的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就更不用在意了。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你知道就好了,别说出去啊!”安父最?后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安卉已经完全傻了。 她自是明白这事儿不能说出去,可眼下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事儿上头:“爹,你说会不会是钱大?富死去的爹,不满意他找别的祖宗来保佑自己,所以才想法子促成了这桩喜事?” 见安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安卉急了:“难道不是吗?爹你想想,洛江县那么大?,就算你这两年给?不少人垒过坟头求过庇佑了,但放在整个县城里,正好碰到的概率也太低了吧?再说了,就算真的碰上了,怎么就偏巧是求了平安健康长寿的?来找你的人,不都是想升官发财吗?” “话是这么说的,但……”安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咱们穿的应该是个很普通的世界,而不是聊斋志异。” 噢,那就没?事儿了。 尽管安卉还是觉得,她爹都能带这么个金手指过来了,这个世界也不普通吧?好在,她及时想起来了,她爹的金手指并不是穿越后才出现的,而是一直就存在的。只是因为金手指的使用是有?限制的,搁在上辈子那个大?环境下,想要出头也是蛮困难的。 说一千道一万,惨还是钱胖子最?惨。 最?终,安卉不得不承认,无知是幸福的,横竖无法改变事实了,钱大?富确实还是别知道的比较好。 谁也不曾想到,这厢安家父女俩刚准备收拾收拾回昌平镇了,那厢钱家就出事了。 新婚的那俩没?啥问?题,出事的是钱家老太太。 也就是钱大?富的亲娘。 钱老太太年岁其实不算小了,当?然要是放在安卉上辈子,才六十来岁嘛,完全只是个小老太太。但如今的人们普遍寿数不高?,能活到花甲之龄的,就已经算是高?寿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安卉一直追问?多少岁才算长寿的原因,因为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两年前就已经驾鹤西去的钱老太爷,过世时也不过才六十有?五。而如今,钱老太太也差不多这个年岁了,好像有?个什么病痛的,也不算特别意外?,对吧? 安卉倒是蛮意外?的,她前几日才见过钱老太太,看着样子也是红光满面的,还直道孙媳妇儿进门后,她就能抱上曾孙子了。哪知…… “钱大?富还没?出门吧?”安卉问?。 “没?呢,他说要挑个黄道吉日再出门,我说你挑啥日子都不管用,该倒霉就得倒霉,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安父一面随口?回着安卉的话,一面侧耳倾听客栈大?厅里的闲话。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2节 原本?,今个儿就是他俩回昌平镇的日子,因为县城距离昌平镇也不算特别远,父女俩是决定?吃过午饭后再启程的。他俩提前跟车马行?约定?了时间?,到时候坐马车回镇上,估摸着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家。 这是之前的安排。 谁也没?想到,父女俩刚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坐下,饭菜都还没?点呢,就听到邻桌的几人在说钱府的事情?。 初时,他俩以为说的是钱小少爷娶媳妇一事。谁知人家说的却是,钱府大?清早哭天抢地喊老太太。 “要不咱俩再留一留?”安卉提议道。 安父拒绝:“还是照原计划,咱俩先回昌平镇。我住在这里,钱大?富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有?什么事儿,他早就派人来喊我了。估摸着应该是老太太有?什么不好了,但也没?真到那份上。我要是直接上门去,倒显得触人眉头。”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安卉很快就被说服了。 只这般,父女俩按照原定?计划,在草草的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后,就坐马车回了昌平镇。 路上倒是挺顺利的,只是此时的天气依旧相当?炎热,在没?有?空调的马车厢里,开窗透风是唯一的选择。然而,县城到昌平镇的距离是不远,道路也还行?,起码不是坑坑洼洼的,但却是灰沙漫天飞舞。等安卉回到家里时,她只觉得短时间?内还是别出门了。 她还挺心疼她爹的,毕竟她有?的选择,她爹没?有?。 “爹!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安父并没?有?感动,他只嫌弃的白了自家这傻闺女一眼。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按照安父的估算,差不多过个三五天的,应该就会有?消息的。 然而,三天过去了,五天也过去了,转眼间?他们回家都十天光景了。 半个月后,余家来人了。 还是老一套,送谢礼以及约定?下次换庇佑的时间?。至于具体的庇佑内容,安父都懒得管了,毕竟都是老顾客的,该懂的规矩也应该牢记于心了。像杀人放火的事情?不能干,还有?就是要求太高?也不行?,毕竟就算真的求到了庇佑,所需要的代?价也是本?人所承受不起的。 除此之外?,余家这边倒是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却说先前得了祖宗庇佑幸运的通过了童生试,考取了秀才后,才恰好碰上县太爷作幺,把?人算在了二十个年轻且上进的优秀人才里,竟是直接给?送去了府城。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没?亲自赶来道谢的原因。 他本?人没?来,倒是托了他爹过来道谢以及送谢礼。 安父完全不知道何为客气,又或者说,要是像前阵子丁家那样,又穷又可怜的,那确实没?必要收那些钱。可余家不可怜,他们是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置办一份谢礼也绝对不会伤筋动骨的。 反正,安父收了。当?然也顺口?约定?了下次庇佑的时间?,没?敲定?具体的日子,只道是下个月等天气略转凉一些后,再过去。 余家人是很好打发的,但钱胖子呢? 他娘都快不行?了,他这么个大?孝子总不能丢下他老娘又跑出去发财了吧? 安卉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他盼着这一天盼得太久了,事到临头人却直接傻了?” “本?来兴许是这样的,但你都这么猜测了,那就肯定?不是了。”安父看起来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则也是忍不住纳闷起来。这旁人兴许有?别的可能,不一定?会找他垒坟头,但那可是钱大?富啊! 从死了爹后就把?日子过得惊心动魄的钱胖子啊! 安父决定?要是再过两天还没?动静,他就要忍不住亲自去一趟县城打听消息了。 好消息是,并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安堂叔所负责的学堂终于完工了,他要去一趟县城,顺便就帮着打听了。 坏消息是,这是个乌龙事件。 人家钱老太太活得好好的。 这么说也不是完全准确,钱老太太应该是属于微恙。猜测大?概是因为孙子成亲了,她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加上正好今年的盛夏特别长且特别炎热,老人家嘛,天气太热了难免胃口?不好,偏生因为办喜宴的关系,钱府的伙食那是相较于平日里更好一些。 反正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在孙子成亲后没?几日光景,她就觉得胸闷气短,还隐隐有?些反胃。 要是寻常百姓家,除非是真了大?病,不然那就没?有?去医馆的道理?。可钱家不同了,老太太只是早饭吃得少了一些,一个时辰后,大?夫就被请到了府里。 钱大?富也闻讯赶来。 大?夫认真的给?钱老太太把?了脉,尤其老太太年岁大?了,也就没?了那些个忌讳,在一通望闻问?切之后,大?夫抚着自己的山羊胡面露迟疑的道:“贵府老太太这个病吧,不太好用药。” 这话是真的,因为确实还没?到必须开方子抓药熬药的地步。这要是寻常百姓家,直接让回家吃两顿清净的白粥咸菜,养个两三日就好了。当?然,寻常百姓家也折腾不出这样的病来,这纯粹就是上了年岁又老吃重油的食物,加上天气太过于炎热,给?腻到了。 所以,这玩意儿要怎么开药? 要不开两颗山楂丸子? 就在大?夫犹豫不决之际,钱大?富瞬间?爆发了。 他直接冲过去就给?老太太跪下了,毫无缓冲的就这么噗通一下,重重的跪在了他娘跟前,抱着他娘就放声大?哭:“娘啊!我的娘啊!” 钱老太太本?来还在思考大?夫这话是啥意思,冷不丁的见儿子这般做派,心下顿时一个咯噔,原本?就有?些头晕乏力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坦,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了一般。 再听儿子哭着喊娘,钱老太太眼泪都下来:“儿啊!我的儿啊!” “娘!我已经没?了爹,我可再不能没?有?你啊!” “我可怜的儿啊!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儿啊!我还没?抱上曾孙子!” “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啊,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救救我娘吧!” “别这样,孩子你要坚强,坚强一点!” 大?夫:…… 迷茫、困惑、怀疑人生等等表情?,走马灯一般的出现在了大?夫的脸上。 他很努力的去回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导致这对母子俩对他的误解那么深。 可思来想去,他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啊!不就是说了一句“不太好用药”吗?没?啥问?题啊,就老太太这病,纯粹就是大?鱼大?肉吃太多了,加上这几天又是高?温天,老人家本?身消化功能就比不上年轻人,隐隐有?些不舒服,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什么大?病,甚至可以说压根就不算病,少吃点儿或者吃清淡一点儿,事情?就过去了。 大?夫很努力的想要阻止钱家母子俩的深情?流露,但他没?能成功。 这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呢? 关键是,钱府的头号大?管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钱管家原本?就是跟着钱大?富过来的,他本?人就站在门边,亲耳听到钱大?富哭着喊娘,也亲眼见着钱家母子俩抱头痛哭。 他也是个感性的人,当?下就忍不住老泪纵横,随即就出去安排了。 那不得安排妥当?吗? 钱小少爷的亲事刚结束,整个钱府还是张灯结彩的,这不得立刻换掉?还有?,老太爷当?初的寿棺就是提前打的,老太太自然也是。但寿棺就算打好了,那也不可能放在家里的。所以,不光要安排人将整个府里的装饰都换上一遍,还得派人把?老太太的寿棺从郊外?抬进城里。 另外?还有?搭灵棚、买祭祀用品,以及通知亲朋好友等等事情?,那都是要他这个管家一一安排的! 对了,还有?去昌平镇请安大?师过来操持老太太的后事,但这事儿吧…… 钱管家觉得,像这种露脸的事情?还是交给?老爷亲自去办吧。不然,什么事儿都由他这个管家代?劳了,倒显得他家老爷无所事事一般。 不过就是转念之间?,钱管家就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什么事情?是他去做的,什么事情?派下去给?具体的人负责,还有?专门留给?主子们事情?等等。 总之,碰上钱管家这样的玲珑人,真是钱老太太前世今生修来的福报。 等大?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对母子的深情?流露后,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钱老太太惨遭去世# 得亏眼下钱老太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她只怕真能被气死过去。就算这样,在本?来就身子骨不太舒服的前提下,又遭受到了如此重大?的惊吓,还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老太太真的病了。 这一次,大?夫开方子抓药就方便多了。但还是那句话,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 钱大?富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只能庆幸,起码这次的误会没?有?传到安大?师耳中,要不然安大?师该怎么看他呢!搞不好就要误会他是个为了自身平安而巴望着亲娘去世的不孝子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的形象就要全毁了! 可惜安父并不知道他心里想法,要不然肯定?会告诉他,在自己心目中,他就是个死胖子。 最?多也就是加上个前缀,有?钱的死胖子。 …… 安父一脸冷漠的听着安堂叔讲述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沉默了许久后,才道:“不信谣,不传谣。” “啊?噢噢,好的哥。”虽然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安堂叔特别乖巧的点头表示知道了记住了,又问?还有?什么事儿没?,没?事儿他就要回去安排开学事宜了。 “赶紧的!”安卉站在自家铺面门口?冲着对面的杂货铺吼道,“三娘!学堂要开学了,赶紧送你弟弟去上学!” 第065章 上学诶! 在这个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心目中, 读书?识字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那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念得起的? 像余家,号称耕读之家, 但事实上已故的余老爷子压根就不是什么读书?人, 他就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辛苦奔波了大半辈子才攒下了一笔家当。到了他儿子这一辈,则依靠着他花了大半辈子积蓄置办下的田产度日。 事实上, 余家那边是一直到老爷子孙子这一辈,也?就是余耀宗同辈人时,才有那么几个是识字的。 是几个而非全部,余耀宗压根就不是长?房的,他也?不是他爹的长?子。他那些排行靠前的亲哥堂哥们, 全都被耽误了。倒是他后头的堂弟们运道好, 还有侄儿们,但凡不是蠢得离谱的, 起码蒙学是上了的。 但仔细算下来,余家从泥腿子到儿孙都可以读书?识字, 那得花了近一甲子的时光。 甚至于,这样都算是运气极好的。要知道,余老爷子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他大半辈子过?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也?是因为他运道极好, 加上本身能力出众, 以及吃苦耐劳的品质,这才有了如今的余家。 可像这种情况,放在普通的镇子村子里, 又能出几个呢? 安卉的小姐妹姜三娘家里都不能算是穷的,家里的房舍是自己的, 临街的一面被改成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虽说?这导致姜家院子小了许多,但实实在在的是一笔进账。加上杂货铺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姜三娘她爹和她爷都是有活儿的,还有她娘最近也?接了学堂做饭热菜的活儿,家里除了尚且年幼的三娘和她弟弟外,每个人都能赚钱。 有房产有铺面有家当,家中大人都能赚钱,并且身上没有任何负债。 就是这样的人家,也?没想过?要送唯一的男孩儿去上学。 也?不能说?是完全出不起这个钱,咬牙供还是可以的,但多数老百姓没有这个概念。 说?白了,就是他们认为自己不配。 读书?识字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即便撇开考科举做大官这一条路,光是念过?书?能认字能算账的人,就能轻轻松松的在县城里找一份体面而又稳定的活儿。如果?离家太远,待在镇上光靠帮人代?写?书?信、写?过?年对联福字、写?喜事请帖等等,单这些就足以养家糊口了。 姜家原本没想过?自家还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儿,更美滋滋的巴望着呢,一听安卉扯着嗓子在对面喊,正在杂货铺里给人拿东西找钱的姜奶奶顿时喜笑?颜开:“好嘞!咱家庚子一定好好念书?!”又冲着后头喊了一声,不多会儿姜三娘就带着弟弟快快乐乐的跑出来了。 是的,没看错,姜庚子也?很快乐。 那不然呢?小孩子又没上过?学,他知道个啥?年仅八岁的小屁孩,就知道自打家里决定送他去上学后,全家上下都非常高兴,是那种一提到这事儿就乐呵呵的模样。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3节 尽管完全没理解读书?识字是个什么情况,但认知不全又不代?表不会感受大人的情绪。姜庚子深以为,这绝对是件好事儿! 这下,却是把安卉给看傻了。 她当然不能泼人家冷水,却在姜家姐弟俩稍晚些时候回家后,忍不住问她爹:“都要开学了,三娘也?就算了,她弟弟为啥会那么高兴?这孩子看起来也?不傻呢!” 安父无言以对。 好半晌,他才用无比怀念的语气道:“小卉,你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一直巴望着能上小学。整整一年时间?,你的口头禅就是‘爸我啥时候能上小学’、‘我想当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回想起当年的软萌小团子,再看看眼前虽然年纪回去了,但性子却没回到童年的傻闺女?,安父冲她翻白眼:“一整年啊!后来我被你念叨烦了,威胁你说?再逼逼就不送你去上小学了,结果?把你吓得哭了半宿。” 哄还是挺好哄的,只需要说?不哭了就可以去上学,小安卉就立马不哭了。 于是,从中吸取教?训并且瞬间?升级进化的安父,就这样触发?了新的技能。 一旦安卉淘气捣蛋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出门要人抱吃饭挑食等等一系列小孩子常有的毛病出现?时,安父就能用不给上学来威胁。 直到那一天真的来临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那么傻!”安卉拒绝承认她爹说?的是事实,更确切的说?,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那么傻白甜的时候。 但安父飞快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不是小时候蠢,你就是一直蠢。上幼儿园巴望着上小学,等上了小学又巴望着上初中。上了初中就满心满眼的盼着赶紧中考完毕好上高中。你以为上了高中就聪明了?不,你做梦都想一秒跳到高考时,直接跟火箭升天那样,一下子就给窜到高考结束考上大学。” 眼见?傻闺女?准备张嘴反驳,安父并不给她机会。 “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记得了,那长?大以后呢?真的考上大学了,你是不是巴望着赶紧大学毕业好出社会去工作?这才多久,你不可能忘记吧?连这都忘记了,我看你是真的傻到没救了。” “对了,你先前不是已经开始实习了吗?工作的感觉怎么样?我这从小傻到大,都傻出风格来的傻闺女??” 安卉:…… 阿巴阿巴阿巴。 虽然很想反驳,也?确实不记得幼儿园阶段的事情,但安卉真的没办法否认大学期间?的事儿啊! 哪怕她已经穿越到古代?三年了,但三年前的事情她不可能忘掉呢,真要是这样估计就不是傻了,那就是痴呆了。 安父一通吐槽后,还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用一口闷的架势喝完后,一抹嘴:“如今你爹我有钱了,就算学堂不收女?孩子,我也?可以给你请个女?先生教?你念书?。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 只思考了一秒钟,安卉就哭丧着脸宣告举白旗投降了。 孩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嘴欠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安父还真就产生过?给安卉请个先生的念头,不是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 但考虑到安卉甭管怎么说?,都不需要再重新读书?识字了,哪怕这个年代?使用的是繁体字,但对于安卉来说?,写?起来兴许还有些难度,但认字还是没问题的。考虑到她学得再好也?不可能参加科举的,安父也?不会为了折腾闺女?而故意搞事情。 不过?,学经史子集是没必要的,但学怎么盘账做账以及充分了解到本朝各种律法和那些不曾摆在明面上的忌讳,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说?干就干,安父前脚狠狠的吐槽了闺女?,后脚就托人给钱大富捎去了口信。 他没提安卉,只道是自己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做生意方面的门道,包括怎么盘账算账,以及各种基本律法规章制度等等。 送完口信,他就把这事儿放下了,毕竟以他对钱大富的了解来看,除非是真的脱不开身,不然钱大富一定会帮他把这件事情办妥的。 两天后,钱管家来了。 照例是坐着马车带着一车厢的礼物,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安氏殡葬铺,在门口的街面上停下马车,哭丧着脸走?了进去。 本来是哭丧着脸的,但钱管家在看到安父的那一瞬间?,强迫自己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这直接导致安父差点?儿被他吓死。 “干啥?你家老太太真的不行了?”安父心说?你笑?不出来倒也?不必如此勉强,毕竟他开的是殡葬铺,顾客上门哭丧着脸也?是完全符合开店主题的。 哪知,钱管家在听了这话后,真就红了眼圈:“安大师!” 安父也?惊了:“真不行了?不是说?虚惊一场吗?” “我家老太太……气病了。” 这个情况稍稍有些出乎了安父的预料,他隐约记得堂弟说?的是,一切都是误会,老太太确实有些小毛病,但并不严重,哪怕因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总体来说?,病情还是相当稳定的。 钱管家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倒是他的表情相当丰富,痛苦心酸悲伤以及一丝丝憋屈和不敢置信。 据钱管家所说?,初时确实是误会,之后老太太虽然因为受到了一些惊吓,病情也?略有些重了,但还是没啥大不了的。 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老太太就听说?自己“被去世了”…… 这人还活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去世了,请问谁受得了? 反正老太太是真的病倒了,她本来就上了年纪,又气又急的,大夫说?再照这个情况下去,搞不好下半年就真的要办丧事了。 于是,钱大富急了。 本来嘛,要是老太太一开始就病重不治,钱大富虽然会伤心难过?,但也?不至于自责。毕竟,生老病死是常态,连皇帝都没办法的事情,他就算手里有些钱,那还能跟阎王爷买寿数吗? 偏生,他娘起初没事,后来好一通惊吓,又结结实实的生了一回大气…… 钱大富自责不已。 “所以呢?”安父听得津津有味的,他一共就见?过?老太太两次,一次是在老太爷的丧事上,一次是在钱府,但两次其实都没什么接触,怎么可能有感情呢?今个儿要是钱大富凉了,他还能悲痛一下,钱老太太对他来说?,跟陌生人是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 因此,他更好奇事情的结果?,而不是关心老太太的身体健康。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如何,跟他关不关心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他啊,只管埋人不管救人。 “我家老爷又气又急又自责又悲伤,正好接到安大师您托人送的口信,他就决定把我送给您。”钱管家脸上戴着痛苦面具,他很努力的想要维持住表情,但最终还是露出了痛彻心腑、痛心疾首、痛到窒息的表情。 没办法,从县城里首富家的大管家,被降职到小镇上风水先生家的仆人,这个心理落差任何人都没办法坦然接受。 哪怕安父确实是个奇人,埋人求庇佑是一把好手,但这个跟钱管家又有啥关系呢? 钱管家其实并非钱家的家生子,他是很年幼的时候被卖给钱家的。依稀记得自家村子遭了瘟疫,家里人包括族人都死了个精光。要不是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村子,又机缘巧合被人收留之后转手卖掉了,只怕他早在几十年前就下去陪父母亲人了。 也?是因为全家都死光了,哪怕不是什么家生子,钱大富还是很重用他。他又肯学,对钱大富也?是忠心耿耿的,花了半辈子的光景终于爬到了大管家的位置上。 但说?一千道一万,他家里人都死绝了啊! 尤其因为当初跑出村子时年岁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他完全不记得自家究竟在哪里。只依稀记得自家门口有几棵树,他家住在村东头,他爹是个瘌痢头,以及他自己的小名叫狗剩…… 就这些信息,都不用费劲儿去找,他都知道铁定找不到! 而且依着官府一贯的旧例,像这种全村都遭了瘟的村子,那是没人会挖坑埋人的,甚至是连尸首带房舍家禽家畜都一并烧掉的。 那他留在安父身边伺候的意义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悲痛了,钱管家一个没留神,就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正听着认真的安父还没开口呢,一旁的安卉突然就有了灵感:“有意义啊!我记得你有儿女?呀,回头等你人没了,不就可以让我爹把你埋了,帮你的儿女?向你求庇佑?” 安父:…… 钱管家:……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也?是蛮奇特的,还是那种奇特中带着一股子清新自然的,有种乍一听特别离谱,但仔细一琢磨又仿佛极为有道理的感觉。 本来嘛,跟着钱大富是能吃香的喝辣的,运气好还能发?财呢。像钱大富这样的老板,那是在哪个年代?都很受欢迎的,毕竟谁工作不是图钱?那要不是图钱,谁乐意工作呢? 至于跟着安父嘛,员工福利还是有的。 可以得到一个被埋的机会噢~ 摊上安父这种老板,真是员工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报。 “嗝——”钱管家本来正伤心着,又听到了这么离谱的建议,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响嗝。 而安父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一脸凝重的伸出手拍了拍安卉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道:“说?得非常好,下次别说?了。” 第066章 甭管这?个内部?员工福利有多离谱, 反正钱管家是暂时留在了安家。 说暂时也确实没错,毕竟这?年头的人, 除了雇佣关系外, 多半都是买卖契约。钱管家当然是签了卖身契的,要?不然钱大富也不会这?么信任他,把大后方交给他来照管。哪怕一时心?烦赶走了他, 但其实卖身契还是没给,充其量就是打入冷宫,随时就能重新召回身边的。 也是因为这?样,钱管家难受归难受,实则还是能挺住的。 ……前提是别再让他听到内部?员工福利这?个说法了。 得亏安家年初才搬了新家, 虽说新房舍也就那?么点儿大, 但起码有小院有二层,也有客房。 就是吧, 钱管家得跟老家来帮衬的老大哥住一块儿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钱管家可算是体验了一把。天?知道他都多少年没住过那?么差的房舍了, 就算是新的好了,院子那?么小,房屋那?么窄,屋顶那?么低,同一个炕上还有一个打着呼噜的老大哥…… 这?日子真苦啊, 真就是掉进了黄连汤里?的那?种苦法。 钱管家深以为他家老爷外出渡劫顺便发财的时候, 也就这?么个苦法吧?但钱大富那?是人为财死,说白了就是自己作?的,他又是为啥要?吃这?般苦头呢? 更气人的是, 安父还顺便赶走了送钱管家过来的马车夫和随行的小厮,说家里?住不下那?么多人。 啊这?…… 钱管家多希望自己也能被赶走呢, 偏生安父觉得,他多多少少还能派上一点儿作?用??那?他可是太谢谢安大师了! 才没两天?,钱管家就知道自己在安父心?中到底能派上怎样的作?用?了。 安父接了单买卖,还是老熟人,余家嘛,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别说安父都熟门熟路了,连带余家人都知道应该做怎样的准备工作?了。 这?事儿他们熟! 本来,只是安父一个人跑的,但这?不是钱管家来了吗?安父特别顺口的喊上了他,钱管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跟上去了。 送走了安父和钱管家,安卉继续淡定的看铺子。 期间?,她还跟姜三娘跑了一趟布庄,专门为即将上学的姜庚子挑选了一块厚实的布料,用?来做书包。 由?钱大富资助建造的学堂,既不需要?缴纳束脩,还提供部?分笔墨纸砚,这?个部?分当然是限量的,并且品质也不怎么好,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肯定是够用?的了。但书包这?种东西,总不能指望钱大富吧?还是得自家准备。 姜三娘针线活还是不错的,刺绣是不太信,但单纯的缝合是绝对没问题的,非但动作?利索,缝好的边都是笔直的。只是她没做过类似的书包,是由?她娘裁剪好后,让她来操刀完成的。 安卉全程划水打酱油,顺带鼓掌叫好。 就是你?做得特别好,但我就是没打算学。 之后,便是姜庚子去上学,安父顺利的办完事情后,带着钱管家以及余家赠送的一大车瓜果蔬菜并米粮回来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4节 还真别说,兴许论?财富,余家那?是完全没法跟钱大富比的,但论?送礼的水准,人家可不低。 余家本就是耕读之家,这?个“读”可能多少还是含有一些水分的,但“耕”肯定是没问题的。本来就是大地主?,虽说多数的田产都赁出去了,可佃农还是会给他们不少地里?的出产。恰逢秋收结束,余家真就是什么都不缺,这?不直接给安父装了一大车的东西。 土特产啊,自家地头出产的东西啊,那?安父能拒绝? 事实上,就算直接给金子银子,安父也不会拒绝的。仔细算下来,他唯一一次拒绝收钱,也是帮老丁家找孩子那?次。噢,对面的杂货铺姜家也没收过钱,但后来县衙门帮着从极品亲戚那?头要?来了赔偿,也算是变相的给付了。 用?安父的话?来说,你?敢给我就敢收,当然特别可怜的除外。 但余家不可怜,他们就是往死里?作?的。 没等安卉好奇余家这?次又作?了什么死,县城里?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原定于秋后行刑的王家诸人,被上头勒令暂缓行刑了。 顿时,余家就被安卉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怕不搞个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不带想起那?爱作?死的一大家子。 毕竟余家只是关起门来自个儿玩自个儿的,从未妨碍过任何人。而王家……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秋后处斩的?”安卉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愤怒,“要?我说就该立刻砍了,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安父也很惊讶,但既然消息都传到昌平镇了,说明这?事儿肯定是成了定局,并且至少也是两三天?前就发生了的。 “钱胖子就是有先见之明,这?不就提前把钱管家给咱们派来了吗?”安父在最初的惊讶后,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喊了一声钱管家,就交代?他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跑一趟县城,打听清楚情况后,再回来汇报。 在他看来,堂堂钱府的大管家还能做不成这?种小事儿?就算一时半会儿没地儿打听,直接回钱府呗。哪怕钱大富又出远门了,府上总归会有知道情况的人。 多容易的任务呢! 钱管家差点儿没被逼死,天?知道他一把老骨头跟着安父东奔西走已经很苦了,眼下刚回来还没歇一歇,既又要?出门。他是管家,哪怕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一年到头也是在钱府的范围里?瞎转悠的,体力活真不是他所擅长的事儿! 但没办法,安父啊,那?是连钱大富都要?喊一声爹的存在。 可怜的钱管家带着满身绝望赶去了县城,好在这?会儿时间?是下午了,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天?黑前回到了钱府,但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歇一晚,等明个儿一早再回昌平镇了。 总算能歇一歇了! 等等,好像还不能歇,他得抓紧时间?打听具体的情况……然后明个儿一大清早再赶回去。 苦还是他最苦啊! 万幸的是,这?件事情并不难打听,再就是虽说钱大富先前一气之下把钱管家赶走了,但钱府这?边并没有另立大管家,而是由?原本的二管家以及钱管家的长子在管理。也就是说,只要?等钱大富的气消了,钱管家还是可以复职的。 两个好消息一起袭来,这?就代?表肯定还有别的坏消息。 王家人确实是被保下来了,虽说是暂时的,但别忘了,这?年头的忌讳是很多的。像拍花子这?种,判死刑是没问题的,但何时执行却非常有讲究。多数情况下,所有的死刑犯都是统一在秋收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行刑的,当然因为每个地方的秋收日期并不相同,实际上肯定是有些微差异的。但总得来说,必须得在进入冬季之前,将所有的死刑犯送走。 假如没能赶得及,入冬以后是绝对不能行刑的,因为要?过年了呀! 等到了来年开春时,又是春耕的日子,为了祈求老天?爷的庇佑,也是要?避讳的。 换言之,一旦没办法赶在入冬之前将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王家人通通送走,那?么他们就可以续命一年。 虽说延期执行并不代?表就不执行了,可老话?说得好,夜长梦多,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以往,也不是没有皇帝大赦天?下的存在。而拍花子,确实可以因为罪行严重判处死刑,但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滔天?大罪。 通敌叛国?才是本朝最严重的犯罪! 万一真摊上了皇帝大赦天?下,王家人搞不好还能逃脱罪行,那?可怎么整? 打听到消息的钱管家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则,他很清楚安家父女俩绝对不会乐意看到拍花子脱罪的,哪怕只是延期一年好了,也不可能高兴的。二则…… 钱大富啊,钱胖子气都要?气死了! 安家父女俩是讨厌拍花子这?个群体,并不是针对某个人,仅仅是单纯的希望全天?下的拍花子都立马见阎王。但钱大富却是有私心?的,他非但讨厌拍花子,更讨厌王老爷,做梦都希望把王老爷劈成八瓣。 哪怕先前日子过得再苦,为着钱老太太的事情更是折腾了好长时间?,但只要?一想到王老爷的近况,钱大富就觉得身心?舒畅,饭都能多吃两碗。 可现在呢? 哎哟,气死胖子了! 只这?般,钱管家特地跑了县城一趟,打听了消息顺便挨了一通骂,次日一早就又被轰出家门了。 当天?,安家父女俩也得知了情况。 其实眼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连钱大富都不太清楚。他只大概的知道,是有人叫停了行刑,但又不是冲着忌讳来的,因为别的死刑犯还是被砍头了。但具体是谁叫了停,是延迟死刑还是改判流放三千里?,或者内里?还有别的什么情况,他就都不知道了。 安父瞪眼:“要?他有什么用??” “我家老爷说了,县太爷都被气到了,前阵子就离开县城跑去府城那?头了。反正到今个儿还没回来,要?是他回来了,就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了。” “话?说,钱胖子为啥还没出远门?” “本来是要?走的,这?不是我家老太太病了一场,好了以后听说自己被传要?办后事了,又气病了,反反复复的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好全了,老爷说正好秋收过了,他想亲自把王老爷送走后,再出门。” 然后就被耽搁了呗。 这?件事儿苦了谁呢?整个县城里?的富商们都恨不得搞死王老爷,就因为这?家伙拖拖拉拉的就是不死,搞得钱大富这?个瘟神就是不走。再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瘟神送走呢?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把瘟神送走那?就是难上加难! 最气人的是,钱大富这?个人是闲不下来的,眼瞅着出远门无望,他就把劲儿使在了县城里?。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突然就要?求钱家名下所有的铺面,将内部?的装修和装饰都统一。当然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的,但要?求是让客人一进来,就知道这?家店是他老钱家的! 钱大富这?人别的不行,搞事能力就很强,当然钞能力更强。 在他的金钱攻势下,就有画师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审美,选择迎合钱大富的审美,给他量身打造了专属装修和装饰。 画完后,钱肯定是得收的,但画师就一个要?求,希望别告诉其他人,这?单是他做的。 刚开始同行们对这?个事儿还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毕竟开商行的,人家上你?这?儿买东西,看中的肯定是东西本身,你?装饰得再好,有用?吗?当然太过于寒碜也不行,但开铺面的,大家不都是青砖铺地,柜台清一色的都是黑漆,人人都这?样啊! 钱大富不是这?样的,他秉持着自家办喜事的风格,来了个大吉大利的红色。当然,地面和柜子变化?不大,但店铺内处处见喜色,整个儿就是提前过大年的感觉。 偶有误入的人被吓到扭头就跑,跑出店铺后,又立在原地露出了迷茫不解的神色,随后又忍不住好奇的回过来,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去打量铺面里?的掌柜和伙计。 这?还不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氏殡葬铺里?摆了不少绿植,钱大富琢磨着也挺好的,愣是让人抬了盆栽绿植挨个儿店铺的放好。 好家伙,红配绿,赛狗屁! 搞了这?么一遭,愣是让钱家名下的铺子成了洛江县县城内一道闪瞎狗眼的风景线。 钱大富还没出远门呢,见识过他家店铺风采的外地客商就已经将他的名号传播出去了,都说洛江县县城内有个神奇的富商,他家店铺简直就是别具一格,关键内里?的东西还好,价廉物美,值得一去。 要?真正做到传播到外地,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洛江县附近的镇子里?,已经传遍了钱大富的事迹。 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县城里?的百姓是普遍比镇上百姓富裕,但真论?数量却是没法比的。再一个,眼下绝大多数的人其实是住在村子庄子里?的,本朝的农业人口是占了九成以上的,而这?些人里?面,哪怕穷人占了绝大多数,只有极少数是兜里?有钱的,但架不住人口基数多呢! 一传十十传百,又恰逢农忙结束,不少有闲钱的人都慕名而来,想看看传说中的风格奇特的店铺。 但人嘛,不都是这?样的? 来都来了…… 别看钱大富的审美有问题,但他赚钱的眼光却是极佳的。只要?买过一次东西,十有八.九都会成为回头客。 唯一不太完美的是,来钱家店铺的人看起来都比较土,但只要?客人花钱买东西,你?管他是土气还是洋气,那?是你?甲方爸爸! 在王家人延期死刑的消息传来的半个月后,钱大富又高兴起来了。 赚钱了嘛,甭管有啥不开心?的事情,只要?钱赚得多,还有啥不开心?的? 更让他高兴的是,县太爷回来了。 钱大富先前已经从钱管家口中得知,安家父女俩很关心?王家人死不死以及啥时候才能死这?个问题,再加上他自己也盼着呢,因此都不用?人催,一听说县太爷回来了,就着急忙慌的赶去了县城。 美其名曰,关心?一下多年的同行王老爷。 县太爷自打从府城回来后,就通身的低气压,但他还是抽空见了钱大富,不等对方发问,就直截了当的道:“王家人暂时还不能死,又有别的案子发生了。” “哪家的孩子被拐了?但这?事儿也不对呢,王家人是拍花子,跟拍花子都是王家人还是有区别的。兴许是别人干的呢?”钱大富心?说又不是连环杀人案,抓了人又发生案子了,还能说是冤假错案。像王家这?种案子,谁说只有他们能拐卖孩子? “王家人承认了贩卖孩童、拿童男童女活祭、配阴婚……等多项罪名。”县太爷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但他们始终否认将十来岁女孩卖到秦楼楚馆这?个事儿,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钱大富愣住了。 虽说整个案子他都有关注,但非要?让他说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还是太为难钱胖子了。他依稀记得,王家人干的坏事可多了,拐卖孩子只是其中一项,最令人发指的就是活祭了。 至于配阴婚这?个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配阴婚又是个什么情况?这?是个大罪吗?”犹豫了一下,钱大富问道。 县太爷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配阴婚本身无罪,只要?你?情我愿即可,就像阳间?男婚女嫁一样,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成事儿。” “那?为什么……” “因为成亲必须合八字!”县太爷突然就暴怒了,可惜手?边没有惊堂木,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发挥,只能咬牙切齿的道,“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正好一男一女都是未婚的,还正好前后脚都死了,外加八字也合上了,你?说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钱大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居然敢杀人?” “畜生!一窝的畜生!”能逼着县太爷这?个读书人爆粗口,不得不说,王家人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之前一直跟你?混的那?个地痞混混呢?让他进牢里?去,喂畜生吃一些他们该吃的东西!” “……好的大人,遵命大人。”钱大富不敢继续问下去了,他觉得县太爷已经被气到失去理智了。 “但他们一直否认曾拐卖少女去秦楼楚馆!”县太爷非常生气,他怎么也想不通,其他罪名都认了,独独这?个罪名对方不认。 其实,按照之前的供词,光是活祭一事,就足以判处斩立决了。加上其他的罪名,给众多百姓家里?带来的伤害,还有对官府和朝廷的名誉损伤等等,判个腰斩或者车裂那?是妥妥的。 问题就在于,上面有人抓着这?个不放,非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假如说,王家人只是故意隐瞒其中一项罪行,那?么在事情查明之后,还是可以把他们送走的,仅仅是时间?早晚而已。但退一步说,万一呢?万一真不是他们干的,到底是谁在做这?些事儿?那?些失踪的女孩们究竟去了哪里?? 钱大富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是配阴婚没成功,又偷偷的把人干掉了?尸首多好处理呢,王家在煤山上有煤矿,往坑里?一丢,谁知道呢?” 县太爷看了他一眼:“他们承认因配阴婚经手?的少年少女足有二百七十四人。” “淦!”钱大富人都傻了。 不过说真的,杀了二百多人,跟再多杀一些人,在法律上的判决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这?些人之中,部?分是被过世后被家人卖掉了尸身,部?分是被王家派人盗墓后转手?卖掉的。真正算好八字后,才去拐走杀害的,有一百九十五人。”县太爷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王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活着吧?挺好的,我让人带着他们,挨家挨户的给逝者磕头去!” 死刑是必须由?上面同意才能执行的,但其他刑罚不是。 在一个县里?,县太爷真的是天?。 “养不教父之过,这?话?确实不错。但两位老人好像已经病了挺久的,估计撑不住。倒是那?些小的,就是先前自愿卖身为奴的,可以利用?起来。”钱大富帮着出主?意,“正好,买下这?些人的主?家我多半都认识,我帮大人您牵线搭桥,让那?些人挨家挨户的去磕头认罪?” “行,交给你?了。” 片刻后,钱大富顶着一脑门子的汗,离开了县衙。 他还有的忙活呢,既要?去找棒槌帮着县太爷出口恶气,又要?联络那?些恨不得他立马滚蛋的同行们要?人,最重要?的是,还得去昌平镇跟安大师汇报情况。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5节 不过话?说回来,这?回还真就不是钱大富突然发了善心?,而是王老爷的父母真就快不行了。本身年事已高,还碰上家中遭了大难,加上之前王老太爷还被打了板子,王老太太则一直贴身伺候屎尿,过了这?几个月,两人感觉都快撑不下去了,真的不可能挨家挨户的磕头赔罪了。 但没关系,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人可以啊!先前还帮着丢了孩子的人家割麦子,眼下更简单了,不就是磕头吗?总比砍头强。 事儿是多,可也不用?钱大富亲自跑。因此,他第二天?一早就坐着马车赶往了昌平镇,至于旁的事情,早就吩咐安排下去了。 就这?样,在上次的喜酒之后,安卉又见到了她那?日渐发福的哥。 不过还没等安卉开口,钱管家带着满脸的感动先一步扑了上去:“老爷!老爷啊!” “我还没死呢!”钱大富嫌弃的伸手?把他拉拔到边上去,凑到安卉跟前,陪着笑脸道,“妹子啊,咱爹在家吗?我这?儿有个不是很好的消息,你?看……” 第067章 不是很好的消息? 那不就是坏消息的委婉说?辞? 联想到之?前钱管家从县城那边打听到的消息, 安卉心?下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等安父回来后, 钱大富把事情大概的一说?, 安家父女俩的脸色都不好了。 王家人?暂时被保住了啊! 虽说?没有明确的说?要改判或者别的什么情况,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们?暂时死不了了。至于县太爷一怒之?下让王家其他子嗣挨家挨户的磕头赔礼道歉…… 不好意思, 安家父女俩谁也不在乎这个! 单单配阴婚这事儿里头,就有将近二百条的人?命,更别提童男童女活祭,以及贩卖孩童的过程中的伤亡情况。 这么多条人?命,磕个头就了结了?咋地?, 你家的头这么金贵啊? “以命抵命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结果他们?现在还不用死了?”安卉怎么也想不通,像这样的恶性事件, 凭什么不能判死刑?这跟她?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支持废死的老外有啥区别? 钱大富也是摇头叹气:“县太爷这人?吧,他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但县太爷也有上峰, 上头下了死令,估计他也没辙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安卉还是明白的。 但明白归明白,并不妨碍她?生气。 倒是安父,在一时的气愤过后, 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瞅了瞅外头的天色, 安父招呼钱大富出门:“找个饭馆子,咱俩边吃边说?。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事情, 从头到尾说?一遍。我总感?觉吧,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俩说?着话就出门了, 钱管家犹豫了一下,也很快跟了上去?。 安卉气鼓鼓的瞪眼,虽然?她?确实没胆子看行刑现场,但她?还是期待着拍花子被酷刑送走。什么人?权啊自由啊,牲口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有时候,转机来得就是那么快。 连已经感?觉到这事儿有些怪异的安父都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冤枉了王家人?。 也不能完全说?是冤枉,因为?王家人?确实做了很多坏事,手上也沾了不少的人?命。但关?于妙龄少女被拐卖至秦楼楚馆这个事儿…… 它真不是王家人?干的! 为?什么承认了那么多的罪名,却独独不承认那个?因为?他们?确实没干过啊!没干过,怎么承认?横竖就算承认了也不能减轻罪名,王老爷说?什么都不愿意给别人?背黑锅。 “县太爷!县令大人?!如果我真的干过这种事儿,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没干过啊!没啊!” “一样都是干了缺德事儿,我把全家都搭上了,凭啥跟我差不多的人?就能逃脱罪责?我不服!大人?,您去?查吧,真的不是我,真的还有另外一伙人?!” “我不服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拍花子都死绝!我逃不过了,别人?也别想活!” 就算是铁脑壳的县太爷,最终还是被说?服了。但想要承认这个事儿却很难,这意味着洛江县境内,可能不止一伙人?干坏事,还存在另一伙人?躲在阴暗处,偷偷的干着坏事,一直未曾被人?发?现。 “查!” 县太爷松口了,但他选择丑话说?在前头。 他满脸寒霜的盯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王老爷,语带警告的道:“你最好这次没欺骗本官。不然?,到时候你们?父子腿一蹬就死了,王家其他人?别想好过!真以为?卖身为?奴就一笔勾销了?你信不信本官一声令下,就有人?把他们?的卖身契拱手送上?” 身为?一县的父母官,若真的想要针对某个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甚至他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动手,随便放两句话出去?,就有人?争着抢着为?他办事。 王老爷心?知这话绝不是简单的威胁,但事到如今,自家越惨他越不能接受同行苟活。 凭什么呢? 都是在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如今得到了报应,别人?却好端端的活着?他不服! 有了王老爷的配合,县太爷重新开始派人?调查所有的案卷。而王老爷也有办法说?服儿子以及其他亲眷、手下,认真的回忆哪些案子是他们?干的,哪些不是。 没两天,县城里就又掀起了风波,很快就有一些人?陆续被抓。 其实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完美犯罪,更多的是官衙门不重视,或者受害者的家属不在意,再不然?就是各种机缘巧合碰到了一起。比如说?,之?前发?生在昌平镇的姜庚子被拐一事,若不是孩子平安回来,并且说?出了事情真相,这个屎盆子不也会?扣在王老爷头上吗? 洛江县的很多案子,都是草草结案,还有一些则压根就是无人?报案。 但在县太爷的推动下,那些陈年旧案都被翻找了出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钱大富又立功了。 他这次立功立得连自己都一头雾水,却是因为?他先前在一些小镇上建造了学堂,又聘请了先生给孩子们?免费上启蒙课,孩子父母亲人?都感?激他。听闻县太爷在查案,普通百姓是属于就算心?里都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你要我去?县衙门说?清楚,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如果不是去?县衙,而是跑去?跟学堂的负责人?嘀咕两句,他们?还是愿意的。 就这样,连安堂叔都接到了好几条密报,说?是某某村子的某某人?家,在多少年以前丢过一个十?来岁的大闺女。还有年轻守寡的小媳妇儿,明明跟婆家人?住在一起,仅仅只是去?菜地?里割两颗大白菜,人?就不见了。再有什么开春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一起去?山上挖笋割野菜,几个人?都失踪了…… 安堂叔不敢耽搁的跑去?县城找了钱大富。 而他有着类似举动的还有好几个人?。 等消息都送到县太爷手里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可以从街坊邻里亲朋好友处下手。 那些丢了女孩子的人?家不是嫌丢人?吗?那行,就让街坊来举报。这年头的街坊走得近,谁家曾经丢过孩子,那是再清楚不过的。怕见官也没关?系,全县境内任何一家钱氏商行,都可以接待,只需要假装来买东西?,偷偷的将事情告诉掌柜就行。 至于好处,当然?不能直接给,不然?铁定有人?胡编乱造来骗东西?。 于是,钱大富就把这事儿揽了下来,表示好处由他来出。 回头他就教了掌柜的,只要有人?举报,就告诉对方,家里的孩子想要念书全部免费,将来只要能读,哪怕是去?府城参加乡试、去?京城参加会?试,所有一切的路费,他钱大富全包了! 这么一来,基本上就可以看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瞎举报的。 毕竟谎话是很容易被戳破的,不敢接受好处的,也就没必要上报了。 而查到了丢过女孩子的确切人?家后,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这年头啊,寻常老百姓都怕官,坏处是有什么事情他们?都内部解决了,好处是一旦官府真的介入了,他们?是不敢隐瞒的。 因为?是大规模的排查,消息不免会?走漏。 到了八月里,中秋佳节还没到,先闹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凑巧的是,人?家还来找安父求救了。 “我只负责埋人?,不负责救人?。”安父一听说?是救命的大事,赶紧先把服务宗旨说?清楚。 他啊,就是个风水先生,真不会?悬壶济世。 对方姓阎,在本地?属于小众姓氏,一开口就表示祖上是几十?年前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虽说?经过了这些年的努力,也算是面前在本地?扎了根,但跟那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洛江县的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好在,他们?虽是逃难过来的,但原先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人?,逃难时也带了足够的金银细软。因此,到了洛江县境内后,过得日子并不算差。再一个,他们?还是知道低调行事的,慢慢的也算是融入了进来。 总得来说?,属于虽不富贵但好歹有些家底的小富之?家。 这也很正常,真正的穷苦人?家是不会?来找安父的,他们?出不起那个钱。 听安父说?他只埋人?不救人?后,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好在,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苦笑?的摇摇头,改口道:“就是请大师去?埋人?的,我老娘,今年七十?有八,从前年就开始病了,一直撑着,就想看着曾孙子出生。就上个月,我大儿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我老娘那口气就散了,请了大夫也抓了药,但还是不成。大夫说?,左右不过是这几天了,让可以准备后事了。” 安父听到这里,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衣着打扮,差不多就决定接下这个单子了。 肥羊上门,干嘛不宰? “阎老爷既然?找到我这儿,自然?该是听说?过一些事儿吧?您直说?,想求的是什么?最好这个同样也是您家老太太的遗愿,起码不能是她?反对的事情,也不能是杀人?放火的事情。” “大师尽管放心?,我所求的正是我母亲一直盼望的事情。” 阎老爷长叹一口气,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我家大女儿。她?呀,在五年前被歹人?拐走了。就在上元节那天,她?带着妹妹出去?看花灯,结果一辆马车驶来,从上头跳下来两个壮硕的男子,直接就将她?抢走了。” 安父目瞪口呆,在一旁的安卉更是立马想起了最近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接口道:“那你报官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能报官呢?”阎老爷眉头紧锁,“我倒是私底下托了别人?帮着找,但都没啥消息。” “等等,你说?当时令嫒是被两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掳走的?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有人?看见了吗?”安父发?现了问题所在,“你说?你大女儿是带着妹妹出去?看花灯的,她?妹妹呢?” “我小女儿当时才八岁,就是她?看到了这一切,回来告诉了我。”阎老爷继续摇头叹气,又详细的说?了当时的情况。 等于说?,事情发?生时,是有目击证人?的,也就是阎老爷的小女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歹人?竟是直接冲着阎家大女儿去?的,目标明确动作?迅速,之?后更是飞快的逃离现场。等阎家小女儿回过神来时,姐姐和那辆马车都已经不见了。 于是,她?大哭着跑回家告诉了父母。 只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就算能把事情讲清楚,仅凭这么短短的接触,也不可能准确的描述出歹人?的长相。她?甚至只知道马车是往大路那边去?的,之?后究竟去?了哪儿都不清楚。 找也找了,查也查了,但阎家却是将此事瞒着的,一面托人?寻找一面对外宣称大女儿因为?冬日里跑出去?玩着凉病倒了。等两个月后都没消息后,阎家就对外宣称,大女儿因为?病重,不治身亡了。 阎家虽不是富贵人?家,但也不是那种需要跟别人?家共用院子的人?。因此,最初还真没什么街坊邻里来举报他们?,只因大家也不清楚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街坊邻里不清楚,不代表亲朋好友也不知道。 阎老爷并非独子,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弟弟威胁他,假如不能将家业分他一半,就会?上官衙门举报这事儿。但阎家的家产已经分过一次了,是在阎老爷父亲过世之?时,就曾将家产一分为?三,其中三分之?二归了阎老爷,因为?他是长子,他还要赡养老母亲以及照顾当时尚未及笄的小妹子,妹子的嫁妆也要从家产里面出。另外的三分之?一则归了他弟弟。 因此,如今的家业里,尽管大半确实是继承而来的,但也有小半是阎老爷这些年自己赚的。更何况,已经分过一次家了,凭什么再分一次? 安父很是困惑:“但这个威胁不成立吧?隐瞒下令嫒的真正去?处,确实是你的错。可县太爷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惩罚你的。” 县太爷只是铁脑壳,又不是没脑子! 本来很多案子就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哪怕事发?了,最多也就是被教训几句,再就是让配合调查,别的惩罚是不会?有的。尤其本朝是允许人?口买卖的,之?前查到某些孩子压根就不是被王家人?拐卖的,而是被自己的父母转手卖掉的。连那些人?都没被惩罚,阎老爷这种行为?,压根就不算什么。 但阎老爷却依旧是苦笑?连连:“我刚有了大孙子,将来我还会?有其他的孙子孙女。我小女儿今年十?三岁了,家里正在给她?相看亲事……这事儿一出,我们?家还要不要名声了?” 安父沉默了,半晌才道:“所以你的诉求是保住家里的名声?” “差不多吧。” 阎老爷的目光落在了满脸忿忿不平的安卉面上,叹道:“要有的选择,我当然?希望我大女儿平安归来。可她?都被拐走五年了,音讯全无,搞不好她?早就没了。就算她?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也嫁了人?生了孩子。我觉得没必要再打扰她?的生活了,是这个道理吧?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就希望家里剩下的人?平安健康,还有我们?阎家的名声……” “人?心?都是肉长的,安大师你也是当爹的,你也有个闺女。要是能两全其美,我也乐意啊!可如今,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总得考虑活着的人?吧?我也不乐意看到这些,只能盼着我那大女儿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到这种事儿了。” 连阎老爷自己都没发?现,尽管口口声声盼着大女儿好,但事实上他却已经把那个可怜的姑娘当成了死人?。 死人?确实不如活人?来得重要,但被拐真的不代表就一定死了啊! 连安卉都听说?了,王家人?才是丧心?病狂,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在少数,但另外一伙人?的主要目的是将妙龄少女卖到秦楼楚馆。不管是图卖身钱,还是那些人?本身就在为?秦楼楚馆办事,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要对方的性命。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6节 活着,才能卖钱。 活着,才能赚钱。 安卉偷偷的给她?爹使眼色,安父则老神在在的道:“阎老爷想知道令嫒的近况吗?把她?的生辰八字给我,再给我几样她?曾经用过的物件,我就能告诉你,她?究竟是死是活。” 阎老爷当场就愣住了,一改之?前侃侃而谈的状态,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有她?的生辰八字,但她?的东西?应该都没了。” “没了?丢了还是烧了?” “烧、烧了吧。主要是怕老太太睹物思人?,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估摸着人?肯定不在了。”阎老爷慢慢的恢复了镇定,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尴尬的道,“我也是希望她?好好活着,不过那也不太可能,对吧?” 安父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她?的房间呢?以前住过的房间,可以领我去?看看吗?” “没了,都收拾掉了。”阎老爷这次回答得飞快,“是这样的,我可以出一百两银子,请大师为?我母亲主持出殡落葬的事情。另外我看您家铺子里也有售卖香烛纸钱的,这些我都可以在您这儿买。还有,不管事情成不成,这一百两银子都不用退还。要是事情成了,我一定给安大师您再封个大红包!” 说?完这一番话后,阎老爷露出了成竹在胸的表情,显然?认为?这事儿肯定没问题了。 安父认真的看了他几眼,随后的回答也确实符合他的心?意:“待老太太咽气后,你派马车来接我吧。” “成!就这么说?定了!我先付您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来接您的当日付清。”阎老爷痛快的掏了银票,意气风发?的转身走了。 收了钱的安父一回头就看到自家闺女正在冲他翻大白眼子。 “咋?觉得我不该接这买卖?小卉,我跟你说?,好人?可怜人?的钱才不该收,就算收了也心?虚。像钱胖子、唐公子,还有今个儿这位阎老爷,该收钱就一定要收,绝不手软。” 安卉又翻了个大白眼:“五年诶,才五年诶!这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闺女?我看他巴不得他闺女赶紧死。” “还有一点我没说?。”安父高?声喊来钱管家,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让他立马往县城里跑一趟,把这事儿告诉钱大富,让那死胖子传话给县太爷。 等钱管家耷拉着脑袋认命的出门雇马车后,安卉立马冲着安父竖起大拇指:“对!让县太爷去?找人?,他能把县城翻个底朝天!” “那可不,我是收了钱接了单,到时候也会?把老太太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好好的帮他们?家求个庇佑。但我没答应帮他保密啊!这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儿!” 安父得意洋洋,尤其阎老太太人?还在呢,求庇佑那是必须等人?咽气并且入土为?安,还要立碑之?后才能开始的。 不然?,安卉怎么会?老喜欢管她?爹叫做垒坟头的?如今连个坟头都没有,求个屁的庇佑啊! 而等阎老太太真的没了,估摸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铁脑壳的县太爷都知道了! 举报犯罪,人?人?有责。 安父深以为?,自己这个行为?就叫做收钱办了事儿,还买一赠一多送一个事儿! 这么合算的买卖,阎老爷您就偷着乐吧! 第068章 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就是, 安父生?平头一次被人退单了。 随着?县太爷派出衙役前往阎府询问五年前的事情,阎老爷瞬间就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毕竟, 知道这事儿的人本来就不多, 自家人肯定不会对?外泄露的,他弟弟倒是有这个可能,但说?白了, 图钱的人在钱没有到手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主动把自己的钱袋子弄丢呢? 再联想到前不久刚去?过昌平镇的安氏殡葬铺…… 破案了。 阎老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衙役,但其实?就算人走了,事情也已经?捂不住了。谁让当初被拐的人那么多, 但真正?有目击证人的却很少呢?突然出现的新被害人, 自然会引起县太爷的高度重视。估摸着?,这一茬走了之后, 回头还得有一茬。 等?冷静下来后,阎老爷越寻思?越不对?, 一怒之下直接冲到了安氏殡葬铺要求退单。 退就退呗,不就是定金全额返还吗? 已经?膨胀了的安父才不在乎,以至于阎老爷愈发的忿忿不平。其实?他还想索要赔偿,但安父一句话击溃了他的内心。 “我?观你面相,你该是儿女双全且平安康健的, 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惨的事情。所以我?猜, 你的大女儿十有八.九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一听这话,阎老爷瞬间大惊失色。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等?人都走得没影了, 安卉才一脸困惑的问道:“爹你还会看面相?” “会啊,咋不会呢?我?以前不还看出过田大娘印堂发黑吗?”安父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但……小概率事件怪我?啊?” 安卉懂了,她爹又开始忽悠人了。 更确切的说?,这大概算是吓唬人吧? 阎老爷回去?以后是个什么情况,安卉是不清楚的,但很快,县城里就先传来了消息,却是根据阎家大姑娘被拐一事,查到了些许线索。 这要是搁在安家父女俩上辈子,警方办案那是肯定会保密的。但这年头还真就没这个概念,都不需要特别打听,衙门甚至会主动放出去?消息,让老百姓们配合提供线索。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已经?发生?好多年了,被拐的人如今都不知道去?了何处,自然不存在打草惊蛇的情况了。 又几?天后,不止阎家,还有另外几?户隐瞒不报的人家也被查到了。 据说?,县太爷大怒,责令那几?家的族长前来县衙门听训,虽无实?质上的惩罚,但一般的族长都是年长之人,在族中威望极高。像这样的人,莫名其妙的被县太爷喊过来挨了一通责骂,他们倒是真不敢对?县太爷说?什么,可等?回家之后呢? 县太爷这一手也是玩得妙啊! 谁知,七八日?后,又一则惊人的消息传来。 “听说?了吗?阎家那位大小姐根本就不是被拐走的,人家是跟着?情郎走的!私奔了啊!” “怪不得阎家一直瞒着?,怕不是早就知道了吧?” “肯定啊!就他家有人看到了,别家姑娘被拐走都是悄无声息的,只有阎家!小闺女亲眼看着?大闺女被歹人掳走!” “对?对?,那小闺女还是个小孩子吧?我?要是歹人,都打算掳人了,干嘛不一气都掳走呢?独独留个小的?” “也不算小了,听说?今年都十三岁了,五年前啊,那也能把事儿说?清楚了。你想想,这歹人得有多傻,才会只掳走大的放过小的,特地让那个小的回家告诉家里人姐姐被掳走了?那万一她记得住他们的相貌呢?” “私奔啊……啧啧,阎家完蛋了吧?” 很多时候,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是极强的,甚至比刀剑更胜一筹。 偏多数人都对?这类事情更感兴趣,甚至超过了对?拍花子的关注。 其实?这也没办法,拍花子的事情拖得太长了,况且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上头打算做什么,单看县太爷之前的判决,都打算把人处死了,从?犯都判了刑,连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犯罪的王家亲眷们都被发卖了。这在并非受害家庭的普通老百姓看来,已经?够了。 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这档口,阎家大姑娘跟人私奔一事,自然一下子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 你要聊这个,大家可都不困了。 安父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内情。再仔细回忆一番,他终于明白了阎老爷当时那纠结的反应了。 确实?,阎家大姑娘十有八.九是活着?的,这一点阎老爷非常清楚,甚至可能阎家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在事发的当时,他们并未报案,甚至都不曾大范围的寻找,而是扯了个借口把事儿隐瞒下来了。之后,干脆利索的对?外宣称大姑娘因病没了,还故意收拾了她原本的房间,烧掉了她所有的东西…… 初看阎家人的行为?,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人还没确定生?死,怎么就这般绝情呢?家族的名声和面子真的比女儿的性命来得更为?重要吗? 但在了解到内情后,就不难理解阎家人的想法了。 阎家大姑娘跟人私奔了啊! 如果说?,被拐走是令人同情的,那跟人私奔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反正?搁在这个年代,私奔是属于绝对?不可能被原谅的行为?。 安父傻了,安卉也跟着?傻了。 父女俩面面相觑好半晌,仿佛在玩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半晌后,安卉先忍不住开了口:“好家伙,我?们冤枉阎老爷了!” “好家伙,我?瞎忽悠人居然又忽悠对?了!”安父更震惊,他根本就不会看面相,无论是之前忽悠田大娘说?她印堂发黑,还是这次说?阎老爷应该不会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情况,全都蒙对?了。 这运气,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那你还要不要把单子接回来?”安卉问。 安父陷入了思?考之中,现在的问题是,阎老爷是想要保住家里的名声和颜面,但事情已经?传开了,这还能保住吗?再一个,他也不知道阎家住哪儿,更不知道阎老太太是否还健在。 所以…… “算了吧,求庇佑也得讲究一个基本法,都已经?这样了,老太太也没辙儿呢。”安父选择躺平。 他倒是躺平了,但阎老爷没有啊! 话说?阎老爷一气之下退了单,却在临走前听到安父说?了这么一番话,虽然安父本人是用不太可能的语气说?的,但听在阎老爷耳中,加上他隐瞒的那些事情,几?乎是笃定了女儿还在人世。 回到家后,面对?家人的询问,阎老爷犹豫再三,还是道出了情况。 阎太太当时就抱着?小女儿哭了起来:“我?怎么那么命苦啊!这下怎么办?万一真的查出来当年的事情……” 已经?十三岁的阎家小女儿也是一脸的悲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五年前,八岁的她确实?是亲眼目睹了姐姐的离开,但并不是被歹人掳走,而是自愿上了马车。马车上也根本就没有好几?个人,只有一个车夫,驾着?一辆小小的青布马车。 她看着?姐姐在车夫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上了马车。 她问姐姐,你还回来吗? 姐姐没说?话,只是摆手让她赶紧回家。 后来,马车就走了,在她的注视下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也是直到那会儿,她才跑回家告诉父母这个事儿。大惊失色的父母顾不得责骂她,赶紧分头去?找人,但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你当时就不该让她走!”阎老爷比妻女更绝望,就仿佛阎家的名声和颜面已经?彻底毁了。 可他这话一出,却惹来了阎太太的愤怒。 “你骂孩子干嘛?她当时才八岁,她知道什么?她姐姐出门前也没跟她说?过这些,只说?带她出去?看花灯。再说?当时马车都已经?来了,她姐姐都上了马车了,她不让走?这事儿是她不让就不让的吗?万一她哭闹起来,人家也把她带走了,怎么办?” 阎老爷头疼极了,但事实?上令他更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县衙门介入了。 铁脑壳的县太爷别的不行,断案的能力还是有的。 很快,关于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明了了,基本上可以排除阎家大姑娘是被人拐走这个情况了。 虽说?隐瞒不报是事实?,但这事儿也确实?够不上犯罪,加上阎家本身就是外来户,阎老爷就是阎氏一族的族长。在被县太爷教训了几?句后,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只是如此一来,阎老爷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依旧发生?了。 阎家名声扫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并未惊扰到已经?病重了的阎老太太。这个可怜的老太太病得很重,基本上都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偶尔有清醒的时光,但家里人和伺候的丫鬟都不敢告诉她外头的事儿。 可就算这样,大夫来看过后,仍然表示老太太时日?无多,说?不好哪天就撒手人寰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7节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中秋佳节代表的是阖家团圆,这一点放在这个年代也是一样的。讲究一些的,会在家里办个赏月宴,普通人家则是全家老小坐在一起吃月饼闲话家常。 比起热热闹闹划龙舟吃粽子的端午节,中秋节跟热闹扯不上关系,更多的则是一种平静的幸福。 跟最亲近的家里人待在一起,哪怕没有山珍海味,那也是一种温馨幸福。 就是吧,安卉看着?眼前摞起来比自己人还要高的月饼盒子,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我?哥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继送百八十斤的粽子之后,今年的钱大胖把送礼玩出了全新的花样和……高度。 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花样自是不用说?了,月饼的品种本来就多,要是算上里头的馅料品种,弄出几?十种不重样的都不难。 至于高度嘛,那当然是月饼摞在一起,比今年窜了个儿的安卉还要高出一个头。 对?了,像这样的一共有五大摞。 这还能不是有大病? 听到自家闺女这么说?,安父刚准备要点头附和,就见对?面杂货铺的姜三娘进来了。 姜三娘是端着?盘子过来的,边走边道:“小卉!我?奶做了酥皮月饼,让我?拿给你……你家打算改行开月饼铺子?” 安卉一脸沉痛的摇头:“三娘你要吃吗?我?给你几?盒。” 于是,姜三娘端着?一盘月饼来,却是提着?两盒月饼走的。 就算这样,家里的月饼还有很多,多到哪怕安家父女俩顿顿吃这个,都能从?中秋节吃到除夕夜了。 他俩当然不会这么折腾自己,除了给钱管家留下了足够吃一个月的月饼外,其他的都被送人了。安堂叔那边有,连带南街那边的老街坊们,也是一家一盒,总算把月饼分掉了。 而钱管家,看着?新主家这般体贴的给自己留了那么多老主家送的月饼礼盒,内心十分感动,具体表现为?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太感人了。 主家们的脑子都不正?常! 昌平镇乃至整个洛江县,都过了一个平静的中秋节。甚至连人在牢房里的王家人,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吃一口月饼。 王老爷吃着?月饼盼着?案子不要这么快了结,很明显,上头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彻查拐卖少女一事。即便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那他的命也是暂时的,等?案件清晰明了,无论他的话是否真实?,等?待他和儿子们的,都是死刑。 甚至是死无全尸。 一方面,王老爷希望案子慢点儿破,另一方面,想着?自己全家都那么惨了,可干了类似事情的同行却逍遥法外,他又无比憋屈。 于是,他一面咬着?月饼,一面咬牙切齿的希望那位同行不得好死。 …… 几?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府城传来。 就在中秋佳节的当日?,府城最奢华的秦楼楚馆里,发生?了一桩惨绝人寰的案件。 一名“客人”被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剥皮剔骨削肉挖心,几?人喝着?小酒赏着?明月聊着?人生?。等?外头的人发现不对?进去?时,几?人都已经?服下了毒酒…… 中秋之夜的惨案,震惊了府城上下。 尤其那个地方,是属于府城最繁华兴旺的大街上。跟洛江县这种小县城不同,府城那边即便是夜晚也是很热闹的,像秦楼楚馆这些特殊的地方,即便是深夜里,也是热闹非凡的。 当发现不对?,敲门询问又无人应答时,外头的人直接踹了门。 此时,里面俨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血水、血肉,以及一副已经?惨不忍睹根本就分辨不出生?前模样的尸体……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挂着?血肉的骸骨。 进来的人当场大叫一声,直接就被吓到瘫软在地。 这厢的惨叫声自是惊动了其他人,而闻讯赶来的其他人又发出阵阵惨叫声。 明明是中秋之夜,秦楼楚馆这一条街上,今晚比其他寻常日?子可要热闹太多了,客人们也比往日?要多,各种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活动也都齐齐上阵了。 结果…… 最惨的是,有人刚好在紧要关头,却听到了好多人齐声尖叫,甚至都不是尖叫了,而是一种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这已经?不是吓傻了,这就是奔着?阎王殿去?的。 哪怕只是听转述,县太爷也傻了。 是的,这次的消息并不是通过流言蜚语传过来的,而是府城衙门特地派遣了差人,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洛江县的县太爷。 县太爷初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儿要特地通知他,毕竟他仅仅是洛江县的父母官,按理说?他是完全没资格过问发生?在府城里的案件。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则,惨死的那位“客人”就是洛江县的本地人。 二则,制造惨案的几?个女子全都是洛江县人士,并且都是因不明原因在本地失踪,后又在府城出现的。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几?个喝下了毒酒的女子中,有一人被救活了。从?她的供诉中,基本上可以窥见整起案件的全貌了。 …… 府城发生?了血案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外界蔓延开来。 洛江县这边,因为?有官方的消息在,县太爷确实?是头一个知晓的。但之后,事态就不受控了,甚至有越来越夸大的趋势。 明明是剥皮剔骨削肉挖心,结果传到后面,愣是变成了女子将客人的肉切下来煮熟了吃。甚至还有人用仿佛亲眼看到的口吻,说?哪里是煮熟了吃,分明就是生?吃的。 再联系到之前有传言说?王老爷一家都是千年老妖,当下就有人将此事联系到了一块儿去?,非说?犯下血案的女子都是王家人,还有板有眼的表示,那就是王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女。 说?私生?女都不夸张了,还有人跑去?找了小痞子棒槌,问他媳妇儿还在吗?是不是早就跑去?府城了?生?吃人肉的是他媳妇儿吗? 棒槌目瞪口呆,费了点儿时间了解了大概情况后,立马跑去?找了钱家的人。 他当然没能耐直接面见钱大富,事实?上这跟能耐不能耐的也没啥关系,因为?钱大富早在给安父送完中秋节礼后,就麻溜儿的出远门发大财遭大难去?了,人家压根就不在洛江县了。 但没关系,钱家的几?个得力管事都在,钱管家的大儿子也在,反正?会有人愿意见棒槌的。 别看棒槌是个市井小混混,但他的消息来源却是县太爷所不曾拥有的。就是吧,消息是有的,还非常之多,但跟准确性却是成反比的。 万幸的是,尽管流言蜚语满天飞,但幸好并未造成大面积的惶恐不安。 一来是因为?洛江县的繁华程度是远远不如府城的,县里也有那种地方,但并不多,更没有到行成整条街都是秦楼楚馆这种盛况。 二来则是多数人都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没啥关系。这不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人砍了,而是有特定的地点,这就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是不会摊上这种事儿的。而跟自己无关的瓜,吃起来才香。 老百姓们纷纷猜测,那位“客人”究竟干了什么事儿,才会遭遇到如此惨烈的报复。 就连完全没有经?验的普通百姓都看出来了,这次惨案绝对?是蓄谋已久,而非一时冲动。 人在昌平镇安氏殡葬铺里的安卉,自然也知晓了这些事儿,她脑洞大开的猜测了好几?个可能性,还偷偷的跟姜三娘分享。 之所以要偷偷的,是因为?这案子发生?地比较特殊,姜奶奶要是知道她孙女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那是绝对?会骂人的。但这么一来,姜三娘更是忍不住好奇心,所以她特地跑到殡葬铺里,跟安卉小声的咬耳朵。 俩小伙伴正?超小声的分享着?各自的猜测,这时有人进来了。 “安大师在吗?我?家老太太没了,想请他去?看看坟头。” 安卉一抬头,顿时惊讶了:“阎、阎老爷?” 第069章 阎老爷这日子过得苦啊! 这段时间, 他真就像是泡在黄连水里?一般,麻烦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老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先是家中老太太病重, 再是五年前大闺女跟人私奔一事被曝光了,紧接着小闺女已经说定了的?亲事被退婚了,他媳妇儿又?气又?急直接病倒了。 就在昨个儿, 阎老太太两腿一蹬,没了。 虽说老太太的?过世对阎家人来说并不算什么意外,灵堂等一切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但等到人真的?没了,阎老爷却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味儿。最终,还?是没绷住, 硬着头皮来到了昌平镇。 见?到安卉一脸惊讶的?看向自?己, 阎老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叹气道:“我家老太太昨个儿没了, 我想着……哎,前阵子的?事情是我不对, 不该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迁怒到安大师身上,我知道错了,就想问问……安大师方?便吗?” 安卉心说她爹好像没啥方?便不方?便的?,钱到位了就方?便,钱没到位就不方?便呗。 不过, 考虑到老爹也?是要?面子的?, 安卉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您是退单重来的?,我也?不知道我爹会不会再接单。” 阎老爷更尴尬了:“我知道错了,还?请大小姐帮我说说好话, 我是真心诚意来请安大师出山的?。” 真心诚意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呢? 安卉倒也?没把?话说死,只是建议阎老爷可以再等等, 瞅着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安父也?该回家干饭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安父就回来了。 “哟,这不是阎老爷吗?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比起安卉,安父就要?缺德多了,他一看到阎老爷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说接不接单,只随口跟人瞎聊,直到阎老爷自?个儿绷不住了,主动提到出高价请安父出山。 二百两银子的?出手?费,这个是不管成不成都不用退的?。而一旦求庇佑成功了,还?有?三百两银子可以收入腰包。 至于阎老爷所?求的?庇佑,则从保住阎家名声,改成了护住他的?小儿子不被此次事情所?影响。 相当于从庇佑全家,改成了庇佑阎家小少爷一人。 庇佑的?难度明显下降,佣金却是翻倍增加,再考虑到已故的?阎老太太是阎家小少爷的?亲祖母,人又?才刚刚过世,这个庇佑基本上算是很稳的?。 安父没再拿乔,直接答应了下来。 当天,他就跟着阎老爷离开?了昌平镇,赶去给阎老太太办后事。 前头的?准备工作相当顺利,事实上安父也?没怎么插手?。一直到出殡落葬,什么问题都没有?,直至安父开?始祈求庇佑。 让一个老太太庇佑她唯一的?孙子,这有?什么难的??完全没有?难度,对吧?甚至安父觉得,阎家小少爷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都会很小很小,然而…… 没求成功。 安父当场愣住,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信邪的?再度启用金手?指,带着无比虔诚的?态度,重新祈求逝者的?庇佑。 结果还?是没成。 第三次…… 事实证明,不成就是不成,求几次都不会成的?。 已故的?老太太态度坚定不移,死活不给唯一的?孙子庇佑。 安父转身看向阎老爷,很快又?将目光挪到了站在阎老爷身旁的?阎家小少爷身上。 阎家并非那种人丁兴旺的?家族,不算很多年前就已经分?出去单过的?阎老爷那位不成器的?弟弟,单就算阎老爷自?家人,也?就是老爷太太、二小姐和小少爷。当然,还?有?那位在五年前跟人私奔了的?大小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8节 二小姐今年十三岁,跟安卉同龄,前不久刚经历过被退婚一事;小少爷才刚满十岁,从他五岁时起,家里?就请了先生教他念书,据说学得还?不错,准备过两年去县城里?的?书院念书。 从目前来看,二小姐已经被耽误了,但小少爷受到的?影响却不大。这当然是因?为世道对男子更宽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小少爷尚未接触到外界。等将来他真的?决定去县城里?念书了,或者干脆就是准备下场考秀才了,那就不好说情况会如何了。 阎老爷最盼望的?就是长女跟人私奔一事,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人忘却,这也?是为什么他硬着头皮出了高价也?要?请到安父的?原因?。 “阎老爷,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从安父转身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父子俩看后,阎老爷的?心底里?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结结巴巴的?问:“安、安大师有?话请直说。” “你?家老太太不愿意庇佑你?儿子。”安父很是耿直的?开?了口。 这下,傻眼?的?人变成了阎老爷。 阎家小少爷到底年岁小,哪怕之前从父母口中知晓了一些事情,乍一听安父这话,仍然不明白事态有?多严重。但阎太太却是完全清楚的?,她原本跟二女儿站在一起,听到安父这话后,整个人往后仰倒,要?不是身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搞不好又?是一桩惨案了。 二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先是哭着喊娘,随后又?喊爹过来。 但此时此刻的?阎老爷却完全顾不上妻女那边,惨白着脸问安父:“安大师!敢问可还?有?旁的?办法?我、我可以再加钱!” 安父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您家老太太不愿意给予庇佑。要?不这样吧,您回去跟家里?人再商量商量,换个庇佑或者换个人再试试。但今天不行,最快也?要?等明个儿了。” 阎老爷脸色极为难看,不敢置信的?问道:“换庇佑或者换人?” “是的?,可以再试试看。因?为我无法确定究竟是哪种情况,如果还?是不成,我一样不会收钱的?。”安父语带同情的?看了看阎老爷的?头顶,仿佛那儿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那不然呢? 当奶奶的?还?能不疼爱自?家孙子?还?是唯一的?孙子,唯一的?血脉传承。况且这个庇佑一点儿也?不过分?,只是不希望孩子受到影响而已。要?知道,事情的?起因?是阎家大小姐跟人私奔,这事儿原本就跟小少爷没关系,五年前这孩子才五岁啊!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安父脑洞大开?,深以为阎老爷头上的?帽子染了色。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太太真是个人才啊!倒是你?,机关算尽太聪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就在阎老爷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时,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却是高声笑开?了。 阎老爷立刻扭头瞪了过去,恶狠狠的?道:“闭嘴!” “你?凭什么让我闭嘴?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阎二老爷眼?神狠厉的?回瞪过来,“在老太太跟前养得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老太太亲生的?了?做梦吧,你?跟我一样都是奴婢生的?,是低贱的?婢生子!” 安父:…… 我去!好大的?一个瓜! 就算在现代没了解过古代的?各种风土民情,穿越那么久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安父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所?谓的?婢生子,从字面上理解就是由奴婢生的?孩子。无论在哪个朝代,原配之子是最高贵的?,略次一等的?是继室的?孩子。有?些特殊的?情况,还?会有?平妻之子。再往下就是妾生子,之后才是婢生子。 基本上,婢生子也?就是比外室之子和私生子好那么一点儿,放在这个年代里?,都是会被鄙视的?。 安父也?是万万没想到,阎老爷居然是婢生子。 也?就是说,他压根就不是已故阎老太太亲生的?。 所?以,老太太才会不愿意庇佑小少爷,因?为那压根就不是她的?亲孙子。 仔细想想也?没毛病,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能把?他养大,把?家业都给他继承,这还?不够?老太太两腿一蹬,爱咋咋地! 这厢,安父把?事情的?大概给捋顺了,就感觉明个儿不必再折腾一次了;那厢,阎二老爷却还?在叭叭叭的?说个没完。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你?比我高贵在哪里??凭什么你?从小就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爷手?把?手?的?教你?读书识字、教你?算账做买卖,还?把?家业都给了你?……别扯分?家那档子事儿!什么给我三分?之一的?家业,我从来没碰过家里?的?买卖,谁知道你?在这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好好的?买卖,到我手?里?就不成了?我干啥了我?好嘛,我是低贱的?婢生子,我还?是拿到家业立马败光的?败家子!你?呢?你?比我好在哪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表妹就是被你?逼死的?!你?不想娶她就别娶啊!我愿意啊!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你?娶了表妹又?不好好待她,逼死了她还?纵容继室故意养歪了她唯一的?女儿……哈哈哈哈报应啊!这就是你?的?报应啊!” …… 听了一脑门子的?瓜,安父现场表演目瞪口呆。 然后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 几个官差骑马飞奔而来,直截了当的?表示,县太爷召见?。 “阎老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大女儿已经找到了,她还?活着。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大女儿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当晚,在府城的?风月楼里?将客人剥皮剔骨削肉挖心的?凶犯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凶犯。” 阎老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刚刚被丫鬟掐人中弄醒的?阎太太,听到这番话后,两眼?一翻,再度晕厥了过去。 就连刚才还?在叭叭叭的?说个没完的?阎二老爷也?傻了,两眼?发直的?看着官差,全然没了方?才的?得意劲儿。 安父恍然大悟。 兴许压根就不是人家老太太不愿意庇佑,而是这事儿太大了,老太太也?没辙儿啊! 第070章 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 阎家上下一个不落的全?都被请到了县衙门,包括刚满十岁的阎小少爷。 县太爷当然没疯, 想也知道就算阎大小姐真的是?凶犯, 那这事?儿也跟阎家没太大的关?系,毕竟人都私奔五年了。 那为什么还要?将阎家人请到县衙门呢? 因为阎大小姐想念家里人了。 多?扯淡的理由啊! 阎老?爷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赶到了县衙门,结果一听这个理由, 当时他就不太好了。 想也知道,能对外直接宣布大女儿多?年前就已经病故的人,本身就对这个女儿已经毫不在意了。不然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会对外嚷嚷说,自己的女儿早就死了? 甚至于, 阎老?爷最大的心愿, 就是?希望家里从未有?过这个人。 结果,大女儿突然回来?了, 还是?犯了凶杀案回来?的…… 虽说是?到了县衙门,但他们并未见到县太爷, 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县城码头,坐船直奔府城。 官差告诉他们,这次的案子非常复杂,远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那么简单的,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还有?可?能牵扯到别的事?情?。偏生, 几个凶犯之中唯独只有?一人存活,那她的供词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那、那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阎老?爷这话还是?比较委婉的,他更?想问的是?, 关?他啥事?儿呢?他女儿犯了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人案也不至于严重到牵连父母弟妹吧? “你?们能让凶犯说实话。” 面对阎老?爷的迷茫,官差又透露了一些内幕。大概就是?,阎大小姐并不是?很配合,偏生她之前服了毒,哪怕被救回来?了,也仍是?一心求死。为了能让她开口,府城衙门也是?大费周章,他们倒是?有?不少刑讯高手,可?阎大小姐中毒不轻,身子骨压根就没恢复,加上她本人就没什么求生欲望,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通过刑讯逼供来?套出真相呢? 强硬的手段无?法施展,那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于是?,阎家就倒了霉。 从洛江县到府城,走水路无?疑是?最快的。但这个最快也是?相对于别的途径而言的,事?实上哪怕顺风顺水没日没夜的行船,最快也要?四五日光景才能到达府城码头。 可?惜,阎家不是?那么顺,七八日后?才到达了府城。 而在这一路上,陪同?的官差也算是?看了一出人生百态,吃到了最新鲜热乎刚出炉的第一手瓜。 别看阎家人口不多?,但人家的内部?矛盾可?真不少。 阎二老?爷嫉妒同?为婢生子的同?胞大哥,阎老?爷则认为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妻子不曾善待原配所出的女儿,阎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婢生子。 还有?刚被退婚的阎家二小姐,和前途渺茫的小少爷…… 几人在船上互相推卸责任,不停的甩锅互怼,最终达成一致,认为还是?阎大小姐的错。 跟人私奔是?她的错,被卖到秦楼楚馆是?她的错,都不清白了却不曾自我了断更?是?错,至于杀人就不用说了,肯定是?错啊! 人就是?这样的,起码多?数人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不停的将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当他们终于找到人承担下所有?责任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阎老?爷道:“是?我教女无?方,她既然犯下如此大错,衙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绝无?二话。” 阎太太也紧跟着说:“原就是?想着她打小没了亲娘,我怜惜她才更?疼她,没想到却惯坏了她,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的。可?她也不小了,是?她做的事?儿自是?应由她来?担着。” 二小姐和小少爷倒是?没说什么,但他们其实也不小了,这年头的人更?是?早熟得?很,比起自己的人生,那个已经好多?年没见面的大姐,显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姐弟俩明智的选择闭嘴,却也暗暗盼着大姐早日被绳之以?法,免得?牵连到他们。 反而是?阎二老?爷的态度有?些微妙,他早先还在看大哥一家的笑话,谁曾想事?态突然恶化,那个早年间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酒窝,还会甜甜的喊他二叔的小姑娘,如今竟是?成了凶神恶煞的杀人犯。 他又是?不敢相信,又觉得?官差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杀人和私奔那是?两码事?儿啊! 侄女私奔了,他可?以?看哥哥家的笑话,横竖他没有?儿女。可?若是?侄女杀人了,那整个阎家都会被拖下水的,连他也不例外。 最终,他也妥协了。毕竟谁也不想要?一个杀人犯亲人。 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阎家人被带到了府城的衙门里。 他们都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决定现场上演一出大义灭亲,好让官老?爷知道他们阎家人也不全?是?坏人。 然而…… 官老?爷让他们用亲情?感化凶犯,好让凶犯开口将真相道出。一方面是?因为阎大小姐本身就是?受害者,另一方面则是?她和已经自杀的同?案犯以?及被害的客人曾经犯下过很多?案子,衙门这边想要?彻查就必须撬开她的嘴。 阎家人都傻眼了。 他们只想跟阎大小姐撇清关?系,并不想帮忙破案。 “斗胆问一句,她除了杀人之外还干了什么?”阎老?爷胆战心惊的问道。 杀人就已经是?重罪了,到底还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以?至于让官老?爷觉得?杀人罪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先彻查其他? “太多?了……问清楚了好送她上路。”府城的官员如实说道。 阎老?爷人都麻了。 但官老?爷的话还不能不听,他只得?收起原先的想法,带上夫人儿女,还有?不成器的弟弟,一起去探望好些年不曾见面的大女儿,利用感情?攻势,让她说出实话来?。 听着好像挺复杂的,但实际做起来?却真不难。 阎大小姐原就是?心存死志,哪怕后?来?被救回来?了,那也是?用药吊着命,实际上是?不可?能痊愈的。 她本来?就不想活了,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父母弟妹,说一说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当年不该如此任性等等一些感性的话,好了无?遗憾的撒手离去。 因此,在见到了家里人后?,她几乎没做什么挣扎,就哭着说出了这五年来?的情?况。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五年前她确实是?自愿跟人私奔的,她妹妹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也如实的将一切告诉了父母。只是?阎家夫妇怕她影响到自家,这才编造了谎言,先是?说她病故了,后?来?见事?情?瞒不住了,才说她是?被歹人抓走的。 但事?实上,阎大小姐确实是?跟人私奔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89节 至于为什么后?来?她出现在了秦楼楚馆里…… 她是?自愿的。 阎老?爷几乎是?忍着吐血的想法,听大女儿说了当年的情?况。 被人用甜言蜜语哄骗着离开父母私奔到了外地,又因为情?郎误入别人的圈套,欠下了巨额债务无?力尝还,她主动提出自卖自身帮情?郎度过难关?,结果就是?她在秦楼楚馆里游走在客人之间,而她的情?郎却拿着她的血汗钱在外头过着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对了,她的情?郎就是?被她和几个姐妹连手干掉,并剥皮剔骨削肉挖心的所谓客人。 简单地说,就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一场笑话,甚至她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还有?好些个跟她一样际遇的姐妹,乃至于连情?郎对她们的承诺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更?改一下称谓罢了。 于是?,她们举起了屠刀…… 阎老?爷捂着心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来?府城的船上,他还曾经私底下质问过妻子,问是?不是?她当年做了手脚,看原配之女不顺眼,故意让人绑走卖掉。但他妻子坚决否认,甚至诅咒发誓说完全?没有?这种事?儿,还说自己对原配之女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又怎么舍得?害那个孩子呢? 对于这种说法,阎老?爷自是?嗤之以?鼻的。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装模作样又是?给谁看的?什么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好,你?生的两个但凡做错了事?儿,都会立刻责罚纠错。不是?你?生的呢?她做什么都可?以?,天天带她看戏听曲,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这就是?你?说的对她比对亲生的还好?” 很多?事?情?,阎老?爷不是?没看明白,只是?没放在心上。 后?娘嘛,能指望她对前头生的有?多?好?阎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确实不差钱。有?丫鬟婆子照顾大小姐的日常生活,至于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类的东西,也不必克扣着。至于旁的,阎老?爷认为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自是?要?好生管教着,可?女儿又有?什么要?紧的?好吃好喝的养大后?,再?寻一门过得?去的亲事?,给一份体面的嫁妆把人嫁出去便是?了,哪里用得?着费心费力的教养? 抱着这样的想法,阎老?爷是?真心不觉得?后?头娶的这个有?什么不好的。 别说阎老?爷了,因为当初原配过世时,阎大小姐也才两岁多?点儿,在阎家人的刻意隐瞒之下,她本人都不知道一直疼爱她关?心她对她千依百顺的娘,居然不是?她的亲娘。 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家人啊! 阎老?爷怎么也没想到,大女儿还能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跟人私奔甚至都不算什么了,她还能因为情?郎欠下赌债,主动自发的卖掉自己替情?郎还债,还能因为知道真相后?,直接跟人拼了。 “我对唐郎那么好,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连命都可?以?给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是?他说的,即便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愿意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是?死了,我们也是?一对同?命鸳鸯!” 阎老?爷:…… 阎太太:…… 夫妇二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也想不通,自家怎么就能出这么个天真到傻的女儿来?。 但官老?爷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做的。 于是?,阎老?爷沉住气开始套话,问她这些年除了在秦楼楚馆里赚钱外,还做过什么事?儿。 阎大小姐原就没打算活,也知道大夫给她开的药方多?是?吊命用的而非治病用的,因此没打半点儿磕绊,她全?说了。 …… 听完之后?,阎老?爷是?被抬出去的,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阎家,完了。 总结一下差不多?就是?,当初洛江县县太爷给王家人按的那一系列罪名里,除了王家认下的那些外,旁的都是?阎大小姐这帮人干的。 将妙龄少女、年轻的小寡妇拐走,或卖或骗或哄,用她们的血汗钱来?供养情?郎。 这无?疑是?用自己的血肉乃至无?辜者的血肉来?喂养豺狼…… 第071章 第?071章 假若自家女儿被人拐走, 虽也有那嘴碎之人说两句闲话,但多数人还是抱有同情心的。 但如果女儿是主动跟人私奔的, 那就只?剩下耻笑?了。还会连累到家中?姐妹的名声, 被退亲也不算稀奇,再找也只?能降低标准往下找了。 然?而,阎大小姐的问题不光是先前这些, 她先是跟人私奔,再是自卖自身,之后更是从一个?单纯的被害人变成了施害者,哪怕她再三强调自己是被骗的,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本人暂且不提, 阎家上下着实被她害惨了。 她妹子的亲事算是彻底凉了,起码在洛江县里是别想寻到好?人家了。除非往更偏远的乡下地头去?寻, 找那些家境贫寒无力娶妻的男子,或者是给人当继室, 那或许还成。 可?显然?,眼下阎家也确实没精力关心二女儿的亲事了,甚至连小儿子的学业前程,也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阎家。 要知道,阎家是做买卖的, 当然?他们家也置办了一些田产铺子, 属于典型的是小富之家。阎老爷虽说治家能力略逊一筹,但在家业方?面却是倾尽了全力的。在他的努力下,多年前分给阎二老爷的那份家产早就赚了回来, 较之阎老太爷生前的家业还更壮大了一些。 但那是之前了。 看王家就知道了,阎家只?不过是小富之家, 王家在出事之前,可?是县城里排得?上号的巨富之家,单算明面上的财富已经很了不得?了,若再算上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王家那是当之无愧的县城首富。 可?一旦出事了呢? 偌大的家业,赔偿给苦主一部分,被同行趁机吞并?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则被县衙门充了公?,甚至连王家的子嗣也有不少卖身为?奴了。 阎家比王家好?在哪里?兴许能网开一面不治罪罢了,但想也知道,家业是必然?保不住的。 已经有了觉悟的阎老爷,恨不得?立刻安上翅膀飞回县城,看能不能保住一些家业。但事实上,府城官衙门是不会放他走的。他又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让心腹手下回去?一趟,可?惜还是被拒绝了。 这年头的官府可?不讲究人权,哪怕并?非案犯,需要配合的时候也会采取强制手段。至于因此而产生的恶劣影响,官府绝不负责。 眼见回去?无望,阎老爷便想用一些懂得?都懂的手段,好?让官差通融一下。毕竟,官府那边不可?能连他带了几个?人都清楚,再说了他也可?以写信派人送回去?,只?要能通融,法子还是有的。 “……您看,这事儿是我女儿一时糊涂所为?,同家里人并?无任何关系,您给通融通融?” 虽说事发突然?没带上太多的钱财,但阎太太随身是有一些首饰的,加上阎老爷自个?儿也有玉石配饰,凑一起约莫也有三四百两银子了。 这真不算少了,哪怕搁在府城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官差干脆利索的收了好?处,表示要回去?跟哥几个?说一声。 阎老爷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 安父再次看到阎老爷,是在县衙门大牢里。 不过比起臭气熏天的死牢那边,阎老爷的待遇还是要比王家人强上很多的,同牢房的也都是一些罪名比较轻的犯人。 因为?跟县衙门打过很多次交道了,安父立刻就明白了,阎老爷的罪名不重,估摸着关个?一年半载就能平安出来了。 “所以您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安父一脸疑惑的问。 要知道,古代是喜欢搞牵连,但律法也是有个?基本逻辑的。旁的不说,杀人案真的只?需要本人伏法就可?以了。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不了就是一命还一命,没的说子女犯案牵连父母的。 当然?,王家那个?情况特殊,他们犯的事儿太多了,并?不是单纯的杀人犯。 也因此,安父认为?一定是阎老爷本人犯了什么事儿,而不是被牵连了。 阎老爷一脸的悲痛绝望:“安大师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之前的庇佑没求成功,您帮我换个?庇佑吧!我只?求平安出去?,安生的过完下半辈子!” 安父拒绝得?特别痛快。 不干! 阎老爷人都傻了,毕竟之前安父还是很好?说话的,不管是第?一次请他出手,还是后来一气之下去?殡葬铺退单,亦或是第?二次再重新下单等等。虽说要价不低,但安父确实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结果这一次,居然?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不是……安大师,求您了,这次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愿意出高价!双倍!不不,三倍!” “这就不是钱的问题。”安父一脸的淡然?,仿佛真的是一位视金钱如粪土的得?道高人,“是我不接违法乱纪的单子。” 阎老爷一脸的茫然?:“可?您之前不还帮着钱老爷求发财吗?” “那发财怎么就犯法了?我还帮人求学业有成,求考上秀才,求健康平安长寿……对了,还有求一门好?姻缘的。你二女儿不是被退亲了吗?小儿子那次没成功,要不你换成你二女儿,我觉得?问题不大。” 哪怕在古代待了这些年,安父还是现代思维。 他从不认为?大人的事情应该牵连到无辜的孩子,尤其阎二小姐今年也才十三岁,甭管是她长姐被骗还是她父母造孽,从根本上来说,她确实是无辜的。 但阎老爷不那么认为?。 更确切的说,他现在真的顾不上女儿了。阎太太那是偏心自己亲生的两个?,但阎老爷却是真的一视同仁,打心底里认为?女儿如何无所谓,儿子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眼下他连儿子都顾不上了,得?先把自己捞出去?啊! 眼见他还要再度哭求,甚至还有下跪的打算时,安父赶紧叫停:“你先冷静一下,说白了这个?庇佑也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家老太太给的。而你家老太太人都没了,她给庇佑也要符合基本的逻辑。你看,钱大富他爹那么疼他,在保佑他发财的同时,还会让他遭遇那么多的苦难。这就说明逝者也不是万能的,他们也一样会受到制约。” 祈求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对方?因为?心软而松口答应。 不得?不说,安父确实会说话,听?他这么一说,阎老爷就懂了,安父不是不想帮忙,是不能帮忙。 那就没事了。 正当阎老爷要变脸之时,安父又道:“但法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换个?说辞嘛!” 阎老爷立刻换成了谄媚的笑?脸,苦苦哀求安父想辙儿。哪怕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判重罪,但县衙大牢这个?破地方?,他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安大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无辜牵连的!我打小就跟父亲做买卖,他没了后,一家老小都需要我一个?人来赚钱养着。我承认对家里人疏忽了,也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我也没辙儿啊,我得?养家糊口啊!不过我可?以发誓,我大女儿做下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啊!” 这话,安父还是信的。 最多也就是个?疏于管教,但这真的罪不至此。 “行吧,那我就你家老太太的坟前,帮你求个?公?平公?正的庇佑。”安父如是道。 阎老爷:…… “等等!安大师您等一等!” 眼见安父转身要走,阎老爷忙不迭的出声叫停。待安父回身后,他又问何为?公?平公?正的庇佑。 安父不明白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不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会迎来最为?公?平公?正的结果,绝不会被冤枉。 “……就是你以后绝对不会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多好?的庇佑呢,一听?就觉得?三观特别正。 然?而,听?到这话的阎老爷却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那、那要是、要是我真的犯了事儿呢?” 啊这…… 安父一脸的骂骂咧咧。 大概是安父嫌弃的表情太过于明显,阎老爷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安大师,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然?而,安父并?不相信,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道:“还要求庇佑吗?不要就算了,多的是人排队等着我。” “安大师!大师!”阎老爷见安父是真的准备走人了,顿时急了,“我只?求平安成吗?平安!我给三倍的价格,求平安!”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0节 “行吧,我试试看。” 安父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哪怕他觉得?阎老爷犯不了什么大事儿,可?他还是端起了架子,不咸不淡的点点头。 离开县衙大牢后,他第?一时间?跟衙役打听?阎老爷到底犯了什么案子。本以为?是跟阎大小姐有关的,但细问之后,安父很是无语。 好?像是有点儿关系,但仔细想想又仿佛没什么关系。 因为?阎老爷是因为?行贿进来的。 县衙这边,安父已经成了熟面孔,就有那相熟的衙役主动告诉安父,府城那边有个?很离谱的规矩。 但凡碰上有人塞钱给官差,只?要官差本人如实将情况上报给官老爷,那么受贿的钱财就可?以归官差所有,并?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反之,若得?了钱财好?处隐瞒不报,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踹出官府,若有人举报则钱财好?处皆归举报者所有。 这个?规矩其实放在府城那边不算什么秘密了,但阎老爷不知道啊! 他前脚送了官差玉佩首饰,后脚就被抓进去?了,钱财没要回来,人倒是回来了。说白了,这个?罪名也不算特别重,府城那边也已经知晓了关于阎大小姐案子的相关情况,因此没打算深究这个?行为?,只?是派人将他提溜回了洛江县。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放走…… 县太爷忙着呢,底下人甚至还不曾将这个?事儿告诉他。 这下安父就懂了,他都不需要特地去?求庇佑,阎老爷肯定凉不了。 但这单接都接了…… 那就去?吧! 特别有职业素养的安父就这样顺利的求到了庇佑,又因为?阎老爷本身就没什么性命之忧,所以代价也不大,就是单纯的损失些钱财罢了。 破财消灾嘛! 而且,哪怕撇开其他不提,光给安父的钱,就已经不算一笔小钱了。果然?,代价就是钱财损失。 忙完这些事儿后,安父还特地去?县衙大牢汇报了情况,也算是安了阎老爷的心。 想着来都来了,他索性又去?了一趟钱府,没见到钱胖子,倒是见到了钱少爷。据说,钱老太太身子骨已经彻底痊愈了,就是心情一直比较低落,以前她还经常唤一些亲戚家的女孩子过来说话解闷,现在这个?兴趣爱好?也被迫停止了。原因也简单,谁让她之前“被过世?”了呢? 好?消息也是有的,刚进门不久的钱少奶奶是个?能说会道的,加上钱胖子还有个?年轻漂亮会说话的小妾,总之还是能让老太太高兴起来的。基本上的构造就是,钱老太太、钱太太、钱少奶奶以及一个?小妾,四个?人待在家里吃吃喝喝,外加玩牌,偶尔还会请戏班子上门唱戏,或者请个?会逗趣的女说书先生给女眷解闷。 “安大师,你说我爹在外头应该是挺放心的吧?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我把家人安顿得?多好?呢!”钱少爷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安父顺着他的意思夸奖了他,把这个?倒霉孩子夸得?心花怒放,还让钱管家的大儿子采买了一车的礼物,将人连带礼物都送回了昌平镇。 好?几日没见到亲爹的安卉:…… “你又上哪儿打劫去?了?” 安卉真就想不通她爹到底是个?什么体质,明明是给人看风水垒坟头的,却屡屡摊上事儿。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摊上事儿的应该是客户而不是她爹本人。可?这么一想就更不对味儿了,人家找上门来,要的是殡葬一条龙服务,结果得?到的是什么? 是各种麻烦事儿! 倒是安父,每回都能吃上新鲜出炉还热乎的瓜,还能带着钱财和礼物回家跟她分享瓜田趣事。 啧啧,她要是客户,气都要气死了。 果不其然?,安父招呼钱管家过来搬运以及收拾礼物,自个?儿则颠颠儿的跑到闺女面前,让闺女给他上好?茶好?点心,他准备跟闺女好?好?唠唠。 可?不得?唠唠吗?阎家的事情很好?的说明了一个?问题,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没教好?都会引来巨大的灾难。试想,但凡阎老爷对女儿稍微上点心,也不至于教出这么一个?恋爱脑的闺女来,自然?也就没了后续的事情。 所以,今个?儿的主题就是…… #论教养孩子的重要性之坑爹的闺女# 安卉:???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第072章 固然, 教养孩子?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安卉真的很想问问她这个不?靠谱的爹…… 您上?辈子?干啥去了? 安卉啊, 看着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实则都大学毕业了。性子?也好,行事作?风也罢,那还能不?是?早早的定型了?这会儿再逼逼教育的重要性, 是?不?是?有点儿太迟了? 一个没忍住,安卉吐槽了她家傻爹。 “……也是?噢,这要是?连你?上?辈子?的岁数算在一起,你?这得是?奔四了吧?”安父一脸被说服了的表情,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放过倒霉闺女?了。 倒霉闺女?——安卉满脸的骂骂咧咧, 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奔四了? 噢, 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这辈子?也有十几岁了…… 就算这个算法没错, 安卉还是?很愤怒! 别家是?孩子?坑爹,就独独她家, 是?爹坑闺女?! 愤怒的安卉连故事都不?听了,横竖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就算闯祸也不?能坑爹。 不?过,就算安卉懒得听安父讲故事,阎家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没办法啊, 这事儿闹得太大了, 而且还属于那种一波三折的。最?重要的是?,阎家都不?能说是?普通人家,怎么算都该是?小富之家, 家里光是?仆从就有十来?个,放在普通的小镇人家眼里, 那绝对?是?个大户了。 甭管哪个时代,普通老百姓都会很好奇上?流阶层的事儿,假如是?看笑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于是?,从秋老虎还肆虐的时候,一直到?这年深秋,关于阎家的事情就没消停过,倒是?阎家其他人并未被问罪,哪怕是?因为行贿而被暂时抓起来?关押的阎老爷,也在入冬前被释放了。 本来?嘛,行贿它也不?是?什么大罪名,别看大家喜欢把行贿和?受贿摆在一起谈论,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罪名。反正在本朝,受贿的话,金额巨大情况严重是?可以判处斩立决的。但行贿真的不?至于,多数情况下?,那就是?钱财损失,少数还会关押教育一番,总的来?说还是?属于轻罪的范畴。 值得一提的是?,在入冬后不?久,阎老爷又跑了一趟昌平镇,特地?来?到?了安氏殡葬铺,给?安父送上?了谢礼。 大意就是?,安大师是?一位有着真本事的得道高?人,考虑到?庇佑这玩意儿是?可以更改替换的,搞不?好将来?还需要安大师的帮忙。因此,该走的礼数是?绝对?少不?了的,该的谢礼自然也不?能省了。 阎老爷来?的这天,安父正好接了个小单子?出?门了,因此接待他的人是?安卉。 听完了阎老爷絮絮叨叨的话,早就已经知晓了全部事情的安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位之前是?求平安啊!但他犯的压根就是?小罪,别说碰上?洛江县的那位还算公正严明的铁脑壳县太爷了,哪怕换一个贪官污吏,那最?多也是?趁机捞一把,怎么着都能保住小命的。 也就是?说,求不?求都一个样儿。 更直白一些的说法就是?…… 你?被坑了啊! “好的,我记下?来?了,等我爹回来?时,我会将阎老爷您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他的。”安卉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态度很好的表示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阎老爷还不?想走。 在喝了一杯钱管家端上?来?的茶后,阎老爷摇头晃脑的道:“兴许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不?过安姑娘,我以一位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女?孩子?啊,还是?要本分一些,到?了年纪就由家里的长?辈帮着相看一门妥当的亲事,然后就可以开始做些针线活准备嫁人了。嫁人以后相夫教子?,这才是?正理呢。” 安卉:→_→ 明白了,回头就跟老爹说你?的坏话! 阎老爷是?真没多想,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人,哪怕意识到?了在大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他这个当爹的十分失职,那他也不?会因此而反省的。事实上?,在平安出?狱之后,他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的责罚了他的继室。假如不?是?因为继室为他生了一儿一女?,那就不?是?简单的责罚而是?直接休妻了。在他看来?,整件事情里就算他是?有责任的,那最?多也就是?占个一星半点儿的,而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娶了这么个继室。 在安氏殡葬铺里摇头晃脑的当了一回长?辈后,阎老爷就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等安父忙完手上?这单,刚回到?家里,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被迫听了一脑门子?的告状。 安父:…… 说句实在话,他就闹不?懂为啥他闺女?还能跟阎老爷对?上?的。也不?对?,阎老爷咋就能把他闺女?给?得罪了呢?这人是?真不?觉得自己的话太拉仇恨,还是?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他闺女?? 连钱大富这种巨富商贾都知道要先把安卉哄好,怎么阎老爷就这么自信呢? 思考了一会儿后,安父得出?结论,难怪钱大富能发财而阎老爷只能破产,智商方面的差距决定一切。要不?然,都准备当回头客了,得罪他闺女?干啥?他闺女?啊,小肚鸡肠的…… 于是?,在安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脑壳壳上?又多了个标签。 不?过没两天,安卉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入冬了呀! 冬天都来?了,不?就代表着快过年了吗?那都要过年了,可不?得赶紧将年货准备起来??考虑到?如今已经不?是?网购发达的上?辈子?了,很多东西都必须提前准备起来?的。事实上?,过年那几天以及正月初,整个镇上?绝大多数的铺子?都是?关门歇业状态,连巷子?口的早饭摊子?也得要初七以后才会出?摊。 所以,入冬也就是?约等于大采购,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理解成古代版的双十一。 有闲又有钱的安卉,快乐的开启了过年大采购之旅。 可怜的是?谁呢? 当然不?是?安父,他这个买卖,虽说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但做买卖的时间跟年节是?毫无关系的,在察觉到?安卉打算大采购后,他果断的表示自己愿意看铺子?,放闺女?自由的扑腾去。 安卉听得一愣一愣的:“自由的……后面那个词不?是?飞翔吗?为什么到?我这儿就变成了扑腾呢?” “那不?重要,我觉得你?可以让钱管家带你?去县城里扑腾,县里那么多好东西,咱们家如今也不?差钱了。对?了,钱管家劳累了一整年,临过年了也该让他回家跟家里人团聚一番了。可以可以!” 钱管家大为感动,他还以为安大师只会坑人呢,没想到?居然这么为他着想。 虽说跟着安卉跑一趟县城是?份苦差事,但一想到?能见到?久违了的亲人,钱管家还是?很高?兴的。可惜,这份高?兴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在县城里,他们遇到?了回家过年的钱大富。 安卉当时就震惊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钱大富居然能全须全尾的提前回家过年。 一般来?说,生意人都挺会看人眼色的,已经把生意做大的钱大富也不?例外。他刚跟干妹子?打了个照面,就看到?对?方一脸震惊到?极点的表情,都不?需要仔细思考,他就明白了。 “咋地?我还不?能平安回来?呢?”钱大富对?安卉还算是?客气的,因为他转头就恶狠狠的瞪向钱管家,“看到?老爷我提前回来?,你?很失望?” 没等钱管家想好说辞,安卉先开了口:“哥,你?是?不?是?做生意失败了?” 逻辑是?这样的,钱大富但凡发财必会倒霉,发的财越多,倒霉的情况也就越严重。那么这个反过来?就是?,生意失败等于健康平安,甚至说如果破产了,还有可能会在别的地?方走运呢。 这么一理解,安卉看向钱大富的眼神都变了,带上?了浓浓的同情。 同情他中年破产。 钱大富差点儿被噎死。 谢邀,只是?提前回家,并没有破产。 伸手抹了一把脸,钱大富诚恳的对?安卉说:“你?爹摊上?了大事儿了,你?知道吗?” 安卉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号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然我让我爹也回老家给?我爷奶还有我娘换个风水宝地?,重新垒个坟头求个庇佑?” “没那么麻烦,这事儿应该跟他没啥关系,就是?不?小心掺和?进去了。”钱大富一听这傻妹子?真信了他的话,赶紧开口描补,“唐承隆你?知道吗?他死了。” 啥玩意儿? 唐啥来?着?唐承隆? 安卉很努力的去回忆这个名字,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都不?考虑记性问题,因为这年头的人名是?很有特点的。像最?初的安家村那边,男的名字基本上?都跟牲畜有关,什么大牛二狗三猪幺驴,女?的名字就稍微好点儿,也更敷衍一些,多半都是?花花草草或者什么娘什么姐之类的。哪怕到?了镇上?,绝大多数人的名字还是?带着一股子?纯天然无污染的土味儿,甚至连县城这边……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1节 钱家够有钱了吧?那钱大富的名字也土啊! 像唐承隆这么洋气的名字,还有这么稀罕的姓氏,她怎么可能认、认识…… 等等,她好像还真就认识一个姓唐的。 “死了?那人是?不?是?二十出?头,比你?高?一些瘦一些,还比你?长?得俊俏?”安卉很努力的描述着,可惜她的语言功底不?是?很强,只能拿现成的,用钱大富来?做比较了。 钱大富早已过了在意相貌身段的年纪了,因此倒也不?觉得冒犯,只是?无奈的摊手:“那谁知道呢?年纪估摸差不?多吧,起码他五年前就已经十七八了。旁的就不?清楚了,人都没了,长?相啥的也看不?出?来?了,胖瘦高?矮也不?知道了。” 安卉困惑极了,人死了相貌变化她能理解,毕竟死人没一个是?好看的。但高?矮胖瘦怎么就还能变化? 就听钱大富慢悠悠的开口:“唐承隆啊,被他豢养的女?人杀了,身上?的肉都被切下?来?了,骨头架子?都被拆了。要不?是?他手下?受不?住言行逼供,道出?了他的身份和?其它事情,搞不?好回头都不?知道该在他的墓碑上?写?啥。” 看到?安卉虽震惊但无半分害怕的表情,钱大富心说真不?愧是?安大师的亲闺女?,这胆色,一般男子?都自叹不?如。 才这么想着,钱管家就吐了。 钱大富差点儿没被恶心死,摆手让人滚蛋,但事实上?他本人就先窜出?了一大段路,其身手之矫健,完全与体型相反。 “大妹子?,回去告诉安大师,唐承隆的事情倒是?牵扯不?到?他身上?,不?过因为这个事儿已经轰动府城了,搞不?好年前就该有从府城赶来?的人,来?请他出?山了。” 安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随后是?更多的震撼:“如果你?说的那个人真是?之前那位唐公子?,他跟我爹求了庇佑然后人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找我爹呢?不?怕死吗?等等,唐公子?好像最?后是?求了财?他临死前发财了?” 真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073章 安卉很努力的回想着关于唐公子的种种情况。 其实这挺难的, 一方面是时?间过去也蛮久了,好几个月了呢,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本来就对安父的客户不大上心。 好在, 唐公子的情况略有些特殊,认真?回想了一阵后?,还?真?就叫安卉想起了一些事情。 第一个就是好看。 甭管是安家村还?是昌平镇, 哪怕连带县城算上好了,也少有像唐公子这么俊俏的郎君。撇开那些人品才能不提,单论颜值的话,唐公子能算得上安卉所有认识的人中,排名前?三了。 另外两个分别是钱大富的独子钱少爷, 以及最早安卉住在南街那边的房东老太太家的秀才儿子。 但考虑到钱大富本人是这么个长相, 钱少爷还?是得好生珍惜他为数不多的颜值巅峰时?刻了。还?有就是,钱少爷哪怕如今瞧着是还?成, 但他是属于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人,比起他那精明的老爹, 他就是个富养长大的小憨憨。 这也是为什么钱大富会?卖力的讨好安父的根本原因,除了为自身考虑之外,他也得为自家憨憨儿子考虑一二?,万一他哪天凉了,有安父在, 起码还?能护住钱家几十?年的富贵。 回到正题。 当初, 那位唐公子来找安父时?,恰逢安家父女二?人跑去县城凑热闹了,等他们回来后?, 才知道唐公子一天八趟的往殡葬铺跑,还?开出了三千两银子的天价出山费。 那还?有啥好说的? 接啊! 除此?之外, 安卉就只记得唐公子的身世相当狗血,属于槽多无口?的那一类。但更详细的,她就记不清楚了。 不过没?关系啊,她是不记得了,但她爹肯定记得的。 想到这里,安卉只想立马跟钱大富说拜拜,然后?火速回昌平镇找她爹吃瓜去。 可钱大富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小半年没?见面的大妹子呢,恰好在县城偶遇了,那能这样放走吗?在钱大富的坚持下,安卉“不得不”收下了钱大富塞过来的各种礼物,用他的话来说,礼多人不怪。 “……也就是我才刚回来,事儿太多了,要不然我一定会?亲自去探望干爹他老人家的。”钱大富满脸的可惜,还?一个劲儿的拜托安卉一定要将他的关心和问候带给安父。 安卉顶着一脸的无语,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会?转告的,但她还?是没?忍住问道:“如果你说的那位唐公子,真?的是我想的那位,那这事儿就奇了怪了,他求财然后?死了,怎么还?会?有人因为他来找我爹呢?” “看你这话说的,发财怎么能怕麻烦呢?”钱大富相当得坦然,“都不怕麻烦了,也就不怕死了。再说也不一定会?死呢,万一钱有了,人也挺过去了呢?” ——那万一钱有了但人没?了呢? 尽管安卉没?把这话说出口?,但钱大富多会?看眼色呢,当下就明白了,随后?笑道:“妹子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世道有多难。有人会?为了自己?活下去卖儿卖女,也有人会?为了儿女活下去卖掉自身。如果是没?有就一无所有的人,舍掉命能换儿女一世平安,你猜他会?愿意吗?再说了,万一呢?啥都不做也是死路一条,拼一下兴许就能搏出一条生路呢!” 安卉沉默了。 回昌平镇的一路上,安卉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早先一直觉得,求庇佑看似是走捷径,但实际上却是要付出等价的代价,也就是说,命运的馈赠都是提前?标好了价格。有舍才有得,反之你得了什么,也会?因此?而失去原本拥有的东西。 有人用姻缘换取了功名,有人用子嗣换取了学业,也有人用财富换来了平安,而像钱大富则是用各种危机和麻烦去换取暴富的机会?…… 安卉代入自己?想了想,虽说代价是无法选择的,但假如能够选择的话,她大概也会?陷入到选择困难之中,既想要得到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可同时?她也舍不得已经拥有或者将来会?拥有的东西。 哎,她果然是个贪心的人。 于是,安父见到了一个满脸忧郁的闺女。 安父思考了一下,语气沉痛的道:“你去称体重?了?” “啥?” “以前?,你每次称完体重?后?,就是这种表情。”见闺女一秒暴怒,安父果断的改口?,“那就是你嗑的cp分手了?你的偶像塌房了?你最爱的食物被三一五曝光了?……” 这话要咋说呢? 本来,安卉确实蛮忧郁的,毕竟所谓舍得,本就是人生一大难题。 但托亲爹的福,她突然就看开了。 其根本原因就是亲爹太缺德。 “爹,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寿命能换钱,打个比方……”安卉看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听到自己?的话后?,才道,“咱就不说银子了,不管过去多少年,我对银子都没?有代入感。咱就说,一万块买你一分钟的寿命,换成上辈子的你,你干吗?” 哪知,安父满脸吃惊的道:“我那么值钱啊?我记得你的实习工资才两千八吧?你看,两千八就能买你一个月的寿命了。” 安卉:…… 再见爸爸,我今晚就要去远航。 被安父这么一打岔后?,安卉连唐公子的事情都忘了说了。 好在,她忘了没?啥,陪她一起去县城的钱管家没?忘记。稍晚些时?候,在把钱大富送的礼物分类整理好之后?,钱管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安父。 安父果然非常吃惊。 “唐公子?唐承隆?对对,他是叫这个名字……我想想啊,他最后?求的是发财,倒是求到了,但他的代价有点儿奇怪。我记得应该是,他赚不到太平钱。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是非越大越不太平,钱就赚得越多。” 反之,就是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就赚不到钱呗。 这个代价确实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并?不是直接涉及到生命危险的,无论是安父还?是唐公子本人,都没?有太当一回事儿。等于说,这个代价并?不是明码标价的,甚至是可以随时?踩下刹车的,选择权完全掌握在唐公子本人手里。 安父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那想不通就别想了呗,总不能为了客户的事情直接把自己?想秃头吧? 这时?,安卉想起来了:“我哥还?让我提醒你,说唐公子的事情已经在府城传开了,接下来可能会?有府城的人过来找你……真?有人为了发财连命都不要啊?” 安父摆手让钱管家可以提前?去休息了,随后?很是惊讶的看向安卉:“这个问题刚才不是就说了吗?还?有,小卉你忘了我以前?还?转发给你过劳死、加班猝死的新闻吗?” 再一次的,安卉又被噎住了:“那、那人家也不知道会?死啊!” “对呀,那些拿命去博富贵的人,也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啊!”安父两手一摊,“贼偷东西时?想的肯定不是被抓后?的惨状,贪官受贿想的也不是判刑后?的牢狱生活……你喝奶茶点烧烤时?,想的肯定也不是自己?站在体重?秤上鬼哭狼嚎的样子,对吧?多数人都是只享受当下的,考虑不到以后?的事情。” 话音未落,安父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间,并?火速的关上了房门:“你也辛苦一天了,赶紧休息吧。” 安卉气急败坏的吼道:“从明天起到过年,一日三餐都由?我亲自下厨!” 安父:…… 噢了,玩脱了。 他开始思考,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赶紧接几个单子,自降身价都无所谓,只要对方包吃包住就成。 还?真?别说,不知道是安父的祈祷管用了,还?是钱大富洞悉人心,没?几天,生意就上门了。 来人开门见山的做自我介绍,说是从府城来的,按照这个时?间来算,哪怕是在府城都应该算是消息灵通人士了。因为已经提前?打听清楚情况了,对方很是痛快的拍出了一沓银票,直截了当的表示,他要求不高,能把银钱翻个十?倍就成。 安父陷入了迷茫之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家开的是殡葬铺子,而他本人则是一位风水先生? 所以,眼前?这位客人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误会?,才会?摆出一副上赌场搏大小的态度来呢? 考虑到对方还?是很有诚意的,毕竟那一沓的银票,粗略估计也得有一千两了,安父思考片刻后?,用尽可能委婉的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一位风水先生,专门给人寻龙点穴的。” “没?误会?,也是赶了巧了,我夫人两个月前?刚过世。” 说是这么说的,但眼前?这人看起来并?无任何的悲伤,尤其他紧接着又道:“这已经是我娶的第三位夫人了,她是个温柔的女子,可惜命太短了。” 安父:…… 或许你应该去找个算命先生算下你自个儿的八字,看是不是克妻命。 大概是安父的眼神?太直白了,对方尴尬的轻咳一声?:“总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而且我夫人本就身子骨不好,真?的跟我无关,这点安大师您大可放心。如果是我做了什么,我还?敢主动跑到您跟前?来?您的丰功伟绩,我这两天可听说了不少。” “你是想求发财吧?”安父放弃自我澄清,反正就像这位爷说的,只要他夫人真?的是正常死亡的,他求得庇佑也是他夫人愿意给的,那么身为一个中间人,确实没?啥好说的。 “对!” “正常来说,我这儿的定金大概就是几十?两银子。另外,这个庇佑能不能求成功,我并?不能保证。如果成功了,我会?收尾款;没?成功,定金也不会?退的。” 这也是安父名气大了之后?,顺势改的规矩。 要不然就会?出现那种很离谱的情况,是个人都来请他过去求庇佑,反正没?成功还?能退定金。而如果定金不退的话,一下子就能劝退不少人。 但听到安父这话后?,对方却是疯狂摇头:“规矩我懂的,我都打听清楚了,只要钱给的越多,回报才会?越大。” “并?非如此?。”安父努力的想要澄清不实谣言。 反而,对方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将银票往前?推:“安大师,我真?的是打听清楚了,您不用跟我客气了。这么说吧,唐老板您总该认识吧?虽说他的下场是很惨,但他真?的赚了不少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安父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道:“唐老板三千两银子求的庇佑,起码赚了百倍!我要求不高,我也不想因此?惨死,所以能翻个十?倍就可以了。” 第074章 安父目瞪口呆。 只怕连他本人都不清楚, 自己的震惊是因为关于?他的不实谣言,还?是因为唐公?子赚了百倍于?三千两银子的事情。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2节 ……好吧, 还?是后者更为震撼。 三千两银子的百倍啊!只怕安氏殡葬铺里卖的天地银行银票都没那么大?的面值! 本能的, 安父觉得?对方在扯淡。 “不信谣不传谣,还?有我这儿真的没有让银钱翻倍这种能耐,哪怕求得?了庇佑, 那也是逝者给?的,我就是一个中间?人,懂了吗?”安父很努力的解释着。 可惜,他这些话并不能说服铁了心来他这儿发财的客人。 那客人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沉默了半晌后, 才道:“大?师您说是就是吧。” 安父无言以?对。 “所以?这事儿就拜托大?师了。”客人再度将一沓银票塞给?了安父, “规矩我懂,咱们就按照唐公?子那样的来。定金一千两银子, 尾款两千两银子,当然若是庇佑求不成, 定金也无需退还?。安大?师,我这份诚意足了吧?” “……行吧。” 甭管怎么说,安父还?是坚守自己的底线,但反过来说,只要对方没触及他的底线, 他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能不能求得?庇佑,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毕竟,唐公?子这人虽看着问题很大?,可他求的是亡母的庇佑。这亲娘总归是会为儿子考虑的, 哪怕过世已久,放心不下独留人世的独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亡妻就不同了, 还?是第三任亡妻…… 安父最终是带着满腔腹诽离家的。 最起码,离家后总归不用再吃宝贝闺女的糟心饭食了。 因为对方是来自于?府城的,哪怕一路顺风,预估办完事情再返程,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了。假如中间?耽搁一些,那就更不好算了。安父给?闺女的说法是,约莫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请安父出山,只要不是那么着急的,都可以?先登记下来。要是急就另请高?明吧,他这儿的时间?真不好说。 于?是,在安父离家七八日后,安卉一脸平静的告诉钱大?富,咱爹出远门了。 钱大?富:…… 哪怕平日里,干爹大?妹子的叫着,但面对安卉的这一声?“咱爹”,钱大?富还?是差点儿没绷住。当然,也就那么一会儿,他就稳住了,只道:“可是从府城来的人?是不是为了求财?” 安卉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原本是不该透露客户信息的,但谁让你是我哥呢?对的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 “那你知?不知?道府城那边已经把咱爹神话了?在某些见钱眼开的人心目中,咱爹啊,就差没得?道成仙了!那是比财神爷还?要能耐的神仙,搞不好回?头他们就不供奉财神,改成供奉咱爹了!”钱大?富满脸的痛心疾首,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喊爹那是越发顺畅了。 这叫什么?厚脸皮也是能传染的? “想供奉就供奉呗。”安卉淡定极了,“回?头我还?能找能工巧匠,多雕刻几个咱爹的半身人像,高?价卖给?他们。对了,哥你要吗?我给?你预留一个。” 钱大?富:…… 这个话题确实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饶是他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都没想到,还?能靠卖人像发财的。 那既然能卖木雕的半身人像,是不是还?能卖铜像、银像、金像? 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钱大?富一脸期待的道:“如果能的话,咱俩可以?合作啊!我出本钱,我来售卖,到时候得?了钱,一人一半!” “成啊!”安卉寻思着,这不就是卖ip赚钱吗?万万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居然还?能做迪x尼的买卖。 这么想着,她索性又给?钱大?富出起了主意。 光售卖各种材质的半身人像有啥意思呢?还?可以?顺带卖画像,搞个防水的,可以?贴在门口当门神,搞个精致的裱起来,可以?挂在屋里的墙上用来镇宅,还?可以?做成小卡,正面是安父的画像反面写上出入平安…… 钱大?富听得?那叫一个两眼放光,只愈发扼腕当初没能坚持到底。 要知?道,当初他是真的想让他的宝贝儿子娶安大?师的宝贝闺女,两个孩子年岁也相当,又都是好相貌,虽说家境差距略大?了一些,但只要他不介意,外人有啥好说道的?结果,他才一提就遭到了安父的断然拒绝。 安父又没疯,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莫说古代的高?门大?户了,就算是现代好了,他也不敢让自家闺女嫁到高?门去。旁的不说,缺心眼的傻闺女根本就搞不定婆婆、太?婆婆这种可怕到离谱的关系。至于?钱家…… 钱大?富是有小妾的!往上,钱老太?爷也是有妾室有庶出儿女的,就算钱大?富本人只有一个独子,那也是因为他长年累月的在外忙活,以?及钱太?太?本人也不是个善茬,家中不少生意是她撑起来的。 甚至连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钱老太?太?都不是吃素的,要不然钱大?富的庶出兄弟姐妹怎么会各个都是废物蛋子呢? 根据安父的观察,整个钱府上下,不算那些早就被分出去单过的,剩下的这些人里面,大?概只有钱少爷是个傻子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可怕了。 所以?,安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钱大?富的提议。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安卉还?小,安父没打算这么早嫁闺女。 才十三啊!搁在上辈子,那就是个初中生啊!谈恋爱都算是早恋了,说亲?结婚?生孩子? 呸! 安父深以?为,就算要入乡随俗,那满十八岁再说亲总是可以?的吧? 他也没征求闺女的意见,就这么单方面的决定了。 …… 钱大?富倒是没缺心眼到当着安卉的面提这个事儿,毕竟在他看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再说了,哪怕老哥啊大?妹子的叫着,实际上钱大?富还?是把安卉当成小辈来看的,自然不会故意提这种让小姑娘害羞的事情。 他只是十分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咋了?又摊上不顺心的事儿了?来,咱不缺时间?,坐下来好好唠唠。”安卉原本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尽管也随口出着主意,但说完后她就不在意了。直到钱大?富长叹一口气,她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只差没直接说“有啥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可就算没有明说,像钱大?富这种人精还?能看不出来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钱大?富突然悟了。 敢情安大?师对他还?是真爱呢!要不然,他儿子真的要是娶了安卉进门,旁的暂且不提,光是安卉那气人的本事,只怕他每次遭罪后回?到家还?要再被气一回?,甚至极有可能老天爷的磨难并未击垮他,反而被安卉气死。 “说啊!哥你赶紧说一说,最近摊上啥事儿了?” 说一说好像也无妨…… 钱大?富叹气道:“我最近啊,倒是挺顺利的,也没碰上啥倒霉事儿,更没有生病受伤,生意上的事儿好像也还?可以?。” 安卉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听着好像没啥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啊!老妹儿你想想,往年我是不是隔三差五就要倒霉?每次出远门是不是肯定会摊上事儿?打算好了啥时候回?家,没有一次是按时回?来的?动不动就出现各种突发状况,不是生病就是受伤?” “你想说啥?”安卉越听越纳闷了。 钱大?富满脸的悲痛:“我想说的是,安大?师给?我求的庇佑,是不是效果褪了?要不再来一次?” 安卉懂了,这是会员到期了,准备要续费了。 ……但需要这样吗? 她认真的回?忆着她爹其他的客户。 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多数客户求的都是平安健康一类的,这些是很难看出效果的,毕竟只要没出啥意外,就算是平安健康了。如果求的是长寿,更是极有可能很长时间?都毫无变化。当然,也有求学业之类的,但余家那边太?奇葩了,他们家是整了个套餐,隔三差五就一换,以?至于?完全看不出来效果褪了没。 “那这样吧,我先帮你记录一下,等?我爹回?来告诉他。”安卉觉得?问题不大?,哪怕效果真的褪了,那就再来一次嘛!比起余家的老祖宗,钱老太?爷都算是有福气的人了。 钱大?富很是满意的看着安卉提笔写下自己的情况,末了还?夸她字写得?好,横是横竖是竖的,连一撇一捺都显得?格外有精气神。 安卉放下笔抬起头:“不会夸也不用硬夸,我知?道自己的字有多丑。” 其实本来是不丑的,她以?前还?参加过硬笔字比赛呢,当然是学校范围内的。哪怕后来长大?了,在一群字丑得?妈都不认的同学、同事里,她那笔字都算是好看的了。问题是,她现在使的是毛笔,那字不能说丑,只能说非常之丑。 “嘿嘿……老妹儿你要是想练字,回?头我让人多捎些字帖给?你,还?有什么文房四宝的,我那儿多的是!”钱大?富说这话时的表情,像极了那些毕业后给?亲戚家的弟弟妹妹买五三的缺德鬼。 安卉拒绝:“大?可不必。” 她的话音刚落,阎老爷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几乎连滚带爬的进了店铺:“安大?师!大?师救命啊!大?师!!” 不知?道是真的着急还?是戏太?多,阎老爷都没细看店铺里的情况,闭着眼就给?钱大?富跪下了,还?边说边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磕完头后,他才抬起头:“安大?师……呃。” 第075章 钱大富一脸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人,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阎老爷自是尴尬万分,可这事?儿要怎么说呢?原就是他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进?铺子里, 都?没?顾得上细瞧就扑通一下跪了?。眼下, 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还能怎么着呢? “我爹出?门去了?。” 半晌, 安卉才带着一脸的同情,解释起了?她爹的去向。 听说安父是往府城去了?,并且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后,阎老爷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这下子,安卉可是真纳闷了?。 要是换成?别人也就罢了?, 兴许家里真的出?了?什么要紧事?儿等着安父救命。可阎老爷不可能呢, 他前不久才刚拜托安父帮他求了?平安的庇佑,哪怕真就像钱大富那般, 会员到?期要续费了?,那也没?道理这么快呢! 犹豫了?一瞬, 安卉问?道:“要不您先把事?儿跟我说一下?” 阎老爷听了?这话,立马就要张嘴说什么,可眼神瞥到?一旁的钱大富后,他又?紧张的闭上了?嘴,满脸的欲言又?止。 安卉看懂了?, 当然钱大富也看懂了?。 没?等安卉开口让她哥避着点儿, 钱大富先开了?口:“阎老爷?哪个阎老爷?可是那位在府城投毒杀人后又?将人分尸剁肉的阎小姐之父?” 这话说得太扎心,关键阎老爷还无法反驳。 “真是呢?来,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钱,洛江县第一富商钱大富!” 钱胖子一脸的得意洋洋, 哪怕他如今确实是县里最有钱的人,可像这种大实话,还是很招人恨的。 安卉约摸就明白了?,钱老太爷为啥要给他儿子求这种庇佑。以前想着当爹的心真狠,这是真不怕儿子出?事?。可等认识久了?就明白过来了?,就钱大富这性子,这个庇佑带来的副作用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就算老天爷不给他带来危机,他自个儿也能给自己拉来不少仇恨的。 横竖都?是作死,顺便发个财也没?啥不好的。 这厢,安卉还忙着吐槽呢,那厢,阎老爷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 “钱老爷!您就是县城里那位声名远播的钱老爷啊!”阎老爷这会儿早已忘记了?方才的尴尬事?儿,两腿一屈,又?一次给跪下了?。 不光是双膝跪地,人家还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脸上的诚恳简直堪比狂信徒。 钱大富立刻就懂了?:“所以你是来求财的?” 假如是来求平安康健的,那么找他钱大富又?有什么用呢?只有跟钱相关的,来找他还有点儿作用。 哦不,这么说都?是谦虚了?,应该说为了?钱财一事?,找钱大富可比找安父更有用。 不多会儿,这两人就结伴离开了?安氏殡葬铺。 安卉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账本。 她倒是不担心钱大富抢铺子里的买卖,就算抢了?也没?啥,横竖钱家每次给的礼物都?十?分贵重?。不过,就算家里的收入一直不错,但仔细翻看账本的话,确实没?几桩买卖。 好像应该想个辙儿来刺激消费了?。 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安卉,就算她以前确实没?做过生意,但没?做过生意还没?见过别人做生意吗?像双十?一这种动辄几百亿上千亿的大买卖,她也不也亲自参与进?去了??还投入了?全副身家呢! 不就是宣传促销吗?她觉得她可以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3节 什么满减啊,什么买赠呢,还有各种优惠折扣套餐,老带新,vip客户抢先购等等…… 安卉觉得她都?非常懂。 但等她一抬眼,看清楚自家铺子里的陈列摆设后,原本热腾腾的心就瞬间冷却了?。 好像上辈子经常看到?的那些宣传促销手段,都?不太适用于殡葬铺噢。 再?仔细一回忆,貌似最常见的优惠活动,不是美妆就是服饰,当然少不了?各种零食饼干方便面。但好像确实没?有哪个购物网站,会打出?殡葬用品大促销这种缺心眼到?太平洋上的宣传来。 安卉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 而?与此同时?,已经赶到?府城了?解到?了?事?情概况的安父,也是满脸的震撼。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唐公子赚了?百倍利润”一事?,纯粹就是以讹传讹,毕竟很多谣言就是越传越离谱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三人成?虎这种说法了?。 说唐公子发财,他信的。但说唐公子花了?三千两银子求的庇佑,起码暴涨百倍,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百倍啊! 就算买股票也不是这么个涨法啊!真要如此,他只能怀疑对方买的是比特币了?。 也因此,哪怕接受了?新的委托,安父实际上也没?太当一回事?儿,甚至是抱着辟谣的心态来到?府城的。 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安大师,我早就同您说过了?,唐承隆就是听说了?您的能耐后,特地凑了?一笔钱,才去洛江县找您的。不过,我肯定没?他那般贪心,暴赚百倍利润,后果就是暴毙啊!” 这位新客户姓方,不过方老爷却是长了?一张圆脸,更形象的说,人家是典型的大饼脸。 饼脸方老爷摇头?晃脑的表示自己是个很有理智的生意人,既明白做买卖有赚就有赔,也懂得做人不能太贪心这个大道理。 他还一脸真诚的道:“安大师您大可不必担心酬劳问?题。虽说我只求十?倍利润,但我可以比着唐承隆给。另外,我还有很多至交好友,他们也都?排着队想请您给指点指点。” 翻译一下就是,安父还是可以拿三千两银子一单的报酬,并且还不止一单,还有人正拿着垒坟头?的号码牌,等着安父翻牌呢! 安父直接被噎住了?。 所以说,这群人的想法都?是,以一搏百就是贪心,就是活该暴毙。但如果是以一搏十?,那就是正正好,是一位充满睿智的生意人? 但这事?儿真不是这么算的啊! 没?等安父想好要如何解释这事?儿,外头?就有人来通传,说是官府来人了?。 安父一脸淡然的让方老爷先去处理旁的事?儿,他这儿一点儿也不着急。 但这回,他却是猜错了?。 官府确实来人了?,可找的却是他,而?非方老爷。 于是,才刚安顿下来的安父,再?度被挪了?地方。 别看方老爷一口一个三千两银子不是问?题,但实际上,他的身价还不如钱大富呢。尽管钱大富仅仅只是一个小县城的首富,但方老爷搁在府城这边,却是完全排不上号的。他就胜在消息灵通,以及他本人行?动力?超强。 但他再?能耐,也挡不住官府来人截胡。 反正莫名其妙的,安父就被带到?了?府城的管衙门里。 他一头?雾水的被人领着往前走,满脑子都?是府城的官员应该比洛江县那位不靠谱的县太爷强的猜测。 那他猜对了?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因此当安父被人领到?一间低调奢华的书房里时?,他打眼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就是洛江县那位脑壳有包的县太爷! 安父人都?麻了?。 县太爷冲他微微点头?示意,低声道:“等会儿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待回了?洛江县,本官自会让钱胖子厚待你的。” 没?等安父明白这话究竟是何意,另一位上了?年纪胡须花白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 噢,原来这位才是正主,差点儿就误会县太爷突然升官了?。 安父心下明了?,他就说自己顶多也就算是县城里的名人,就算因着唐承隆的事?儿,在府城小范围内有了?些许名气,但总归还未将名气传到?官老爷之中。原想着这次的事?情来得蹊跷,可假如说,是这位铁脑壳的县太爷出?卖……哦不,举荐了?自己,那就不奇怪了?。 略收敛了?心思,安父十?分配合的开始回答官老爷的问?话。 早在来府城的一路上,方老爷就挑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安父,其中多数都?是跟唐公子相关的,尤其是他暴富的手段。 饶是方老爷这种视财如命的生意人,提起唐公子的手段时?,都?是满脸的不屑,说起他那堪称惨烈的死状,也难掩唾弃之情。 因为唐公子的手段太过于卑劣了?! 在了?解到?实情之后,只会让人立马收回之前的同情,骂上一句死得好,死得妙! ——这就是为什么方老爷明知道唐公子的下场却仍然敢求上门来的根本原因。 唐公子做过的坏事?有很多,其缺德程度足以让洛江县的王姓一家人甘拜下风。 王家人拐卖无知幼童,亲手将无数孩子送去活祭,还曾为了?配阴婚害死不少妙龄少女,他们自然是罪该万死,但唐公子的手段却要比王老爷更为高明。 唐公子采用的手段是愿者上钩。 最初,他只是利用自己的好相貌,主动勾搭一些小寡妇,把她们哄得心花怒放,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金银细软。在察觉到?她们没?钱后,唐公子还会哄骗她们主动跟家里人或者亲朋好友借钱,或是借口生病急用,或是自称有门路赚大钱,只要能把钱骗到?手,什么借口都?可以编造。 而?在这些女子彻底掏不出?钱后,唐公子还会以私奔为由,哄骗她们离开家。 因为最开始他的目标都?是一些年轻守寡的小寡妇,那些人本就内心空虚寂寞,只需寥寥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她们对他掏心掏肺。至于私奔什么的,为了?爱情为了?唐郎,不就是离开冷漠的家吗?没?问?题的。 从小寡妇,到?未婚少女,跟王老爷不同,唐公子的目标客户永远都?是女子。 将能骗到?手的钱全部哄骗走人,女子本身也是相当具有价值的。 府城这边热闹繁华,秦楼楚馆自然也不在少数。 根据外貌身段的优劣,唐公子将这些人送到?了?适合她们的去处,或是低级的窑子,或是以卖艺不卖身闻名的艺坊乐坊,还有便是直接赠与富商、官宦,美其名曰美人赠英雄。 当然,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而?仅仅是另外一个开端。 寻常女子能有几个钱?便是在私奔前偷光了?家中的钱财,那一般也不过几十?上百两罢了?。倒也有那能耐的,用各种借口哄得亲朋好友都?掏空了?家底,但这在唐公子眼中,也算不上什么大钱。 真正的大钱是什么呢? 是那些容貌艳丽又?能说会道的女子,在进?入到?秦楼楚馆后,想方设法的将“客人们”的银钱掏空,转身再?双手奉上,全部交给唐公子。 是被唐公子以各种感人故事?洗脑的女子,自愿给富商当小妾,转身却将商业机密告知,以助力?唐公子在商场上所向披靡。 …… 可以说,唐公子以一己之力?,布了?一个巨大的局。 原本,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靠着先前这些缺德到?家的手段,假以时?日一样能拥有海量的财富。 但就是有人欲壑难填,有了?钱还想要更多的钱。 恰好那段时?间里,王老爷出?事?了?。 哪怕实际上并不算是同行?,但在唐公子看来,王老爷也勉强算是个人物了?,手段还是挺狠辣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试想一下,一个小孩能值多少钱?就算是作为人牲活祭要比单纯的买卖人口更来钱,那不也是一次性的? 直接冲到?人家家里抢走孩子就跑,或者拿糖果哄着孩子跟自己走,随后转手就卖钱…… 这种直截了?当完全不带脑子的犯罪,在唐公子看来,就是颅内有疾,属于典型的是从娘胎里出?来时?没?带上脑子的行?为。 傻子只会做一锤子买卖,聪明人才知道循环利用。 不过,当其他人都?在谈论王家人是非之时?,唐公子却从中看出?了?商机。 他听说,王老爷之所以会被曝光,纯粹就是碰上了?瘟神。 对了?,那个瘟神名叫钱大富。 再?往下一打听,钱大富的人生经历堪称跌宕起伏。本来只是县城里一个普通商人之子,他爹还没?死的时?候,钱家连县里前十?的有钱人都?算不上,也就是哄哄那些没?见识的小镇百姓了?。但自打他爹没?了?以后,他就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甭管做啥买卖都?能暴富。 当然,钱大富的发财经历里,也包括了?一些惨绝人寰的意外,哪怕他每次都?能劫后余生,但在这期间遭遇的苦难和折磨却是实实在在的。 可就是有人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唐公子倒是打听到?了?全部的消息,可他的关注点完全在钱大富如何暴富一事?上,对于胖子遭受到?的苦痛并没?有放在心上。 发财呢,这都?能发财了?,谁还在乎吃苦不吃苦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唐公子得知了?洛江县昌平镇上住着一个风水先生,能通过寻龙点穴,帮人求到?先祖的庇佑。 其实,当时?唐公子就想好了?,他要发财。 至于后来他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还编造出?了?各种狗血故事?……不能说全是假的,但总之多半都?是假的,除了?让安父对他心生同情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说谎太多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说真话了?。 对唐公子来说,求的庇佑确实是合心意的。 能发财,只是赚不到?太平钱。 当时?,安父完全没?明白这个庇佑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庇佑是他求来的,但他还是一头?雾水。这也很正常,谁让唐公子隐瞒了?不少消息呢?信息不全的安父,自然无法理解这个庇佑的真实意义。 但唐公子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啊,他当然赚不到?太平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如何能赚到?钱?况且他早就不知道怎样安生过日子了?。于他而?言,确实是是非越大,赚得越多。 这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堪称鸡肋的庇佑,在唐公子看来,却是最最适合他的。 他高兴的送走了?安父,随后就开展了?他的大计划。 初时?,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唐公子本着做熟不做生的原则,并未朝着陌生的领域前进?,而?是扩大的原本的买卖。他原本就有好几个得力?的属下,那是他觉得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特地培养的接班人。在意识到?只有搞出?更大的是非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后,他疯了?一样的开始培养新的人才,让那些人跟他原先那般,去哄骗更多的无知少女,赚取更多的黑心钱。 但他忘了?一件事?儿。 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当他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在培养更多人才一事?上时?,自然而?然的就忽略掉了?那些被他哄骗而?来,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赚钱的女子。 包括阎小姐在内的数名女子,既是他最初发展事?业的基石,同时?也帮他管理着更多的女子。 可以说,阎小姐等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了?,而?是从受害者逐渐变成?了?加害者,也可以说是唐公子的合伙人。 合伙人嘛,王老爷也有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王家明明有那么多钱了?,却仍然不能金盆洗手的根本原因。哪怕王家已经赚够钱了?,合伙人却不一定,除非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都?决定洗白上岸,只要有几个不同意,这黑心买卖就得继续做下去。 王老爷的合伙人要的是钱,唐公子的合伙人要的…… 是爱。 那些女子可以舍弃家人,甚至放弃自己的人生,所求的却是一份真挚的爱情。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4节 原本,唐公子是有时?间去安抚她们的,让她们明白,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儿,在他心目中,“她”都?是自己毕生的追求。 但这不是他没?那么多时?间精力?了?吗? 随着庇佑的生效,唐公子赚得盆满钵满,他甚至让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主动去其他的秦楼楚馆,不是去消费找乐子的,而?是去给那些风尘女子送温暖的。 因为律法的问?题,起码在本朝,秦楼楚馆都?是合法买卖。撇开那些低档次的不说,但凡是高档次的地方,客人们出?手大方,那些女子也是荷包满满。只要能把她们哄好,心甘情愿的奉上卖身钱,远比先前“找准目标”、“忽悠成?功”、“携手私奔”、“为爱卖身”等等一系列的戏份来得容易得多。 唐公子甚至不止一次的懊悔,为什么先前自己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直接将目标对准这些风尘女子不就结了??绕了?个巨大的圈子,浪费这么多的时?间精力?,赚的钱还没?如今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自然把阎小姐等人抛到?了?脑后。 反正其他人也能赚钱,反正将来还会有人更多的人为他赚钱,反正他的庇佑就是是非越大赚得越多…… 谁也没?想到?,反噬来得那么快。 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骗了?,人生突然就成?了?一场笑话,阎小姐等人瞬间脑子就清醒了?,开始回忆这些年来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细节,在唐公子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人终于碰面了?,决定联手给渣男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根据阎小姐的供述,尽管她们几人都?想要唐公子的命,但剔骨挖心真的不是她们的主意,而?是另外一人。 据说,那人比阎小姐还要小几岁,被唐公子骗过来的时?候,年仅十?三岁。她自始至终没?提过自己的真实姓名,但看她言行?举止,俨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极有可能是出?自于高门大户。 那人说,她想看看唐郎的心是什么颜色的,还想知道唐郎的身体里究竟是人心人肺,还是狼心狗肺。 按说,其他人都?已经死了?,眼下阎小姐说什么都?行?。 但考虑到?阎小姐本人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体内的毒素早已渗透到?了?五脏六腑,如今不过是靠药吊着,哪怕最高明的大夫也不能保证她能活过今年。 因此,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这会儿就算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她也一样活不了?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权当她说的都?是实话好了?。 也多亏了?有阎小姐这个活口在,很多陈年旧案都?有了?结果。 这段时?间,府城的官衙门也是忙翻天了?,将一些尘封的案子全都?拿出?来,对照着阎小姐的话,开始一一结案。 …… “所以,大人您找草民是来……”来听故事?的? 安父一脸的蒙圈,哪怕他方才确实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他还是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甚至他最初还有些担忧,生怕官老爷是找他秋后算账的。试想一下,哪怕唐公子原本就是满身的罪孽,可事?实上在安父给了?庇佑之后,他才变本加厉的开始造孽。 当然,安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风水先生! 但凡是所求之事?触犯律法或者有违道德伦理的,他都?是断然拒绝的。 ——但求发财又?没?错。 ——谁还没?有过一夜暴富的想法呢? 安父都?想好了?,如果官老爷怪罪他的话,他该怎么狡辩……哦不,是解释。 结果眼前这位老大人完全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还不是单纯的讲述故事?,而?是将案件的内情,甚至细节部分都?详细的说了?。 这就很奇怪了?,反正安父是没?弄懂他的意思。 礼貌的听完了?所有的事?情后,安父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大人抚着花白胡子摇头?叹息。 “老夫在此任职已有六年之久,原就准备明年卸任归家颐养天年。却不曾想,临了?还能遇上此等黑心黑肺之人,老夫便是拼着老命不要,也定要将这些案子了?结!” 安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唐公子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吧? 瞥一眼铁脑壳县太爷,安父决定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就听老大人继续说道:“就因为此等恶徒,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还有不少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被改变了?整个人生。我寻你来此,是想让你向那些枉死之人求庇佑,求真相大白,求犯人得到?该有的报应!” 安父:…… 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以前,他只是替活着的人向逝者祈求庇佑,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操作? 迟疑片刻后,他道:“草民也不知道此举是否可行?,若大人不嫌弃,草民……试一试?” “可!” ** 安父这趟出?远门,时?间是真的久啊! 反正安卉是从漫不经心甚至还有点儿小窃喜,到?后来逐渐开始担心,再?到?焦躁不安。 爹呢? 我那么大的一只爹呢? 万幸的是,安父也不是全然没?有丁点儿消息。知道闺女一个人在家等着,哪怕安父觉得他家这个闺女挺没?心没?肺的,还是按时?写?信让人送过去。 但考虑到?这年头?的通讯状况,反正安父出?门都?一个月了?,安卉也只收到?过一封信。 信的内容还特别简单,大概就是为父在外奔波劳累,闺女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没?事?儿就找小姐妹吃个火锅,也不用担心为父的安危,反正等忙完了?就会回去的巴拉巴拉。 用安卉的说法就是,正事?不说废话一堆。 您倒是说一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呢!怎么就求个庇佑,才能拖到?一个月的? 这求庇佑,难道不是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吗? 怎么着,方老爷的媳妇儿还能磨磨唧唧的不给庇佑但又?不拒绝?这合理吗?! 安卉满脸的骂骂咧咧,可她爹就是不回来,她又?有啥办法呢? 不光是她,其他人也开始着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钱大富。 钱胖子老惨了?,他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毕竟有钱有闲,老娘身子骨硬朗,他和妻子也都?平安康健,儿子也娶上了?儿媳妇,新进?门的儿媳妇更是已经揣上了?崽崽。更别提钱家原本就富贵得很,生意那叫一个平顺无忧…… 很好对不对? 一切顺遂是不是? 问?题不就是出?在这里吗? 老钱天天琢磨着,自己啥时?候开始倒霉呢?这日子怎么就那么太平呢?老天爷啥时?候突然给他来一刀呢? 本来,要是有安父在,甭管安父有没?有法子,哪怕只是随口说上两句废话,对于钱胖子来说,那都?是上好的安慰。 可惜的是,安父跑到?府城去了?。 还一跑就彻底没?了?音讯,那他找谁说理去啊! 除了?钱胖子,还有阎老爷。 诚然,阎老爷先前求到?了?平安的庇佑,事?实上他确实挺平安的,他的嫡母虽非他生母,但毕竟养了?那么多年了?,感情也是实实在在的。先前求的庇佑之所以成?不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所求之事?太大了?,真要是成?了?,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阎家所无法承受的。 但只是求个平安罢了?,有啥难的? 于是,阎老爷平安的躲过了?牢狱之灾。 然后呢? 破财消灾! 阎家啊,就这样穷了?。 本来就不是很富贵,因为阎小姐私奔一事?被曝光后,家里的生意直接一落千丈。等他们去了?一趟府城,又?因为行?贿被责罚,哪怕实际上也没?太大的责罚,但行?贿的钱财那是要被全部没?收的。 等好不容易平安归家了?,阎老爷那一母同胞的弟弟却又?闹开了?,说因为大哥的事?情搞得阎家臭名远扬,他完蛋了?,大哥要对他负责到?底。 ……总而?言之,就是一团乱麻。 光是家里乱成?一锅粥也就罢了?,关键是阎家的家底真没?那么厚。他们家是属于在寻常百姓看来的富贵人家,但在真正的富贵人家看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康之家。 所谓的破财消灾,就目前看来,灾确实是没?了?。因为阎小姐尽管也做错了?事?情,可一则她当时?年岁太小了?,属于被人哄骗,二则她也算是功过相抵,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也是死期将至。 反正官府是肯定不会找阎家算账了?,灾自然也算是过去了?。 但钱没?了?啊! 比起人没?了?钱还在,更惨的是人活着,钱却没?了?! 阎老爷想趁着还能凑出?一些家底的时?候,赶紧换一个庇佑。横竖劫难已经过去了?,他再?求个发财的庇佑,不过分吧? 结果,钱是凑齐了?,他自认为诚意也摆出?来了?,但安大师却不见了?踪影。 这可咋整呢!! 对了?,还有余家。 就是那个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余家! 他们啊,盘算着上一个差不多结束了?,打算赶在腊月前,来找安父换一个全新的庇佑。 这次余家家庭内部倒是没?什么矛盾,更确切的说,他们解决了?内部的矛盾,很顺利的决定了?接受庇佑的人以及所求庇佑的内容。 万事?俱备,只欠安父。 安大师呢?他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以上是安卉最近听到?耳朵生茧的问?题。 殡葬铺仿佛一夜之间火热了?起来,就连昌平镇的客栈都?难得火爆了?起来。很多人按照一日三餐的频率,见天的往殡葬铺里跑,甚至到?了?最后都?不需要问?出?口了?,只用那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望向安卉…… 安卉一脸的冷漠:“不在,没?回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想什么促销活动呢?她现在就希望回到?门庭冷落的时?候。 而?这一天,又?来了?一位眼生的客人。 此时?的安卉已经彻底处变不惊了?,她用万能语句回答:“留下你的姓名和所求之事?、有效的通讯地址,等我爹回来了?,会按照顺序处理的。” 第076章 结果, 这位客人居然不按牌理出?牌!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5节 面对安卉的冷漠应对,对方?居然笑了起来:“我并非是来找安大师的。” 安卉惊讶极了, 原本因?为最近门庭若市的, 她都懒得搭理来人了,可一听这话,她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不是来找她爹的?那还能是来找她的? 这么扯淡的理由你猜她会相信吗? 当然,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客人看看我们铺子里卖的东西吧,凡是跟殡葬用品相关的,本铺应有尽有。如?果有额外的需求,还可进行定制,您出?图咱来定制, 包君满意!” 安卉一脸自信的宣传着。 还真别说, 哪怕安氏殡葬铺的生意一直都还行,安父更是没在钱的方?面亏待过闺女。但事?实上, 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安卉其实始终都没打消过帮忙的念头。 她所谓的帮忙, 并不是单纯的指看着店铺,而是打算发挥她上辈子的专业知识,对铺子进行资源整合,通过广告宣传扩大名声等等…… 总之,她确实没闲着。 本以为总算来了一笔不需要她爹参与进来的大买卖, 结果对方?听了她这话后, 却明显的愣了一下,仿佛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话,沉默了半晌才冲着安卉缓慢的摇了摇头。 “安大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令尊在府城里帮了衙门大忙,也是因?为令尊, 府城几桩大案才算是有了眉目。正好,我们几个要来县城办事?,大人命我们顺道过来给安大师嘉奖……” 对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还表示牌匾已经在加急制作了,不日就将?送到?贵府上。 听了对方?的一通解释,安卉悟了。 她这是遇到?骗子了啊!! 这套路,熟悉不? 跟恭喜你中奖了有区别吗?噢,区别还是有的,对方?没直接缺心眼到?随便找个由头骗人,而是提前认真的做好了调研工作,不光查清楚了他们家的情况,还知道她爹去府城有段时日了。 假如?说,安卉真的是个十三岁的古代闺阁女子,估计这会儿就激动上了。被?府城的官府大人嘉奖是什么概念?这年头,县太爷都是父母官,是老百姓头上的青天大老爷,比县太爷还牛逼的官职啊,那是啥来着? ……那不重要。 安卉稳了稳心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嘉奖呢?府城的大官老爷给我爹的嘉奖呢?那还是等我爹回家再说吧,这等殊荣不得他亲自来接待?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啥?” 对方?显然没料到?安卉会这么说,再度卡壳了半晌后,才表示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可能没空等安父回家了。 喔~ 这是诈骗案件里,最常见?的不给受害人反应时间的手段呢! 安卉迷之微笑的看着对方?,一副“我看你接着往下演”的表情。 于是,对方?第三次卡壳了。 这就不得不说古代的骗子太没有职业道德了。首先就是没穿制服,要知道哪怕是县衙门里的衙役,办差的时候也会穿着统一的服装。其次是台词没背熟,更确切的说,是台词背了但没料到?安卉会是这么个反应,严重缺乏临场应变能力?。最后就是太着急了…… 在意识到?安卉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激动,甚至一副并不想要嘉奖的表情时,几人面面相觑。 关键时刻,安堂叔赶来了。 其实,以往每次安父出?远门前,都会提前跟安堂叔支会一声的,尤其是最早还住在南街那边时,两家住得也近,几乎属于大吼一声就能听到?的情况。安父也是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没办法应对时,可以找安堂叔帮忙。 而如?今,虽说两家离得远了,安父也找了老家亲戚过来帮衬,但还是习惯性的跟那边打了个招呼,只是这一次不是他亲自过去的,而是让老家亲戚代为传话的。 因?此,老家的一听说府城的大官老爷派了人过来,二话不说立马去了那边找安堂叔过来撑门面。 那不然呢?指望安卉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接待府城来的官差大人? 肯定不能啊! 就怕招待不周啊! 安堂叔一过来就看到?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忙庆幸自己?来得迅速,又对安卉说这边交给他了,随后就客客气气的冲着来人作揖行礼,又让老家的赶紧端上热茶点?心。 府城来的官差终于舒服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普通老百姓该有的正常反应啊! 哪儿有官差到?家了,连杯水都不送上来的? “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还望官差大人见?谅。”安堂叔忙帮着打圆场,见?对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还松了一口气,“大人有什么事?儿可以同我说,我是安大师的堂弟。” 安卉:……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要对骗子那么好呢?这不明摆着是骗子吗?她堂叔是脑壳有包吗? 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普法教育以及反诈骗宣传的安卉,肯定不能容忍一个骗子,哦不,是几个骗子在自个儿面前大摇大摆的招摇撞骗。 当下,安卉就直截了当的道:“堂叔,你别被?骗了,搞不好他们是骗子呢。” 这话一出?,安堂叔惊了,几个官差也惊了,围观的吃瓜群众更是纷纷瞪圆了眼睛。 “小卉你别乱说!”安堂叔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忙制止了安卉,扭头冲着几个官差拱手道歉,“小孩子胡说来着,官差老爷们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啊!” 几个官差再度面面相觑。 安卉索性将?漏洞一一点?破:“县衙门的衙役尚且会穿官服,他们为什么是便装?” “肯定是因?为舟车劳顿对吧?临时换了件干净衣裳就来了。”没等几人开口,安堂叔就帮着打好了补丁。 “那堂叔你说说看,我爹一个风水先生,怎么就还能帮着破案了?” “说不定是人家后人求的呢?某个人死了,他的后人求个真相大白的庇佑,不就行了?” “那也不至于让大官老爷派人来嘉奖吧?” “大官老爷人好啊!” 安卉无言以对,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了反诈骗小组的悲伤。 有些人啊,脑壳就是硬邦邦的,哪怕你明着告诉他你被?骗了,人家就是死活不信。 眼看着茶水被?端了上来,点?心也送了过来,安卉托着腮帮子对安堂叔说:“堂叔,其实区分骗子有个特别棒的办法,就是看他们会不会提到?钱。” 安堂叔不以为然的摆手:“人家是来嘉奖你爹的,谈什么钱?”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原本就没打算要钱,还是听了安卉的话后,没办法再提钱,反正在用了一壶茶吃了几块点?心后,他们就告辞离开了。 等人家走后,安堂叔这才垮着脸对安卉道:“大侄女呢,也亏得人家府城来的心胸宽广,没跟你个小女娃子一般见?识。你哟,就是被?你爹宠坏了,人家官老爷呢,能骗你啥?再说了,就算真的是骗子,得多?开眼才会骗到?你爹头上来?” “所以才趁着我爹不在家来啊!”安卉也来劲儿的,她今个儿非得给堂叔掰扯清楚不可。 “那他们怎么知道你爹不在家呢?” “谁不知道呢?你问问这镇上,谁不知道我爹出?远门了?就算原本不知道,提前派个人来问问我不就知道了?我都记不清楚告诉过多?少人,我爹接了单子去府城的事?儿!” 安堂叔没词儿了,但他仍然保持着这年头百姓对官衙门以及官老爷的足够敬重,坚决不愿意相信对方?是骗子。 说一千道一万,你说他们是骗子,那他们骗你啥了? 这话就问得很?好。 安卉振振有词的说:“那还能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的当着他们的面说了,是不是骗子得看他们会不会提到?钱。我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肯定不能提到?钱啊!” “那……那然后呢?” “然后就看他们还会不会杀个回马抢。”安卉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看到?过的诸多?案件,斩钉截铁的说,“要是隔了几天,他们又回来了,那就说明他们就是骗子。” 末了,安卉又补充道:“我今个儿说他们了,说县衙的衙役尚且会穿着官服过来,他们却是普通人的打扮。所以堂叔你看着吧,要是下次他们又来了,还是穿着官服过来的,那就表示肯定有问题!” 安堂叔满脸的犹豫,哪怕这一年来,他有在帮钱大富做事?,但实际上做的也就是监督私塾建造的活儿,充其量就是个小包工头,指望他一下子开了眼界那是不可能的。 偏生安卉这话又太有冲击力?,让他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冒充官府的人,简直就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哪怕安卉说得言之凿凿,他琢磨半天还是觉得不可能。 咋可能呢?那可是冒充官府中人啊! 安卉心说这有啥不可能的?她上辈子还有人冒充秦始皇要你打钱的呢!那冒充官府中人,充其量就是狐假虎威,冒充秦始皇那是实实在在的侮辱智商了啊! 叔侄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就看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 三五天后,啥动静都没有,安堂叔觉得自己?赢了。可惜,就算赢了他也不高兴,总是忍不住去回忆那天他是不是表现?得不够好,让准备的茶叶也是普通的那些,点?心更是安家日常吃的,当时就应该让人去茶馆里买上好的茶水点?心的! 而安卉…… 她觉得她没错,之所以骗子们没了后续,肯定是因?为那些骗子发现?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也就是不好骗的人,所以主动放弃了。 会这么想是有前提的,因?为她上辈子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有人打电话说东西发错了,让帮忙点?击链接好退款,不然她就要挨批被?罚钱甚至严重了可能会被?开除巴拉巴拉的。 当时,安卉就语重心长的告诉对方?,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后果,哪怕被?开除也没什么,换一个工作就是了,下一个更香嘛! 于是骗子就消停了。 安卉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哪怕跨越了时空,只要骗子知道她是个聪明睿智的人,就会及时止损放过她了。 才这么想着,那伙人又来了。 看着眼前眼熟又陌生的几人,安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而老家的更是立马去喊安堂叔了。 半刻钟后,安堂叔就赶过来了,一进店门,定睛一看,他也跟着沉默了。 人还是那几人,但皮不一样了。 好家伙,那几人都换上了统一的皮肤……哦不,是统一的服装,有些区别于县衙门里的衙役,但一看就知道是官差的服饰。 安堂叔满脸的怀疑人生。 被?他这副表情弄懵了的几人,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半晌才有人上前跟安堂叔搭话,说在紧急加工后,牌匾即将?完成,大概明后天就会送到?了。 听到?这话,安卉又有话说了。 “府城里这边很?远吧?这才过去了几天,你们就能走个来回?牌匾是在哪里定做的?府城还是县城?哪怕忽略这些漏洞不提,那既然牌匾还要两天,你们为啥要提前过来呢?” 连番的追问让几个官差当场傻眼,为首的那人很?努力?的跟安卉解释着。 他说他们确实是从府城来的,但牌匾是在县城里找人定做的。在上次之后,他们办了一些事?儿,想起之前有些没交代的,这才特地?跑了这一趟。 说实话,安卉还是无法理解:“那行吧,你们就说有啥事?儿。” “我们大人家中的老太太想请安大小姐过府一叙。”为首的那人可能觉得有戏了,立马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安大师也在我们大人家中小住,正在为大人办事?。” 安卉伸手指了指自己?,见?对方?还是不明白,她索性直接道:“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这算啥? 幼儿园级别的拐骗吧? 你爸爸没空接你放学?,所以叔叔来接你去找你爸爸!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6节 安卉懂了,对方?不是来骗钱的,是来骗“人”的。 不过仔细一想,搞不好对方?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钱,毕竟她爹就她一个娃儿,只要绑架了她,那想要多?少钱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懂了,明白了。 “不是,安大小姐你听我们解释,我们真的是从府城来的……”来人还想解释,可惜在安卉看来,这不是解释,这叫狡辩。 “堂叔你现?在相信了吧?这些人就是打听到?我爹不在家,想趁机把我拐走,回头再跟我爹要赎金!” 第077章 随着安卉这话说出口, 现场瞬间安静如鸡。 其实,洛江县的制安一?直还是挺不错的, 昌平镇这个小地方?更是如此, 以往最多也就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总的来说还是很平和的。 可谁让今年刚爆出了王家的大案呢?也不止是王家,还有姜三娘那个大伯奶奶。 前?者让镇上的老百姓知道了这世上竟然还有拐卖孩子赚黑心钱的缺德鬼, 后者则更让人?大开眼?界,居然还有人?会对自家亲戚的孩子下毒手…… 甭管怎么说,在经历了今年这些魔幻事情后,镇上的百姓已经很清楚人?间有多险恶了,再?一?听?安卉方?才那话, 初时还觉得有些夸张, 仔细一?品却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联系一?下王老爷,再?回一?下姜家那个老婆子, 感觉没啥事儿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安堂叔第一?个有了行?动。 他?上前?一?步把安卉护在了身后, 用不善的眼?神看向这几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 随着他?的动作,安父先前?从老家请来的亲戚也跟着站到了安堂叔身边,两个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警惕表情。 府城来的衙役们:…… 没等他?们想好?要怎么解释,围观的吃瓜群众也耐不住了。 昌平镇本?来就是个人?口不多民风淳朴的小镇子,平常会在镇上走动的除了本?镇的百姓外, 也就是居住在镇子附近的村民了。但总的来说, 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一?群人?,哪怕互相之间并不熟,时间久了也能混个眼?熟了。 而安氏殡葬铺所处的位置距离闹市街头还是有段路的, 附近的铺子虽然也不少,但仍以普通百姓为?多。瞅着这边有热闹可看, 聚拢过来的也多是附近的街坊,包括跟安家交情匪浅的姜家人?。 眼?见情况突然起了变化,看热闹的人?里挤出了一?个老婆子,不是别?人?正是曾得了安父相助的姜奶奶。 姜家在这一?带住了几十年,又是开杂货铺的,姜奶奶在这里可谓是一?呼百应。 她一?站出来,张嘴就是一?吆喝,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涌了进来,将几个生人?团团围住,连推带搡的就把人?轰出了殡葬铺。 从府城来的那几人?,看起来已经彻底茫然了,哪怕他?们确实是来自于府城,也自认为?见过不少大世面,眼?下这个情况,确确实实是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那个为?首的才站出来准备说两句。 然而这一?次,他?连说话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姜奶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尽干些丧天良的事儿!为?了钱啥事儿都敢做,也不怕遭报应!” 上了年岁的老婆子骂起人?来,那叫一?个顺口呢。姜奶奶都算是好?的了,毕竟她一?直都是做买卖的,讲究的也是和气?生财,等她话音一?落,其他?的老街坊接连开嗓…… 好?家伙,那几个人?直接被骂傻了。 要说垂死挣扎还是有的,为?首的那人?不止一?次的试图回到殡葬铺里,跟安卉重新沟通。但他?始终没找到机会,别?说进入殡葬铺了,他?压根就没办法突破这些老婆子的重重围剿。 一?开始只是老婆子,后来陆续又来了不少人?,那几人?终于意识到了,要是再?不走,只怕回头就走不了了。 那就赶紧溜! 他?们不知道的是,本?来还有些人?心存疑窦的,可在看到他?们抱头鼠窜一?般的跑了之后,最后的疑惑也没了。 是的没错! 这些人?就是来干坏事的! 要不然他?们跑啥跑啊? 道理是说得通的,但……换成你你不跑啊?不跑留下来被人?打成傻子啊? 一?直到出了昌平镇,才有人?弱弱的问为?首的那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铩羽而归了。 “去县衙门吧。让县令派人?给我们做个证。”为?首的那人?头疼的拿手捶了捶脑壳,“他?们不相信我们,总该相信当地父母官吧?” 这话就很有道理。 但安卉安大小姐是那种听?得进去道理的人?吗? 事实上,此时的安卉已经进行?了新一?轮的猜测。 起初,她认为?对方?可能是有所图谋,但重点还是放在她爹那头的,想着兴许对方?确实是抱有什么特?殊目的,可针对的肯定不能是她。 但后来,她又觉得不妨猜测得大胆一?些,也不能这么小看自己,毕竟她在她爹心目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个绑架她来威胁她爹拿钱赎人?的揣测。 可等这些人?落荒而逃之后,安卉又觉得事情可能不像她原先猜测的那般简单。 诚然,比起镇上的普通百姓家里,安家算是很富裕了。别?家能一?口气?拿出几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他?们家一?口气?拿出个千八百两银子都没问题。 但那又怎样呢? 就安家这个身家,搁在昌平镇尚且排不到前?三,更别?提县城里的富户了。真要是想坑钱,干嘛想不开坑安家呢?假如是听?了安父的名声?才得知安家有钱,那就更不应该了,毕竟安父可是个风水先生,跟玄学沾上边的人?,寻常人?就算不忌讳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的。 真要是为?了钱,绑架钱小少爷多好?呢! 安卉打从心底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她怎么算都不认为?自己的钱财已经多到惹了外地人?眼?红的地步。 她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安堂叔,表示自己先前?可能想岔了。 一?听?她这话,安堂叔吓得脸都白了:“那他?们不会真的是府城来的官老爷吧?” “怎么可能呢!”安卉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真要是这样的话,方?才他?们也不会吓得抱头鼠窜逃跑了。” 安堂叔长松了一?口气?,可很快,他?又被安卉接下来的说法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听?安卉道:“我怀疑,他?们要么是跟王老爷一?伙的,要么就是跟唐公子一?伙的。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唐公子人?都死了,再?说我们家跟唐公子也没啥直接恩怨。倒是王老爷,他?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可罪行?曝光却跟我哥脱不了关系。那我哥为?啥那么倒霉呢?还不是因?为?我爹帮他?向他?亲爹求了庇佑?四舍五入就是我爹坑惨了王老爷全家!” “嘶——”安堂叔牙疼一?般的抽着气?。 没等他?开口,安卉又道:“还不止呢,王家子嗣在菜市口被当成牲口一?样,后领子里插着稻草发卖时,我和我爹就在场呢!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对王家子嗣品头论足了一?番,说不定从那时候起,王老爷就记恨上我们了……对了,当时王老爷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在现场。” 这么一?算,仇恨值是蹭蹭的往上涨呢! 至于唐公子那边,安卉左思右想都没琢磨出问题来。哪怕唐公子确实被害了,但害死他?的又不是安家父女。况且,唐公子也的确没有亲人?了,他?的同伙总不至于为?了给他?报仇,千里迢迢的从府城赶到昌平镇这个小地方?吧? 不过说到府城…… “那些人?的口音好?像真不是咱们县城的。”安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安堂叔明白她的意思了,再?度倒吸一?口凉气?:“小卉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两帮人?联手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安卉顿了顿,又道,“堂叔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王家那两个姻亲家族派来的?你记得吧,王老爷有两个儿子,两个亲家当初不就是低价贱卖了家产,匆忙跑了的?说不定他?们缓过来了,想找我爹复仇呢。” “有这个可能。” 叔侄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越猜越离谱,越猜越吓人?。 姜奶奶还没走呢,听?了这番话后,索性开口让安卉去他?们家住:“小卉啊,万一?那些人?半夜里又杀回来了,咋办?你爹也不在家,家里就俩老头儿,能抵啥用呢?” 俩老头儿——老家的倒是没吭气?,毕竟他?虽辈分小但年岁确实大。钱管家才叫无?语呢,他?觉得自己还不能被称之为?老头儿吧?况且,啥叫能抵啥用呢?他?咋就不抵用了? 不过…… 这要是深更半夜的真有歹人?进门,随便?给他?一?棍子,他?怕是就要去地底下见钱老太爷了吧?真要是那样的话,就不知道安大师先前?答应的帮他?儿子求庇佑这事儿还做不做数…… 钱管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所以想太多这种事情,真的是全人?类的通病,跟年代和年龄性别?等客观因?素并无?任何关系。 “入室抢劫是重罪吧?”安卉听?了安堂叔的话,第一?反应是否认,毕竟在她的上辈子这种事情可不常见。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大环境和平的年代了。 呜呜呜,想念祖国爸爸! “小卉你太天真了。”安堂叔一?改先前?的自信,满面愁容的道,“咱们镇上原先倒是挺太平的,可眼?下……你想想,他?们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铺子里拐骗你,那还有干不出来的?不行?,不能放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待在这里了。” 姜奶奶忙接口道:“让小卉去我家吧,跟我家三娘睡一?屋。” 安堂叔摇头:“那些人?要是真的抱着歹毒的想法,这么做只会害了你们家。” “那、那可咋办呢?”姜奶奶也被说得紧张了起来,她寻思了一?会儿后,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可以找周家那个小胖妞!” 周家的小胖妞? 这说法太过于形象,安卉一?听?就懂了。 不就是说她的另外一?个小伙伴周六福吗?周家满门都是屠夫,连带周六福这个小姑娘都能轻轻松松的提刀抹鸡脖子,那动作别?提有多干脆利索了。如果是他?们家的话,确实很安全,毕竟歹人?也只是心肠歹毒,又不是脑子有坑。 但很快,姜奶奶又否决了:“无?亲无?故的,让小卉去别?人?家也不适合,小胖妞过来倒是没啥,可万一?真来了歹人?,她一?个小胖妞也没啥用。” “姜奶奶!!!” 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身影,插着腰气?呼呼的冲着姜奶奶嚷嚷:“我是骨架子大,才不是胖呢!就算真的比你家三娘稍微圆乎了点儿,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小胖妞吧?” 周六福气?都气?死了,她原先并不知道好?友家中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方?才有人?上周家的肉铺买东西时,随口闲聊提了起来。她只听?了开头就急匆匆的往安氏殡葬铺这边跑,结果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从人?群中挤过去,就听?到姜三娘的奶奶在里头编排她。 编排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但一?口一?个小胖妞肯定是没跑了。 但姜奶奶是谁呢?她才不会有半分尴尬,连头都没回,继续对安卉道:“我看要不这样好?了,各家选一?两人?出来,轮流在街上转悠着,夜里也不睡了,免得被歹人?钻了空子。” 听?了这话,安卉顾不得安慰气?呼呼的小伙伴,先惊讶的道:“有必要搞那么大的架势吗?” “有!” 这一?次,是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了这话,其中也包括了安堂叔。 安堂叔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因?为?安父每次出远门前?,都会跟他?这个堂弟打招呼,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安父不在家时,安堂叔算是安卉的临时监护人?了。 他?觉得他?有责任担负起堂侄女的安危。 当下,也不管安卉是个什么反应,安堂叔就跟老家的以及钱管家一?起安排下去了。 钱管家还是很能耐的,毕竟他?原先在钱府时,做的也是类似于管理的活儿。虽说眼?下都是街坊邻里,按说没人?有义务听?从他?的号召,但事实上,大家却是异常的配合。 人?就在现场凑热闹的这些街坊,立马响应了号召,没一?会儿就有不下十余人?表示愿意参加夜巡。 等稍晚一?些时候,又有其他?人?闻讯赶来,其中还有一?些孩子就读于钱大富名下学堂的父兄叔伯们。 这年头的多数百姓还是很善良的,想着钱大富出钱让他?们的孩子免费读书,虽说实际上安家跟钱家没啥关系的,可钱大富三天两头的上门总是事实,钱管家还一?待就是几个月呢! 等到这天傍晚时分,已经有不下百余人?表示愿意守护安家。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7节 安卉:…… 非常感动,但是真没这个必要吧? 但事情到了这时候,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叫停的了。又因?为?参与夜巡的人?手足够,安堂叔就再?没提过让安卉换个地方?住的想法,只是让他?娘,也就是傅奶奶过来陪伴安卉。他?本?人?则跟其他?人?轮班夜巡。 不光如此,次日一?早,钱管家就坐上马车赶往了县城,他?准备跟钱府求救,好?歹也拉一?波家丁过来,保护他?们最爱的安大小姐。 安卉再?度迷茫了。 尽管她仍然坚定的认为?那一?伙人?是骗子,但这个架势未免也太大了吧?这是准备对付骗子呢,还是准备开战了啊? 见她这般,两个小伙伴还轮流过来安慰她,表示确实是很需要的,万一?呢?万一?那些人?见行?骗不成功,改成直接抢人?了呢?就算她爹很能耐,可眼?下的问题是,她爹不在家啊! 姜三娘道:“小卉我知道你爹找人?很有一?手,我弟弟不就是他?帮着找到的?可那也是我弟弟运气?好?,只受了点儿轻伤,那要是运气?不好?呢?万一?他?们把你抢走后,骂你打你不给你饭吃呢?” 周六福虽然气?愤姜奶奶说她胖,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小伙伴身上,尤其眼?下事态严重,她也跟着劝:“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听?说那伙人?得有六七个,你要是真被他?们绑走了,一?人?给你一?拳,你就被打傻了!” 安卉:…… 行?叭,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本?以为?这是街坊们忧心过度,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两天,甚至钱管家都还没带着钱府的家丁回到昌平镇,那伙人?居然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准备工作更充分了。 他?们扛来了一?个牌匾。 因?为?上头还盖了红布,一?时间还不知道上头写了啥。但这个场景未免太熟悉,安卉第一?时间脑补的就是…… ——妙手回春,救我狗命! 咳咳,当然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伙人?还不知道在这短短两天时间里,昌平镇的安保指数直线上升,也幸亏他?们不知道,不然搞不好?这会儿就腿肚子打颤随时准备开溜了。 当然,大白天的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来,最多也就是纳闷,为?什么在这个寻常的日子里,安氏殡葬铺所在的街面也并非镇上最热闹的地段,怎么来来往往的人?却那么多呢? 但事实上,那伙人?连这点儿怀疑都没有产生,谁让他?们是从府城来的呢?府城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这么热闹,他?们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于是,他?们在为?首的带领下,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一?路上格外招摇的就这么抬着牌匾进了安氏殡葬铺。 乖乖待在铺子里的安卉正在很努力的进行?表情管理。 这真的蛮难的。 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那些警匪片,尤其是关于绑架交赎金的那种经典场景,看似好?像平常的地方?,实际上到处都是警方?的人?,或是假扮成情侣,或是假装在旁边看报纸,或是小摊小贩等等,实际上这些人?的耳朵里都塞着通讯耳塞…… 多经典刺激呢! 就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只剩下了满满的尴尬。 哦对了,这么说或许还不是很精确,因?为?人?家都是警方?的人?假扮成各种路人?,而她这边则是反过来了。 是一?群真正的小摊小贩、街坊邻里用无?比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从府城而来的歹人?! 那些人?还不知道自己这群人?已经被盯上了。 铺子里,安卉看着他?们将抬过来的牌匾放下,要说完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很清楚,很多时候被骗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好?奇心。 因?此,她只一?脸淡定的道:“放着吧。” 几人?:…… 这就好?了?没别?的了?就算只是寻常人?家去别?家送个礼,不也会被留下喝杯茶吗?哪怕是乡下地头,舀瓢水喝总是应该的吧? 就因?为?安卉的不按牌理出牌,这几人?愣是在原地懵了半晌后,才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为?首之人?。 为?首之人?心里苦啊,出发前?他?真没想过这事儿居然会那么难办。先不说主家的身份了,哪怕他?们哥几个,去哪儿不是受到优待的?在府城尚且如此,洛江县这么个小县城就更别?提了。 结果呢? 县城里暂且不知,反正在昌平镇是没人?稀罕他?们的。 “安大小姐,我家老太太想请您过府一?叙。”为?首之人?眼?下也不想管别?的了,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而早已看透这一?切的安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们,同时摇头拒绝道:“不去。” 啊这…… 从来没遭遇过如此干脆利索拒绝的几人?都傻眼?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实在是从来也没想过有人?会这么说话。 不去?不去! 那你倒是找个理由啊!像最近家里忙不太方?便?,或者临时有什么事儿要过一?段时间方?可出行?,哪怕一?听?就是借口,可好?歹也有一?张遮羞布吧? 但安卉只说,不去。 “还有什么事儿吗?”安卉指了指他?们带来的牌匾,“要不你们把这个再?拿回去?我觉得我家也不是很需要这个。” 哪怕仍然被红布蒙着,光看露出来的部分,其实也能看到牌匾的用料很实在,是那种看着就不便?宜的高级货。 尽管这玩意儿安家拿着确实没啥用,但想也知道,定做这么个东西,费用肯定不算低。 由此看来,这是一?伙舍得痛下本?钱的骗子! “安大小姐……” 为?首之人?还想再?劝劝,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安卉心意已决——都确定是骗子团伙了,得有多缺心眼?还会跟着走? 最终,这群人?第三次铩羽而归。 不过他?们并未将牌匾带走。 等他?们一?走,安卉第一?时间奔到了牌匾跟前?,伸手就揭开了上头蒙着的红布,露出了果然一?看就挺值钱的牌匾。 上头写着四个大字: 为?民除害 安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骗子们居然会给她爹写这么个玩意儿。哪怕写上“玄学大师”、“埋人?高手”什么的,也比这个“为?民除害”来得贴切多了。 她爹啊! 专门给人?垒坟头的风水大师,他?要怎么样才能为?民除害呢?把坏人?统统埋起来吗? 实在是无?法理解骗子们的脑回路,安卉很快就放过了自己,跟守在前?后左右各处的人?打了招呼,表示骗子已跑,警戒暂时解除。 已经在安卉身边待了两天的傅奶奶,很是不解的问她为?什么不干脆让人?把骗子们抓起来送到官府去。安卉却觉得,眼?下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县太爷又是个脑壳有包的,真要是把人?送到了县衙门,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还有个事儿,安卉没说。 她认为?这伙人?背后还有真正的幕后主使,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搞不好?身份地位还不低。 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告诉街坊邻里不会是个好?主意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面对歹人?时会正义感爆棚的普通百姓们,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跟有权有势的人?作对时,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安卉决定不动声?色的等她爹回家。 因?此,她安抚住了暴脾气?的傅奶奶,还自掏腰包请街坊邻里喝茶吃点心。 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了新的情况。 入夜后,约莫是子夜时分,镇上突然闹腾了起来。有不少人?是在睡梦中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的,之后就有人?跑出家门看情况,间或还夹杂着狗叫声?,以及被吓醒的孩童啼哭声?。 安卉自然也被吵醒了。 这几天跟她同住一?屋的傅奶奶让她老实待着,哪儿也别?去,之后就锁紧门窗,还顺手抄起平常顶门用的木棍,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站在了门后。 又过了一?刻钟,安堂叔过来敲门。 说真的,哪怕这是他?亲娘,在开门后看到杀气?腾腾的老娘时,安堂叔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后,这才开口解释外头的情况。 “好?像是闹了误会,有贼偷儿闯到咱们镇上偷东西,结果被夜巡的人?抓到了一?通好?打。对了,南街那边的田大娘第一?个发现的,她直接就把人?的脸挠花了。” 田、田大娘哟! 算下来,安卉也是有日子没看到那位碎嘴的大娘了,没想到再?度听?到她的消息,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想到田大娘居然也参加了夜巡的队伍。 稍稍一?问,安卉才知道,当初那个没少说他?家闲话的田大娘,因?为?大孙子被找回来了,虽说本?性估计是难以改变的,但行?事作风确实是变了不少。这不,听?说安家这边出了事儿,她不光自己报了名,还拽上了她儿子,发誓要让歹人?有来无?回。 “……看着挺惨的,那贼偷儿估计也是出门没看黄历。”安堂叔作为?亲眼?看过那惨烈一?幕的目击者,竟然抛弃了自身立场,发自内心的开始同情起了那倒霉蛋。 由此可见,那人?确实下场很惨。 不过既然抓到了贼偷儿,还是要报官。 安堂叔跟镇上其他?人?商量着,天亮以后就派人?把贼偷儿送到县衙门去,虽说人?家也没得手,不过像这种偷窃的案子倒是时有发生的。县衙门的惯例就是,抓到贼偷儿后先狠狠打一?顿板子,然后再?看具体的情况,看是羁押还是做别?的惩罚。 可事实上,天亮后,钱管家带着人?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是县衙门的官差,以及连续三次铩羽而归的“骗子团伙”。 第078章 钱管家?回不回来?倒是无妨, 可他带着骗子?团伙回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叛徒!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安卉就毫不犹豫的给可怜的钱管家?扣上一顶叛徒的帽子?。回忆一下小时候看过的抗战电影, 带着骗子?团伙回来?的钱管家?, 就这样跟点头哈腰喊着太君的狗汉奸重叠到了一起。 安卉气愤不已,并决定?下次看到她哥时,狠狠的告上一状! 但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假如此时安父在场的话, 他就可以立刻排除错误答案了。可惜的是,安父还在府城没回来?呢。幸好,就算其他人不像安父那般了解安卉,也不会脑补出这么离谱的场景来?。 事实上,在短暂的愣神后, 安堂叔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急匆匆的走上前去, 安堂叔问赶回来?的钱管家?:“别真的弄错了吧?他们难道不是骗子??真的是府城来?的官差?” 妈呀,这个猜测要是真的, 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安堂叔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在打颤。 钱管家?面色沉痛的点点头:“你猜对了。” 可不就是真的吗? 这年头,虽然也有王老?爷和唐公子?这种社会渣滓, 但不得?不说?,单论骗子?以及各种骗术,那确实是不如安卉上辈子?的。社会在进步,那骗子?不得?跟着一起进化?不努力学习新骗术,坐等着被时代抛弃吗? 跟安卉上辈子?的那些骗子?比起来?, 这年头的骗子?还是属于最?原始的。 ……以及, 人家?真的不是骗子?。 “真、真的吗?他们真是从府城来?的啊?”安堂叔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他就是嘴硬,又?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钱管家?长叹一口气:“是真的, 他们上次离开昌平镇后,就径直去了县衙门。衙门那边本来?是打算出具文书帮着证明他们的身份, 可那个为首的不同意,非说?咱们这位安大小姐是个铁脑壳……”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8节 这不就尴尬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份顾虑还是很有必要的。试想一下,在已经先入为主的大前提下,连续三次失利的骗子?团伙第四?次前来?,哪怕他们手里拿着由县衙门出具的文书…… 咋了?文书就一定?是真的了?就不兴人家?做个假证吗?甚至盖了红印都?没用,安卉被上辈子?满大街都?是的□□洗脑了,她肯定?还是会认为这是假的。 钱管家?当然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根据安卉之前的做法,他觉得?人家?真不愧是从府城来?的,真是太有远虑了。 只这般,“骗子?团伙”预判了安卉的预判,坚定?的拒绝县衙门出具文书的办法。 但问题在于,总不能让县太爷亲自出面帮这些人作证吗?那县太爷不要面子?的? 于是,衙门里的师爷灵机一动,就让人把这些从府城远道而来?的倒霉蛋,统统送去了钱府。 钱府好啊,钱家?上下都?跟安家?父女俩熟,哪怕主人家?没空,下人也凑合,毕竟钱府那头逢年过节都?给安家?送礼,连马车夫都?跟安卉混了个脸熟。 只这般,刚回到钱府求救的钱管家?,就被告知了实情?。 他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抠出一座钱府来?。 但再尴尬,事情?还是要办的。 本来?依着钱管家?的想法,就赶紧回昌平镇解释清楚呗。但骗子?们……哦不,是府城来?的倒霉蛋们不愿意,他们简直被安卉虐出了心理阴影,哪怕万事俱备,还是生怕那位安大小姐不听人劝,固执的把他们打成骗子?。 要是换个人,他们也不必这般谨慎,但来?之前,老?太太跟前的大嬷嬷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绝对不能怠慢了贵客…… 还是要好生合计合计。 合计的结果就是,钱少爷特?地上县衙门请了两个衙役回来?,那两位还是之前姜家?丢孩子?时,前往昌平镇调查的人。随后,又?从钱府里挑了几个常去昌平镇的下人,以及让人在县城里照旧例采买了不少新鲜吃食当礼物。 成了!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必然是真的! 钱少爷觉得?自己办的事情?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哪怕他让人采买的东西里面包括了海量的糕饼点心,他觉得?…… 问题不大! 他姑能吃! 安卉还不知道,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多了个能吃的标签。她甚至不知道,早先自己都?骂错了人,很多安排根本就不是钱大富的吩咐,而是胖子?家?的那个缺心眼儿子?。 万幸的是,起码这一次,安卉换了个想法。 在了解了全部的事情?之后,她终于明白了,钱管家?并不是叛徒,而是被骗了。 钱管家?:……哈?! “不然这事儿说?不通啊!你想嘛,如果上头要表彰我爹,直接跟县太爷说?一声不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的派人过来?呢?就算上头那位真这么做了,那好歹也得?等我爹这个正?主儿回家?了再说?吧?退一万步说?,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了,那牌匾都?送到了,他们还折腾个啥?” 这就是安卉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了。 正?常人做事肯定?是有一定?逻辑的,而假如某个事情?从根本上就说?不通,那还能不是另有玄机? 就好比,某快递公司给你打电话主动告知包裹丢失让你给账号好给你打钱……别信!投诉都?不管用的事情?,你信他能主动赔偿吗? 又?或者说?,电话告诉你中大奖了!想屁吃呢!好事儿绝对轮不到你,倒霉事儿倒是一桩接着一桩。 安卉直截了当的问:“折腾这么久,总有个目的吧?只是为了表彰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噢,目的啊! 目的当然是有的,就是把安卉忽悠到府城去嘛。 本来?,他们不觉得?这是个困难的事儿,哪怕是客客气气的请人,那也不会有人拒绝的。那是去府城啊,是大官老?爷家?里邀请过去做客呢,轮到谁不得?是诚惶诚恐欣喜若狂的?拒绝才是傻子?吧? 安·傻子?·卉:…… 她满脸固执的看着府城来?人,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真的吗?我不信。 考虑到完不成任务的结果可能是丢了吃饭的家?伙,不得?已,他们说?了实话。 实话就是,他们的身份是真的,表彰也是真的,但也的确是夹杂了私心的。府城官老?爷家?的老?太太听闻了城中的那些事儿,对安父极为感兴趣,有心想要请安父过去做客,但一则安父如今还在帮官府做事,实在是有些抽不开身来?,二则…… 老?太太是官老?爷的亲娘,已经年过八旬的老?人了。搁在这年头,能活到这岁数的,就算是长寿老?人了。 那老?人不得?有些忌讳?跟男女大防倒是没啥关?系,忌讳的是安父的身份! 帮人寻龙点穴垒坟头的风水大师啊! 年轻人兴许无所谓,老?太太还是有些心里犯怵的。 本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反正?老?太太也就是日?子?过得?太好闲得?慌,这才起了个念头,实在不行她也就放弃了。可无奈她本人无所谓,跟前伺候的人却?是记在了心上,想着难得?老?太太有了兴致…… 又?打听到安大师有个十?来?岁的小闺女,正?好这位官老?爷家?的老?太太也是个喜欢小辈儿的,跟前伺候的人就把这事儿一说?。 老?太太合计着这事儿不错,又?听说?那小姑娘还没说?亲,顿时就来?了兴趣。 …… 当然,具体的细节部分,府城来?的这些人也不清楚。 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没见过老?太太,但他们非常清楚,官老?爷是个大孝子?,再说?他们也不认为请个人过去做客是啥为难的事儿。人家?爹还在府城呢,哪怕只是去府城溜达一圈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安卉终于把这里面的逻辑捋顺了。 “你们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安卉摆摆手,“等着,我回屋收拾收拾,等下就出门。” 府城来?人:…… 这么利索的吗?那为什么之前三番两次的拒绝呢? 安卉确实挺利索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今她手上不差钱了,府城诶,一听就是比县城更繁华的地方,真要是缺个啥东西,现买就成了。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太久太久没出门旅游了。 不到半个时辰,安卉就包袱款款的出门了。 钱管家?在后头喊:“那这些礼物怎么办?小少爷特?地给您准备的礼物呢!大多数都?是吃食!” 安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她忽的开始怀疑,在大侄子?心目中,她是不是换了个物种? “这些日?子?劳烦大家?帮忙了,等回头我和我爹回来?了再认真感谢。至于这些吃的,麻烦堂叔帮我分一分,见者有份!” 闻言,安堂叔皱了皱眉头:“你一个人去?不行,我得?陪着你,不然回头怎么跟你爹交代?” 安卉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哪怕她上辈子?没人一个人出门旅游,可毕竟两个年代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当下,她便道:“堂叔还是留下来?吧,让钱管家?陪着我去。” 正?转身准备分发礼物的钱管家?顿时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扭头看过来?,反手指着自己问:“我、我?” 第079章 直到登上了钱家开往府城的商船后, 钱管家还是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怎么就突然背井离乡要去遥远的府城了呢? 虽说先前也被迫离开县城,但昌平镇只是洛江县下属的一个小镇子罢了, 两?地的实际距离并不算遥远, 坐马车的话,一天内走个来回都完全没?有问题。 而府城…… “钱管家,你这个表情就跟我是负心汉一样。”安卉很是无语的走进了船舱里。 她?先前还想看看洛江上的风景, 却?忘了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虽说待在陆地上还不算特别冷,可江面上却?是寒风阵阵。于是,风景没?看到,却?差点?儿被吹傻了的安卉, 赶紧从甲板上往船舱里跑, 就这样对上了钱管家怨念的眼神。 钱管家欲言又止。 安卉看不下去了:“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倒也不必这么见?外?。钱管家你有啥就说啥呗!” “我就纳闷, 你为?啥不让你堂叔陪着去府城?”犹豫再三,钱管家终于还是开了口。 “因为?我堂叔有老娘要养, 还要妻子和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儿子啊!”安卉觉得没?毛病,再说了,安堂叔自个儿也不是没?出过远门吗?好像还不如她?呢,起码她?去过几趟县城,堂叔一家子都是一直待在镇上的。 钱管家很想说他?虽然没?老娘要养, 但他?也是有媳妇有儿子, 还有孙子呢!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神幽怨的长叹了一口气?。 安卉:…… 道理?咱都懂, 但只是出门旅游而已,至于这么长吁短叹的吗? 最终, 安卉将?这一切归咎于代?沟。 都说两?岁一代?沟,她?跟钱管家都差了好几百年啦!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卉高兴的在船上各处打转。其实,真要说起来,钱家的商船虽然够大,但因为?是专门运输货物的船只,多数空间都让给了货仓,剩下的地方不算多。不到一天功夫,安卉就把硕大的船只逛遍了。 好在她?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又或者是太久没?出远门了,哪怕船上没?啥好玩的,她?也能快快乐乐的四处晃悠。 每天睡到自然醒,快晌午时往甲板上跑,那会儿太阳大不会冻着,只是会觉得略晒。等吃过全鱼餐后,她?还能回船舱歇个午觉,哪怕真无聊了,还能翻出一堆坚果蜜饯,吃着喝着算到达的时间。 府城诶! 那可是传闻中?热闹非凡的府城诶! 一穿越就在乡下地头待了一年光景,后来虽说去了镇上,可昌平镇太小了,在镇上这两?年只能让她?愈发渴望繁华的大都市。 原想着,等过个一两?年,自家就能搬到县城里去了,没?曾想在搬去县城之前,她?还能去府城见?见?世面。 棒! 安卉完全无法理?解钱管家为?啥会对出远门有诸多抗拒,她?只想飞快的跳过这几天,最好明个儿一早醒来就已经到达府城了。 几天后,安卉终于踩在了府城的地盘上。 只是眼前的情景让她?十分?的失望。 府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甚至瞅着还不如县城呢。 好在,来自于府城的几个官差跟她?解释,说这边只是码头,等进了城里就好多了。 然而这个解释还是没?能让安卉满意,在她?看来,就算还没?进城,那县城的码头看着也比这里气?派。 她?不知道的是,县城统共就一个码头,又因为?背靠着煤山山脉,直接导致洛江码头成了县城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因此?才会造成码头边的繁华热闹。 府城就不一样了,交通四通八达不说,光是码头就有好几个。这里不过就是洛江流域的一环,自然也就没?那般重要了。 这些事儿,在府城待久了自然会知晓的。官差们也就没?跟安卉细说,只安排她?坐上了驶往府城的马车。 又是好一番折腾后,府城终于到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99节 安卉也终于两?辈子第一次看到了巨大的城门,关键人家这是真的城门,早开晚关两?边还有重兵把守的,跟旅游景区里作为?拍照背景的城门完全不同?。 到府城时,差不多已经是后半晌接近黄昏时分?了,街面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一看就是赶着回家吃饭了。 深秋时节天黑得早,明明进城时天色还是很亮堂的,等马车终于赶到目的地,停下来时,安卉下车一看,却?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因为?临行前,钱家那边送了几个随行伺候的人,再说也还有钱管家在,安卉并不担心行李搬运问题,只兴匆匆的跟着人往里头去。 几个官差临时安排了任务,有人去跟管家汇报,有人领着安卉先去偏厅等着,两?刻钟后,主家的人没?等到,爹倒是来了。 “爹!”安卉两?眼放光。 还真别说,有日子没?见?了,她?还是怪想念这老头儿的。 然而安父却?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你怎么来这里了?谁领你过来的?好家伙,敢情这么多年的反诈骗教育宣传都白瞎了,这么容易轻信人,咋没?给你拐到大山里去呢?” 安卉:…… 那啥,她?都快对反诈骗教育宣传产生心理?阴影了,黑历史求不提啊! 可就算她?不提,其他?人也会说的。 钱管家就是最好的人选。 都不用安父如何追问,略慢一步赶到偏厅的钱管家就将?发生在昌平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重点?在什么呢?在于安大小姐差点?儿把府城来的官差们逼死了。 安父冲着闺女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你啊,安小卉!” 这话吧,乍一听好像是好话,可仔细一品,就跟骂人似的。 “……还是爹您教育得好。”安卉长叹一口气?,“别的也就算了了,我就怕把昌平镇的老百姓们都带劈叉了,你是不知道呢,我这简直就跟整了一次超大规模的演戏似的。” “挺好挺好。”安父很是敷衍的表扬了两?句,随后就去跟官差交涉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稍片刻后他?就领着安卉去了客人住的别院里。 来都来了,是吧? 再说都这么晚了,哪怕要拜见?贵人,也不用急于一时。 只这般,安卉就先在别院里安顿了下来。 ……顺便了解了一下她?爹这段时间干的好事儿。 字面上的意思,真不是骂人。 早先,安父倒是送了一封报平安的信过去,但信件是有很严重的消息滞后性?的,再说安父也不能什么都往信上写,万一信丢了或者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怎么办?因此?,那封家信是真的仅仅报了个平安而已。 等安卉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后,就听她?爹叨叨的说了最新的进展。 第一个消息就是那位阎大小姐已经没?了。 这其实并不意外?,先不说这几年迎来送往的生活已经让阎大小姐身子骨亏空了不少,单就是她?和几人合谋杀害了唐公子后,立刻服药自杀。其他?人是直接没?救回来,而她?不知道是因为?体质原因,还是没?吃下去太多,又或者别的什么情况,总之她?当时是被救回来了,但大夫也直言,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严重损毁,哪怕强行用补药吊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在前不久,许是期限到了,在某个清晨,她?也没?能像往常那样睁开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阎家其他?人早在这之前,就一个不落的全部离开了。 阎大小姐作为?案犯,那是肯定不能离开府城的,哪怕她?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咽气?,官府也不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要求。当然,阎家那边也没?提出要带她?离开,只是自己跑了。 很难想象阎大小姐临终前会是什么想法,哪怕她?确有千般错误,这个下场也是很惨了。 安父还告诉安卉,唐公子的事情可能根本就没?那么简单,还不光是诈骗钱财的数目过于惊人,而是整个案子牵扯到的人员众多,所?涉及的范围极广。 于是,安卉就听懂了:“就是还有别的同?伙呗!” “……你这么一说,我基本上就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安父怜爱的看了闺女一眼,如愿以偿的看到闺女当场炸毛。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你不能因为?我老猜错,就直接拿我当场外?求助!” 安父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因为?交通不方便,这年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确实不太方便出远门,我早就想把你喊出来了。你呀,那就不是场外?求助热线,你就是直接排除错误答案……别炸别炸,听我说。” 听就听呗。 说真的,安卉也想听听她?爹这次会怎么狡辩。 事实证明,安父是认真的。 唐公子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是有个犯罪团伙的。但问题就在于,他?死得太突然了,就连谋害了他?的人,除了那个天生没?长脑子的阎大小姐外?,别的人也都死了。 阎大小姐倒是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但结合后续的情况来看,可能阎大小姐在整个案件里,就只是小小的一环。她?以为?自己帮唐公子做了很多事情,属于不可或缺的人物,但实际上搞不好她?就是团伙中?的边缘人物。 就连整个谋害行为?,主使人都不是阎大小姐,而是另一个已经过世的女子。 还有一点?,唐公子做的事情终究是属于见?不得光的范畴,他?本身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 他?的突然死亡,虽说直接导致他?做下的恶事曝光,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手下,又在各处隐藏了多少暗线。 最要命的是,随着案件调查一点?点?的推进,发现唐公子涉及的并不仅仅是秦楼楚馆那么简单,还有其他?更隐秘的事情。 “比如?”安卉一脸吃瓜表情。 安父本来也没?想瞒着她?,虽说这里面很多事情其实不适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知道,但安卉又不是真的十来岁。况且在安父看来,穿越都已经成了定局,他?们父女俩搞不好就会在古代?待一辈子,也是时候让安卉知晓这个年代?的黑暗面了。 “如果仅仅是涉及到秦楼楚馆,你会不会觉得那些受害者也活该?谁让他?们来花街柳巷找乐子,活该被人坑,坑钱也好,坑别的也罢,最起码他?们当初总是自愿入坑的。” “对对。”安卉猛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同?情心她?有,但真没?打算施舍给那些人。 事实上,比起同?情那些被骗光家产的客人,她?更同?情诸如阎大小姐这种被忽悠走的可怜少女。 哪怕阎大小姐确实没?啥脑子,可她?当初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能说父母没?教好她?吧。 这时,安父却?摇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还能说唐公子赚得本身也是不义之财,但其实他?还干了别的。比如说,让一些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嫁给别人,盗取商业机密或者别的消息,最后搞到家破人亡。” 安卉目瞪口呆。 主动去秦楼楚馆里找乐子结果被骗了钱,还能说是自作自受。但如果好端端的说亲娶媳妇儿,娶进门的却?是个包藏祸心的歹人,那就是真的惨了。 更惨的还在后面。 唐公子做这些事情有些年头了,假如是最近几个月里的也就罢了,往前几年的,好多甚至已经生儿育女了。 冷不丁的得知枕边人竟是抱着歹意进门的,甚至还生下了孩子,对受害者一家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另外?,一些已经家破人亡的,如何处置? 这里头就有一家极惨,家产尽数被掏空,全家除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外?,就只剩下这家的老爷子了。老爷子年过八旬,本就是艰难过活,还想着不管怎样都要给自家留条血脉,却?被告知孩子的亲娘才是造就这一切的祸害…… 府城这边简直就是腥风血雨,而且这事儿还能继续往下挖,越深挖越叫人心惊胆战。 安父叹气?道:“唐承隆倒是两?腿一蹬直接断气?了,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得有人来接手。你过来了也好,不然你一个人待在昌平镇,我还得担心会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对你下手呢。” 他?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只因为?这事儿越深入调查后,越是会让一些人产生危机。 “所?以我刚才说的不对吗?就是唐公子的同?伙啊!还是说,他?另外?有别的靠山?” 安卉觉得这回肯定没?错了,结果她?就看到她?爹摇了摇头。 “同?伙是有,但只要是同?伙,就肯定有联系方式,仔细调查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怕就怕那些不是同?伙的同?伙。” ……孩子表示没?听懂。 不过,没?几天安卉就知道她?爹话里暗藏的意思了。 她?最初还等着官老爷家的老太太要见?她?,但事实上老太太没?空了。倒不是突然有了什么急事,而是唐公子的案子,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老太太的娘家。 说来也是凑巧,虽说本朝不允许官员去自己的家乡任职,但这家老太太的娘家却?是这边的。多年前,她?远嫁江南,谁知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故乡。 而本朝所?谓的不能回到家乡任职,指的是官员本人的家乡,算的也是他?的祖籍,根本不会去考虑他?亲娘的娘家故乡在哪里。因此?,老太太也算是老来有福,回到了年少的故乡。 万万没?想到,她?娘家也被牵扯进去了,一查更是要命。 老太太的娘家侄儿在原配妻子过世后,又娶了一房。继室是个年方十八的年龄少女,当然那是在刚进门的时候了,如今又过去了十多年。 结果从那继室进门后,家里就各种是非不断,钱财损失也就罢了,关键是孩子就没?了七八个。 原配留下的三儿两?女都死了,就连后来纳的小妾生了孩子,也都早早的夭折了。 倒是那继室自个儿生了一儿一女,健康长大了。 本来老太太那娘家侄儿都已经死心了,反正有儿子就行嘛,也不一定非要强求多子多福。然而,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面对官府查出来的真相,人直接傻了。 算下来,那人跟大官老爷是表兄弟,对于这个从任职以来就官声极好,又是从小就听说的极有才华出息的表兄,他?还是很服气?的。 可问题是,眼下怎么办?他?唯一的儿子就是骗子生的啊!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案件跟其它案件最大的不同?就是时间的跨度,其它都是最近五六年里发生的,阎大小姐自己也说是在五年前被骗走的,可这次却?是直接将?时间往前挪到了十余年前。 唐公子看着不过就是二十来岁,哪怕他?驻颜有术,撑死了也就三十岁。请问,这个年纪的人如何能在十多年前就犯下滔天凶案?天赋异禀吗? 还是说,唐公子压根就不是主犯,官府接下来要追查的并不是他?的同?伙,而是躲在他?背后真正的主谋。 …… 好在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安卉去操心,但她?还是被限制了自由,以防出现别的意外?。 结果,意外?还未发生,倒是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调查结果。 这天安父刚离家没?多久,又匆匆赶回了家,喊过钱管家,让他?立刻回洛江县。 “出事了!你家老爷一年前不是纳了个美妾吗?那人也是唐公子的团伙成员之一。” 钱管家:……啥?! 第080章 钱管家再次一脸懵逼的上了贼船…… 哦不, 是钱家的商船。 但其实也没差了,毕竟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旅途奔波, 就跟安卉上辈子的老宅男一样, 恨不得每天都扎根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本来?,他的工作倒是完美的符合了他的梦想,怎奈形式比人强, 让他不得不到处跑。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趟起码是往回跑的。 钱管家自我安慰着。 而府城这边,安家父女俩也忙着打听具体的细节。 是的,早先安父只是听了个?大概,就立马回家通知了钱管家。由此可见, 他对钱胖子也是真爱了, 毕竟人家虽然管他叫爹,但实则却是金主爸爸嘛。 甚至安父还特地点了钱管家, 哪怕这趟安卉来?府城,还带了另外几个?钱家的下人, 但考虑到不清楚他们的能耐以及出于对钱管家的信任,这个?万分重要的任务也就只能交给?钱管家了。 就是安卉觉得,钱管家可能不会感动的,倒是钱胖子知道后,估计他们家又要添些进项了。 “这次钱胖子可真得好好感谢我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0节 安父在经过了一阵仔细打听后, 不得不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 早先他只会寻龙点穴, 眼?下看?来?也不是不能开拓一些新的业务,比如说看?个?相?啊,算个?八字啊…… “小卉你先前那话是怎么说的, 杠杆什么什么的。” “杠杆青年?爹你就别东扯西扯的了,赶紧给?我说一说我哥到底是咋回事儿!就算他长得不咋样, 可好歹我也喊了他那么多声哥,再说他对我也不错,起码出手大方。” 这个?形容…… 安父深以为,钱胖子听到后不会高兴的。 但他还是将事实娓娓道来?。 早先,他只是听说唐公?子的团伙早就已经涉及到了洛江县,毕竟唐公?子原本就是洛江县人士,起码他亲娘是葬在了洛江县境内的一个?小山包里的。当时,他就起了疑,因?为按照唐公?子团伙的行事作风,肯定?是逮着有钱人下手的。 所以呢?为什么洛江县首富钱大富却能逃过一劫呢? 是钱胖子不配吗? 钱胖子宁可自己不配,但事实上,唐公?子的团伙也确实不会放过他这头肥羊。他很?早以前就在那伙人的名单之上了。 “……洛江县排名前二十的乡绅富商,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都被盯上了。对了,那伙人居然还盯上了咱们那位铁脑壳的县太?爷,也曾给?他送过美人。” 原本还在关心钱胖子的安卉,一瞬间就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想着反正钱胖子有他爹在天上保佑着,应该是没啥大不了的。 当下,她就开始追问起了关于铁脑壳县太?爷的事情。 安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我看?你对你哥也就那样吧。” “钱管家都赶过去了,咱俩如今再怎么念叨也改变不了结果?了吧?再说了,我哥也不是那种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年轻了,我相?信他!”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一说县太?爷!” 县太?爷啊,县太?爷的真实年岁,安父是真不清楚,只能大概的估计一下,约莫是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他本人是没见过县太?爷的夫人,但按照正常推算,这个?年纪的男子别说夫人了,估计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倒是钱胖子曾经无意间跟安父提过,他们这位县太?爷,出身极好,属于自身努力且上头还有人的高技术投胎者。想想钱家已经很?能耐了,钱胖子都能这般羡慕,大概也能猜到县太?爷背后的家族如何了。 这种人,先不说自身的才华如何,最起码世面还是见过的。 于是,在面对别人送上门来?的人时,县太?爷直接让人丢出去,半点儿迟疑都不曾有。 “我大概看?了一下唐公?子团伙的手段,他们最喜欢针对是爱去赌场和?风.月场合的有钱男子,这类人是最容易上钩的,几乎不用太?高明的手段,就能轻轻松松的坑到人呢。其次呢,是接着做买卖的便?利,跟类似钱大富这种富商搭上关系,再借着交情或者给?好处主动送美人上门。至于县太?爷这种人,人家送的甚至不是美娇娘,而是伺候的丫鬟。” 初来?乍到,饶是县太?爷好了,也不可能带着一大群人来?洛江县上任,这个?时候以关系为由,送上几个?伺候的人,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当然,之后到底是如何伺候的,那就不是送礼的人该过问的事儿了。 结果?,县太?爷完全不理会这一茬,甚至拒绝的方式都格外得不给?面子。 不过也是,人家出身好,自身有才家里有钱,上头还有人,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只这般,县太?爷的后院是干净了,但洛江县其他富户的后院就难说了。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王老爷也着了道。 是的,王老爷。 就是那个?拍花子团伙的首脑人物,被钱大富坑得曝光了背地里生意,导致全家都折了进去至今还住在县衙大牢里的王老爷! 他的两个?美妾,他两个?儿子各一个?美妾,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是唐公?子团伙派过去的。 当然,因?为王家出事太?过于突然,直接导致唐公?子营救不及时。好在,女眷本身就没有获罪,多是被发卖的,在转了几手后,还是被团伙中?人救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没费多大的劲儿,就查到了王家头上。 钱大富后院的美妾也是旁人赠给?他的,但送礼的人并?非主谋,唐公?子的团伙做事很?是小心,会提前很?久布局,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帮他做完了事儿。 …… 安卉懂了。 老话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像阎大小姐还能说是别人做局欺骗了她,哪怕她本身确实应该承担不小的责任,但还是能算在受害者之列的。可像钱大富这种人呢?那总不能是别人逼着他收礼,逼着他纳妾的吧? 就挺活该的。 安父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钱啊,倒霉是倒霉了点儿,但好像没啥好令人同情的。 尤其他还是属于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对方最初的目标压根就不是钱大富,而是钱家那位俊俏的小少爷。 年岁轻,长得好,没脑子,还是家中?的独子,最重要的是,他那时候还没娶媳妇儿呢!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钱小少爷才该是唐公?子团伙的首要选择。 然而…… 钱大富脑子有坑啊! 人家团伙好不容易为钱小少爷量身定?做了一个?骗局,为此唐公?子还亲自出马,坑骗了县城里另一家富商的千金,让她心甘情愿的为团伙做事。 门当户对,年纪相?仿,相?貌出挑。 唐公?子还考虑到了合八字的问题,可以说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连备选方案都准备好了。 结果?,钱大富找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呢? 是亲家里面有年纪大又身体不好的长辈。 ……啥?! 给?自家独子选媳妇儿啊!不看?出身家室,不看?相?貌身段,不看?人品才能,你他娘的看?她家里有没有年纪大又身体不好的长辈? 你是不是脑子有包啊!! 据说,当时唐公?子气得都快撒手人寰了,实在是为了拿下钱大富,他花了太?多的心血和?时间。甚至为了打听到具体情况,还提前送了不少眼?线进钱府,真正的花了血本了。 然而钱家先是一拖再拖,最终的选择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钱小少爷竟然娶了个?小镇出身的妻子。 虽然总体来?说,人家姑娘各方面都还是挺不错的,但唐公?子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钱家的损失应该是不大的。 ……真的吗? 几天后,钱管家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县城。 一到钱府,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忙问老爷如今人在何处。 也得亏钱大富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心下格外得不安,虽说他也没丢下生意不管,但确实没怎么出远门,一直都在洛江县周边一带晃悠,顺便?也带带自家蠢儿子。 他就这么个?儿子,总得让儿子历练出来?吧?儿子也不小了,明年就要当爹了,家里的生意也可以交给?他了…… 当钱管家火急火燎的跑到他面前时,他正唾沫横飞的教导儿子关于生意场上的事儿。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当然知道你跟你媳妇儿新婚燕尔的感情好得很?。可媳妇儿是媳妇儿,你看?我对你娘也很?尊重啊,但交际应酬也不能少。” “像今个?儿这件事,你就算不想搭理老方,好歹他也是你叔伯辈的人,他知道咱们家马上要添丁了,送你个?人也是关心你,你不能直接拒绝啊!这不是不知好歹吗?” “年轻人就是不像话!你看?我和?你娘也就你一个?儿子,可你娘管过我纳妾吗?劝劝你媳妇儿,男人怎么能怕媳妇儿呢?……钱管家你啥时候回来?的?” 钱管家跑得气喘吁吁,扶着柱子才勉强立住。 “老、老爷啊!安大师让我告诉您,您去年纳的那个?美妾,是骗子团伙派来?的!赶、赶紧绑了送去县衙门!” 第081章 钱大富觉得,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的脸不是吃胖的, 而是被打肿的。 他才刚刚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育了蠢儿子, 结果话音刚落,钱管家就来拆台了。 当钱大富默不作声的开始飞快动脑子找台阶时?,钱管家又开口了。 “老爷您还在犹豫什么呢?赶紧叫人把骗子抓起来啊!府城那边可出?大事了, 那些上当受骗的人家,运气好的只是万贯家产打了水漂,运气差的直接家破人亡了啊!” 钱大富:…… 道理他都懂,但破产还叫运气好?! 没等钱大富开口,钱小少爷也急了:“爹!不是您教我的不能妇人之仁吗?赶紧把人五花大绑了送去县衙门?啊!对了, 她现在人在何处?天呐!” 猛地?回?过神来的钱小少爷转身撒腿就跑,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钱管家。 “老、老爷?那骗子在哪儿?” 钱大富也不知道,虽然那是他的小妾, 但他本人沉迷发财并不是十分?在意后?院的事儿,当然不清楚人具体?在哪儿。不过, 这也不难猜到?,都是小妾了,还能出?门?四处溜达逛街吗?肯定在府里啊! “走吧走吧,你喊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去后?宅抓人吧。”钱大富无比心累的摆摆手, 抬脚就往二门?那儿走去。 等他进了后?宅, 还来不及发问人在哪儿,就听说?老太太那儿乱作了一锅粥。 “人在老太太哪儿?!”钱大富差点儿没被吓到?原地?劈叉。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钱小少爷被吓到?撒丫子狂奔离去了。 此时?,钱管家已经带着人飞快的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冲。 钱大富紧随其后?。 惊吓归惊吓, 钱大富心里还是倍感安慰的。他觉得,自家儿子虽然人蠢了点儿, 也不成器了点儿,但起码人品还是过关的,一想到?祖母如今身处险境,这不立马飞奔过去救人了吗? 这个想法,在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后?,彻底没了。 钱小少爷就跟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护着他媳妇儿躲在了角落里。面前是完全没弄清楚状况的钱老太太和太太,当然还有一个同样满头雾水的小妾。 “你个小兔崽子!”钱大富好气啊,这倒霉儿子就知道护着他媳妇儿,怎么不想想也护着亲娘和亲奶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钱老太太看了看满脸惊慌失措的孙子,又瞅了一眼跑得气喘如牛的儿子,略一思量,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太太对钱大富说?:“你又倒什么霉了?看着也不像是磕了碰了,是被人骗了钱?” 钱大富差点儿被老娘这话给噎死。 骗钱什么的,他宁愿磕了碰了! “……来人!先把她抓起来!”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1节 万幸的是,就算钱家其他人都不靠谱,最起码钱管家还是靠得住的。他牢记自己千里迢迢从府城带回?来的使命,一声令下先把钱大富的小妾抓了起来。 那小妾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论相貌虽谈不上貌若天仙,但也是个容貌姣好的美人儿了。 她自称姓林,府上的人平日里都唤她作林姨娘。 年岁小,相貌好,又无依无靠被人当做礼物送给了钱大富,按说?在这个大前提下,她的日子应该过得很艰辛才对,可事实上她在钱府居然混得挺不错的。 好吃好喝,每一季还有新衣裳穿,逢年过节有红封拿,平日里的胭脂水粉也不会?差她的,跟前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 林姨娘从来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而她甚至都不需要?伺候钱大富。 ——钱大富很忙的,忙着发财,忙着倒霉。 而钱太太虽是个厉害人物,但也犯不上跟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过不去。尤其是瞅着这人也没耍什么手段,加上伺候的人又是府上的家生?子,她便放心的由着这人在府上晃悠。 哦对了,闲得无聊时?,几人还会?凑一桌打麻将。之前是老太太、太太、林姨娘以及另外一个年岁略大些的姨娘,从钱小少爷的新媳妇进门?后?,常驻的就是三?个正经主?子,两个姨娘则轮换着当替补。 凑巧的是,在钱大富等人过来前,她们正凑在一起玩得高兴呢。 及至钱管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后?,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钱太太立刻警觉了起来,黑着脸质问林姨娘:“我对你不差吧?你居然包藏祸心!” 此时?的林姨娘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不过并未被堵住嘴巴。听得太太的话,她吓得花容失色,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太太救命啊!我什么都没做!” 这话,别说?钱太太了,怕是连在场最天真?的钱小少爷都不信。 钱大富更是心力交瘁的摆摆手,让管家把人送到?县衙门?去。 哪怕县太爷脑子有坑,但审讯技术还是过关的。所以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吧,钱大富选择相信县太爷。 把人送走后?,钱大富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屋内的布置摆件。 在沉默了许久后?,他忍不住问他妻子:“平常你们就是这么过日子的?见天的玩牌?还有呢?” 钱太太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闻钱大富的问话后?,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这么过日子那应该怎么过日子?”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 在钱大富的想象中,自己在外打拼生?意,妻子则负责大后?方。而在儿子长大成人之前,妻子还会?帮他处理生?意上的事务,庄子、铺子等有什么紧急情?况,都是由钱太太过问的。毕竟紧急情?况是不等人的,不可能说?这边出?了问题,再写信派人送给钱大富,然后?等他的回?话,所以钱太太在钱家的生?意上也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反正就是夫妻俩一起辛苦奔波,攒下万贯家当留给宝贝儿子。 ↑这是钱大富的想法。 可事实上呢? 在创业的初期是这样的,但随着钱家的买卖上了正轨,尤其是钱大富身上老太爷的庇佑愈发浓郁时?,钱太太就发现自家的买卖很顺利,好长时?间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么说?兴许还不够准确,突发状况还是有的,但全都跟着钱大富去了。 再加上钱小少爷也已经长大成人了,钱太太就开启了美滋滋的退休生?活了。 “老爷,平日里你出?门?在外,我就陪着老太太聊天解闷。这三?不五时?的请个戏班子上门?,或者请个女说?书人来说?说?最近城里发生?的趣事儿。还有每个月银楼会?送来最新式的头面首饰,胭脂铺会?送来上新的胭脂水粉,布庄……裁缝铺……” “不过这些终究没啥意思,所以我就常带着人跟老太太一起玩玩牌,打发打发时?间。” 见钱大富是真?的好奇,钱太太索□□代了一下她们这些女眷的生?活日常。这里的女眷,不光指太太、老太太这些正经主?子,还包括了钱大富的小妾们。 总结一下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整体?感受,舒坦! 钱大富满脸怀疑人生?的走了。 所以他累死累活的图啥呢?老娘媳妇儿媳也就罢了,怎么连专门?伺候他的美妾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一想到?自己以前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甚至好几次命悬一线,结果…… 且不提钱大富经过此事后?是如何的大彻大悟,先说?县衙门?那头。 假如是像唐公子这种主?犯,那兴许不太好对付,但林姨娘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她确实是骗子团伙中的一员,也的确是带着任务进的钱府,但她还是很好对付的,都没怎么折腾,只把刑具往她跟前一丢。 “招!我招!” ** 又半个月后?,府城这边终于得到?了消息。 因?为林姨娘是主?动招供的,而且她还是抱着招供完还能回?钱府继续过她的舒服日子的想法,所以配合度相当得高。 据她所说?,她得到?的任务压根就不是短期的,唐公子一群人的做法跟王老爷截然不同,后?者是急功近利,能用哄骗就哄骗走孩子,骗不了就直接把孩子抢走,行动快速果断,事后?也会?迅速变现。 但唐公子等人的手段却是放长线钓大鱼。 林姨娘表示,她的任务就是进门?后?好好伺候钱大富,在后?宅里争奇斗艳,先把男人的心笼络住,再尽快怀孕生?个孩子,要?是能一举得男就好了。 总之就是先站住脚,等生?了儿子后?,再考虑除掉原配,以及除掉原配所出?的孩子。 唐公子不要?求她们时?时?汇报情?况,也没有给出?任务的时?限。 不过,林姨娘也说?了,假如得宠后?,她就会?通知团伙中人,具体?的办法就是借口去县城里逛街,将信送到?指定的店铺交给某人等等。 另外她还说?了另一个特殊情?况。 因?为很多老爷都是年岁不轻的,不一定真?的能让她们这些人怀孕。所以唐公子也会?要?求她们,在长时?间未怀孕后?,可以申请团伙中人帮忙。 同样是去指定的店铺留下信件。 这个线索还是很重要?的,县太爷依此抓到?了一批人,如今正在严刑拷问信息中。 第082章 “这才是真?正的一条龙服务啊!” 在得知了唐公子团伙的具体做法后, 安卉在震惊的同时,也终于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 她怎么能因?为自家商品的特殊性, 而直接放弃大促销活动?呢?哪怕上辈子的网购活动?里, 确实不会出现殡葬用品大促销满300减30等等离谱的宣传,但那是在上辈子呢! 安卉的上辈子讲究的是崇尚自然科学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当然不可能如此。可如今呢? 具体的情况以后再分析, 反正安卉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总结一下就是…… 格局小了。 看?看?人家唐公子,再回忆一下自家这殡葬铺,安卉猛然间就燃起了熊熊的事业心,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爹!你看?要不要把咱们?家的铺子搬到府城来?家里不是还有一笔钱吗?买不起临街的铺面,咱们?可以买个小宅子回头改一改就能用了。实在不行, 咱们?家在洛江县城里的铺面卖掉也能换不少钱吧?” 安卉两眼?放光的看?着亲爹, 恨不得撸起袖子立马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对此,安父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自家的咸鱼闺女居然还能因?为一个骗子团伙,激发了事业心。 唐公子要是知道这一切, 只怕会直接气得掀了棺材板吧? 等等…… 安父灵机一动?:“咱们?要不要赞助一下唐公子?你看?他,横竖死都死了,给咱们?家的殡葬铺子打广告也是应该的。” “你确定老百姓能接受唐公子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全须全尾的下葬?入土为安?” 那应该是不能的。 这些大道理,安父肯定是明?白的,尤其他跟安卉还不同, 起码安卉没实实在在的接触到那些被骗的人, 他在这段时间却是见了不少的。 简单地说,那些受害家庭只恨不得把唐公子挫骨扬灰,怎么可能愿意见他入土为安呢? “不过, 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安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咱们?可以让他下葬, 然后在坟头给他立个雕塑,跪着的就成?,让受害者们?随便打骂丢臭鸡蛋,哪怕他们?想要在坟头蹦迪也成?啊!” “好主意!还能警示世人!” 安父深以为这个可以有,不过眼?下肯定是不成?的,甭管怎么说都得等案子办完以后。 事实上,安卉也没打算立马行动?。所谓的广告宣传,那必须是得一切办妥之后,才开始的。哪儿有连店铺的影子都没有呢,先把宣传工作搞起来的? 这肯定不合理嘛! 父女俩又商量了一阵,很快就搬家以及搬店铺一事达成?了共识。 是的,搬家。 考虑到这年头的交通状态着实堪忧,既然准备将店铺搬到府城了,那么就必然要跟着搬家。 偏生,因?为要帮府城官府破案的缘故,短时间内安父还没办法抽身离开。等于说,搬家、搬店铺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可能都要落在安卉身上了。 安卉觉得,问?题不大。 “县城那边的铺子可以委托给我哥帮着出售,他门路广肯定没问?题。昌平镇那头的房舍可能不太好出手,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低价卖给堂叔嘛。” “也成?。不过你也别直接说卖给你堂叔,他手头上没那么钱。就问?问?他要不要,要的话让他分期付款,不要也别勉强,大不了租出去好了。咱们?家的房舍还是今年新盖的,前头铺面后头住家,应该会有那种村子里的能耐人,想出来打拼一下,去不了县城待在镇上做点儿小买卖。” 安父比安卉更清楚自家堂弟的家底。 直白点说,就是没有家底。 他生怕闺女直截了当的冲过去说要把房舍卖给人家,在把闺女送上回洛江县的商船前,很是叮嘱了好些话。 时隔一个月,安卉再度踏上了洛江县的土地。 还真?别说,古代?就算别的没啥,这个交通状态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早先安卉去府城时,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了,但只要别傻乎乎的待在甲板上吃冷风,躲在船舱里还是很暖和的。 可等这一次她从府城回来,却是差点儿把她冻成?傻子。 再一想下回去府城…… 还是别想了,安卉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到了县城以后,她第一时间去了钱府。 钱管家从回来后就一直拖着没走,正好钱大富也顾不得这些了,也就没管他。等他听门房说,安家那位大小姐已经到门口时,吓得差点儿原地劈叉。 “大大大……” 安卉一脸的蒙圈,显然她不明?白怎么才大半个月没见,钱管家就变成?结巴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钱管家的担忧和顾虑,安卉忙安慰他:“要不是我哥非要把你丢到我家,你看?起来又很可怜的样子,我和我爹才不会收留你呢。眼?下好了,只要我哥不赶你走,你就安心待在钱府里,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还能从他手里领钱,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儿呢?” 显然,安卉的安慰十分见效,钱管家顿时被感动?得两眼?泪涟涟,只差一点点就要开口骂娘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2节 幸好关键时刻,钱管家还是憋住了,带着一脸扭曲的表情,把安卉带到了钱太太跟前。 所以为什么是钱太太呢? 当然是因?为钱大富病了。 钱胖子啊,也不知道是被真?实版的后宅日?常给气到了,还是说失去了美妾真?的很心痛,又或者就是单纯得知自己?被人当成?傻子哄感到气愤难耐…… 总之,他病了。 “听起来很惨的样子。”安卉对此深表同情。 钱太太命人上了茶水点心,笑?眯眯的对安卉说:“也不用太担心,大夫早就来过了,给他开了不少下火的药材,还安慰老太太说没啥大不了的,少吃多动?外?加别老生气就成?了。” 大冬天的,让人少吃多动?? 安卉代?入一下自己?,觉得除了少生气这一点可以做到之外?,旁的都直接放弃得了。 不过对于钱大富来说,可能一个都做不到吧? 钱太太明?白安家父女俩没事儿是不会来找自己?的,又提前得了消息,知道安父似乎已经在府城的大官老爷跟前挂了号,对安卉的热情又增了几?分。 在例行的客气之后,她便询问?安卉找钱大富有什么事儿,得知是想将县城里的铺面转手卖掉后,她忍不住奇道:“卖铺子?可是家里遇到什么需要花钱的事儿了?若是这样,直接管你哥要钱就成?了!” 好家伙! 真?的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起来安卉跟钱太太也不是很熟,结果人家愣是表现得跟她像是亲嫂子对小姑子一样。不过,对于钱太太来说,这也确实不难,毕竟安卉的年岁比她儿子还小,对个小孩子表达善意和热情,可太容易了。 安卉当然不可能直接跟钱大富要钱,于是她便说了自家的打算。 说起自己?的商业打算,那又怎么能不提到骗子团伙给她的刺激呢? 试想一下,骗子都这般努力?了,作为普通人又有什么理由躺平摆烂呢? …… 听安卉讲完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他们?父女俩的心路历程后,钱太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勉强开口道:“小卉,你的意思是,因?为那群骗子太努力?了,所以你们?父女俩也决定要努力?奋斗?” 看?到安卉冲着自己?猛点头,钱太太突然觉得她家老爷病倒在床榻上其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不然还不得被气死呢? “行吧,我让人帮着问?问?,看?有没有打算最近入手铺子的。”话是这么说的,可其实钱太太已经决定了,确定市场价后,再高个那么两三成?的,由钱家出钱买入就得了。 安卉并不知道钱太太的打算,但她还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了对方。 她倒是没提探望钱大富的事儿,只因?为本?朝虽不像前朝那么注重男女大防,但也没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跑去探望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的道理。 不过,尽管无法亲自探望,但带话还是可以的。 只这般,安卉满脸认真?的对钱太太说:“还请太太帮我转告钱老爷,我爹说他至少不用再担心庇佑失效的事儿了。” 见钱太太一脸的迷茫,安卉就将先前钱大富跑去昌平镇询问?她为何最近如此太平的事儿说了出来。 钱太太忍不住嘴角抽搐。 确实,假如没有曝光出骗子之事,钱大富最近几?个月的确是相当太平。当然生意上的奔波劳累还是有的,可总的来说,还是一帆风顺的。 可钱太太也是真?没想到,还有人会嫌弃日?子过得太平静。 于是,在送走了安卉之后,钱太太直接去了钱大富的病床前,笑?吟吟的道:“老爷如今可算是安心了?早先您不是还担心庇佑失效了,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您那位好妹子今个儿来咱们?府上了,让我转告老爷,安心吧,您以后啊,不缺苦头吃!” 钱大富满脸悲伤的看?着他媳妇儿:“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其实假如倒退个几?十年,回到钱大富年轻俊朗的时候,那钱太太肯定是会心疼他的。 但如今,钱太太面对的是颜值坍塌身材膨胀的钱大富,实在是没办法勉强自己?心疼这厮。 “想开点吧,府城那位官老爷的舅家表弟知道吧?原配一死就迎娶了美娇娘,进门没几?年,原配所出的三儿两女都死光了,连妾室都流了好几?个孩子,独独只剩下继室所出的一子一女。” 钱大富一脸的纳闷:“这事儿我知道啊,不是在纠结唯一的儿子是骗子生的吗?要我说有啥好纠结的,他比我年纪还大好多,总不能因?为孩子是骗子生的就不要了吧?他又生不出来了。” 摊上这事儿确实是挺膈应的,不过钱大富并不同情对方。 这年头的小儿夭折率是不低的,但那是指三岁以下。哪儿有已经健康长?大的孩子齐刷刷夭折的道理?但凡对原配所出的几?个孩子上点儿心,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呵!” “不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才不会让个妾室骑到你头上来呢!你觉得谁不老实,直接喊人牙子上门把人领走呗。”钱大富大呼冤枉。 关键时刻,钱大富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这话显然让钱太太顺了气,她随即微微一笑?:“老爷,您的消息可太滞后了。最新的消息是,那个女骗子确实生了一儿一女没错,可惜哟,俩孩子都是找旁人帮忙才生下来的!啧啧,咱大妹子说得没错,骗子们?都这么有事业心,老爷您就不能赶紧好起来,出门赚钱去吗?” 钱大富:……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噢! 第083章 都说有对比才有伤害, 但反之,对比才能有心里安慰啊! 一想到府城里比他出身高、比他有权势、比他更富贵的人, 居然遭遇了如此惨烈的事?情…… 钱大富顿时身心舒畅, 就感觉身上?的病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再听得?媳妇儿提起?赚钱发财什么的,他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早先只是一般般的倒霉,我都发了那么多次财了。这回?都摊上?这种事?儿了, 还不得?发一注大财?” 说到这里,钱大富哪里还躺得?住,立马起?身不说,还快速的开?始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办。 其实?,早先他是沉浸在自己差点儿后院着火的情绪里。哪怕往日里也没少在生意场上?遇到困难, 亦或是别的什么挫折, 但这次的情况明显跟以前是不同的,连自家?小?妾都能是别人特地派来的暗线, 还差点儿搞出大祸来。这对于钱大富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眼?下他想通了。 什么打击?这分明就是他那已经上?天?了的老?爹, 给他送富贵来了! “对了,你说咱们趁机把买卖做到府城去如何??”钱大富忽的又有了旁的主意。 钱太太一脸的不明所以:“咱们在府城有铺子的。” “我知道有铺子,我的意思是,趁着府城那头的有钱人忙着整顿后院的机会,赶紧浑水摸鱼呢!尤其是你刚才说的那事?儿, 咱们家?是幸运的, 林姨娘就没怀孕生过孩子,那其他人家?呢?但凡生过孩子的,再听说那消息, 心里还能不犯嘀咕?”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钱大富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恨不得?立马冲到府城去,撸起?袖子就是一通大干。 结果听到他这番言论的钱太太,却是用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他:“心里犯嘀咕?这有啥好嘀咕的?当妻子的天?生就该宽容大度,横竖正室的位置是你的,妾室生的孩子也管你叫娘,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重要吗?” 钱大富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遂停下穿衣服的动作抬头看向她。 只听钱太太继续用温柔至极的语调说道:“既如此,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应该更宽容一些、大度一些吗?左右生下来的孩子都是管你叫爹的,是谁的种重要吗?你说重要吗?” 啊这…… 一瞬间,钱大富做出决定。 明个儿就出门发大财去,家?里的母老?虎啊,他实?在是惹不起?。 于是第二天?,安卉就见到了她哥。 算下来,两?人也有蛮久没见面?了。一个月前,安卉从昌平镇出发,途经县城,再从洛江码头赶往府城。但那个时候,钱大富恰好出门去了,钱小?少爷倒是顺手指派了几个下人给安卉,但安卉确实?没见过大胖本人。 许久不见,再加上?安卉听钱太太说过,钱大富因着妾室是骗子那事?儿,深受打击,狠狠的病了一场,还以为他有多惨呢。 结果一见面?…… “哥,你都病了咋还那么胖呢?” 钱大富显然没有容貌身材方面?的焦虑,他所有的焦虑都来自于钱。哪怕先前确实?因为骗子团伙的事?情被气病了,但他也是后怕自己差点儿就沦为猎物,再就是被后宅的日常气了个够呛。 总之,只要是跟钱没关系的话题,钱大富就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只道:“听说咱爹准备去府城做买卖了?那敢情好!” 安卉的小?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说真的,哪怕安家?父女俩已经达成共识,决定跳过洛江县县城,直接二连跳去府城发展事?业,但她并不认为这对于钱大富来说会是个好消息。 甚至安卉觉得?老?顾客们都会哭的。 尤其是买了vip套餐的余家?人。 她还在回?洛江县的一路上?思考着要怎么说这个事?儿,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在安父创业之初给予过巨大帮助的人,哪怕要搬走,也应该给个交代才对。 结果,钱大富表示他非常高兴。 “哥哟,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倒也不用勉强自己说客套话。”安卉满脸真诚的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问题不大?毕竟都这么久了,能应对这些突发状况了吧?” 钱大富觉得?他大妹子终于长大了,起?码说话委婉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直接扎心了。 什么突发状况?不就是倒霉、倒大霉、倒大大大的血霉吗? 虽然不能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对比最初那段时间,钱大富真心觉得?自己已经进化了,再来几次大概就能练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技能了。 不过,就算觉得?自己能稳得?住,钱大富也不想失去安父。 于是他道:“我没说客套话啊!我是真心为咱爹高兴来着!小?小?的一个昌平镇本来就困不住咱爹这种能耐人,府城好啊,府城光是人口就要比咱们一整个洛江县多上?十几倍。而且大妹子你不知道吧?府城那头才是四通八达的,不光水路多码头多,还有其他的官道。” “你想说啥?”饶是安卉自认为脑洞大破天?,一时半会儿的也没猜到钱大富这是想干什么。 当然,就算她猜了,答案也百分百是错误的。 在安卉的追问下,钱大富如实?的道出了他的打算。 原来,钱家?在府城原就是有不少生意的,但哪怕这两?三年里,钱大富连续暴富了好几次,愣是从洛江县排不上?名号的普通富商,变成了县城里的首富,但要是把他放在府城里…… 他连个屁都不是! 府城里才是富商云集,还有不少有底蕴的大家?族。 钱大富老?早以前就想过去府城发展,无奈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成行的。还有个问题就是,很多大家?族都是一代代的发展起?来的,而钱大富自认为自己极有能耐,偏生了个没啥用的绣花枕头,他就觉得?,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但眼?下,不是有了突发状况吗? 这里指的并不是安父决定去府城发展一事?,而是指骗子团伙在府城制造出来的混乱。 跟王老?爷不同,说白了,拍花子不可能对富贵人家?下手的,别说富贵人家?了,一般的小?富之家?都不可能的。这年头,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买个下人来使唤,极少会发生孩子被拐走一事?。 再一个,王老?爷又不是傻子,他从一开?始就制定出了格外严格的规矩,严禁对有钱有地位的人家?下手,怕就是对方不依不饶。 试想,你都把人家?孩子拐走了,人家?咋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拍花子呢?多得?罪几个,搞不好就变成过街老?鼠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3节 可穷苦百姓就不同了,王老?爷压根就不怕他们不依不饶。这才有了拍花子只在镇子和村庄下手的规矩。 比起?王老?爷,唐公?子的胆子就大太多了。 唐公?子一伙人压根就不屑于欺骗普通老?百姓,主要坑的对象都是有钱人。当然,他们还是会拐骗一些无知少女的,但哪怕是拐骗少女,人家?看中的也是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天?真大小?姐。 譬如阎大小?姐。 年轻貌美又没什么脑子,好哄骗不说,这种人一去那烟花之地就可以直接开?工了,压根就不需要花时间精力去培养。反之,真要是去村子庄子上?拐骗少女…… 一个乡下女孩能干什么?帮你生火做饭还是喂鸡喂猪啊? 总之,唐公?子和王老?爷的业务范畴几乎是完全不同的。 也因此,王老?爷惹来的是民?愤,唐公?子造成的结果却是府城的上?层阶级尽数受损。 哪怕一家?之主是精明的,但一大家?子里总会有个小?智障吧?唐公?子的生意涉及秦楼楚馆、赌场酒楼、梨园戏馆…… 基本上?,就是把有钱人一网打尽了。 如今,事?情一经曝光,尤其是府城官老?爷舅家?表弟那事?儿,那都不能说是单纯的头顶变色问题了,这是涉及到子嗣血脉了。 在钱大富看来,府城还指不定闹成啥样儿呢。 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是放过了,他爹都能从掀棺而起?!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妹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立马去府城?”细节方面?,钱大富是不会说的,但他还是把大概情况说了说,横竖他和安家?也不存在商业竞争。 竞争啥啊?他钱大富就算把三百六十行都干了,也绝对不会涉足殡葬行业的! 安卉一听就懂了,好家?伙,这是准备跟着她爹跑呢! “你不是想要卖铺子和房舍吗?这些事?儿我帮你解决了!” “我还想问问我堂叔要不要我家?房舍,他要的话,便宜卖给他了。”安卉忙道。 钱大富一听,又有了主意:“你堂叔啊!他那么穷怎么有钱买房舍?就算要买,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钱来。虽说咱爹不差钱,但我以过来人的角度劝劝你,跟亲戚做买卖很尴尬的,钱财的事?情一旦今天?拖明天?,往后怕是有的麻烦了。” 不等安卉开?口,他又道:“干脆这样好了,我出钱买下了,然后再转手给他。先让他免费住着,只要他用心替我办事?,过个三五七年的,房舍就归他了。” 第084章 尽管钱胖子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但对于?他做买卖的本事,安卉还是心服口服了?, 毕竟那?就是钱胖子最大的优点了?。 于?是, 安卉索性选择摆烂,将家里的不动产交给了?钱大富全?权处置。 然后…… 她挨了?足足十?天的数落。 可能是带上?了?钱大富运气变差了?,等他们?办完所有事情, 在洛江县码头坐上?船往府城去时,原本顺风顺水只需要五六天就能到的,有了?钱大富后,直接变成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钱大富对安卉进行了?360°全?方?面无死角的说教。 说教的主题思想是, 人心险恶, 不要轻易的对别人付出信任。 按照钱大富的话来说,哪怕他俩已经认识挺久了?, 但这?世上?杀熟的事情还少吗?就算俩人一直以兄妹相称,但一则其?实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二则就算真的是亲兄妹…… 血亲之间互坑的事儿还少吗? 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时有发生,甚至还有父子反目成仇的,像他俩这?种随口瞎叫的兄妹又算得了?什?么呢? 总之,钱大富充分的利用了?船舶在洛江行驶的这?段无聊时光,让安卉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哥!我这?不是信任你吗?” 安卉也很?绝望, 她这?不就是顺势偷了?一把懒吗? 结果呢? 接受了?一场为期十?天的思想教育。 但钱大富并不这?么看。 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坑安家父女, 但他知道有啥用?安父暂且不说,像安卉这?样,随便三言两语就能得到全?部信任, 直接就将所有的家当交了?出来…… 这?孩子不教育能行? 主要的问题在于?,钱大富虽然跟安卉以兄妹相称, 但实则他的年岁要比安父还大上?好些的。再加上?他自己就有个倒霉儿子,看着眼前天真的安卉,他满脑子都?是自家那?个败家娃儿,顿时就从心底里升起一种责任感,一定要让安卉明白败家是不行的。 钱大富摆事实讲道理,一路上?那?张嘴就没歇过。 偏生,船舶再大也就这?么点儿地方?,安卉是连躲都?没地方?躲。 这?时候,她无比怀念之前单独旅游的时光,哪怕还带着其?他人好了?,但别人又没钱大富那?么能说,逮着她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猛输出。 她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事实上?,安卉也是挣扎过的。 譬如她说:“你那?么有钱,就我家这?点儿家当你看得上?吗?” 结果钱大富连个磕绊都?不打?,张嘴就把王老爷拽了?出来。 王老爷够有钱了?吧?他跟唐公子还不同,后者那?是眼界高,针对的都?是有钱人,这?样哪怕需要很?长的铺垫时间,各种成本的花费也着实不少,但只要能成功一次,就能一夜暴富。 可王老爷呢?瞄准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你说他足够有钱了?,那?为什?么还要盯着普通老百姓折腾呢?撇开人口道德之类的因素不去提,单纯的从利益角度来说,其?实就是典型的薄利多销。 每一单赚得钱都?不多是吧?那?就多做几单。哪怕一单只能赚一两银子,千八百单下去,不一样能赚到千八百两银子? 像唐公子那?么多,看似好像一夜暴富,但一则成本太高,二则收回本金的时间太长,三则风险还很?高,一不留神就会有后续的问题。 王老爷就不一样了?,薄利多销,缺德是缺德了?点儿,人家赚得并不少啊! 当然,死得也特别快就是了?。 安卉保持着一脸的绝望。 钱大富又告诉她,像她这?种情况,属于?双重危险的。就是王老爷也有可能冲着她下手,因为她家没啥权势,哪怕略有些钱财,仍然属于?普通老百姓的范畴。反之,唐公子也会看上?她的,因为她好看且傻。 安卉:…… 教育就教育,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到最后,安卉整个儿就已经放弃治疗了?,因为她深刻的意识到了?,做生意的人究竟有多好的口才。以前那?是钱大富让着她,专门挑她爱听的话来说,只要他想说服她,那?真的是有一千一万种的办法。 这?种人就算不是生活在古代,去了?现代一样能发财的,搞不好还能发大财,有生意脑子又能说会道,不怕苦不怕累,还臭不要脸。 一直到再度看到亲爹,安卉真就是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整个人扑向了?她爹。 安父惊讶的问道:“咋了??你犯啥事儿了??” 这?就比较伤感情了?,安卉对亲爹的热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了?,死鱼眼的看着她爹。 好消息是,钱大富也有很?久没看到安父了?,他顺势就凑了?上?去,解决了?安卉的尴尬。 然而坏消息紧随其?后,因为钱大富他会告状。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气的胖子,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来回奔波了?多日后,安卉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可就连这?个简单的梦想,她都?没达成。 因为那?个官老爷的亲娘终于?想起她来了?。 早先,安卉之所以会赶来府城,就是官老爷家的老太太想要见一见她。然而,就这?么个简单的见面,中间的过程那?叫一个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安卉到达府城了?,官老爷自家又生出了?不少是非来,那?老太太忙于?家事,哪里还有心情吃瓜看戏?自然也就没想起安卉来。 在那?之后,安卉就又跑回洛江县了?,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等安卉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官宦人家里的老太太时,已经是腊月里了?。 安卉很?忙的,谁让他们?家人口少呢?这?回赶来府城,老家的并未跟她一起来,身边只有钱大富顺口指派的几人,当然还有倒霉催的钱管家。因此,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安卉来处理的,尤其?他们?准备是准备在府城安家的。 搬家、买房舍、置办铺面、重新把生意做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是极为繁琐麻烦的,还恰好赶上?了?年关里,安卉忙得脚不沾地,本来就没休息的时间,还要被喊过去让老太太见一见。 她去了?吗? 那?肯定是要去的,又不是真的十?来岁孩子,安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耍小孩子脾气的。 况且,只是看看嘛…… 确实仅仅只是见一见而已,对方?是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属于?出身很?好,并且一直都?养尊处优的那?种人。好在,老太太并没有任何架子,对安卉也是和和气气的,是问了?一些问题,但都?是无关痛痒的,明显是好奇多过于?刨根问底。 只是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安卉总觉得老太太当她是小傻子。 转念一想,倒也没啥奇怪的。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经历颇多,说不定还见过不少大世面的老太太而言,表面年龄才十?三岁的安卉,跟小傻子也没啥区别了?。 安卉很?是淡定,唯一困惑的是,这?老太太居然不着急娘家的事情了?? 老太太的娘家侄儿已经不仅仅是被戴了?绿帽的问题了?,而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并不是亲生的。 这?对于?一个注重血缘的古代大家族而言,绝对是天塌地陷般的大事儿。 才这?么想着,就有人过来回禀老太太,说表老爷过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安卉很?是复杂。 表少爷什?么的听着就还行,怎么少爷换成老爷就这?般不顺耳呢? 可能是真的有事儿了?,安卉很?快就被人领走,随后又被塞了?一堆东西,把她送回暂时落脚的客院里了?。 东西当然是礼物,有老太太给的见面礼,也有不知道是啥的礼盒。安卉自然没推辞,长者赐不可辞嘛。 她回家时,安父尚未回来,钱大富当然不在这?里,人家在府城可是有房舍的。 事实上?,在钱大富的帮助下,安家也买下了?一处僻静的小房舍。房舍是现成的,但远达不到拎包入住的条件,因此得让人先修缮一番,再置办一些简单的家具,才能搬过去。 至于?店铺却没那?么容易寻了?,好在临近年关,还是有不少人准备置换店铺的,就算一时间买不到合心合意的,也可以暂时租一个过渡一下。 这?些事情,安父都?委托给钱大富了?,特别信任的让他全?权处理。 钱大富:…… 他终于?明白大妹子的缺心眼到底源自于?何处了?。 可仔细一想也不对呢,如果说,安卉容易轻信别人是随了?安父,那?么他家儿子的缺心眼又是从哪里来的?他自问脑子不蠢,他媳妇儿也是个聪明人,至于?他那?个过世后都?还要当工具人的老爹更是白手起家的能耐人。 所以,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4节 扒拉了?一圈后,钱大富恍然大悟。 他觉得就连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都?不能说笨,只能说是精明过了?头,显得有些惹人生厌了?。唯独,他老娘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答案找到了?啊! 看起他儿子的脑子,应该是隔代随了?祖母! 这?个想法相当不错,只能说幸好钱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不然钱大富一定会在成年很?久后,再一次感受到母爱有多伟大的。 第085章 第?085章 母爱确实?非常伟大。 但有?的时?候, 也?不单是母爱伟大,姑母的爱也?可以很伟大。 安卉也?没想到, 自己才从官老?爷府里回来后没几日, 就听到了关于“绿光闪耀”的后续剧情。 前情提要就没那?个必要了,反正就是报应不爽的故事?。问题在于,对当事?人来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事?情究竟该如何收尾。 在官府看来,骗子团伙的成员那?是一个都别想逃,但具体要如何处置,仍然要看本人身上有?没有?背负命案。 是的,在本朝, 除开叛国罪、欺君罪这种?普通老?百姓不可能犯的罪名?之?外, 罪严重的罪行就是杀人罪。正常来说,只要身上背了人命, 那?多半就是秋后处斩了,极少数轻判的, 那?也?是流放三千里,跟处斩的差别不是很大。 像钱大富的小妾林姨娘,尽管也?是骗子团伙中的一员,但她实?际上并未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伤害钱大富的感情不算在内——她肯定会被轻判的,甚至只要钱大富允许, 保不准还能再度回到钱府去。 但那?位绿光兄的继室就不同了, 尽管至今为止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害死了原配的五个孩子,以及害得妾室流产。可就算证据不足,依着本朝律法, 还是可以通过刑讯逼供,或者其他人的口供证词来定罪的。 那?个继室百分百会被判处斩刑, 甚至还有?可能为她申请到特殊的极刑。 譬如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什么的…… 可继室所出?的一儿一女呢? 不好意思?,就算本朝的律法较之?安卉上辈子的法律有?太多的不完善,可即便如此,单纯的从律法上来看,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杀人是个人行为,并不会因此牵连到家人,除非有?证据证明?,那?两个孩子也?参与了犯罪过程。 但那?是不可能的。 继室所出?的一儿一女,年岁都很小。女儿今年才五岁,儿子才刚满两岁。当时?,绿光兄还十分自豪的对外宣称,继室为他生了个幺儿,是他的老?来子。 其实?说白了,人家继室也?不是真?的疯球了,要是能跟老?爷生下亲生的孩子,她干嘛要寻求外援呢?还不是因为进门多年一直就没能怀上,哪怕她的身份是继室,得到了老?爷的宠爱与信任,也?实?实?在在的把府上的中馈捏在了手里,但如果没有?孩子,她折腾那?么多,到最后不还是得便宜了别人? 万般无奈之?下,继室才寻求同伙的援助。 也?因为她生孩子很晚,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两个孩子都不可能参与到犯案过程中。 所以,孩子是无辜的。 绿光兄差点儿当场吐血。 他迫切的希望解决这个事?儿,但此时?的他,几乎可以说是束手无策的。 当然,他也?可以把两个孩子赶出?去。 府城里是有?育婴堂的,就是古代版本的孤儿院,由官府出?资,城中各富户每年也?会捐一些东西,不说条件有?多好,反正不会发生饿死人的情况。育婴堂一般会将孩子养到十岁,之?后就撩开手不管了,或是让孩子自个儿打零工养活自己,或是直接将孩子送去缺人手的富户,总之?只要不死人就能交代过去了。 问题是,早先那?些事?儿还仅仅只是流言蜚语,假如他真?的将两个孩子都赶出?家门了,那?却是变相的坐实?了谣言的真?实?性。 哪怕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这般绝情的将两个年幼的孩子轰出?家门,也?会严重的影响到家族声誉。 但要是什么事?儿都不做,就这样继续将两个孩子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受不了啊! 最重要的是,他将来要把家产传给谁呢?亲生的几个孩子都没了啊! 左思?右想仍然没想出?好法子,他只能去求救他姑母。 ……就是那?位把安卉喊过去见?一见?的官老?爷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不光比侄儿多出?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还因为她当初是高嫁的,在高门大户的夫家看多了人生百态,处理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她侄儿已经没有?亲生的孩子了? 问题不大。 她娘家亲弟弟早些年就没了,只留下这么个独子? 这都不是事?儿! 老?太太很快就有?了应对的方法,她想起自己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虽说那?些都是庶出?的,也?有?多年未曾联系了,但这年头的人轻易不会离开家乡的,只要有?心?找人,还怕找不到? 找不到就让她儿子找,一定没问题的! 不过事?实?上,确实?没必要那?么麻烦。 安父得知官老?爷家的老?太太有?找人的想法后,主动请缨。 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总不能没人死吧?只要人数足够多,就肯定能找到一个愿意给庇佑的祖先。横竖只是找人而?已,又不是什么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事?儿。 紧赶慢赶的,赶在过年前,就找到了人。 算下来,是老?太太的庶弟一家,当然她的庶弟已经去世了,但没关系,她庶弟有?好几个孩子,而?且都穷得叮当作响。 老?太太很是满意,她亲自跟庶弟的几个儿孙见?了面,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说服他们合了家。 …… “合家?什么意思??”安卉边听故事?边从火锅里捞出?了一块羊肉卷,还不忘踊跃举手发言。 安父则眯着眼睛抿了一口小酒,满脸的陶醉:“就是分家的反义词。” 分家? 不就是家里长辈过世后,小辈们分一分家当,随后各自立起门户,从此原本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就这样变成了亲戚。 本朝也?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习俗,但所谓的习俗,并不是律法,因此也?有?不少家族会提前分家,省得将来起矛盾纠纷。 还有?一些家族考虑到均分后,家产会越分越少,因此会让长房继承绝大多数的财产,其余人则随便给点儿钱财就打发走了。 安卉了然的点点头:“所以那?些人在分家多年后,又决定回来一起过日子了?还挺好的。” “大过年的,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啥?” “他们家先前可不是分家,而?是给点儿安家费,就直接打发人离家了。如果是兄弟之?间感情不错的,还会互相帮衬一把,但你看别家的日子过得那?么惨……啧啧。” 好消息也?是有?的,就是上一辈的老?人里面,只剩下个高嫁的姑老?太太了。因为那?老?太太原先就是家中嫡长女,她出?嫁的时?候,她爹才三十出?头,家里也?是和睦幸福,加上她又是远嫁的,等于说后来娘家发生的那?些个破事?儿,跟她是丁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也?因此,在她的主持下,两边还是能凑合凑合过日子的。 唯一的麻烦是,绿光老?爷还是想要个亲生的孩子……哦不,是儿子。 老?太太觉得问题不大,反正都是一个祖宗,只要香火别断在这儿就成。又说能赶在过年前找到人就好了,回头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过大年,多喜庆和乐呢! 据说,绿光老?爷当时?没说什么,最后离开时?,差点儿没被气麻了。 安父到底是男子,他是绝对绿光老?爷十分活该,但对于老?太太的气人水准,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对了,那?老?太太让你年里去她家做客,还派人送了不少合用的东西当做年礼。” 一码归一码,安父觉得老?太太人还是很不错的。这有?钱人家送年礼不算啥,但他看了那?些礼物,每一样都是用得上的,有?不少看着还是专门给安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准备的,那?就显得有?心?了。 不然跟钱家似的,不是送一车粽子就是送两大摞月饼礼盒的,看着就像是脑子有?包的。 安卉点点头,继续夹肉丸子,发现自己的水平有?限后,又拿起一旁的漏勺,往自己的碗里捞肉丸子:“多好的老?太太呢,就跟钱太太似的。” “钱太太?她怎么了?” “她说,只要孩子管她叫娘就得了,谁管孩子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又说,只要孩子管他叫爹就行了,是谁的种?有?那?么重要吗?” 安父差点儿被呛死:“咳咳,谁告诉你的?” “我哥啊!他十分同情那?位倒霉老?爷,并由衷的觉得,姑母的爱太沉重,幸好他姑母不爱造孽。他还准备在府城里多买些礼物回去送给他姑母。” 缓过劲儿来的安父斜眼看向女儿:“那?是因为老?太太是她娘家唯一的嫡女,她娘生下她就没了。对她来说,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谁也?没比谁高贵。” “早说啊!我还觉得她脑子有?点儿问题呢!” 安卉终于觉得逻辑顺了,同时?她又想起一个事?儿:“爹,我跟你说过没,余家在我这儿下了单?让你得空了回一趟洛江县,帮他们改个庇佑?” 安父放下手里的酒盅,眼神十分复杂的看着亲闺女。 道理他都懂,但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这会儿再说这个,还有?啥用啊?他还能报个专机回去帮余家人改庇佑不成? 这个倒霉孩子!! 第086章 在那遥远的洛江县昌平镇余家?村。 余家?人盼星星盼月亮, 盼来腊八节,也盼到了小年, 眼?瞅着大年夜即将?到来, 但是吧…… 安大师呢? 请问安大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就待在家?里干等着的,作为安氏殡葬铺的vip客户, 自然知道该怎么预约。 按照往日的惯例,每次到了需要?换庇佑的时候,都会派家?里人往昌平镇跑一趟。假如正好能碰到人,自然再好不过了。要?是安大师外出了,只要?将?自家?的诉求告诉安卉, 之?后就可以安心回家?等待安大师□□了。 然而, 那是以前了…… 自打因为府城那个吓死?人的分尸案后,安大师被请去?了府城, 从此就一去?不回来了。 因此,当余家?人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派人去?昌平镇请人时,就这样扑了个空。当时,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只想着安大师确实是时不时的要?出个门,问题不大。 本?想着跟以前那般, 只要?安心等待安大师归来即可,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 半个月过去?了,丁点儿动?静没有。 又一个月过去?了,忍不住往昌平镇跑了一趟, 我的乖乖,安卉也不见?了。 等啊等啊等, 刚开始余家?人还是隔三差五的往镇上跑,到了后来索性派了个闲人等在镇上,只要?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家?里人。 消息有吗?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5节 那肯定?是有的,别忘了安卉中途是回去?过一趟的。尽管她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将?家?中的那些?不动?产变现,但甭管理由是什么,反正她确实是回去?了。 又因为那些?繁琐的事情有钱大富帮忙处理了,就连收拾行李等杂事儿都被钱家?的下人包揽了,事实上安卉在昌平镇时,只光顾着跟小伙伴告别了。 姜三娘哭成了个泪人,直道她还准备等安卉说亲后,要?跟安卉嫁到一起,最好是能当妯娌,不然当街坊领居也是可以的。 结果呢? 安卉啊,她甚至不是去?了县城,而是直接往府城去?了。 周六福也没比姜三娘好多少,她甚至要?更惨一些?,因为她家?里人已经开始准备给她说亲了。周家?的条件放在昌平镇,那绝对是属于?好的那一挂的,不仅吃喝不愁,家?中还人丁兴旺,周六福前头有五个哥哥,她本?人长得又是那种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模样,放在这个年代里,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种媳妇。 “我爹说以你爹的能耐,小小的昌平镇肯定?困不住他,你又是他独一个闺女?,他肯定?舍不得把?你留在镇上,所以才推了别家?的说亲……我娘就说也要?给我说个县城里的人家?……我还以为往后咱们还能常见?面?……” 安卉啊,她这人其实挺没心没肺的,不是说她对两个小伙伴没感情,而是她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离别。 根据安父所说,安卉幼儿园毕业的时候,那是一群小姑娘抱着安卉哭啊,说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时安卉也哭了,只可惜等小学开学后没几天,安卉就交到了新朋友,瞬间就将?幼儿园的那帮好友抛到了脑后。 然后是小学毕业、初中毕业…… 安卉已经彻底麻了,又因为上辈子通讯发达,就算分别好了,只要?有心总是能见?面?的,实在见?不到人,打电话啊视频啊发微信啊,咋样都行。 也正因为如此,最初在决定?举家?搬迁到府城的时候,安卉连一丁点儿的伤感都没有,她只决定?搬家?好啊,去?府城更好啊,完全没考虑过还有离别这种事儿。 直到两个小伙伴一人一边抱着她嗷嗷嗷的哭啊! 安卉:…… 有一种自己是渣男的感觉。 其实不止两个小伙伴,傅奶奶也很伤感,只是瞅着小姑娘都哭崩了,她到底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了,愣是忍不住了,只在夜里偷偷抹了把?眼?泪,想着安家?父女?这一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 在这种大前提下,哪怕当时余家?人也在场,那也不可能往安卉跟前凑啊! 事实上,余家?那边跟安家?父女?俩最熟的,是余耀宗。 但余耀宗他不是闲人啊! 作为家?族中最有读书天赋的人,他肯定?是要?埋头苦读的。尤其在他考上了秀才之?后,就去?了县城那边继续求学。虽说他也会回家?,但正好那个时候,他在忙着岁考呢。 所谓岁考,指的是每一年由官府出面?对辖区内的所有秀才进行统一的考核。其难度倒是没有之?前的考秀才那般难,但也会根据成绩不同?进行排名以及分等级。 在本?朝,秀才一共有五个等级,前两等可以领取钱财和米面?,第三等一般是最多的,什么都没有但也不会有损失。而后两等就惨了,第四等会被警告,连续两年得了四等就会被剥夺秀才功名。至于?第五等……洗洗睡吧。 正常来说,倒也没有强制性的规定?每年有多少人会倒霉,但也因为有岁考制度,每到年底将?近,秀才们都会紧张的复习,准备应考。 而考上秀才的第一年,是无需参加岁考。 因此,余耀宗是头一回参加,比其他人更为紧张。 余耀宗没空管旁的事儿,余家?也没想到安家?父女?俩会直接搬家?去?府城,因此派到昌平镇蹲守的就是个闲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是家?里有他没他都一样的那种老实人。 老实人的好处是,对于?家?主交代的任务会不打折扣的全部完成。但坏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他缺乏随机应对的能力。 眼?瞅着自己压根就凑不到上面?去?,那人就老实蹲在安氏殡葬铺门口,直到夜幕降临,才好不容易跟安卉说上话。 安卉并不认识那人,好在一听是余家?人,她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换庇佑是吧?我爹最近没空回来,不过我会把?这事儿转告给他的,等他得空了就会回来的。” 余家?那人寻思着好像是这个理,先不说安大师原本?就有排号的规矩,单说这一次安大师是给府城的大官老爷做事的,他们家?就不可能越过人家?官老爷插队。于?是,他点点头,也说会转告给家?主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安卉啊,她回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当然,这也是有缘由的,那就是她爹非常忙碌,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第二天等她起床后,人早就没影儿了。如此这般,她肯定?不能拿生意?上的事情去?烦老爹呢。 刚开始她还是记得的,后来就是真的忘了。 她是忘了,余家?人可没忘。 有心去?打听下消息吧,派人跑去?镇上一问,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有,连安堂叔都只知道人家?搬去?了府城,除此之?外一问三不知。 当然,真要?打听还是有法子的,比如可以去?县城的钱府上打听。 但余家?人显然没那么虎,他们一来对钱大富这个洛江县首富心里犯怵,二来也是觉得这样逼问上门显得太过于?强势了。 于?是…… 转眼?就是新的一年。 再之?后,元宵节也过了,依着当地的风俗习惯,过了元宵就是出了年关,而安家?父女?俩却毫无动?静。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挺不可思议的,毕竟这是过年啊,咋能连过年都不回老家?呢?以往,安家?父女?俩虽然是在镇上过年的,但年后他们是会回到安家?村的。拜访族里的长辈,各家?各户送些?年礼,还要?去?拜祭一下先人等等。 结果今年,那是真的毫无动?静。 一直到二月里,龙抬头的日子都过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余家?人终于?坐不住了,派出了余耀宗前往府城。 于?是,在三月初的某一天,经过了长途跋涉以及四处打听,余耀宗终于?找到了安家?。 而此时,安卉已经搬到了新宅子里,正在抓紧时间对铺面?进行装修布置,准备在月底前重新开张。 之?所以预留的那么多时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次的店铺着实有些?好过头了。 有多好呢? 四开门的大铺面?,还是两层的,楼上楼下的面?积是一样的,甚至后头还附带了个小院子,却不是住家?用的,而是有个茶水房,还有马棚。 这里原本?是开茶楼的,装修的档次并不低,就是不太适合殡葬铺的风格。不过,后头的茶水房倒是没必要?修改了,哪怕所有的家?具器皿都被搬走了,只要?略添置一些?东西,就又能正常使?用了。 当然,既然好端端的茶楼会被前东家?急于?脱手转卖,那肯定?是出了一些?问题的。 至于?是什么问题呢? ——这里死?过人。 初听说这个事儿时,连安卉都愣了一下,本?能的反问道:“哪里没死?过人?” 那此时又不是他们上辈子,多数人都是在医院去?世的。在这个年代,即便是看大夫,除非是病症比较轻的,一般重病都是把?大夫请到家?里来的。 因此,不夸张的说,每家?每户都死?过人。 就不说别的,他们在安家?村的小破屋里,安卉这辈子的爷奶和她娘,就是在自家?过世的。后来搬去?了昌平镇,暂时租住在房东老太太的半个小院里,但那边是东面?,东厢房啊,房东老太太的公?婆都是在那半边过世的。 安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还是摇摇头:“这里是茶楼。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茶楼里?” “猝死??还是有人闹事打死?人了?”安卉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里原先是茶楼而非酒楼。 对于?她的猜测,安父给予了高度肯定?:“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着。” 眼?见?闺女?又要?原地爆炸,安父也不卖关子了。 “别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出了意?外,从二楼窗户上摔下去?了。别看就这个高度,估计是角度不太对,反正是当场死?亡了。喏,你看,就在那儿,直直的就摔在店铺门口了。据说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吓死?个人了!” 安卉觉得吧,要?是她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稍微能露出一点儿害怕的表情来,搞不好她真的会相信呢。 不过,开茶楼出了这种事情确实很要?命的,哪怕跟茶楼本?身关系不大,但寻常老百姓看的是结果,才不管你有多少理由。 就这样,茶楼凉了。 偏生这一条街都是做买卖的,再说这个房舍从最初的设计上就不是用作于?民房的。而做生意?的人,肯定?是有讲究的,前头的东家?出了这种事情,哪怕价钱一降再降,既没人租,也没人买。 在府城同?样消息灵通的钱大富得知了这事儿后,飞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安父,并保证由他来负责砍价,假如钱不凑手,他也可以先行垫付,回头慢慢还就可以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买! 哦对了,茶楼出事是在正月里。 府城这边跟昌平镇的区别还是很大的,镇上一般是从腊月中旬开始,街面?上每个店铺都会关门,差不多要?等正月初七以后,才会陆续开门营业。 但府城这边,哪怕正月初一都是非常热闹的。 这也是为什么茶客们会觉得晦气,茶楼的前东家?也迫不及待的卖铺面?的根本?原因。 等一切谈妥,各种手续办完,已经是二月底了。 正好,安父也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跟闺女?一起准备给茶楼来个家?装大改造。毕竟,哪怕茶楼装修档次不低,想要?跟殡葬铺适配,还是需要?进行较大改动?的。 至于?旁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等重新装修、添置家?具,以及各类货物到店后,就又可以重新开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耀宗找上门来了。 第087章 说实话, 安卉有点儿心虚。 要是直接没想起来也就罢了?,哪怕后来琢磨着路途遥远, 这一时半会儿的, 甭管是她?还是老?爹,都不可?能为了?余家人特地回一趟洛江县的,所以…… 摆烂了?。 但那是之前啊! 眼下, 余耀宗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安卉直接傻眼。 这算什么情?况呢? 别看安氏殡葬铺搬家确实非常突然,也的确让很多?老?顾客措手不及。但咱们得讲道理,即便?后期的殡葬铺什么殡葬用?品都卖,可?实际上最具备竞争力的还是安父的那一手“跟先祖讨要庇佑”。偏生, 这个?事儿有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 先人啊! 谁家没个?先人?但谁家又会三天两头的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去折腾先人呢? 因此,开了?这些日子的殡葬铺, 实际上的回头客真没那么多?。很多?客人都是意思一下逢年过节送点儿礼物,借以维系感情?, 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但真正意义上的老?客户,只有余家人。 连钱大富都不是好嘛! 人家胖子只是想让安父当他的依仗,说白了?就是个?心里安慰罢了?。事实上,从安父替钱老?爷子操办完丧事后,到?如今都有三年光景了?, 钱大富从未要求更改过庇佑。 ——倒血霉的时候大概在心里想过, 但并没有实际行动。 反观余家人…… 因此,一看到?苦主?求上门来了?,安卉立马蹭蹭的往楼上跑。 她?爹就在楼上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6节 “爹啊!余耀宗来了?!咋办咋办, 这事儿可?咋办呢?”生怕楼下的人听到?,安卉特地压低了?声音喊她?爹。 安父一脸的茫然。 “来就来了?呗, 他以前也不是没上过咱们家的门。你要是得闲了?就给他倒杯茶,不想招待也没啥,横竖咱们家开的也不是茶馆。” “我是说,余家人先前在咱们家买的次卡套餐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记得还剩下好几次呢?对了?,余款都结清了?吗?” “当然结清了?,私底下还找我又买了?几次……”安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终于意识到?了?麻烦所在。 本来嘛,余家村距离昌平镇又不远的,坐马车过去小半天就到?了?。他多?半都是上午出门的,到?了?余家村还能在族长家里吃顿好的,还能住上族长家的客房,甚至有人帮他打扫房间?、洗衣收拾等等。 反正每次他去余家村都挺舒坦的,一则余家人都很懂规矩,回回都是将准备工作完成后才会邀请他过去,二则他们还很大方,不仅每次都让安父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甚至在完事后还能奉上礼物。 安父是不在意那些个?瓜果蔬菜,但这也是一片心意对吧? 综合上述理由,他一直认为余家人还是很不错的,是没钱大富那般有钱,但细水长流嘛,属实是安氏殡葬铺最忠实的老?客户。 结果,他跑了?。 就在安父认真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时,安卉还适时的插刀:“爹你知道你这个?行为放在现代?是什么概念吗?记得那些跑路的美容美发?店吗?你就是那种忽悠了?顾客办理套餐卡,说好了?给优惠给打折,结果冷不丁的关门大吉了?!” “我怎么就关门大吉了??我这是店铺搬迁!” 安父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安卉却嫌弃的道:“很多?美发?店关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特别是那些连锁门店,还会张贴告示,让顾客去其他连锁门店消费的。可?谁会为了?剪个?头发?横跨半个?区的?甚至有些还要跨越整个?区,那点儿折扣优惠还不够油钱的!” “可?我……” “你比他们还过分,从余家村到?昌平镇才半天时间?,到?府城怕得要十天半个?月吧?” 安父终于闭嘴了?,他果断抛弃了?这个?只会叨叨叨的看他笑话的闺女,起身往楼梯处走:“我给他退钱还不成吗?” 退钱…… 安卉觉得吧,要是现代?的那些美容美发?店关门时也像安父这么痛快就好了?。但一码归一码,安卉还是觉得余家人不会高兴的。 谁让安父的功能是不可?替代?的呢? 楼下的余耀宗满脸忐忑。 其实,他刚才看到?安卉“呲溜”一下窜上楼去了?。可?看到?了?又能怎样呢?他还能出声阻拦不成? 在来府城的这一路上,余耀宗也想过见面后要应该怎么说,可?以说是很认真的打了?腹稿的。 但这一切都在他看到?安家新铺面的那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余耀宗是外地人啊,他又不知道这个?茶楼是跳楼价大甩卖的。单看茶楼的整体,那就是个?档次很高的地方。位置也非常不错,肯定是有比这里更好的街面,但总的来说,这里至少也能算是府城第二等的商业街了?。 再看这四开门的门脸,甚至还有二楼雅座…… 饶是余耀宗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也着实大吃一惊。 府城的地价他不清楚,但他在洛江县的县城里待了?近一年光景,大概还是知道县城物价的。依着洛江县的情?况,这种位置的这种铺面,没有三千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至于府城,那翻个?一倍不夸张吧?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县城的好几倍。 安大师这是飞黄腾达了?啊! 再联想到?先前听人说起,安父是在给府城的大官老?爷做事的,他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早先想好的说辞,竟是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安父走下了?楼。 “余秀才啊!” 余耀宗慌忙躬身作揖给安父行礼:“安大师,许久不见了?。” “确实挺久的,听说你在岁考?考得怎么样啊?”安父多?淡定呢,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退钱呗。生意场上的,退单是很正常的行为,如果还不满意,那就交违约金,问题不大。 这么一想,他就更淡定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余耀宗坐下来慢慢说。 茶楼的前东家虽说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多?少还是留了?一些家具的。像二楼雅座的桌椅摆件属于比较高档的,那人家肯定要拿走,还有那些昂贵的茶具器皿,自然也不会留下。但普通的桌椅却还是留了?不少的,反正安父觉得自家用?用?肯定够了?,毕竟不能指望一个?殡葬铺客似云来吧? “我这铺面尚未营业,你这也算是头一个?客人了?。”安父打了?个?哈哈,示意已经坐下来的余耀宗可?以说明?来意了?。 余耀宗愈发?忐忑不安了?。 来意啊?那他的来意肯定是请安父回去改庇佑的。 但这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像安卉方才举的那个?美容美发?店的例子其实是很不妥的,因为顾客当然可?以跨区去别的分店消费,可?余家人不能啊! 在哪里消费不是重点,重点是安父必须提供□□。 可?显然,安父很忙。 余耀宗快速的做出决定:“我来之前,特地问过族长了?,算上后续补的那些,余家还能请安大师再提供六次更改庇佑的服务,是吗?” “是。”安父心说大差不差呗,反正他一次都不想去。 “那……” “这样吧,我把钱退给你们如何?双倍违约金。”安父也没打算欺负人家,但连着跑六次也太夸张了?。比起这个?,他宁愿给违约金。 不想,听到?这话后,余耀宗直接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安父面前:“安大师!!” 安卉刚才是跟着她?爹一起下楼的,不过她?跑后头茶水房端茶水去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再到?前头来,她?就看到?余耀宗满脸绝望的跪倒在了?她?爹面前。 她?一脸的惊讶。 说真的,安父也很惊讶:“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他以为是像某次那样,家里的孩子病了?,急等着庇佑救命呢。假如是这样的话,他觉得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 “不!是我求安大师救命!” “你怎么了??” “安大师,您是否忘了?,当初是因为求了?庇佑,我才能高中?秀才的!”余耀宗整个?儿心态都快崩了?,“您还答应过,等我要参加乡试时,还会再替我求个?庇佑!” 安父:……本来是忘了?,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安父点头:“明?年才是乡试年吧?我记得乡试是在七八月份吧?还有一年半光景呢。” “您还愿意帮我求庇佑吗?”余耀宗满脸的祈求,眼见安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来,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安父磕头。 咣咣咣的三个?响头下去,他绝望的抬起头:“安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随后又开始磕头。 安父也就懵了?一瞬,好家伙,余耀宗就磕了?十几个?头了?,他赶紧把人拦住:“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仔细一琢磨,安父确实不想奔波劳顿,但他老?家就在昌平镇不远的安家村,总不能一直不回老?家吧?今年过年是没回去,那明?年过年呢?一年到?头,往老?家跑一趟,这不过分吧? “这样吧,我答应你了?,在明?年六月之前,我肯定会回一趟昌平镇的。到?时候我再联系你们家,行吧?不过,六次庇佑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愿意隔两三年才改一次庇佑,我不可?能老?往那边跑。” 什么叫做峰回路转? 这就是! 那新的问题又来了?,余耀宗开始思考,他要怎样才能说服族里人,放弃其他五次庇佑?要知道,安父的意思是,最多?只能保证一次有效,但究竟是哪一次呢? 还是说,自己可?以偷梁换柱,不要告诉族里人实情?,直接就说安父答应的是给他改庇佑? 亦或是…… 对呀,他觉得可?以给他祖父迁个?坟!! 第088章 余耀宗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得完美。 唯一的问题是, 族长会听自己的话吗? 作为一个传统的大家族,即便余家名义上是各房都分家单过了, 但毕竟绝大多数的族人都生活在余家村里, 加上还要同耕一片地?,日常的吃喝虽然是各家分开的,但逢年?过节的聚会绝对少不了等?等?…… 总之, 在余氏一族里,族长占了绝对的话语权。 当然其他各房的长辈也是可以发表意见的,只不过相?对而言,辈分小年?纪轻的人就不太有说话的权利了。 如果正?好?是那种两边都占,且还尚未成?家立业的, 那几乎就是没有说话的份儿! 恰好?, 余耀宗就是这种情?况。 按理说,他都考上秀才, 怎么着也该在家族有那么一些地?位的。但问题在于,这外人不清楚, 自家人还能不知?道他这个秀才功名是怎么来的吗?况且,族里还有另外一个秀才呢,对于余家来说,假以时日,批量生产秀才都不是难题。 退一步说, 哪怕不提这一茬…… 迁坟啊! 尤其是迁祖坟, 那是天大的事情?! 只这般,余耀宗怀揣着重重心事,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回去这一路上, 他倒是没碰上什么特殊情?况,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船只载他, 那属于正?常情?况。反正?这一路上,不说一切顺利,反正?也没耽搁太久。 三?月中?旬,余耀宗就回到了村里。 一听说他回来了,族里人飞快的聚在了一起。当然不可能是全族老少齐上阵,但总之每一房都派了人过来。 余耀宗思考了一路,当下就将盘算好?的话都说了出来。 “……安大师的意思很明白,他如今已?经去了府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回来的。因此之前的约定只能作废,但他答应了可以退钱,还说可以退双倍。” 一听这话,余氏族人脸色都变了。 还是族长先?稳住了心神,问他:“你就答应了?咱们家缺的是钱吗?况且,像安大师这般能耐人,你怎么有胆子要求他赔偿呢?” 余耀宗赶忙摇头:“我自是没答应,只道是要回家同长辈商量。” 这话听着还是顺耳的,族长又问:“除了退钱可还有旁的法子?” “有的,我当时都给安大师跪下了,只求他多少再给咱们一次机会。后来,他终于松口答应了,说既然这桩买卖因我而起,那便索性以我为终。” 顿了顿,余耀宗小心翼翼的用眼?角观察着族人的反应,见大家尚未露出反感,忙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了:“他说来年?六月之前会回一趟洛江县,到时候还能再帮咱们家求一次……族长,倘若我能考上举人,定不会忘记族里对我的付出!” 族长沉默了。 如果只有一次机会的话,单从利益角度出发,给余耀宗其实是最好?的。别看在余耀宗之后,余家又出了个秀才公,但真要论起才华,余耀宗仍然是余家最有才华的那个。 还有就是年?龄问题。 等?到参加乡试时,余耀宗都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若中?了举人,绝对是年?轻而为。而余家另外一个秀才,到时候才十?七岁。 二十?岁的秀才不算特别稀罕,洛江县还曾经出过十?二岁的天才少年?。但如果是举人呢?搞不好?就会引起上头的重视,从而暴露了余家私底下的所作所为。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7节 尽管余家人明白,求祖宗庇佑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作弊,起码从律法上是拿他们没辙儿的。 但若是从情?理上来说呢? 那律法是做人的底线,你个读书人道德水平就那么低?真要是叫上头的人知?道了余家的情?况,即便不至于剥夺功名,压着你不让你去上任还不容易?退一步说,哪怕真的顺利当上了官,上头随便指了个贫瘠之地?的县令位置,你又能如何? 余家这个情?况,放在洛江县尚且不起眼?,搁在整个九州大地?,他们什么都不是。 还有就是…… “耀宗,不是族长想?拦着你上进,你想?想?,你中?个秀才都能妨碍到姻缘了,真要是考中?了举人,得付出多惨痛的代价呢?” “不要紧的,哪怕我因此孤寡一生,或者永不能有子嗣,我都可以接受的。”余耀宗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问题不大,“咱们家人多,大不了我从侄儿里过继一个。若兄弟们舍不得,不过继也是可以的。我生前一定会全力帮衬族中?晚辈,百年?之后也定会将所有钱财奉上。对了!” 余耀宗灵光一闪:“我保证,只要我能考上举人,即便死后也会继续保佑族里的!” 啊这…… 这话实在是有些太出乎旁人的意料,在场的人包括余耀宗的亲爹都沉默了。 半晌,还是族长先?开了口:“你确定没有其他法子了?不能让安大师把剩下的六次都用完?” 当年?是各房轮着来的,但并不是严格按照顺利轮着的。因此,好?巧不巧的,剩下的六次里,恰好?有长房的份。 族长心下十?分可惜,这要是他当初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用完了?要是他这一房没什么遗憾了,那他肯定赞同余耀宗提出来的方案。 可惜,余耀宗摇了摇头:“我好?说歹说,都给安大师下跪磕头了,他才一脸勉强的答应了我最后一次更改庇佑。” 就有人忍不住问:“照你这么说,更改庇佑的难点?不是在安大师吗?他都不愿意给咱们改,等?你百年?之后……不是,你都百年?之后了,你确定安大师还在人世?” 兄弟,你发现了盲点?! 不过这话也不是不能反驳,万一余耀宗早死呢?保不准中?举人的代价不是姻缘也不是子嗣,而是他自己的寿数呢?假如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这话,余耀宗是不敢讲的。 他是不在意自己百年?之后如何,但他还是想?好?好?活着的。 愣了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安大师只是不愿意来回奔波,而咱们老祖宗又已?经入土为安了。我是想?着,我可以提前立下规矩,将来我百年?之后,无需入土,只叫后人捧着骨奁追着安大师走?就可以了。” 余氏族人:…… 倒也不必如此。 最终,族长表示大家先?各自散去,回家好?生盘算盘算,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余耀宗自然也跟他爹一起回到了家中?,路上他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在还是憋住了。 等?一到家里,关上房门,他爹便问:“你是想?让你祖父迁坟吧?” “是的。”余耀宗回答得很是干脆。 想?也知?道,等?他百年?之后…… 就不说别的,反正?刚才在场的那一波人里面,估计得死个九成?九。要知?道,甭管在哪个年?代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什么远见的。即便有,也不可能关心自己死后的事情?。 所以余耀宗方才那个话,重点?压根就不在于他本?人,而是那句“捧着骨奁追着安大师走?”。 既然他可以,那么余老爷子也可以。 但这话,肯定不能由余耀宗这个读书人来说。 他爹倒是听懂了,但同样不想?说出口。 父子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都摇头叹息。既然好?处是全族共享的,那这个坏人就没必要由自己来当了。 再说了,反正?离来年?六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吧? 余家人包括余耀宗在内,都开始摆烂。 而在这里头,余耀宗又是最为淡定的那个。一则他的事情?不着急,二则他跟安家父女俩最熟悉,三?则…… 整个余氏一族只有他知?道安氏殡葬铺的新地?址。 淡定,问题不大! ** 被余家人翻来覆去念叨的安父又在做什么呢? 他再度被官老爷请过去了。 铺子的修缮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一些细节问题,再就是等?待着新的货物送到,总之大面上都已?经办妥了,基本?上定在下个月初开店是没问题的。 安卉心情?很好?的守在店里,今个儿就会有一批货物运到。 香烛冥币纸人等?等?。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铺子里需要的货物都是由钱大富的商行帮忙采购运送的。 “爹你忙去吧,我会守在店里等?我哥派人送东西的。”不就是签收个快递吗?安卉觉得包在她身上,完全没问题。 事实上也确实没啥问题。 钱大富那人是挺倒霉的,但这事儿并不是他亲自去办的,况且他先?前刚倒过血霉,自家后院都差点?儿被点?了,根据经验来看,短时间内还是很安全的。 总之,到了下半晌,东西就送到了。 安卉带人一一点?了数。 因为品种繁多,加上数量又不一样,等?清点?完毕确认没问题时,已?经是太阳西下时了。 算了下日子,安卉觉得哪怕再怎么墨迹都肯定能赶在下月初一前搞定一切,所以何必那么着急呢? 她快快的锁好?门,带着下人回家去了。 殊不知?,就在这天夜里,就有贼偷儿团伙一路摸黑赶来,窍门翻墙,准备大捞一笔。 尽管正?常人都不会在店铺里放上大量的钱财,但货物总是有的吧?所以,只要胆子够大,一定能发财的! 这就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第089章 事实?证明,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你以为当贼偷儿就容易?老话说?得好?,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哪怕撇开失手后会挨打这个事儿, 光是想要入这一行, 就已经充满了各种艰难险阻。 安氏殡葬铺所?在的街面,属于府城比较好?的那?一类商业街。这里有?个听起来就很?富贵的街名,就叫富贵大街。 富贵街这一带, 鲜少有?民居,街道两遍都是各类店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条街明明不算特?别长,却开了十来家跟金银首饰相?关的铺子。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装修特?别大气奢华的酒楼茶楼。 殡葬铺的原东家, 开的就是茶楼。 这其实?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在出了人命后, 茶楼一下子就凉了。假如是普通的茶楼或者茶馆,这事儿压根就不值一提。可人家本身?做的就是高档的生意, 来往的茶客也都不是一般人,很?多?人来这边甚至不是单纯的为了喝茶。 那?是为了什么来的? 谈生意啊! 府城的商业气息远比洛江县浓郁, 尽管也有?不少人是选择去秦楼楚馆里谈生意的,但甭管哪个年代,都是有?正经人的,这时候就需要酒楼和茶楼了。 试问,拥有?这种顾客群的茶楼, 在出了那?种意外后, 还有?谁会上门?啊? 前东家的速度极快,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这次的事件过于突然, 再说?这也不是他本人造成的。总之,在出事之后, 他当机立断大甩卖,目的只有?一个,哪怕亏血本也要将这个晦气的茶楼卖掉。 算下时间,出事是正月初一,但到了二月里,酒楼就已经脱手了。从这个时间就能看出来,原东家的动作有?所?迅速。 于是,就造成了一件尴尬事儿。 有?不少消息不够灵通的人,并不知道茶楼易主的事儿。 比如,贼偷儿团伙。 他们本就不是府城本地人,属于典型的流窜作案。偏生,年前他们就离开府城,赶往了县城以及附近的镇子作案。原因也简单,府城这边,每到了年关里,官老爷就会间歇性抽风,在这个时候要是犯案被抓了,甭管是什么罪名,都会罪加一等?。哪怕只是惹了点儿小麻烦,搞不好?被逮住了就是不问缘由的一通板子。 所?以,稍微有?些脑子的贼偷儿,都会选择在年关里离开府城。 你想多?点儿业绩好?过个肥年,人家官老爷恰好?也是这么想的。 胳膊肯定拧不过大腿,那?不得暂避锋芒吗? 至于如今,盘算着都三月底了,大地回暖,春季来临。这不就是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好?时候? 贼偷儿们依着年前就商量好?的事儿,盯准了富贵大街,准备一家都不放过。 他们是这么想的,先从街头的第一家开始偷,一溜儿的偷到街尾处。然后走到街对面,再一家家的摸过去,直到重新回到了街头。 至于如何避开守夜的人,他们也是考虑周全的。 像做金银有?关行当的铺面,每天在关门?之前,都会将格外贵重的东西拿走,留下那?些不是很?贵重的商品在铺子里。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会派人守夜。 但也有?一些铺面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府城的治安一贯不错,还有?打更人来回巡查。 比如说?,酒楼、茶楼。 为了更好?的完成今夜的任务,贼偷儿团伙分工明确,不光有?专门?撬门?、打晕守夜人、搬运货物等?等?,甚至还提前准备了打更人的衣服,准备到时候来个鱼目混珠。 一切都已就绪。 在寂静的深夜里,埋伏在暗处的人将打更人击晕,随后拿走了他的工具,大大方方的走在了富贵大街上。 忽的,那?人发出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一面大喊着,一面邦邦邦的敲着。 整个街面上,但凡有?人守夜的铺面都被惊动了,陆续有?人从铺面里跑出来查看情况,可惜都被早已准备好?的贼偷儿团伙中?人打晕过去。 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所?有?守夜的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万幸的是,他们只是求财并不是想要犯下大案,因此只是将人捆成了粽子,丢到了一旁。 因为分工明确,有?人在做这些事情时,另外的人已经开始撬门?搬东西了。更有?提前准备好?平板手推车的人,快速的将车子停在铺面门?口,将同伙放在店门?口的货物搬上车。 这些人不光配合默契,行动力爆表,还提前都有?过约定,绝不拿那?种能凸显身?份的东西。 比如说?,金银首饰是可以拿的,大不了回头融掉。但有?印记的古董玉器却不好?出手,尤其是字画一类的,极易暴露身?份。 还有?,茶杯茶壶花瓶之类的易碎品也不好?处理,就算不提会被人认出这个缺陷,光是运输起来,就要倍加小心?,着实?划不来。 但像衣裳料子这类东西就好?办多?了,还有?酒楼的地窖里一般都会存放大量的酒,哪怕酒坛子也是易碎品,但谁在于轻微的磕磕碰碰呢?再就是一些稀罕的干货,以及药铺里的名贵药材等?等?。 对了,还有?茶叶!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8节 茶叶是个好?东西,便于携带又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毕竟茶叶罐子上可以做印记,但茶叶本身?又没办法分辨的。偏生,好?的茶叶价格还不便宜,而且还很?容易脱手,这喝茶的人可不算少。甚至连理由都很?好?找,就说?自家哪个亲戚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偷了主家的好?茶叶巴拉巴拉…… 作为整条街面上,最?为出名的高档茶楼,那?是必须搬空的。 这想法就很?棒。 恰好?,安氏殡葬铺尚未开业,牌匾更是还不曾做好?。至于里头的陈列自然是变了的,但问题在于,没人会专门?记得一个茶楼的内部是怎样的。 团伙里倒是派了人提前踩点,可好?巧不巧的,今天安卉摆烂了,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她?就带着人跑了。要知道,富贵大街这边一贯都是很?热闹的,贼偷儿是入夜后赶来的,但其实?已经接近午夜子时了。而在晚上,这里也是很?热闹的,反正踩点的人过来时,就看到茶馆关门?,当时心?里是有?些惊讶,但正好?听到路人说?了一句,重新修缮,就把这点忽略过去了。 只这般,他们顺利的进入了一楼大厅。 怪异肯定是有?的,但黑灯瞎火的,即便手里都拿着灯笼,总的来说?,不还是很?昏暗的? 隐隐约约的,甚至有?人感觉背后仿佛被人盯着似的,不过钱壮人胆嘛,他们忽略了这些异样,直奔柜台处。 紧接着,他们就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 “天!银票啊!这么多?银票啊!” “这家不是茶楼吗?怎么会……” “快!快点儿装,别废话那?么多?了,装完赶紧走。这家茶楼怕是个黑店,搞不好?咱们回头就要真的跑路了。” 一摞摞的银票在灯笼微光的照明下,显得比白日里更加诱人。而粗略的一翻后,更是发现全部都是大面额的银票,基本上都是千两银子的面额,甚至他们还在柜台的抽屉里,发现了厚厚一沓金票。 金票是什么概念?一两金十两银。 当然真的去钱庄兑换肯定不是如此的,可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代表了金子的珍贵程度。 拿到银票金票的人,简直就是心?里一团火在烧,整个人仿佛就要飞升一般,就觉得走路轻飘飘的,跟踩在云朵里似的。甚至脑子都开始放空了,不由自主的幻想起了将来那?挥金如土的美好?生活。 他们都没想过要去二楼看看,甚至没注意到大厅另一边的靠墙处,密密麻麻的排着很?多?“人”…… 幸好?,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要不然这里只怕是又要发生命案了。 ** 天亮的时候,第一波开店的人赶来了,面对街面上被绑成了粽子的人,那?些人现场演绎目瞪口呆。 随即,众人就反应过来了,有?人上前帮着解开绑绳,也有?人飞快的转身?奔去衙门?,还有?人则满脸焦急的冲到自家铺面里…… 真可谓是众生百态啊! 约莫一个时辰后,该来的人就都来了,包括衙役们。 但经过了清点之后,在场的众人还是发现了,少了一家铺面的老板,再一问,就是接手了出过人命茶楼的那?一家。 可因为大家都不算数,也没人知道安家父女的具体住址,实?在是没办法去通知他们,衙役就决定先统计损失情况。 街头的几家铺面老板垂头丧气,损失最?惨重的更是整个人面无死灰,绝望的蹲在了铺面门?口。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发生了命案,官府会倾尽全力侦破的。但像这种只有?钱财损失的,反而不容易破获。退一步说?,就算破获了,谁能保证钱财损失就能被挽回?怎么贼偷儿拿走了财物不赶紧享受一番,还能是帮你存起来吗? 一直到查到了前茶楼的左右邻居。 左边损失惨重,右边连门?都没被撬开。 以这里为中?间线,再往右边就是毫无损失。 哦对了,街对面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就奇了怪了。 “来了来了!那?家老板的闺女她?来了!” 在吃饱喝足睡舒坦之后,安卉才带着人姗姗来迟。结果刚走到街口,就受到了万众瞩目。 众人站在街道两遍,对她?进行热烈欢迎。 安卉:…… 她?突然卡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拥有?了此等?待遇。更意外的情况还在后面,隔壁那?个并未有?任何损失的铺面老板出面告知了消息,并一脸同情的让她?赶紧回去清点一下损失。 安卉迷茫极了。 两辈子第一次碰上入室盗窃这种事儿,会迷茫也是很?正常的。 就在这时,隔壁老板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关着门?修缮的,还没问一下你们家是开什么铺子的?我怎么记得昨个儿下午你们家进了不少货?都是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 直击灵魂,发人深省。 安卉牙疼的看着被破坏了的铺面门?,琢磨着重新换门?又要花好?多?钱,她?倒是不担心?货物被偷。 请问谁会偷殡葬用品啊! 这是什么阴间故事啊! 叹了一口气,安卉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我家应该没遭贼,或者贼偷儿进了我家就被吓跑了。我家啊,是开殡葬铺的。” 很?难形容各位老板的表情,可能他们宁可再被贼偷一回,也不想街面上多?一家殡葬铺。 关键是,可能是考虑到了顾客的体验感,总之安氏殡葬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阴间。 这个想法只维持到了众人走进一楼大厅。 此时早已是上午了,外头阳光明媚,而大厅的西面靠墙处,密密麻麻的摆了上百个表情各异的纸人。 第090章 饶是青天白?日的, 在场的人还不少,可众人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并且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说真的,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一幕当真是渗人的慌。 隔壁老板是傻得最厉害的,确切的说, 是那个原先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毕竟这条街是从他家开始没遭遇损失的左手边的老板。 他原先是相当高兴的,别家失窃了,自?家却幸运的躲过去?了,他心?里别提有多庆幸了。 结果,在看到了立在墙边那数百个纸人的时候,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当场就?傻了。 哦对了,纸人靠立的那面墙, 另外那面就?是他家的铺子。 这不巧了吗? 安卉还不知道她随手这么一指,就?给?人家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撼, 她只道:“我家还没完全整理?好,是有些乱糟糟的,不过我看着,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望眼望过去?,安卉打?量着昨个儿尚未完全归整好的货物, 很是自?信的表示, 问题不大,自?家是安全的。 其?他人:…… 他们好像猜到了什么。 试想一下,他们这一大群人大白?天的进?来, 都差点儿被靠墙倚着的数百纸人吓得魂飞魄散。假如是半夜三更?过来呢?配合夜深人静的气氛,再加上本身做贼心?虚, 要是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不得直接吓到去?见阎王啊? 这般想着,就?感觉当贼偷儿也?是真不容易,敢情干这一行,居然还真就?有性命之虞。 隔壁老板结结巴巴的说:“所、所以我家还是要感谢你们家的?要不是因为?在你们家铺子里被吓破了胆儿,搞不好我家也?被偷了个一干二净?” 有道理?。 安卉听了这话就?猛点头:“对对,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家的门是被撬开了,但东西没丢啊!……呃,看起?来没丢。” 大概是有些不太?确定,安卉犹豫了片刻,就?喊人把昨个儿送货时用来对账的本子拿过来:“我再看看啊,东西也?没整理?好,真要是少了那么一两个纸人,或者少几包香烛,我也?看不出?来。” 众人再度沉默了。 不是啊,姑娘您清醒一点,哪个贼偷儿会偷香烛和纸人啊! 这种东西白?给?都没人要的! 但话是这么说的,一来他们都不算熟,二来他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和一下心?情。 只这般,各家铺子的老板都离开了,也?有一些铺子并不是由东家本人管理?的,而是派了手下来管的,这些还要抓紧时间通知背后的东家。另外就?是需要将各家的损失详细的罗列出?来,甭管最终能否将损失追回,衙门那边都是需要这份单子的。 对了,还要找木匠来换门修窗户。 基本上,这些失窃的铺面,起?码得有个三五日的没办法营业。 其?他人是离开了,但衙役却是留了下来,他们还需要问一些事情,尤其?是这家铺子的东家究竟是谁。 “我爹啊!我爹盘下的铺子。”安卉犹豫了一下,她不是那种拼命显摆上头有人的那种倒霉孩子,但眼下好像也?没旁的法子了。略一迟疑,她还是照实说了,她爹如今还在给?官老爷做事,不知道啥时候才有空过来处理?这些事儿。 衙役问清楚后,也?没再为?难她,只留了一句,若是查出?来有损失的,可以列好单子跟这条街上的其?他商家一起?,将损失明?细单送到官府里。 再之后,衙役就?离开了富贵大街。 其?实说白?了,失窃案仍然属于小案子,官府不至于直接撂开手不管不顾,但也?不能指望官府撇开手上别的大案,专心?帮这些倒霉商家抓贼。 这事儿要说幸运的地方,那就?是被偷窃的商家,只占到了整条富贵大街不到三分之一的铺面。而且有好几个店铺负责守夜的下人,表示看到了部?分贼偷儿的相貌,当然因为?那时天色昏暗,也?不能说完全看得清楚,但起?码也?算是个线索。 到了晌午时分,各家铺面差不多就?将损失统计出?来了。 有那卖金银首饰的铺子,损失是最惨重的。他们倒是将每天的营业收入带走了,也?将自?家铺面里最为?贵重的头面首饰都放妥当了,但一些银饰却是没法都放好的。 因此,光是银饰的损失就?高达上万两银子。 其?次便是那绸缎庄了。 本朝不像前朝那般,对各个阶层的规矩格外森严。事实上,除了一些必要的风俗民情,比如说守孝期间不能穿红戴绿这种规矩外,其?他的衣着规矩几乎没有。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你想穿绸缎就?穿绸缎,完全没人拦着你。如此一来,绸缎买卖就?格外得兴旺,也?直接导致了,遭窃后绸缎庄损失格外惨重。 甚至他们都不算是府城里最好的绸缎铺子,也?将那些格外珍贵的蜀锦收起?来了,但光是普通绸缎一项,损失就?有七八千两银子。 那两家是最惨,还有损失两三千两的,至于那些损失不到一千两的铺子,在得知同行的遭遇后,都不由得感到了庆幸。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是最惨的。 损失最惨重的两家掌柜合计了一下,就?由他们打?头,将各家铺面的损失整理?好后,统一送到官府去?。之后,也?不要每家都去?催促,而是由他们来统筹负责以及将官府的消息告诉各家商铺。 其?他商铺都表示没意见。 “那个殡葬铺……报损失了吗?只有门被撬坏?如果是这样,就?大概估个数吧。”为?首的人不太?想过去?,早先那渗人的一幕,仿佛已经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感觉至少也?得过个三五七天才能忘记。 这么一想,他也?觉得好多了。 他都这么害怕了,那贼偷儿就?算没当场吓死,回家不得连续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哼!该!! 就?在这时,安卉带着满脸的震惊冲出?了铺面:“你们还没去?官府报备吧?我家也?失窃了!” 正准备去?官府的几人停下脚步,用一种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向她:“小姑娘,要不还是让你爹回来吧。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自?己说说,贼偷儿他偷你家的纸人干啥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9节 “不是纸人!” “那就?是香烛?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昨个儿收货的时候,点错数了?”瞅着眼前比自?家大孙子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小姑娘,绸缎庄的老板哪怕此时心?里无比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哄她,“不是我帮贼偷儿说话,是真的没人偷那玩意儿。” “银票啊!”安卉瞪圆了眼睛,“我家的银票没有了!抽屉里一张银票都没有了!” 啊这…… 提到了银票,几人立马变了脸色。 确实,如果失窃的是银票,那就?说得通了。别说是从殡葬铺里偷的,哪怕是从茅坑里捡的,那也?是要的。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发问时,安父终于得到消息赶来了。 面对满脸焦急的闺女,安父倒是淡定得很,一看就?是位见过大世面的得道高人。 他淡然的看了周围人一眼,然后对安卉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急,遇到事情不要老是一惊一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着急又有什么用呢?要稳住,要像你爹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安卉“噢”了一声。 “好了,你现在说说,咱们家什么东西失窃了。” “银票啊!不对,还有金票,好厚的一沓金票呢!全是大面额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全都傻眼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安父也?傻了,但他傻的点跟其?他人不一样:“咱们家有那么多钱吗?不对啊,咱们家不是为?了买这个铺面,已经负债累累了吗?你哪来的银票?还金票?金票又是什么东西?” 问得好。 同样的问题,安卉昨个儿刚问过钱家负责送货的管事。管事告诉她,金票是非常稀罕的东西,有多稀罕呢?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在清明?时节给?祖宗烧金票,普通人家就?没这个资格! 不过,倒也?没必要说的那么详细。 况且再说这些也?没太?大意义了,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于是,安卉只道:“算了,我估计那玩意儿也?找不回来了,还是跟我哥说一声,让他再派人送一箱银票过来吧……那些人是不是有病啊?偷什么不好,偏生要偷天地钱庄的银票,这是穷怕了,打?算提前烧给?自?己,去?下面用啊?脑壳有包!” 安父:…… 其?他人:…… 天、天地钱庄啊? “咱们家订货的一大箱冥币叫人偷了啊——”安父瞬间忘了才教育女儿要淡定不要着急,忍不住飚起?了高音。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这是什么世道啊,连冥币都有人偷?! 看着状态正好调了个个儿的安家父女俩,其?他商家纷纷侧目,一时间半条街都是寂静无声的。 怎么说呢? 家中遭窃十分令人同情,贼偷儿固然也?十分招人痛恨。但搁在整个事儿上…… 绸缎庄的老板忍不住道:“别是黑灯瞎火的,那帮人没仔细看清楚,一看是银票就?欢天喜地的忘了一切?也?是,要不是乐晕了头,也?不至于偷到一半不偷了。” “难道不是被那一屋子的纸人给?吓到的?” “要么是被纸人吓坏了,要么就?是被冥币乐坏了,你们选一种吧?” 眼见几人连正事儿都不做了,纷纷开始脑洞大开的讨论?起?来,安卉又道:“爹!你的寻龙尺呢?过两天咱们家就?要开张了,就?算立刻通知我哥,他也?没办法在一两天内帮我们把货送到啊!要不你先找找?” 安父:…… 并不想找,就?当是送给?他们了吧。 第091章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安父并不想把那一箱子的银票找回来。 天地?钱庄的银票啊! 就算他本人是?干这一行的,并不觉得?有什么晦气的。但这是?冥币啊!冥币这种东西跟别的是?不同的, 没有说转手后再?拿回来的道理。事?实上, 像他们这样的殡葬铺,那就没有七天包退换这种说法,全都是?一经离开概不退换。 这是?行业内的规矩! 看着闺女那充满期待的神情, 安父最终还是?决定狠心拒绝:“小卉啊,你就大气一点儿,给人家了又怎样呢?大不了刚开业的时候咱们铺子不卖冥币,回头等第二批货到?了再?卖呗。” 安父深以为,哪怕当初还在?昌平镇的时候, 殡葬铺的生意也没好到?每天都有人上门。就算有好了, 拖一拖也没啥的,再?说府城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殡葬铺。何况才刚开业, 搞不好都没人上门呢! 但安卉不干。 她一脸正?义凛然的指了指旁边的几人,义正?严词的道:“爹你不能?这么自私!” “啥?” “贼偷儿就贼偷儿, 不能?因为他们偷盗的东西你本人不在?乎,就撩开手不管了。再?说了,你可以不在?乎那一箱子的冥币,其他商铺呢?他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你就不能?有点儿社会责任感?” 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安卉都要忍不住对她爹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了。 安父:…… 他抬眼看了看四下, 随口问旁边的人:“你家铺子也失窃了?被偷了啥?” “值钱的货物都被洗劫一空了, 大概损失得?有两千两银子吧。” 不等安父再?发问,另一人也跟着道:“我家更惨,损失倒是?没他们那么多, 但我家这是?小本生意,一千多两也不少了。而且我家下人还被打?伤了, 头破血流啊,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起来。” 安父瞪圆了眼睛:“还打?了人?那这就不是?单纯的入室盗窃了,这是?抢劫啊!”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都不重要,安父让几人先?等一等,让下人赶紧回家把他的宝寻龙尺拿过来。除非昨晚的那帮贼偷儿在?得?手之后,马不停蹄的往外跑,只要他们留在?府城里,那肯定没问题。 …… 此时,在?府城郊外的破庙里,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正?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 已是?晌午时分了,有个别人扶着脑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踉跄了走了几步后,又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奇怪的是?,明明摔了一跤,那人却并不懊恼,反而拍打?着地?哈哈大笑。 又一会儿后,团伙们陆续的醒转了过来,问接下来如何是?好? 依着原先?的打?算,偷盗成功后,自然是?销赃了。考虑到?在?销赃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问题,甚至以前还有不少因为脏物而被检举的倒霉蛋,因此这个环节一贯都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不过这一次,就可以省省了。 他们是?偷了不少东西,从价值上来说,哪怕低价卖出,想要卖个一万两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那又怎么跟一摞摞的大面额银票相比呢? “老大,分钱吧!” “对对对,赶紧分钱吧,东西什么的不要紧,随便怎么分都行。” “分了钱咱们就暂时避一避,互相之间?也不要联系了。我寻思着,那个茶楼可能?有问题,保不准咱们是?遇上黑吃黑了。反正?拿了钱就跑,能?不能?逃脱就看自个儿的命了。” “是?这个道理,不如干脆咱们谁也不要告诉别人准备往哪里跑。这样就不怕被人出卖了。” “那以后不见面了?” “约定个时间?地?点,比如说三年后的今天,去哪里见面这样……看老大的意思吧。” 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团伙中的络腮胡子身上。 因为他的胡子几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庞,以至于光这么看着,几乎看不出来他真实的模样是?怎样的,甚至连具体的年纪都无法准确判断。 见大家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那人便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按照咱们以前分赃的法子,把银票分一下。东西的话,暂时先?不要动,由我和老五老六将东西藏好,等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咱们再?碰头。”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货物的价值也就一万多两银子,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先?不说老大几人本来分的就多,哪怕均分好了,撑死了也就几百两银子。 可银票呢?最小面额也有一百两,还有不少千两面额的银票,甚至还有金票呢! 在?利益面前,众人非常懂得?轻重缓急,纷纷表示为了安全起见,哪怕货物不要了也是?可以的。 见众人都不反对,老大便让人将那一包的银票拿了出来。 银票并没有跟其他货物放在?一起,而是?特地?放在?了佛像的后面。 是?的,就是?佛像。 这座破庙年代已经很久很久了,据说也曾经香火鼎盛过,但是?从前朝灭亡后,这附近的村民都往别处跑了,于是?这里就渐渐的荒废了起来。哪怕后来,人家又回来了,可此处早已破败不堪,也没人掏钱进?行修缮,慢慢的就没人来了,大概只有无家可归的叫花子会来这里过夜。 只是?在?前些日子,他们把原先?住在?这里的小叫花子狠狠的揍了一顿,赶了出去。 从那之后,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地?盘。 团伙中的老五深受老大的信任,事?实上他俩就是?兄弟,姨表兄弟。在?得?了老大的命令后,他就走到?佛像的后面,将装有银票的包袱拿了过来。 老大接过后,还特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是?他昨晚清点后收起来的,上头的结扣都是?他亲手打?的特殊结扣。 随后,他解开了包裹。 饶是?众人早已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这会儿也难掩面上的兴奋之情,甚至不少人已经忍不住搓着手激动难捺的幻想起来,分到?钱以后要买地?盖屋,还要娶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等等!” 老大忽的面色大变。 他跟前的包裹已经被打?开了,基本上就是?呈完全敞开的状态,露出了里头满满当当的银票。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这时,老大伸手猛的抓了一把银票,拿到?眼前细细打?量:“这、这……” 很显然,安氏殡葬铺卖的是?纸钱而非□□。也因此,但凡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区分两者之间?的差别。 简单的说,这年头的银票并不是?统一的,而是?由各大钱庄自行发放的。面额倒是?一般统一的,最小的是?十两的,最大是?一千两的,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国库那边偶尔会有一万两面额的银票,但那个并不是?在?市场上流通的,只能?作为特殊的凭证使用。 放在?府城这边,一共有两家特别大的钱庄,并且在?附近的一些县城里,都有其各自的分店,也可以让其他人拿着银票去分店里兑换现银。 这两家的名字分别叫,大鑫钱庄、蒋氏钱庄。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其他钱庄了,不管是?哪个钱庄发行的银票,都会在?最显眼处写上自家钱庄的名号,背后还有经手人的姓名、印记。 “怎么了老大?” “出什么事?儿了老大?” “难道银票少了几张?大概数目没错就可以了。” 老大不言不语的看着手里的银票,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眼神更是?从最初的惊愕慢慢的转变为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最终,他怒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0节 “是?谁偷换了银票?这事?儿不对,怎么会是?天地?钱庄?!” 团伙中的其他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甚至有人忍不住寻思起来,天地?钱庄是?哪家? “谁!!” 见没人吭声,老大更是?暴跳如雷:“现在?说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还不承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大哥等等。”老五先?回过了神来,“没人换过银票啊,是?大哥您打?个结扣,还有……就算要换银票好了,这才几个时辰,上哪儿找那么多的假银票?” 老大猛地?就怔住了。 确实,假如说这么一大包的银票,直接就凭空消失了,那还能?说是?有人见财起意,直接黑吃黑了。 但是?被掉包啊! 掉包的前提难道不是?做一份类似的仿冒品吗?先?不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单就是?从时间?线上来说,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他们这一群人,从半个月前就形影不离了。昨晚之后更是?一直没有分开过,说句难听?点儿的,他们连上茅厕都是?至少两三人一起去的,不会给任何人独处的时间?。 至于有没有可能?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妥当…… 那谁能?想到?昨晚他们会有那么大的收获呢? 想不到?的啊!! 他们是?贼偷儿,又不是?神算子! 老大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片段,从昨个儿到?今日的此时此刻。别看其他人都喝懵了,他却是?装醉的,他敢保证团伙里所有成员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完全没有任何破绽的结扣…… 绝对不可能?有独处机会的团伙成员…… 多此一举的掉包举动…… 电光火石之间?,老大想通了这里头的所有问题,他猛地?一个扭头,用力之大仿佛是?想把自己的脑袋一起甩出去。 他死死的盯着背后的佛像,面色灰败,整个人仿佛如坠冰窟。 “根本就没人能?做到?这一切,没人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掉包成功。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人!” 团伙成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破庙里,一缕阳光穿过屋顶的破洞,正?好落在?了佛像身上。 阿弥陀佛…… 第092章 当?安父手持寻龙尺, 脚踏风火轮……咳咳,反正就是由他?领头, 带着衙役们以及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商家?们, 冲进了破庙之中?。 那?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晚霞很美,比晚霞更美的是一群跪在佛像前的贼偷儿, 他?们仿佛已经被吓到三魂六魄集体起飞旋转跳跃了。 反正用安父的话来说,那?画面真美,令人不忍直视。 紧随其后的衙役们也纷纷傻眼,好在他?们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在短暂的蒙圈之后, 就立刻上前将人拿下。 期间, 有那?胆子大的商家?上前查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铺子被盗的货物, 顿时激动得大喊大叫。 好家?伙,这就是人证物证俱全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押送回衙门大牢! 接下来就没安父什么事儿了, 当?然他?还是会配合衙门行事的,包括同街的商家?们,哪怕能证明东西?是自家?铺子失窃的,但事实上还是要根据流程来走,不可能直接让人把东西?搬回去?的。 即便如此, 大家?也都十分得高?兴。 试想想, 原本已经自认倒霉了,毕竟被偷嘛,严格来算真不能说是大案, 即便顺利告破了,损失也是难以挽回的。 万万没想到啊…… 不过?要说完全没有损失也是不可能的, 贼偷儿又?没有素质的,很多铺面的门窗都有被损坏,包括安氏殡葬铺。 好在,几个损失最大的商家?很快就出钱请了木匠师傅,在帮自家?修缮的同时,也顺便帮殡葬铺修了一下门。 安卉很感动,要不怎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呢?瞧瞧,这还是一条街的商家?,按理说那?就是竞争对手,结果人家?那?叫一个热情善良。 听了她的话之后,包括安父在内的其他?人都沉默了。 竞争对手什么的…… 倒也不必如此。 富贵大街上几乎卖什么的都有,多数商铺都是走得高?端大气路线,而且会有不少同类型的商家?。然而,殡葬铺是真的没有第二家?了,前后左右好几条街都找不到第二家?殡葬铺了。 “爹,你?真的不打算把钱要回来了?少说也得有几千万两呢!”安卉还是有些心?疼,她觉得还能劝劝她爹。 没道?理别家?的损失都找回来了,只她家?蒙受损失吧? 但安父坚定的拒绝了。 不了不了,就当?是送给?贼偷儿了。 拿自家?老爹没辙儿的安卉,只能再?度联系钱家?商行的人,让他?们再?帮着采买一批纸钱。 谁知,这一举动差点儿没把钱胖子吓死。 钱胖子啊,他?早在帮安家?置办好宅院和铺面后,就急急的离开了府城。之后,像采买货物之类的事情,则是由钱家?的管事们在处理的。 哪知道?,他?这才?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休息,就听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安氏殡葬铺又?订购了一大批的冥币,其数量甚至比之前还要多。 所以,府城这边谁没了?需求那?么高?,只怕没的还不是一两个人吧? 钱大富仿佛猜到了什么,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招来属下一问?,人家?又?说最近府城没发生?大事儿呢。 也行吧,反正人都回来了,他?自个儿跑一趟就得了。 等钱大富收拾好自己,稍稍歇了一会儿,又?吃了点儿喝了点儿,再?往安氏殡葬铺去?时,已经是贼偷儿被抓的第三日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一群衙役领着一群戴着镣铐的囚犯走在富贵大街上,让他?们说三天前究竟做了什么事儿。 还真别说,就算富贵大街平日里极为热闹,但像今个儿这种情况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可以说是活久见系列了。 囚犯们还是被串在一起的,就跟串糖葫芦似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两眼空洞,表情麻木。 惨是挺惨的,但只要一听说这些人是近些年一直在附近游荡的贼偷儿团伙后,老百姓们瞬间群情激奋。 道?理是这样的,偷盗不算太严重的罪行,起码在上位者看来,真的不算什么。当?然若是在偷盗的过?程中?,伤了人乃至害死了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在普通的小老百姓看来,贼偷儿啊!那?就是最可恨的!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幸好,有衙役们在,围观的人最多也就是啐几口,并不是真的做出什么事儿来。 衙役们领着这一串犯人从街头第一家?开始指认,一直走到了安氏殡葬铺门口。 而此时,因为该到的货物尚未完全到齐,安父又?重新算了个日子,决定晚几日再?正式开门营业。也因此,外头的门匾尚未挂起来,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已经换了人,也换了行当?。 “在这里偷了什么?说!”衙役恶声恶气的吼道?。 “钱……银票……金票……我的钱啊啊啊!” 蓦然间,犯人们心?态大崩,有人开了头后,其他?人很快就跟着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的哭声是如此凄惨,就仿佛刚遭遇了人世?间最惨烈的事情。又?或者说,这几日的经历着实有些突破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范围,以至于当?“哇”的一声哭出来后,他?们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哭得撕心?裂肺。 安卉人都傻了。 半晌才?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人哭成这样。” 嗯,重点是这辈子。 如果是上辈子的话,那?就是见过?的。她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同学们哭得比眼前这些人还要惨。 恰好此时,钱大富也过?来了。 胖子当?场愣住。 他?又?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乍一看这场面,脑子顿时一空。再?抬头一看,确定这里就是安氏殡葬铺,因为这里是他?帮着买的,安父的钱不够,他?还贴了一笔,让安父放宽心?不用惦记,以后有钱就慢慢还,没钱不还也可以…… 反正,就是这里,没错了! 所以是殡葬铺出了什么事儿吗? 钱大富多能耐呢,他?稍稍一想,就记起来今个儿应该是安氏殡葬铺开业大吉的日子,再?结合眼前这一幕,他?瞬间就明白了。 “高?!实在是高?!安大师真不愧是高?人!” 跟着钱大富的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完全没听懂主子在说啥。但没关系,听不懂又?不妨碍吹彩虹屁。连犹豫都没有,几人就开始花式吹捧钱大富,夸他?说得好说得对,反正就是顺着他?的意思吹! “瞧瞧这个开业场面,别家?是放鞭炮,讲究一些的还有请个舞龙舞狮的,再?就是搭台唱戏。可安大师呢?大师就是大师,不走寻常路!你?们看,他?开的是殡葬铺,所以请一帮人过?来哭丧,多应景呢!” “对对,老爷您说得对!” “我还是太年轻了,我咋就没想到还能这么办呢?瞧瞧,这气氛多好呢,一下子就有那?种感觉了。” “是的没错,安大师真能耐啊!” 钱大富嗓门也不小,这会儿富贵大街上又?聚集了不少人,紧挨着他?的那?些人都听到了这番话。 假如是完全不知情跑来凑热闹的,那?倒也罢了,听着这话就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也有知道?前因后果的,那?就听起来很搞笑了。 万幸的是,他?们距离安氏殡葬铺还有一段距离,加上犯人们哭得太惨烈了,因此人在铺子里的安家?父女俩是完全不知道?钱大富说了啥玩意儿。 这时,衙役们也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让他?们闭嘴,又?道?:“你?们上门来偷东西?,失窃的人家?都还没哭呢,你?们哭啥?偷东西?偷到殡葬铺来,可真是小刀拉□□,开了眼了!” 犯人们:…… 安家?父女:…… 围观的老百姓:…… 道?理咱都懂,但不至于吧? “等等!殡葬铺?这里是殡葬铺?”其中?一个大胡子犯人猛地一个原地起跳,但因为他?前后都有人,还互相之间用链条绑在了一起,以至于他?这么一跳,最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摔了个极为惨烈的屁股墩儿。 安父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两句。 “是的,这里是殡葬铺,安氏殡葬铺。主营殡葬服务,同时还能帮人看风水、寻龙点穴、测算出殡的日子……总之,我们安氏殡葬铺什么都有,一条龙服务包君满意!”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1节 在安父说这些话时,安卉悄悄的往旁边挪了几步,很努力的想要撇开关系。 她呀,差点儿没当?场用脚趾抠出个汤臣一品来。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 因为压根就没人注意到她,尤其是犯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满脸的震惊。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么?这里真的是殡葬铺?所以我们那?天晚上偷的就是冥币?”大胡子犯人几乎都吼得破了音,原本脸上的颓废和绝望瞬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复杂的神情。 安父摊了摊手:“正常人家?谁会在家?里放那?么多冥币?除非是卖这个的。对了,那?天你?们到底是狂喜之后,直接放弃了后续的行动,还是被我们铺子里的纸人吓到了?” “什么纸人?” “就是那?个。” 两人说话之时,其他?犯人也是看着安父的,因此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不打紧…… 整整几百个纸人啊! 而且还是已经摆放好了的,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被上辈子的某些营销洗了脑,安卉把纸人排成了一个小方队。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犯人们愣是觉得脊背发凉。 啪叽—— 有几人终于绷不住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了,明白了。 当?晚他?们就是快乐离开的,真要是看到了纸人,那?就不是吓到跑路了,而是直接被吓死在当?场了。 安父摇头叹息:“就这点儿心?理素质,还当?贼?也好意思的啊!” 一旁的安卉也忍不住道?:“他?们也不光是胆子小,眼神还不好。天地钱庄的银票啊,那?跟真的银票差距也太大了吧?这还能认错?” 其他?没晕过?去?的犯人:…… 所以呢?他?们是给?贼偷儿群体丢人了吗? 可他?们只是贼偷儿啊! 怎么这年头,当?个小贼儿都需要考核了?谁说又?蠢又?怂还眼神不好的人就不能当?贼了? “安老板,回头你?记得去?衙门里把那?一箱子的冥币拿回来。”衙役临走前对安父说。 安父果断拒绝,并且满脸嫌弃。 “我说过?了,送给?他?们了!他?们看着就不像是有钱人,死后当?个有钱鬼也不错。” “不是,他?们罪不至死。”衙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迟早会死的,迟早用得上!”安父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衙役没逼迫安父,只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安父的能耐了。从最早的唐公子案子,再?到前几日的寻龙尺找犯人,这帮衙役对安父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没必要去?得罪一个世?外高?人,哪怕他?脾气古怪。 有个衙役踢了犯人一脚:“挺好啊,那?么多的冥币,等你?死了以后再?也不会缺钱花了!” 第093章 等衙役带着犯人们离开后, 钱大富这才露了面。 他一脸乐呵呵的走上前冲着安父就是鞠躬作揖,彩虹屁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堪称大型连环彩虹屁的宣传片。 问题在于, 他误会了啊! 虽说后面犯人们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可那时候他们已经被衙役带到了铺子里?面。外头看热闹的人,只能隐约看到那些人被吓得瘫倒在地的模样, 并不能清晰的听到所有?人的话。 偏生,钱大富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仍然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安父安排的开业活动?。 于是他当着安父的面,夸赞他有?远见有?格局,别家铺子开业那是热热闹闹的舞龙舞狮, 安氏殡葬铺开业却是哭声?震惊。 “……这一下子, 您不就出名了?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安大师真?不愧是世外高人啊!” 安父真?想喷他一脸盐汽水儿! 你知道个啥? 你啥都不知道就在这儿哔哔赖赖的! 什么叫做他请来的人?那是真?的!衙役是真?的,犯人也?是真?的! “留下来吃个饭吧。”最终, 安父还是勉强憋住了,至少?没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教训钱大富,但他决定将这笔账先记下来。 安卉看懂了一切,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的附和着她?爹。 那钱大富又不知道内情?的, 想着安家连续两次定了那么多冥币, 加上方才那热闹非凡的一幕,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安氏殡葬铺已经一战成名! 大好事儿啊! 不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这么想着, 钱大富拍着胸口表示,这顿他请了! 上赶着的大冤种, 没道理就这么放过吧? 瞅着这会儿天色也?不算特别早了,安家父女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关上铺子门?,让钱大富在前头走着,带他们去吃饭。 钱大富当场傻眼。 他还真?不是心疼一顿饭钱,而是没想到安父会如此操作:“这个点去吃饭?” 安父抬头看了下天色:“有?什么问题吗?”虽然确实还不到饭点,但其实也?快了。 “我?的意思是,今个儿不是您开业第一天吗?这就关门?了?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吉利呢? 钱大富深以为吃饭啥时候都可以,他堂堂洛江县首富还能舍不得一顿饭钱?而按照本地的习俗,开业第一天最好是顺顺利利的走完全?过程,而且要一直开到夜幕降临。 虽说这里?面有?一定的迷信思想,可安家开的就是殡葬铺啊!难道不应该比寻常人更?注重这些风俗习惯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安父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安卉明显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钱大富忽的觉得脊背发凉,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贼偷儿团伙光顾富贵大街一事,在官府有?了定论?以后,就彻底在府城里?传开了。 官府对他们的定罪倒不算特别重,毕竟他们只是偷盗而非伤人性?命。当然,这也?是因?为先前受伤的那几人,经过治疗后都康复了,并没有?留下明显的后遗症。 因?此,根据各人在团伙中的地位不同,分别被罚了一到十年不等的刑期。 ——去盐矿里?采盐。 这也?算是古代版本的劳动?改造吧,不过据说是非常苦的,很多犯人去了之后,就没能活着出来。但这跟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他们甚至并不关心贼偷儿是被怎么惩罚的,谈论?的重点全?部落在了“偷冥币”一事上。 妈呀,这可太?刺激了! 本来是想去偷财物的,翻找到了银票够惊喜吧?谁知道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呢!银票啊,变成冥币了! 还有?衙门?里?的人帮着透漏了不少?绝密消息,包括贼偷儿从安氏殡葬铺回去后,絮絮叨叨的说出了全?部的心路历程后,整个事情?愣是从最单纯的偷盗案件,变成了醒世格言。 代入一下贼偷儿,那心情?叫一个跌宕起伏,简直就是连环悲剧。 可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代入贼偷儿那边的,因?此从单纯吃瓜看戏的角度来说,那就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还具有?一定悬疑趣味并且教育意义十足的好故事! 等到安氏殡葬铺开业时,有?不少?人慕名赶来,就为了看一看这个被偷走冥币的倒霉殡葬铺长什么样子的。 安父无言以对,一脸麻木。 倒是安卉挺淡定的,不就是自?家铺子成了网红打卡点吗? 淡定,问题不大。 唯一遗憾的是,假如自?家是做别的行当的,甭管哪一行,多少?都能借着这股风气赚一笔。可偏生,自?家是做殡葬行业的,饶是安卉脸皮再厚,那也?没能耐喊这些围观的老百姓进来坐一坐、看一看,甭管买不买都没啥…… 安卉挺想这么做的,只是最后的求生欲阻止了她?。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流量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流失了吧? 必须想个好法子。 苦思冥想了半晌后,安卉决定学一下她?哥。 “啥意思?钱胖子不是被我?吓唬走了?你咋又惦记上他了?”安父很是不解的问。 要知道,不久之前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后,钱大富就连夜扛着地球……哦不,扛着他那圆润硕大的肚子走了。那架势,看着短时间内肯定是没脸出现在安父面前了。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的,安卉是找不到她?哥的。 但安卉觉得没啥。 “我?是想要学他,又不是想要跟他合作。他本人在不在府城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安卉笑嘻嘻的对她?爹说,“爹你还记得去年的舆论?战吗?就是王老爷一家落网后,我?哥让人在各大茶楼酒馆里?宣扬王家干过的坏事,屎盆子那是一盆又一盆的往王家头上扣。” 诚然,王家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些话还是过了。 像什么吃小孩的妖怪啊,千年黑山老妖成了精啊,王家以及亲戚家都是妖孽啊…… 这就是纯粹的扯犊子,偏生这年头的老百姓又好忽悠,还真?就信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直接导致不仅王家完蛋了,连带王家的姻亲都只能变卖家当远走他乡。 安卉当然没那么缺德,但她?觉得可以稍微学一下。 譬如说,他们也?请人写个剧本,让说书先生们到处宣传一下。说的自?然是冥币被偷一事,但重点要搞清楚,安氏殡葬铺的宣传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富贵大街的地址也?要说明白,以及为了后续不被官府封杀,得强调最终抓到贼偷儿团伙的是衙役,安父只是个热心好市民…… 听完了安卉的话后,安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在想,自?家闺女虽然一直有?很多小毛病,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好孩子。那么问题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他家的好闺女,变成了如今这种为了赚钱不折手段的生意人呢? 答案是,钱家那个死胖子!! 得亏钱大富当日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但凡他此时站在安父跟前,他就一定会被削的! “……可以,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去找人,你就乖乖守着铺子。”安父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府城和昌平镇是截然不同的,又补充了一句,“以前在昌平镇,来来回回都是熟面孔,街坊也?都是好人,这里?就不一样了。先前咱们没开业倒没啥,眼下开门?营业了,搞不好三?教九流都会有?。万一出现你应付不了的情?况,而我?又不在铺子里?,你记得去找邵老板。” 邵老板就是隔壁家的商铺老板,他家本来是失窃了,损失着实不小,然而后来又被追回了全?部的损失,对安父更?是感恩戴德。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2节 当然,这条街上的其他商家也?都表示过了,甭管是遭窃的还是没遭窃的,他们对于安父都是很感激的,真?要是有?什么事儿,确实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安卉却道:“爹你在担心什么?三?教九流?” “开店做买卖难免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府城跟昌平镇可完全?不同。” “道理我?都懂。”安卉点点头,“但请问他们来咱们铺子干啥呢?你说开酒楼饭馆兴许会碰上吃霸王餐的,开银楼可能会遭遇抢劫金银首饰的,开绸缎庄也?会碰上赊账的……可咱们家开的是殡葬铺啊!” 这可是殡葬铺啊! 试问谁会来这里?搞事啊?地痞流氓只是没素质,又不是没脑子,他们来殡葬铺干啥呢?给自?己找晦气? 安父沉默了。 好、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看了一眼墙边那上百个纸人,安父最终还是很放心的离开了。其实铺子里?也?不是只有?安卉一人,早在她?离开洛江县的时候,钱家就送给了她?不少?人,这些跟钱管家是不同的,是连人带卖身契一块儿给的,实实在在的“送人”。 而钱管家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钱府后宅,他感到心满意足。 结果,才舒坦了没多少?日子,他就又被迫上了开往府城的商船。 在安氏殡葬铺开业的半个月后,钱管家出现在了铺子门?口,对着一脸惊讶的安卉道:“我?家老爷让我?请你们回洛江县参加王老爷全?家的葬礼。” 安卉:…… 道理她?都懂,但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第094章 王老爷全家?的葬礼…… 这个说法着实有些太离谱了, 哪怕安卉对王老爷全家?都没啥好感,但一码归一码, 人?都没了是?吧? 人?死?如灯灭, 倒也不必一直记着这个事儿。尤其对比后来?发生的唐公子的骗子团伙一事,安卉就觉得吧…… “等?等?,王老爷最初不是?被判秋后处斩吗?” 钱管家?点头?:“那?可不?咱们县太爷还特地请了自家?长辈帮着寻了个特别会用刑的刽子手, 打算给王老爷父子仨来?个千刀万剐的,人?都寻好了,正日子都定好了,结果不是?王老爷不认账吗?” 王老爷自始至终只承认拐卖女子和孩童,当然这个过程中, 他确实害死?过不少人?, 但他矢口否认曾将?女子卖到过秦楼楚馆里。 在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这是?故意混淆视听, 目的当然是?拖延被处斩的时间。 但事实证明,王老爷确实没做过那?些事儿, 那?是?唐公子的骗子团伙干的。 不过,他也确实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在本朝,那?就没有年?关里处斩犯人?这种说法的,哪怕是?更大的罪名,叛国之罪也不能在大过年?的处死?。因此, 他顺利的熬过了年?关, 又因出了年?关就该是?春耕了,而开春也不适合处斩犯人?…… 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如今。 钱管家?边讲述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边忍不住吐槽让王老爷赚大发了,多活了好几个月呢! 安卉在心里寻思着, 还是?王老爷生不逢时,这要是?生在漂亮国,搞不好就能一直拖延下去,直到寿终正寝呢。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等?我爹回来?,你?自个儿跟他说吧。”安卉深以为,她爹应该不会去的,主要是?来?回奔波太辛苦了。真要是?自家?族里的长辈没了,躲不过去那?是?没辙儿,可换成王老爷,真没必要那?么辛苦吧? 果然,等?稍后安父到了铺子里,钱管家?把?方才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 “我怎么记得被公开处决的死?刑犯,应该是?用破草席一裹,直接丢到乱葬岗里喂野狗的吧?怎么王老爷还能有丧礼呢?” 安父倒是?没说去不去,他就觉得这事儿很离谱。 钱管家?尴尬的笑了两声:“安大师您说的没错,可衙门也没规定不允许旁人?给死?刑犯收尸,对吧?” 那?确实是?这样的。 律法啊!人?家?都是?代?表着朝廷的律法了,还能给你?巨细无遗的都写清楚?问题是?,别的死?刑犯还有家?人?,王家?呢? 安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怎么记得王家?没有自由人?了?要么被跟着一起判了,要么就被发卖了,还有自由人?吗?” “有的。当然,县太爷不是?让跟本案无关的王家?人?去煤山挖煤吗?挖煤是?按照年?来?计算的,基本上挖个三五年?就可以了,他们属于自由身,没有签卖身契的。” 说到这里,钱管家?更尴尬了,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不过给王老爷他们收尸的并?不是?那?些人?,而是?我家?老爷。” 安父:…… 这叫啥?这就叫离离原上谱! 眼见?安父就要赶人?了,钱管家?忙再度开口劝,几乎就是?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将?钱大富交给他的任务完成。 那?安父最终应允了吗? 当然啦! 他不光答应自己会去,还保证会带上安卉的。 于是?,次日一早安家?父女并?钱管家?,以及几个下人?登上了回洛江县的船只。事实上还不光是?他们这一行人?,同行的还有其他被邀请者,全都是?应了钱大富的邀请前往的。 好在这次属于不冷不热的季节,路上吃喝也都很不错,加上天公作美?,顺风顺水的就到了洛江县码头?。 直到再度踏上了洛江县的地盘,安卉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待上了钱家?准备好的马车后,她忍不住问她爹:“你?说,我哥他是?不是?有病啊?” “何止有病!他那?是?有大病!”安父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但没辙儿啊,咱们家?买的那?个铺面太贵了,全部家?当都掏空还要欠上不少债。他都说了,只要咱们过去参加王老爷全家?的葬礼,就把?所有的欠债都免了……” 别问,问就是?他给的太多了。 “那?其他人?呢?咱俩只是?怕旅途奔波劳累,其他人?应该会忌讳这些事儿吧?非亲非故的,凭啥参加王家?人?的丧事?不嫌晦气?” 安父轻轻的摇头?:“你?要这么想,连你?爹我这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世外高人?都被钱胖子的糖衣炮弹打败了,那?些俗人?……唉,只要给的多,凶宅都有人?开直播,参加个丧事又算得了啥呢?” “好的,那?新的问题来?了。我哥这么做到底是?为啥呢?他那?么贪财的人?,就为了争一口气?报复当年?王老爷害他坐牢?至于吗?” “搞不好真就是?这个原因。” 安卉不相信。 她觉得她哥就算脑子有坑好了,也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况且,给王老爷办丧事就代?表着人?已经没了。那?人?都没了,钱大富再怎么瞎折腾,人?都不会知道了。那?还出什么气? 再说了,要出气还不容易吗?把?人?挫骨扬灰不就行了?古人?最在意的是?入土为安,真要报复不该反着来?吗? 眼见?闺女真的思考上了,安父提醒她:“想想你?的体质,所以别猜了,反正你?猜的肯定是?错的。” 安卉:…… 她真的会谢!! 因为被邀请的人?很多,安家?父女俩就跟其他被邀请者一起住进了县城里的客栈。 再一问,好家?伙,整个客栈包括附近的一些客栈,都被钱大富包下来?了,就是?为了安排这些远道而来?的邀请者。 这下,连安父都不淡定了。 他在路上还劝安卉别着急,反正到时候肯定会知道的。可这会儿,随口问了几句后,他也跟着傻眼了。 要怎么说呢? 就目前已知的这个情况,钱大富给王老爷一家?准备的丧事规格,搞不好比他当年?给他亲爹办的还要隆重?。 可他图啥啊?! 安卉灵机一动:“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哥误会了?他可能觉得只要办丧事就能求到庇佑?” “跟谁求?王老爷?不是?……咱就不说你?从来?没猜对过的这体质了,单就事论事,你?不觉得你?这个猜测很离谱吗?求王老爷给他庇佑?我要是?王老爷,我肯定白送他一沓诅咒!” “说的有道理。” “我去问问啥时候开始。” 一问就知道了,还特地选了个良辰吉日,据说是?专门请人?算过的。但安父是?干啥的?就算他擅长的不是?算日子,那?只要随便?翻下黄历,就该知道定的那?个日子很奇特。 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 基本上就是?属于,除了出殡落葬之外,旁的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安父无言以对,直觉告诉他,钱大富这是?要搞出大事儿来?啊! 那?确实! ** 到了正日子,饶是?多数被邀请的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毕竟钱大富不做人?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了——但众人?还是?被狠狠的震惊了。 洛江县原本就很是?繁华,当然肯定不能跟府城那?边比,但跟同等?的县城比起来?,这里属于发展比较好的县城了。 而此时,整个县城的商业街上,全都是?张灯结彩,乍一看还以为又到了正月十五,真当是?花灯满街。 不光如此,街面上还摆着长龙一般的桌子,赫然就是?乡下地头?最为常见?的流水席。 再看街道两旁,但凡是?跟酒水饭食相关的铺子,都接到了来?自于钱府的单子。在这期间,由他们做出各类吃食,直接摆在街面上的长桌之上,供所有人?享用。 当然,流水席肯定是?给普通老百姓吃的,像安家?父女俩,还有那?些被钱大富特地从府城邀请而来?的贵客,定然不能在街面上吃吃喝喝。 不过没关系,除了这流水席外,钱府名下的几个酒楼,今日都不对外营业,只用来?招待贵客。 且不提其他人?,单说安家?父女俩就是?二脸蒙圈。 别问,问就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过了好半晌,安卉才恍然大悟:“那?他这个不算是?邀请咱们来?参加王家?人?的丧事,这叫请咱们来?吃席!” “……是?的吧,那?也行吧,反正他就是?脑子有包吧。”安父整个人?都迷茫了,开席倒是?没啥问题,但目的呢?钱大富这么干到底有啥目的呢? 就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东西,安父绝对不相信,他这么做没有别的缘由。 终于,父女俩赶到了约定好的钱家?酒楼里。 被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后,俩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许久不见?的铁脑壳县太爷。 值得一提的是?,县太爷也是?一脸的茫然,他身边还跟着衙门的师爷等?人?,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不多会儿,钱大富就在他家?宝贝儿子的陪伴下,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一张嘴就是?:“今个儿是?个好日子!除了吃席,我还请了舞龙舞狮队,等?下大家?就可以坐在窗边看!对了,还有其他精彩大戏!” 确实挺精彩的,钱胖子那?就是?什么热闹来?热闹。 舞龙舞狮,锣鼓喧天,鞭炮炸响…… 有一些没搞清楚前因后果误入商业街的人?,纷纷问其他路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3节 就在这时,街面上、楼宇间处处展开横幅,就连舞狮人?都在同一时间从狮子口中展开竖条幅。 上书:钱氏商行恭贺洛江县除掉毒瘤! 此时但凡认识字的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不认识字的人?,在询问清楚后,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又因为横幅竖幅上的字太多了,最终大家?只记住了前面四个大字。 钱!氏!商!行! 第095章 钱氏商行的?这场宣传酒会, 一共开了?整整三天。 为什么说是宣传酒会而非王家?人的?丧事呢?那当然是因为气氛过于热烈,以至于压根就没人记得这场席面的?真正?由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 安卉始终认为, 她哥搞不?好打成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把?这个猜测告诉了?她爹,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这次我总该猜对了?吧?等等,王老爷啥时候死?的??开席的?日子是他的?头七吗?可?我哥提前了?那么多天就广发邀请函, 难不?成他早就算准了?王老爷啥时候会死??” 安父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家?闺女。 他刚才听到开头时,还心说难得这倒霉孩子能?聪明一回,结果下一秒傻闺女就把?自己的?智商暴露无遗。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是神算子也很难算到某个人具体?的?死?亡时间。可?王老爷那些人是寻常人吗?不?,他们不?是, 他们是死?刑犯。” 安父伸出手?轻抚傻闺女的?狗头:“你猜, 你哥是怎么知道他们死?期的??” 死?刑犯啊! 就算先前一拖再拖,但只要衙门决定要处死?他们了?, 绝对会提前公布具体?日期的?。当然,这个提前一般都是提前个三五天的?。可?这是对外公布, 以钱大富的?能?耐,暗地里搞点儿骚操作,提前十天半个月知晓内部消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哪怕铁脑壳的?县太爷知道了?这个事儿,也不?会怎么生气的?。 事实上, 县太爷最开始气的?是另外一桩事儿。 钱大富啊, 要给王家?人收尸啊! 县太爷可?厌恶那家?人了?,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要不?然他也不?会动用家?族关系, 特地从外头请来擅长极刑的?刽子手?。本想着让全县老百姓都见证一下这群混蛋的?惨死?,顺便还能?杀鸡儆猴, 结果半路杀出个钱大富,居然要帮人收尸? 刚听到消息时,县太爷满脸的?恼火,但偏生他本人又是个很遵守律法的?人。单从律法角度来看,确实是允许旁人替死?刑犯收尸的?。 人死?如灯灭,是可?以让他们临终前遭受极大的?痛苦,可?一旦人没了?,就不?能?再进行别?的?行为。 县太爷都快被?气傻了?,结果转头他还收到了?来自于钱府的?邀请函,请他带着县衙门的?其他人,一同参加王家?人的?丧礼。 你说气不?气?! 但铁脑壳的?县太爷还是来了?,带着人和一肚子气过来的?。他就是想要看看,钱大富打算怎么搞,是不?是临了?又打算给自己添个爹了?。 事实证明…… 钱大富真不?是个东西啊! 王老爷人都没了?,怎么还要被?他折腾呢?这是希望王老爷入土为安吗?这分?明就是奔着让王老爷死?不?瞑目去的?! 于是,县太爷舒服了?。 其他同行眼?看着钱大富什么都没做,就将?铁脑壳的?县太爷哄好了?。再看这满街的?横幅竖幅上都写着“钱氏商行”,还有到处边吃喝边念着钱大富好的?老百姓们…… 他们距离窒息只有一丁点儿的?距离! 同为生意人,他们当然会计算本钱。 首先,正?常来说,收尸要花费的?钱财真不?算多,大头是出在地上面的?。因为通常情况下,坟头都是在自家?祖坟的?,这是不?需要额外出钱的?,尤其王家?的?其他家?产虽然被?没收了?,但真的?没人去收他家?的?祖坟。 坟地还是在的?,只是当初被?愤怒的?老百姓破坏得比较惨。可?就算再惨,老百姓也不?能?真的?挖坟或者?铲平坟头。 所以钱大富最初拿的?也就是购置薄棺材的?钱,算每个一两银子好了?,那也不?会超过一百两的?,因为被?处死?的?人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是被?判流放了?。 再看这场面宏大的?开席。 钱家?名下的?好几个酒楼,都暂停营业了?,专门用来招待贵客。但这笔支出又不?多的?,包下酒楼的?费用会很高,但这是他自家?的?酒楼,只是停业几天罢了?,再出个酒水肉菜的?成本,能?有多少? 至于看起来令人印象深刻的?流水席,那就更扯了?。 流水席啊,那是属于乡下地头的?习惯,县城里压根就没这样的?习惯。但你猜为啥县城里不?搞这个?是花不?起这个钱吗? 不?,是嫌弃流水席不?够上档次。 钱家?名下除了?铺面之外,还有不?少的?庄子,都是带着大片良田的?,也会圈养很多猪羊鸡鸭鹅之类的?家?畜家?禽。至于包下沿街的?小?饭馆,那更是花不?了?几个钱的?,甚至很多都是自愿帮忙的?,一方面是部分?铺面本身就是钱家?的?,开铺子的?老板只是租了?下来,另一方面就是王家?人在洛江县的?名声格外得差。 还是托钱大富的?福,哪怕唐公子干的?事情更缺德,但对于洛江县的?老百姓而言,大恶人就是王老爷。 如此种种算在一起,同行人默默的?在心里核算了?一笔账。 哪怕往多了?算,钱大富充其量花了?两千两银子,却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 从古至今,哪个会在办丧礼开席面这种事情上大做文章? 被?他这么一搞,钱氏商行可?算是彻底在洛江县扎根了?。 同行们面面相觑,有心想学,但又无可?奈何。 说白了?,老钱敢这么搞,就是仗着王老爷在县城里的?名声已经臭到不?行了?,这要是换个不?那么坏的?人,搞不?好这时候就有活菩萨出来说,人都没了?,怎么能?这么搞呢? 所以咋学呢? 没法学! 那学又学不?了?,争又争不?过,尤其人家?有个亲爹在地底下保佑他,还有个干爹在人世间帮衬着他,那还咋整? 就有那实在是忍不?住的?,趁着钱大富去忙活别?的?事儿时,凑到了?安父身旁,询问自家?可?否也求个庇佑。 安父这人多会说话呢,平日里也就罢了?,这不?是今个儿情况特殊吗?来吃席肯定得喝酒,酒楼这边的?席面是上等的?,酒水也是上等的?,他就喝得有些上头。 听闻对方的?话,安父想也没想就问:“你家?谁没了??” 来人:…… 咱就先问问,倒也不?必着急献祭家?里人。 想着人家?是有本事的?人,关键钱大富的?例子摆在眼?前呢。那人抓紧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随后忙道:“安大师,实不?相瞒,咱们县里原先拔头筹的?商户有差不?多十家?。后来,王家?没了?,他的?两个亲家?也都离开了?洛江县,钱大富又趁机吞并?了?不?少铺子……唉,咱们这些小?商户就快没活路了?。” 安父朗声大笑:“可?拉倒吧,你们都没活路了?,那寻常人家?的?老百姓岂不?是都要饿死?了??” 一旁忙着吃菜的?安卉差点儿笑死?,她爹还老嫌弃她不?会说话。听听,她爹多会说呢! 说得很好,继续继续。 想着这会儿凑上来的?肯定是有事儿求她爹的?,安卉那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美滋滋的?吃着喝着,心里还盘算着,传统的?席面座次还是不?太适合交际。要是下次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建议钱大富把?席面改成自助餐的?形式…… 就像安卉想的?那般,来人确实不?敢直接怼上安父。 这里面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是真的?快支撑不?下去了?。 洛江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早先,在钱家?崛起之前,各行各业其实是不?通的?。相当于是,你家?做布料买卖,我家?做酒水买卖,他家?做日用品买卖。 而像已经彻底凉了?的?王家?,做的?确实是商行,也就是南北杂货,通过一个个商队到处跑,将?各地的?特产运到其他地方去。 王家?没有固定的?行当,他们会做这一行,纯粹就是副业而已。干坏事的?同时顺手?带一些外地的?货物回来,最初是为了?遮人耳目,后来发现确实有赚头,就坚持了?下去。 钱家?的?情况又有些特殊了?,他们家?是从已故的?钱老太爷那一代才起价的?,相当于是暴发户了?。因此,钱家?没有固定的?买卖,纯粹就是看哪个来钱就做哪个,最初是小?商户,慢慢起来后才开始买地置业,到了?钱大富手?中,才真正?的?兴旺起来。 但有个问题。 人家?王老爷是在干主业的?同时,顺手?做了?商行的?买卖。因此他本身就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商行上,他还有自己的?主业要做呢!包括他培养出来的?两个儿子,也是被?他派去做主业的?,商行的?事情真的?只是附带而已。 可?钱大富呢? 他是将?全部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商行上头,直接导致县城里的?商户们人人自危,因为只要钱大富继续这么稳扎稳打的?下去,他们各家?的?生意迟早都要凉凉。 再看这回的?开席,哪怕完全不?会掐算,那也能?看出来经此一事后,洛江县的?老百姓对钱氏商行会增加多少的?好感度。 就是争不?过啊! 争不?过,又不?可?能?直接丢下老底子去另外的?地方开创事业,有心想要挣扎一番吧,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真的?就是垂死?挣扎。 “安大师,您给指个明路吧。再这么下去,我儿子都该给我操办丧事了?!” 安父打了?个酒嗝:“好!你的?后事我帮你办!” 那人:…… 倒也不?必。 眼?见亲爹真喝醉了?,安卉也不?能?继续熟视无睹了?,她很是疑惑的?问那人:“你既然打不?过钱胖子,为啥不?能?加入他呢?老话说的?好,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 安卉深以为,就她哥那死?要钱的?德行,根本就不?可?能?一直蜷缩在洛江县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事实上人家?早就已经将?目光瞄准了?府城。所以说,这些小?商户就是想多了?。 “打不?过就加入?”那人先是愣神,随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深深的?给安卉作了?个几近九十度的?揖,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安父有点儿清醒了?,他扭头问闺女:“你是不?是又忽悠傻子了??” 第096章 安卉只?庆幸刚才那人已经下楼去了, 不然要是听到安父这话…… “你还老说我不会讲话!对对,我是不会讲话, 那你呢?问题出在哪里?, 你心里?就?没?有点数儿?” 已经喝得半醉不醉的安父一脸沉思的表情,仿佛真的是在认真思考闺女提出来的灵魂拷问。但很?快,他就?开始摇头:“不, 没?数!我们老安家祖传的心里?没?数儿!” 啊这…… 说的很?有道?理,下次记得别说了。 考虑到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安卉很?快就?不搭理她爹了。吃席呢,她也很?忙呢! 于是,他们这一吃就?是三天。 当然不可能连轴转, 而且流水席也不包括早饭的。可哪怕一天只?吃两顿, 连着吃了六顿浓油酱赤的酒席,安卉还是觉得有些?腻味。 不过看那些?远道?而来赴宴的老百姓, 似乎是真的高?兴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4节 没?错,就?是远道?而来。 这里?指的并?不是像安家父女俩那般接了邀请帖来的贵客, 而是纯粹听说了县城里?有个大户请所有人白吃白喝,特地从?县城附近的各个镇子乃至村子赶来的普通老百姓。 试想一下,谁还没?个亲戚呢?没?亲戚也有朋友呢,四处呼朋唤友的结果就?是,到了流水席的最后一天, 整个县城里?都是乌压压的一片, 要不是钱家早已有所准备,提前备下了几千个大肉包子,只?怕还不够这些?吃的。 看到这一幕, 其他商户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想着钱大富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 就?算他们这些?商户在县城附近的镇子上也有生意,但总归还是少?数的。这些?人绝大多?数的买卖都是集中在县城里?的,毕竟县城和镇子的消费水平差得太多?太多?了。 或许这么说不够全面,镇上也是有一些?富人的。但问题是,这些?人真要采买东西的时候,是不会直接在镇上买的。只?要是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准备置办东西时,都会往县城里?去。 这就?直接导致了县城和镇子的差距巨大。 也因此,其他商户看着钱大富吸引了那么多?附近镇子的人,只?觉得没?啥用。 “钱胖子也有失算的时候吧?看看这些?人,会为了丁点儿吃的特地往县城里?跑的,这能是什么有钱人?他就?算在这些?人里?头刷足了存在感,又能有什么用呢?” “对对,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那胖子还聪明呢!我看就?是运气?好,没?了个能耐的亲爹,又来了个干爹。” “哈哈哈哈!来,干一个!” 甭管哪个年代,永远也少?不了爱眼红的人。不过这都算是不错了,只?是在背后嚼舌根算什么呢?哪怕直接当着钱大富的面骂他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子,他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如果真觉得一个人走运到干什么都能发大财,那就?继续这么想吧,你高?兴就?好。 何况,但凡对钱大富有那么一丁点儿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他这个人吧…… 那就?不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那是运气?已经坏到了极点,隔三差五就?要倒大霉的人! 好在很?多?时候,倒霉和发财并?不矛盾。就?好比此时的钱大富一点儿也不心疼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老百姓白吃他一顿。 想啥呢! 哪个年代也不缺穷人,穷人只?是没?有富人那般有钱,但从?数量上就?可以完全弥补了。况且,薄利多?销的道?理还能不懂?做酒楼买卖赚的钱,一点儿也不比做古董玉器买卖赚得少?。 唯一的麻烦就?是…… 他好像把摊子铺得太大了,眼下人手有些?不够用了。 于是,外头在摆流水席,他在家里?骂儿子。 “但凡你能顶事儿,你爹我至于那么辛苦吗?”钱大富已经骂了好一会儿了,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骂完这句话后,来了个中场休息,喝一杯茶再吃些?点心,然后再接着骂。 钱小少?爷心里?苦啊,眼瞅着这顿骂一时半会儿也挨不完,他忍不住回?嘴道?:“爹你骂人能不能有点儿新意?总是那些?车轱辘的话,来来回?回?的顺着骂倒着骂,你不嫌骂着没?劲儿,我听着还恼火呢。” 正在喝茶的钱大富一个没?绷住就?喷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咋的?老子骂你还要骂出水准、骂出新意、骂出状元之才来?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揍啊?” “那不是……这些?话我打小听到大,都听得耳朵生茧子了,我都能背下来了。” 钱大富把手里?的茶杯往旁边一撂:“还打小就?听我骂你,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你小时候我骂过你吗?那你还小,我也不知道?我生了个二傻子啊?” 这话倒是真的,钱大富还是最近这两年里?,才开始嫌弃起他儿子的。放在两年前,钱小少?爷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也就?是这短短两年时间,宝贝儿子变成了倒霉儿子。 “你就?是生了一副聪明相,长了一颗榆木脑袋!”钱大富越想越气?,“还说从?小挨骂,你小时候你爷还活着呢,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骂你啊!” 钱小少?爷老老实实的点头:“对,我小时候你是没?骂我,可我也没?说你骂我啊!我只?是说,你骂我的那些?话我打小听到大,都会背了!……我小时候,我爷就?是这么骂你的,你都不带改的,直接用到我身?上了。” “你个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今天不揍你!” 当袁老板被钱管家带过来是,看到的就?是满身?赘肉的钱大富追着撵俊俏小郎君般的钱小少?爷。 袁老板的年岁要比钱大富小上一些?,而且他们两家起初并?不是同等的。袁家要底蕴足一些?,往前推个一百年,都是当地的富户,而钱家则是最近一二十年才发展起来的。 也因此,哪怕实际上年岁也没?差太多?,但袁老板真的不认识年轻时候的钱大富。 反正当他跟钱大富认识的时候,钱大富已经是那个浑身?冒油的钱胖子了。 当然,袁老板还是认识钱小少?爷的,确切的说,自打钱大富成为洛江县首富之后,整个县城里?就?没?人不知道?这对身?材颜值上有着巨大差距的父子。 差距大到什么地步呢?真有不少?人怀疑钱大富头上的颜色问题。 袁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正巧,他难得一次登门拜访,就?亲眼看到了钱大富揍儿子,当下他心底里?就?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就?仿佛,之前在钱大富跟前受过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哪怕想起前不久刚被钱大富坑得一脸血的买卖,他好像也彻底放下了。 “袁老秃?”在钱管家的提醒下,钱大富终于意识到有客人来了,忙摆手让倒霉儿子赶紧滚蛋,然后一脸狐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袁老秃……哦不,袁老板有那么一瞬间,想赤手空拳的打死眼前这个哪壶不提开哪壶的死胖子。 好在,嘴欠的爹有个懂礼貌的儿子,钱小少?爷没?有听话的退下,而是走上前给袁老板行了礼问了好。 他本来相貌就?极好,加上年岁也不大,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袁老板对着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发火。再一想关于帽子啥啥的,行吧,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于是,袁老板重新平静了心情,将提前盘算好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钱大富。 钱大富听完他的话,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叫什么? 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正在发愁人手不够的问题,袁老板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来来,袁老弟这边请。管家你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儿啊?你都快赶上我家倒霉儿子了!赶紧上好茶好点心!” 钱管家愁啊,愁的就?是自家老爷翻脸比翻书还快。 袁老板一直都跟钱大富不对付,当然每一次的较量都是以钱大富的大获全胜结束的。可即便如此,钱大富还是不喜欢袁老板,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见面就?揭人短的原因。 结果呢?这会儿稍稍怠慢一些?,生气?的还是他。 搞不懂自家老爷究竟是个什么路数,钱管家只?能赶紧忙活去,让人上好茶好点心,顺便通知大厨房,可能回?头还要留着吃顿饭呢。 最后,饭是没?吃,茶喝了两壶,计划也总算是谈妥了。 依着钱大富给的评价,袁老板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这年头啥都缺就?是不缺败家子,别看袁家是有些?底蕴的,但能传到如今,每一代的继承人总的来说都还是不错的。 但有一点。 袁老板这人不太能自己创业,他更擅长的是守成。 “你要是有袁秃子这本事,我也不用愁了。只?要老子帮你赚到足够的钱,攒够家当,你能守住就?成!”在送走了袁老板后,钱大富再度开启了对儿子的爱的教育。 钱小少?爷就?觉得很?离谱:“照爹你这么说,他不该来求你呢,他应该守着自家才对。” “你傻啊?他再能守,也架不住老子我猛烈进攻呢!就?上个月,我坑了他五笔买卖,这个月初就?又有两笔。”钱大富满脸的得意洋洋。 “爹,我觉得您做得最对的一个事儿,就?是替我认了个爷爷。你说你这么爱坑人,回?头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自个儿倒是下去了,我咋办?他们不得排着队的找我算账呢?” 钱大富木着脸看向倒霉儿子:“来,你给我过来……” “老爷啊,安大师带着他闺女来了。”钱管家匆忙走了进来,随后猛地一个急刹车,又退了回?去,“要不我待会儿再来禀告?” 那肯定是不行的。 收拾儿子啥时候都成,那还能让爹在外头等着? 钱大富恶狠狠的瞪了倒霉儿子一眼,起身?以跟自己的身?材完全不符的速度冲了出去。 第097章 每次见到?钱大?富时?, 安卉都为他的身?手敏捷感到?震惊。 说真的,都已经胖成球了还能这般行动?利索的, 着实罕见得很。所谓的“灵活的胖子”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钱大?富可不知道?他这个老妹儿又?在偷偷腹诽他了, 他只顶着一张油腻腻的笑容,动?作飞快的迎了上来。 安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钱大?富刹不住车给?他来个蛮牛撞击。 “爹啊!” “这在你家呢, 在你家就不必这般了。先不说你家老太太还健在,单说你家老太爷好了,你怎么知道?他这会儿没看着你呢?” 面对?钱大?富的热情?欢迎,安父毫不犹豫的给?了他迎头?痛击,直接把?钱大?富吓得愣在当场, 随后脸色一变, 满脸紧张的看了看四下:“啥、啥意思?我爹还没去投胎呢?” “这个可说不好。”安父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但直接说不知道?显得他很没档次, 因此他只故作神秘的表示,不好说, 不可说。 钱大?富这人吧,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精明的,尤其是关于赚钱暴富这类事情?上,完全可以说是没有人任何比他更懂赚钱。 但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是他不在意呢, 还是天生脑子缺根筋, 确实不太擅长,而且特?别容易被人忽悠。 一听安父这说辞,他都没去思考这话是否合理, 首先就担心上了。 随即,他赶紧把?安父往正堂里请, 一叠声的让人赶紧上好茶好点心,还在路过的同时?,顺手踹了他儿子一脚,让他躲边上去。 钱小少爷:…… 考虑目前在场的人当中,不是他亲爹,就是他亲爹认的干爹和干妹子,与其留在这里给?人当孙子,他还不如趁机开溜呢。 说干就干! 等钱大?富反应过来时?,他家倒霉儿子已经脚底抹油趁机开溜了。 钱大?富整个人都懵掉了:“人呢?不是这小兔崽子还能学好吗?刚才我让他走,他非要留下来,还对?着那姓袁的傻子恭恭敬敬的。人家特?地求上门来的,他对?人家那么好,安大?师您……” “我也是有事儿找你。”安父就很实诚,“那我要不是有事儿要找你帮忙,我特?地上你家来干啥?” 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安父版本,没事不去大?胖家。 但钱大?富多会说话呢,当下话音一转:“这不叫您有事儿找我帮忙,这叫您给?了我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谢谢安大?师,感谢您老人家惦记着我,还特?地上门来给?我这个机会,谢谢,谢谢!” 安父沉默了,连安卉都麻了。 这要是换个人吧,方才那话必然就是在阴阳怪气了。但按说钱大?富不会这么干,这并不是出于对?他人品的信任,而是因为钱大?富这人真想要怼人,那是恨不得直接深深的扎到?你心窝里的,绝不会是类似于这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说法。 于是,安父决定跳过这一趴,直接谈正事儿。 正事儿当然跟袁老板没啥关系,那人纯粹就是被安卉忽悠了的傻子。当然,就目前来看,他一旦选择投靠了钱大?富,基本上就回不到?从前了。占了最大?好处的必然是钱大?富,但袁老板也不会如何,毕竟两害取其轻嘛。 跟着钱大?富混好歹能维持富贵生活,而跟钱大?富作对?,搞不好过几年县城里真没袁家这号人物了。 安父要跟钱大?富提的是先前的老客户维护工作。 这还是从余家那头?得来的灵感。 是的,还是那个老余家。 虽说余家并不知道?安父受邀来到?了洛江县,但余耀宗消息灵通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5节 他原本就在县城里求学,加上先前王家人被处以极刑一事,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而作为洛江县首富的钱家,更是高调的宣布要替王家人办丧事…… 这事儿太轰动?了,就连附近的一些镇子都听说了县城里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本身?就在县城念书?的余耀宗呢? 学子们之间?的消息也是分外灵通,况且吃席嘛,也没人说学子就不能去吃席。事实上,钱大?富还考虑到?了这些在异乡求学的学子们,特?地找了几个看起来比较高雅的茶楼,专门供他们吃席。 而就在吃席期间?,余耀宗听说了安父也来了,当然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些吃着喝着还不忘在背后叨叨钱大?富的人说,钱胖子后来认的那个爹也来了。 钱胖子……的爹? 确认过眼神,那就是安大?师了。 余耀宗很快就打听了消息摸上门去,再度恳请安父出手。 早先,他已经将安父提出的条件跟族里人一一讲清楚了,有几房确实是放弃了,只因暂时?没有特?别迫切的需求。但也有人如他这般,实在是舍不得放弃。 这样的人有俩,所求都是平步青云。 也就是说,余耀宗和他那个侄儿,都希望能考上举人。再考虑到?实际的年岁问题,以及早先安父提过的,所求越大?代价越高的标准,余耀宗的侄儿决定耐心的等待下一届乡试的到?来。 如此一来,那就需要至少两次庇佑了,而且时?间?跨度会比较长。当然,也可以是在明年的乡试之前,先帮余耀宗求到?庇佑。而等乡试放榜之后,再帮他侄儿求。这样就不需要特?地等待三年,也正好可以规避一下风险,毕竟谁也不确定,余家的老爷子还会不会再继续等下去。 万一,余老爷子他摆烂了呢? 可甭管怎么安排,两次的庇佑是肯定少不了的。而且就算时?间?再短,那也是要间?隔一段时?间?的。 乡试开考前求庇佑,然后是三场考试,之后还有批阅的时?间?,再算上放榜,最快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时?间?。 安父会愿意连着两次往余家村跑吗?还是说,让他在洛江县住一段时?间?? 这些都不太好说,反正都没余家人说话的份。 最重?要的是,安父看起来真就是不太想接手这个活儿了。 本来就是嘛!余家只是耕读之家,放在县城里都不算什么了,搁在府城能如何?偏生,因为先前富贵大?街意外遭遇窃贼一事,以及安父本来就在官老爷跟前刷足了存在感,他如今活儿别提有多少了,而且面对?的客户全部?都是富贵人家,好像确实没必要跟余家死磕了,之所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纯粹就是因为念着老客户的情?分了。 不过安卉觉得余家还可以再压榨……哦不,是再抢救一下。 于是在余耀宗告辞后,安卉说服了她爹。 她说,单一个余家似乎是不太够看,但如果是跟其他家一起呢?横竖给?一家求庇佑是求,给?十家求庇佑也是求。既如此,何不顺手接了? 按照安卉的逻辑,完全可以安排一次团队游,具体的安排如下。 “她说让你帮着安排整理客户表,然后把?每个人的时?间?预约一下,还要按照各家坟地的远近距离,科学的安排好一切。”安父边回忆边说着,随后还很不放心的问道?,“你能听懂吗?” 钱大?富:……没听懂。 看到?胖子满脸的迷茫,安卉索性接过了话头?。 “哥你这么想,你自个儿就是开商行的,是不是每次到?了一个地方,就会采买当地的特?产?刚开始很辛苦吧?不知道?当地的特?产是什么,哪些特?产卖得好,以及去哪里进货最方便快捷又?划算。等后来慢慢的摸清楚了具体的市场情?况,你不就在本地建立了商行,让手下人帮你采买好一切,再让另外的手下人带着商队过来进货、运输。一下子,就把?这个物流网建立起来了。” 钱大?富还是继续迷茫,但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傻,因此只道?:“商行的那个我听懂了,但我不懂大?妹子你要说啥?” “我爹这个买卖,其实跟你的差不多。” “那我可不敢当。”钱大?富啊,原本还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后面半截话,差点儿没给?吓到?坐地上去,“我不敢,这个不敢比。” 他就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头?子,哪怕确实把?生意做大?了,那也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拿他跟安父这种神神叨叨的玄学大?师比,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配。 但安卉觉得没差啊! “你初到?一个地方要经历很繁琐的过程,才能把?生意捋顺。我爹其实也是这样的。那么你想想,假如有人能帮我爹做代理,将当地所需要求庇佑的人家都安排好,排个时?间?顺序表,到?了日子我爹是不是只需要到?达那个地方,然后一溜儿的顺着表格去求庇佑?” 生怕钱大?富还不懂,安卉索性举例子:“好比咱们这个洛江县。假如说,明个儿是个求庇佑的好日子,我爹先去了钱家的祖坟,帮你向你爹求了庇佑。随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那个王家……随便哪家,继续求。再然后是下一家、下下一家……听懂了吗?” 在安卉的预想之中,她很快就能成为躺赢的人生赢家了。 什么望子成龙,望父成龙才是人生的巅峰追求! 而此时?,终于弄明白安卉意思的钱大?富,捂着心口满脸的激动?:“妹子啊!妹子你说你咋就不是我闺女呢?我钱大?富咋就没这么好命,摊上你这么黑心黑肺死要钱的闺女呢?” 末了,他又?顶着热泪盈眶的表情?,羡慕的看向安父:“安大?师啊,你说你咋就那么好命呢?你看看我,我就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倒霉儿子,你呢?同人不同命啊!我真羡慕你啊!” 安卉:…… 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安父:…… 呵呵,这福气给?你你要不? 第098章 第?098章 如何?一席话得罪两个人…… 哦不, 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 因为钱小?少爷突然?去而复返了,结果?才刚走到门?口, 就听到了他爹那?话, 顿时僵在了原地,满脸思考的表情。 片刻后,他走了进来, 满脸诚恳的道:“你想换就换吧。我想想啊,要是我俩交换了,那?你不是得管我叫大兄弟了?” 逻辑是对?的,因为钱大富如今就是管安卉叫大妹子?的。要是安卉跟钱小?少爷换一下,确实…… 父子?成兄弟, 这剧情真刺激。 于是, 钱小?少爷成功的得了他爹的一顿削。 “你说你来干啥?你都跑了,还回来干啥?走走走, 老子?看到你就烦!”钱大富可生气了,浑身上下都写着恼羞成怒。 钱小?少爷很是无奈:“那?肯定是找您有事儿?啊!就刚才, 学塾那?边来了个人,问能不能让他们的学生搭咱们家的商船去府城,他们出钱,就是图个便利。” “学塾?”钱大富稍稍一愣,就明白了, “这点?小?事儿?, 你答应就好了。” 只这般,白得了一顿削的钱小?少爷捏着鼻子?又跑出去回话了。 安父瞅着就很稀罕,好家伙, 钱家的继承人就跟跑腿小?厮一样,老钱居然?还嫌弃他儿?子?没出息, 你都把人当跑腿小?厮使唤了,他哪来的出息呢? 但?安父转念一想,大不了等老钱没了,他再帮小?钱求个庇佑罢了,问题不大。 两人又在细节方?面商量了一番,最终达成了一致决定。 大概就是,所有的前置工作都由?钱大富来完成,所有的计划安排也都由?钱大富来搞定,但?所有的报酬都归安父所有。 自认为完成了任务在一旁吃吃喝喝的安卉表示大开眼界,论厚颜无耻,自己还有的学呢! 当然?,钱大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试想一下,若是跟钱大富关系不好,或者干脆就是他的死对?手,他还会帮人安排吗?而且,这排队的先后顺序也是很重要的,只要关系到位了,他帮着插个队又怎样?安父是不可能查得那?么细致的。 总之,两人都非常满意,并且达成了共识。 至于余家那?边倒是真不用着急了,有几?房已经宣布放弃了,安父打算之后将钱交给余耀宗,让他代为转交。至于余耀宗和他侄子?所求之事,则因为时间尚早,本身就不必这般着急。 不过,来都来了,安父还是决定带着闺女回一趟安家村。 安卉自是没意见的,主要还是那?句,来都来了。 第?二天一早,安家父女就坐上了钱府的马车,径直赶往了昌平镇。当然?不可能是空着手去的,不过他们从?府城过来时,就顺手带了一些府城的特产,前两日又在县城里?采买了一些东西,反正单从?礼节上来说,完全是足够了。 只这般,父女俩先到了昌平镇,见到了安堂叔和傅奶奶,当然?还有安卉的堂婶子?和小?堂弟。 当天,他们就是住在镇上的,尤其是安卉,直接住在了她原先那?屋里?,环境相当熟悉,一点?儿?也不陌生。 这是因为安家原本的屋子?被钱大富买了下来,又跟安堂叔签订了新的契约,帮他尽心尽力做事满十年,这处宅子?就归安堂叔所有。哪怕中途反悔了,这几?年的房租也不用给。 几?方?都很满意,正好安堂叔家的人口也不多,他们夫妇俩就住在安父原先那?屋里?,傅奶奶则带着小?孙子?住在安卉原先那?屋。眼下安家父女俩临时过来借住,安父住客房,安卉则跟傅奶奶住,俩人半夜里?还在那?儿?说话呢。 傅奶奶是真没想到,本以为上次一别只怕好几?年都见不到了,甚至算下她这个岁数,她真怕直接一别就是一辈子?了。结果?,这才过去几?个月啊,安卉又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经了这事儿?,我算是明白上回姜家那?个被拐走的外?孙子?,他那?边爷奶到底在愁啥了。” 她说的是姜三娘那?个从?小?被拐走的表哥,那?人早在去年就被县太爷安排跟其他一些人一同去了府城念书。据说,过年也没回来,是打算潜心苦读,然?后明年直接下场乡试的。 姜三娘的姑姑和姑父自然?也很惦记这个孩子?,但?一则他俩还有别的孩子?,二则比起往年毫无音讯的情况,眼下起码是有消息的,而且双方?还能通信,因此他俩还算是淡定的。 但?姜表哥那?边的爷奶就不同了,据说后来就一病不起了,有人见过他们,说是如同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一下子?老了很多。 傅奶奶当然?是站在姜家这边的,但?扪心自问,连安卉这个亲戚家的孩子?突然?跑了,她都难受了很久,想想对?方?,也算是遭到了报应。 “你看看,我跟前有儿?子?有孙子?,你先前跑了,我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生怕从?此再也见不着……唉!” 安卉还真没这个感觉,可能是现代人的通病吧,分别的次数太多了,也就完全不当回事儿?了。 当然?,她这个反应在傅奶奶看来,却是年岁小?不知?事儿?。 “回头我还要过来呢,那?个余家……呃,就是你儿?媳妇的娘家。”安卉想起来了,虽说余耀宗跟安堂婶并不是真的一家子?,但?好歹也是同一个族里?的,“他家吧,还准备继续换庇佑呢。” “还换?”傅奶奶惊讶极了,“这都换了多少次了?” “这不是明年就要乡试了吗?那?个余耀宗想要考上举人,秀才其实没太大用处的,只有考上了举人才能当官。”安卉比傅奶奶知?道得多一些,可正因为知?道得多了,她反而觉得不靠谱。 试想想,余耀宗考个秀才都千难万难了,还想考举人?就算真的求到了庇佑,这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傅奶奶很是赞同这个说法,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先前要付出啥代价?” “姻缘吧,我记得好像是姻缘坎坷?他家那?个侄子?,就是跟姜三娘的表哥一起考上秀才的那?个,代价是子?嗣艰难。” “这也太……”傅奶奶很不理解,反正要是让她选,她是宁可没了前途,也不想损其他方?面的。 但?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儿?,哪怕余家严格来说跟她家还是亲家,那?她也不想多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不是在意的亲戚。 傅奶奶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换了一种更温柔的口吻,慢悠悠的问道:“小?卉啊,他们老余家咋样,我是管不着的,也不想管。可小?卉你可不能这样,前程什么的是很重要,但?姻缘和子?嗣也是很重要的!” 安卉灵光一闪,飞快的背过身子?掖好被子?:“傅奶奶我累了,咱们赶紧先睡吧,明个儿?还要跟我爹一起去安家村呢。” 刚准备提一下安卉亲事的傅奶奶:…… 这倒霉孩子?! 事实证明,安卉还是有点?儿?小?聪明的,这不就成功的避免了唠叨吗?次日一早,她就跟安父一起快乐的上了马车,去了安家村。 路上,安父见她这么快活,还奇怪来着:“咋了?捡着金子?了?对?了,等咱们回来后,你要是想多在昌平镇住两晚也行的,正好跟你那?两个小?姐妹好好聚一聚。” “不用不用,昨个儿?下午就已经聚过了。” 安卉可警觉了,聚会什么的倒是没啥,问题在于,如果?她在昌平镇多住两晚,那?么傅奶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6节 然?而,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才刚到安家村,安卉就领会到了三姑六婆的威力。 其实算算年岁就知?道了,去年年关她压根就没过来,因此还是上一年才来了一趟。而女孩子?,十二岁和十四岁真的有着天差地别,十二岁那?就是个小?姑娘,还因为安家伙食特别好的缘故,当时安卉的脸上还有未曾消退的婴儿?肥呢。 而如今…… 她呀,抽条了! 加上如今天气已经转暖了,穿着在府城做的新衣裳的安卉,看起来就是个少女样儿?了。 三姑六婆的眼睛都亮了,再想想安父如今已经把买卖做到了府城去,而且安父就安卉独一个闺女,有本事还疼闺女,这么好的亲家哪里?去寻? 于是,才刚进村的安卉就被好多嫂子?婶子?围了起来,其中多半人她都是不认识的。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安卉,迅速的向安父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结果?换来的却是安父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父给了闺女一个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以的,发挥你的特长。 呃…… 安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特长是什么呢? 明白了,不就是说大实话吗? 于是,在面对?三姑六婆的称赞之下,安卉挺起胸膛抬起脑袋,充满自信的表示。 对?,你们说得对?,我就是这么美。 好久没见了,我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是的,这衣裳真衬我,府城那?边确实很养人。 “对?对?对?,你们说得太对?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安卉一句反驳都没有,把别人的客气和夸赞照单全收,并且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众人,示意她们可以继续夸,再从?其他方?面夸,她身上的优点?可太多了,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目睹这一切的安父:…… 他闺女的自信啊,那?简直就是论吨批发的。 第099章 在安家村待了两天后, 安父带着满脸都写着“我真优秀”的傻闺女?离开了。 他本来真没打算那么快离开的,只因为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哪怕他跟钱大?富的合作非常愉快, 那也是回洛江县的县城里, 接下来则是根据安排,去各个坟头依次求庇佑。 这?么算下来,就算他下次还来洛江县, 大?概率也抽不出时间回安家村了,所以不得?多留几日? 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他要是再不离开,傻闺女?就该膨胀了。 哦不,应该是已经膨胀了。 “清醒一点?吧, 人家是抱着目的吹捧你的。” 安卉知道啊, 她?特别清醒的回道:“懂,以前每次去菜市场或者夜市, 那边的小摊贩都管我叫美女?、靓女?,不就是忽悠我买东西吗?这?有?啥不明白的?” “也是哦, 我还以为你被夸得?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安父凉凉的嘲讽道。 “这?哪儿能?呢?我又不是傻子?。对了,爹呀,不是说同姓不可通婚吗?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抓着我的亲事不放?安家村没几家外姓人吧?” 这?个问题,安卉早就有?了,她?还留心观察过, 确定围着她?打转的都是安氏一族的人。于是, 她?更困惑了。 其?实本朝相较于前朝有?不少先进的地方,尤其?是在株连方面,除了像欺君叛国?之类的重罪以外, 其?他罪名几乎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哪怕真的搞了株连,也鲜少有?要命的, 多半都是像王老爷那个案子?那般,受益的子?嗣会被惩罚去做苦力。 因此,安卉一度认为本朝的开国?皇帝可能?也是个穿越者,结果后来她?就知道肯定不是了,因为本朝不允许同姓通婚。 不是同族,而是同姓。 像安卉其?实还成,别看安家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姓安,可若是放在整个洛江县,那就不值一提了。可像姓王的,姓李的,姓张的,在他们整个县里却?是不少的。 听闺女?这?么问,安父很是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就算围着你打转的人都是安氏一族的,可里头不少人是从外头嫁过来的。谁还没个娘家亲戚?谁还没个亲朋好友?你爹我那么能?耐,又只有?你一个闺女?,你可是十里八乡格外稀罕的香饽饽。” 安卉陷入了沉思。 “咋了?突然?发现你自己没那么优秀了?啧啧,想啥呢,他们都是冲着你爹我来的!我才是真正优秀的那个!” “我明白了。”安卉突然?开口。 “啥?” 还能?是啥呢?当然?是终于明白自己会这?般自信了。 自信的源头啊,找到?了。 从安家村离开后,父女?俩还是回到?了昌平镇,留宿一晚后,第二天才再度前往了县城。 当然?,那天晚上安卉又遭到?了傅奶奶的一通念叨。神奇的是,这?次傅奶奶不光念叨了她?本人,还提点?了她?要小心安父……再娶。 于是乎,第二天在赶往县城的路上,安卉笑了一路。 确实,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看,很明显她?爹应该比她?更受欢迎才对。试想,家里赚钱的主力是安父,他又正值壮年,按照古人的思维,膝下只有?一女?,甭管怎么看都应该先给他说亲才是,疯了才把主意?打到?安卉头上来。 “所以,爹你到?底干了啥,才让他们彻底放弃给你说一房媳妇的打算?”安卉发挥了死缠烂打的功力,非要她?爹分享一下,如何拒绝别人的说亲。 安父忍不住屈起手给了他闺女?一个脑瓜崩儿:“我说我自己克妻,行了吧?” 克妻……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了安卉的预料。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很合理的。 结亲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说白了就是冲着当姻亲去的。但假如说,好端端的一个闺女?嫁过去不久就没了,那图什?么呢?且不提心不心疼闺女?,单纯的从利益出发,那也是亏本买卖。 除非,在闺女?死之前,能?生下一个孩子?? “别想了,脑子?不好使就悠着点?儿用。”安父一脸嫌弃的瞥了眼闺女?,这?倒霉闺女?当真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露出什?么来,表情管理能?力格外低下,“你是不是在想,拼着没了一个闺女?,也要添个外孙?” “对啊,不提咱们的特殊经历,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你多疼我呢,那你既然?疼闺女?,就没道理不疼儿子?吧?” 安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关键在于,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父女?俩是穿越而来的。 瞅着傻闺女?真就开始钻牛角尖了,安父只能?满脸无奈的叹气:“你怎么就光想着疼孩子?的事儿呢?你看,我多疼你啊,但你外祖家享受到?什?么好处了吗?” 等等! 安卉突然?瞪圆了眼睛,她?发现她?忘了这?一茬。 其?实这?也不奇怪,安卉上辈子?跟她?妈妈的娘家人是关系不错的。 在她?妈妈过世后,因为安卉的爷奶早逝,她?还曾经被接过去抚养过一阵子?。只是,后来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外婆就过世了,外公也生病瘫在了床上,后来被她?舅舅送去了养老院。又两年后,外公也过世了,她?舅舅一家则移民去了国?外,慢慢的两家也就淡了联系。 因此,在安卉穿越之前,她?其?实已经跟外祖家没有?太多的联系了。但她?忘了,一朝穿越,她?变成了十岁的小姑娘,而这?个时候外祖家肯定是有?人的。 “完全没印象,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我妈娘家人的记忆。” 努力回忆了半晌,安卉选择放弃。 安父点?头:“很正常,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妈是被娘家人卖掉的。” 安卉目瞪口呆。 考虑到?这?个故事略有?些长?,安父一直等到?处理完县城里的所有?事情后,领着安卉登上了开往府城的船只后,才有?耐心跟她?一一科普。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父母用女?儿换彩礼的故事,别说这?个年代了,哪怕是安卉穿越之前,类似的事情也不算少见。 但假如只是这?般的话?,倒也不至于彻底闹掰了,只因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儿。 根据安父所说,在这?个世界里,安母也是在女?儿才两岁时,就因病去世的。但不同的是,他们的上辈子?里,安卉的外婆很是心疼这?个年幼丧母的外孙女?,又因为当时安父工作忙,愣是接到?身边养了起来,一直养到?安卉上小学。 但在这?个世界里,一听说嫁出去没几年的闺女?突然?没了,安卉的外祖父就带着儿子?、兄弟、子?侄,差不多得?有?百来号人,跑到?了安家村要说法。 他坚称女?儿出嫁前身子?骨很好,突然?病逝肯定是被安家人虐待了。 当时,安家父女?俩还不曾穿越过来,但安父是得?到?了原主记忆的,自然?明白完全没有?虐待这?种事情。非要说的话?,也是因为安母幼时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骨极为不好,加上这?年头成亲普遍都很早,年岁轻身子?骨弱营养又跟不上,偏生刚成亲不久又怀孕生了孩子?…… 只能?说,各种客观的原因造成了安母的早逝。 没想到?的是,她?娘家人得?了消息不是心疼年幼丧母的外孙女?,而是集结了一帮人,来安家村喊打喊打。 当然?,最终的目的肯定是为了钱。 不巧的是,安家的人虽然?不少,但安父的直系亲属却?并不多。很多事情,爹娘兄弟可以帮衬,远亲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尤其?闹事的人还是安父的老丈人,对方嘴上是喊打喊杀的,实际上也没真的动手,只是闹腾着要人赔他的女?儿。 最终,还是在两边族长?的协调下,安家拿出了一笔钱,算是将这?事儿翻篇了。 但事实上,并没有?真的翻篇。 在安家父女?俩穿越之后,在安父逐渐的显露了本事之后,那边早就起了别的心思。 “他们早就来找过我,还是找了个中间人,大?概是希望探探口风,看有?没有?可能?把这?门亲戚续上。” 安父说起这?事儿时,还真没生气,犯不着嘛! 就连安卉也没多少代入感,比起气愤,她?更像是在吃瓜:“后来呢?你拒绝了?还是背地里搞了他们?” “我告诉他们,我跟牛头马面是熟人,再念念叨叨的,就给牛头马面多塞些钱,回头等那一家子?下去了,给他们安排个猪胎!”安父一脸的得?意?洋洋,扬言这?就叫用玄学打败玄学。 关键吧,你还没办法核实这?个情况,但考虑到?宁可信其?有?…… 撤了撤了,这?个太吓人了。 安父又道:“我估计那边应该没少说我的坏话?,所以这?才没人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对了,忘记提醒你了,你娘那边的亲戚里面,有?你两个舅舅,还有?好几个表哥。按理说,咱们都到?府城了,他们应该是找不到?你跟前的,万一有?那么一天……” 父女?俩对视一眼,皆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来。 真有?那么一天,那对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就在这?时,下人过来敲门,说同船的几个读书人想来拜见一下安父,还说他们原本就是相识的。 第100章 要说原本就相识的读书人?, 安卉只能想到余耀宗。 但问题是,没听说余耀宗准备去府城呢, 起?码前几日?见面的时候, 他完全没提这事儿。 安父也想到了这一?茬,不过狐疑归狐疑,还是让人?进来了。他完全没有?男女避讳的想法, 因此也没特地让安卉避开。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7节 片刻后,就进来了几位身着青布长衫的读书人?。 见到了来人?后,父女俩齐齐懵圈,完全不知道怎么就是相熟的人?了,好在又思?量了一?会儿, 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 “晚辈余青云, 见过安大师。” “你爹娘还好吧?” 安父和对方几乎同时开口,然而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安父压根就不是对着开口的那个读书人?说的,而是冲着进来后就站在右末的一?人?说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 这个时候, 就要靠特长技能是“哪壶不提开哪壶”的安卉出马了。 安卉提醒她爹:“爹你不认识他了?就是那个……余孙山啊!” 问题是,本来起?码只是安父一?个人?迷茫的,有?了安卉这话之?后,在场众人?除了安卉之?外,所有?人?都迷茫了。 余青云怔道:“晚辈从未改过名讳。” “你说你姓余, 那你认识余耀宗吗?”安父想起?来了, 毕竟他认识的余家人?,除了他堂弟媳妇外,其他都是跟余耀宗有?关的。事实上他堂弟媳妇也是余家人?, 只是隔了好几房了。 “余耀宗是我的堂兄。”余青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但他的困惑并未得到解答, 因此迟疑了片刻后又问,“敢问安小姐,为何称呼我为余孙山?” 安卉:…… 因为你就是名落孙山的那个孙山呗。 靠着祖宗庇佑都只考了个垫底,可不得令人?印象深刻吗? 话说余家也是个人?才云集的家族,早先给余耀宗求庇佑也就罢了,他的才学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求庇佑相当于临门一?脚,反正很顺利的就考上了秀才,名次还成。 倒霉的是,余家还有?其他的读书人?,譬如眼前的这位余青云,他的才学远不如余耀宗,便是求了庇佑,也仅仅是以倒数第一?的名次通过了府试上。反倒是他的堂侄,凭着自己?的实力,考过了前面两场,凭本事抢了余青云的庇佑。 也因此,余家的两位秀才,其实是余耀宗和他侄儿。 更?凑巧的是,那一?届考秀才时,头名的秀才就是姜三?娘那个打小就被拐走的表哥。就是因为他,铁脑壳的县太爷搞了个骚操作,自费送了二十个年轻有?为的秀才前往府城进学。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至始至终县太爷的目标都是姜表哥,其他十九人?则是附带的。 可不得不说,有?时候上位者?轻飘飘的一?个举动,确确实实是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余耀宗那个侄儿在去年就跟随其他一?起?前往了府城进学,学得如何暂且不说,起?码这几年下来,应该是能结识到不少能耐的同窗。将来,就算没办法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起?码也能谋个体面的活儿,从此留在府城。 这就好比是安卉上辈子,十八线小县城里的人?,一?朝留在了省会城市,即便仍然过着不好不坏的日?子,但也算是从此改变了自己?和后代的人?生。 呃,唯一?不太妙的是,那人?求庇佑需要付出的代价貌似是关于子嗣方面的…… 且不提那人?,单说眼前这个余青云,那就有?点儿倒霉了。 论辈分,他跟余耀宗是同辈之?人?,同样都是那位幸运儿的堂叔。可侄儿都考上秀才了,他仍然是个童生。尤其安父还临时罢工了,可见确实是比较惨的。 此时,安父也想起?来了:“对对,余孙山……”他扭头看向自家闺女,“这是钱胖子跟你说的吧?名落孙山,他就是那个孙山。” 在场的人?都是读过书,哪里会不明白这个梗?就算早先不太理解,眼下也都懂了。 再?看余青云,他都快裂开了。 可眼前每个人?他都得罪不起?,至于罪魁祸首的钱大富,他就更?惹不起?了。 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安父又问:“我记得你去年没考上秀才,今年考上了?” “尚未开始。” “那你为什么要去府城?不留在这里继续考?” “呃……学生想去府城进学,来年再?下场。” 安父表情十分的复杂。 就仿佛在说,你都没考过就已经准备复考了?好在,安父最终还是选择做个人?,毕竟本来也跟他没啥关系。 于是,他鼓励了对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众人?:…… 安卉:…… 人?呢,之?所以被称之?为人?,那就表示应该做个人?。 “爹要不然还是别说话了。”安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怼了她爹。 安父给了她一?个“你怎么有?脸说我”的表情:“咳咳。对了,你爹娘还好吧?” 他终于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寒暄。 目光更?是越过了余青云,看向了位于角落里的另一?个年轻人?。 在其他几人?惊讶的注视下,那人?上前两步给安父作揖问好,同时恭敬的回答了安父的话,无外乎父母都康健。 安卉也接口道:“这趟咱们回昌平镇时间太赶了,都没回南街那头。” 没回南街倒是正常的,毕竟安堂叔一?家子都搬出来了,那边虽然也有?几个老街坊,但毕竟不算特别亲近。如今想起?来,比较熟的也就是房东一?家子和田大娘他们家了。 是的,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房东老太太家的独子。 安家父女俩其实跟他都不熟,毕竟他们搬过去时,他已经离开了他父亲所在的私塾,去了县城里求学。之?后,逢年过节倒也会回家,但见面的次数却是不多。 事实上,安父会记得他,还是因为他跟余耀宗是曾经的同窗。 至于安卉…… “我以前没少拿着红纸让他帮我写?对联横幅。”安卉一?句话解答了其他人?的困惑,顺便提了一?句以前自家租住在对方家半拉小院子的事情。 在场的读书人?面色各异。 其实,也就是余青云这种很早以前就认识安父的人?,才知道安家早先过得不怎么样。更?多的人?知晓安父的名号时,他就已经闯出名号来了。更?有?甚者?,是从去年,县太爷将安父推荐给了府城大官老爷时,才得知了他的事情。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安父还曾经穷困潦倒到租住在同窗老宅的半拉院子里。 更?想不到的是,安家父女俩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竟是面不改色的说了往事,还跟知道自家苦日?子的旧房东儿子叙起?了旧。 一?时间,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安父是真?没跟读书人?打交道的经验,好在忽悠人?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当下便借口在船上的日?子还久着呢,先把人?打发走了,回头再?说。 确实,船上的日?子还挺久的。 想到接下来她爹跟前会有?读书人?打转,安卉吓得连忙把她爹拉黑了。 有?这个闲工夫,吃吃喝喝睡睡大觉不香吗?为什么要去听读书人?说之?乎者?也呢? 安卉跑得很利索,主要也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家,一?旦选择闭门谢客,旁人?是决计不会主动过来敲门打扰的。 但安父就惨了,船上没啥娱乐活动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年头的读书人?多半都是有?走仕途的理想抱负。在明知道安父跟府城的官老爷关系好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不主动自荐呢? 更?可怕的是,安卉一?跑,反倒是更?方便了他们跟安父套近乎。 偏生,安父还不能像对老丈人?一?家那般,直接出演恐吓吓退他们。 苦是真?的苦。 而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钱胖子。 于是,在钱大富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父在小本本上记了他的黑账,决定回头逮着机会就报复他。 那不然呢?谁让钱大富同意让这帮读书人?搭他的顺风船的?要是他没同意这事儿,安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在终于到达了府城地界时,一?坐上马车的安父就骂骂咧咧的数落起?了钱大富。 安卉就觉得很离谱,她哥多好的一?胖子呢,为啥要迁怒胖子呢?大胖又做错了什么呢? “对了对了,那个余孙山到底在搞啥?来府城进学?他都不是秀才,就来府城进学?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是秀才,其中好几个还是一?等的秀才,包括咱们家以前那位房东老太太的独子。人?家只是乡试劈叉了,没考上举人?。”生怕安卉不理解,安父还举了个例子,“就好像,你考不上985、211,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要不咱还是放弃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人?真?的不用非在一?条道上撒丫子狂奔,反正安父是觉得,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路。总不能说,你的志向是考上京大清大,但你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还不放弃?非要撞个头破血流? 安父连连摇头:“其实我这么说都不合适,每年考上京大清大的起?码也得有?好几万人?。但科举啊,三?年一?次,每次也就两三?千人?能考上。这还是乡试,会试就更?不用说了。他连考个秀才都要求庇佑,志向居然是考上进士,铁头娃啊!” 甚至都不能说是头铁了,可能就是单纯的傻子吧。 “他是不是让你帮他求庇佑?”安卉觉得这次自己?肯定稳了,绝对是猜对了。 万万没想到,安父却用一?种格外怜悯的眼神看向傻闺女:“不,他求的不是庇佑,是傻闺女你啊!” 安卉:……哈? 第101章 安父这话?一?出, 安卉当场傻眼。 这实在是怪不了她,因为在她看来, 自己?跟这帮读书人是毫无关系的。事实也?是如此?, 除了登船头一?天,那帮读书人过来拜访安父时,恰好碰上了安卉, 从那之后,安卉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钱家的商船确实不小?,但它也?仅仅只是一?艘船而已。况且,既是商船,那就代表绝大多数的地方是放置货物的货仓, 留给其他人的空间?并不多。 可?即便如此?, 安卉都没再跟那群读书人碰面…… 这跟缘分不缘分的倒是没啥关系,纯粹就是安卉避着他们。 并非顾忌着男女大防, 而是身?为一?个学渣,本能的排斥学霸们。 “我觉得我跟读书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好不容易从愣神中缓过来, 安卉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是说?我理?解错爹你的意思了?你说?那个余孙山求的不是庇佑而是我……他别?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吧?” 安父露出了迷之微笑。 被?亲爹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毛骨悚然,安卉忍不住又道:“也?有可?能是他看上了我身?边的小?姐妹?” 这话?就太离谱了,离谱到安父直接否决:“你没姐妹!亲的堂的都没有,隔房的姐妹倒是有, 但人家都有爹娘在, 就算要说?亲也?不会求上你!至于你的朋友,你觉得你能插手姜家三娘的亲事,还是能管周家小?胖妞的亲事?” 答案是, 都不能。 事实上甭管哪个年代,都没有未婚的女性帮忙说?亲的道理?。除非, 哪个未婚女性是自家妹子,中意的又是亲妹子的闺阁密友,那还有点儿可?能。 于是,不管安卉愿不愿意接受,唯一?的答案已经摆在了她面前。 余孙山看上了她。 安卉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8节 “哟,你还思考上了?咋的,你还能看上长那样的?”安父一?脸嫌弃的道,“你要是能看上他,那还不如嫁给余耀宗呢。就不说?别?的,余耀宗起码个头够高?,长得也?像个人。反正我不能接受我女婿比我还矮一?个头。” 刚缓过来又被?亲爹这话?吓到的安卉,愣是打了个响亮的冷嗝:“嗝……余耀宗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一?个优点啊?人家好歹也?是秀才!” “那秀才不是靠他祖父的庇佑才考上的吗?” “有道理?。”安卉猜测,可?能是因为余耀宗在她爹跟前老当孙子,直接导致自身?形象崩塌。要不然的话?,起码从局外人看来,余耀宗起码要比那个余孙山强个十倍八倍的。 顿了顿,安卉忍不住又问:“所以你是咋回绝的?” 听听,这个问题问得多好呢,特别?有水平,跳过了怎么回答,直接就变成了怎么回绝的。 安父淡定的掀开窗帘,结果正好一?阵风吹过,糊了他一?脸沙子,他赶紧放下帘子,呸呸了好几声,才道:“回绝啥啊,我就狠狠的关心了他一?番。” 关心? 还是狠狠的关心了? 这话?听着就十分渗人,细想之下就显得更恐怖了。 安卉脑海里出现的是上辈子小?时候,那会儿她外公外婆都还在世,逢年过节也?是要去那边过的,还有舅家的孩子,以及她外公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平辈的孩子就更多了。 在那时一?般是这样的。 每次过年时,安卉就会被?一?群自己?压根就不认识的亲戚长辈围在中心,关切的询问她。 考得怎么样啊? 老师喜欢你吗? 跟同学的关系好不好啊? 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周末上不上补习班呢? …… 这直接导致了安卉特别?庆幸她爷奶早逝以及爷奶这边没啥亲戚。 童年阴影啊! 其实这都算是好的了,因为安卉自幼丧母的缘故,外公那边的亲戚都会特别?小?心说?话?。像她舅舅家的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那倒霉孩子比她要小?上几岁,于是她至今还记得,倒霉小?表弟过年时候最?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 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了小?表弟上初中。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安卉都怕死了来自于亲戚长辈关切的问候。 好在这辈子还是很幸运的,虽说?安父这边还是有不少亲戚的,就是安家村那帮人。但因为并非近亲,加上那些人很是有些忌惮安父,对着安卉除了夸赞就是夸赞,听着就舒服多了。 “所以,人家委婉的跟你求娶我,你却真诚的关心了他的学业?” “是的没错。”安父理?直气壮的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认真考试积极进学。我还鼓励了他,告诉他考上秀才都不算终点,他的面前是星辰大海,要继续往上考,考完乡试还是会试,只要足够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安卉:…… 她依稀仿佛记得刚才有人吐槽说?,让人家趁早放弃。 “我都听到了!”安父无比嫌弃的白了闺女一?眼,“你真当你爹不会说?话?啊?这要是自家的孩子,我肯定劝他赶紧认清楚现实,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可?那是自家的孩子吗?我还能当着他本人的面,直接说?他蠢货就该有自知之明,求了庇佑参加童生试都只考了垫底的名次,还折腾个啥?……我能这么说?吗?” 安卉虚心请教:“那您是怎么说?的?” “我鼓励他了!让他不要着眼于眼前之事,要把目光放得长远,格局打开一?些!想想戏园子里唱的那个,考上状元后连皇帝都要讲女儿下嫁给他,多好呢!” 什么叫做一?句话?把人带劈叉,这就是啊! 这就好比是,对着一?个中考原地劈叉的孩子说?,加油努力,只要你能进种科院,你就是人生赢家! 啧啧,真惨。 安父又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别?给我早恋啊!反正你爹我年纪大了,就是老古板,这才十四岁呢,谈个屁!我给你说?,以前我的要求是考上大学才能谈,现在嘛……” “您老人家觉得可?以的时候,我再谈。” “也?行,就这样吧。” 老古板的安父拒绝接受新思想,横竖他人都穿越了,也?没再说?他迂腐了。不过仔细一?想,他又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把你说?给钱胖子他儿子呢。起码那孩子卖相好,再说?了,要是他求个庇佑,搞不好也?能考上秀才呢。” 安卉再度陷入了沉思。 其实吧,钱小?少爷确实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但他爹那个打样太吓人了。 只要一?听说?,钱大富年轻时候比他儿子还要俊俏,就很容易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安卉十分怀疑,等?她在府城再待上两年,有阵子没见到钱小?少爷时,那倒霉孩子会不会直接颜值坍塌到他爹那样。 很期待噢! …… 父女俩瞎聊了一?路,最?终达成了共识。 反正余孙山是没戏了,其他人有没有戏以后再说?,就算这年头的人普遍早婚,但本朝并没有像历史上某些魔幻朝代那般,将子女到了年纪不成婚就把当爹的抓进去坐牢写成律法的。 所以说?,问题不大。 万万没想到,许是因为翻个年安卉确实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也?有可?能是她本人一?下子抽条了,身?量拔高?之后,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整个人一?改先前稚气未脱的模样,俨然就是个妙龄少女了。 于是,回到府城后不久,安父就接二?连三的收到各种邀请,用十分委婉迂回的方式,在他跟前提起关于他闺女的亲事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安家早已不比从前了,如今来往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因此?没人会大喇喇的上门说?事儿,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了迂回策略。 但安父不那么认为。 “是他们不想登门拜访吗?闺女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自己?看看你把咱们家的铺子折腾成啥样儿了,我就不信正常人会上咱们铺子来谈别?的事儿。” 安卉顺着她爹的指点看过去,一?脸的茫然:“咋了?咱们家的店铺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我还特地摆了一?溜儿迎宾呢!” 是啊,安氏殡葬铺的门脸处,有一?溜儿的迎宾。 确切的说?,只要进了铺子的大门后,客人就会发现进门的两边都整齐的站着一?排迎宾。 他们站姿笔挺,气质高?雅,脸上还都画了统一?的妆容,永远都用标准的笑容看着进门的客人们。 ……你说?要是他们不是纸人该有多好呢? “你以为他们不想直接上咱们铺子来跟我谈事儿?那是不想吗?那是不敢!上次街前头那个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头一?次来咱们铺子,刚进门就把要说?的话?给忘了,整个人就傻在了当场。” “闺女啊,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大胆的。” “话?说?回来,咱们能不能把迎宾的纸人收回来?” 安父真的不怕这些,但不怕是一?回事儿,进来出去都要经过两排纸人的注视…… 可?以,但没必要。 就因为安卉总是摆弄那些纸人,直接导致同一?条街面上做买卖的其他商家,有事儿都习惯在外头喊,宁可?把人喊出去在大街上说?事儿,也?不愿意进铺子上二?楼,在雅间?里边喝茶边吃点心的说?事儿。 倒是因此?省了不少钱,也?直接将那些没啥诚意的客人剔除了。 试想一?下,闲得没事儿光看不买的人其实蛮多的,但他们不会来安氏殡葬铺,哪怕他们这里有免费的茶水点心,那也?不来。 于是,铺子里客人特别?少,但只要进门的,绝对是诚意买家。 “不就是因为咱们铺子不像其他铺子那般人来人往的,所以我才拿纸人凑数啊!开铺子嘛,要的就是个人气!” 安父:…… 没感受到人气,只感受到了森森鬼气。 第102章 安父觉得能劝的话他都劝了?, 可傻闺女就是?不愿意听,他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很多老客户压根就是?奔着他来?的, 而?不是?冲着铺子里的殡葬用品来?的…… 那没事儿了?。 只这?般, 安父放弃了?拯救广大无辜的客户。 当然,他多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譬如说,为了?防止出现最?早那次被贼偷儿当成茶楼光顾的事情, 早在开业之初,他就在自家?铺子门口挂上了?硕大且显眼的招牌。 上书:安氏殡葬铺。 甚至他还考虑到本朝的普通老百姓文化水平不够高,特地要求在制作?招牌时,放弃最?常见?的那种商家?样式,改成了?黑底白字的招牌。 不光如此, 在开业当日, 他还搞了?个令所有人?印象深刻的骚操作?。 别家?开业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有些讲究的还是?请来?舞龙舞狮团, 基本上就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但安父不是?。 他让下人?从铺子里抬了?两个画圈摆在门口,再往上头挂白灯笼, 随后又在招牌上挂起了?一颗硕大无比的白纸花…… 所以说,安卉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心思,在铺子的进门两边摆上一溜儿的迎宾纸人?呢?那还能不是?因为她爹没教好?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话着实是?非常有道理的。 这?不,安父给自家?搞了?个阴间开业模式, 安卉女承父业, 来?了?个纸人?迎宾。 很难分清楚这?对父女俩谁更缺德一些。 又或者?……不分伯仲? 不过,事实证明有能耐就不愁没生意。即便安氏殡葬铺的种种做法让顾客们无法适应,但下单的人?仍然不少, 其中还有一些是?由官老爷介绍过来?的。 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各类未解悬案的受害者?家?人?。 甭管在哪个年?代,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案子无法破解, 如果?只是?财产损失倒也罢了?,可很多却是?人?命案子。又因为这?年?头当官的都是?轮流任职的,通常情况下普通官员的任期是?三年?,就算得以连任也不过是?六年?而?已。 也因此,几乎所有人?都会默认一个事实,超过六年?的案子,是?根本无法破获的。 本来?是?这?样的没错,但眼下有了?安父这?个变数。 在官府的推荐下,有不少人?来?打听安父的能耐,这?里面有一些人?是?不相信安父的能耐,更多的则是?抱着旁观的看法,准备先观望观望。 当然,这?里头还有个难以忽视的重要原因,那就是?想让安父出面求庇佑,得先有个能够给予庇佑的祖宗。最?好是?刚过世不久的,如果?是?已故许多年?的,那就不太好说了?,安父可以出手一试,但他已经不是?以往的那个他了?…… 他膨胀了?,他要收定金了?,并且这?个定金是?不退的。 不过,府城极大,来?往的人?更是?比当初在昌平镇时要多出了?不少。这?基数大了?,即便条件再苛刻,符合所有条件的人?也不少。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19节 只这?般,安父开始了?他的奔波之旅。 这?也是?没办法,坟头又不能动,可不得送货上门吗? 而?在这?些单子里,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家?是?直接没求成功的,用安父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家?祖宗要么?已经投胎去了?,要么?就是?不稀得搭理你们,总之就是?没回应。 剩下的里面又分为两类,回应是?有的,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高了?,有不少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只有一小部分人?咬牙同意了?。 于是?,在这?一年?的秋收之后,官府搞了?个特别出彩的秋后处斩,还特地点名要钱大富帮着操持丧事。 所谓的秋后处斩,其实每年?都有的。毕竟这?年?头几乎是?全民迷信的,除非是?特别恶劣的案子,不然就算判了?斩首,那也会等待秋收之后,再集体行?刑的。 但一般来?说,每年?处斩的人?数不会特别多,起码在前面两三年?里,都不算多。 可今年?,当真是?破了?记录了?,谁让安父接的不少单子里,都是?那种替枉死?家?人?求个正义审判呢?这?还是?安父坚决不肯替他们求让凶手当场暴毙,受害者?家?属这?才勉强将庇佑改成了?希望凶手伏法。 差别倒也不算特别大,反正都是?死?嘛。 不过很快,没见?识的府城老百姓们就涨了?见?识,只因安父顺口跟官府推荐了?钱大富,由老钱来?帮着料理那些犯人?的后事。 办丧事,又被称为…… 开!席!啦! 钱大富在府城里打响了?名号。 当然,安父也不是?单纯的做好人?好事,而?是?趁机也宣传了?一波自己的铺子。好在这?两者?并不冲突,就算有冲突钱大富也会选择谦让的。 总之,在入冬之前,安氏殡葬铺的名声已经享誉全城了?。 考虑到不能把?同行?逼死?,安家?父女俩有志一同的决定,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 简称:贵得要死?。 不光请安父出面求庇佑的费用一再拔高,连带铺子里售卖的殡葬用品,售价也要比别家?高出许多。当然,为了?不让顾客们觉得自己是?冤大头,在安父忙着四处奔波求庇佑的时候,安卉也没闲着,她改良了?不少殡葬用品。 譬如说,以前只有单纯的纸人?,安卉则要求给这?些纸人?加上各种剧情。 有端茶递水造型的纸人?,有铺床叠被造型的纸人?,有专门打扇子的,还有自带一整套厨房设备的大厨纸人?,甚至还有管家?样式的纸人?。 安卉还让人?鼓捣出了?纸制的马车和马车夫,以及纸制的三进、四进带花园的大宅院。 对了?,安氏殡葬铺还接受定制产品噢~ 最?开始,安父还没意识到他闺女又搞出了?大事儿来?,谁他忙得东奔西跑呢?铺子里顺带售卖的殡葬用品,都是?由安卉直接跟对方联系的。这?就导致了?某一次,安父在帮人?家?安排出殡落葬时,愕然看到了?极大的排场。 就是?那种自带花园宅邸、豪华马车、软轿轿夫、管家?管事、丫鬟嬷嬷等等,要啥就有啥的特齐全纸制品套装大礼包…… 当时,安父惊呆了?。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等办完所有事情后,他忍不住询问对方家?里,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时,对方顶着一脸复杂的神情,告诉他一个店名。 安氏殡葬铺。 这?就尴尬了?…… 咱就实话实说,倒也不必内卷成这?个样子。 好在,普通老百姓也不会跟着一起疯,实在是?那种超豪华的殡葬大礼包价格过于昂贵,都是?纯手工制作?嘛,有很多还是?独一无二的限量款,不贵才叫怪了?。 等安父意识到闺女又搞出大事时,才知道她还顺带帮着解决了?不少附近村子劳动妇女的就业问题。 “……她们就不嫌晦气?” 安父本人?经常混迹在各个丧事现场,当然清楚很多人?对这?种事情的态度是?怎样的。甚至有些还是?自家?直系长辈过世,都是?能避讳就尽可能避讳的。因此,他是?真的以为这?年?头的人?会很在意这?事儿。 但安卉却道:“哪个地方都不缺穷苦老百姓,那些人?都要去挖煤做力工了?,还在乎晦气?穷得都快要变成鬼了?,还会怕鬼?” “行?吧,你就瞎折腾吧。我再问问,咋你连哭坟的人?都安排出来?了??” 安卉一脸的老实巴交:“这?是?我哥的功劳,不是?我的。他说有些家?族虽然富贵但人?丁稀少,出殡的时候瞅着场面不够大,建议我帮着找一些人?固定去哭坟。包两顿饭,每天还能拿二百文钱,哭得大声的可以加五十文,有那种哭得特别入戏的,一天能赚三百文钱。” 三百文钱真的不少了?,要知道去码头上当力工,一天下来?累死?累活的,也就能赚个百八十文。而?且那边一般不包饭,就算偶尔有好心的给包饭,也是?只给两个杂粮饽饽的。 相较而?言,工钱高还能吃两顿有肉有油水的大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秋收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农闲时分,多跑几个场子多挣点儿钱,回头过年?了?还能多扯两块布做件新衣裳呢! 安父:…… 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钱胖子带坏了?他闺女,还是?他闺女带坏了?钱胖子。 又或者?说,这?俩人?臭味相投? 安卉还强调道:“我哥说了?,咱们要挣就挣有钱人?的钱,不能老指望从穷人?的兜里抠钱。他还说,今年?才是?个开始,差不多就是?打个样儿。回头府城里富贵人?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们就知道了?,别家?是?个什么?排场,他们肯定也想要!” 卷,就他娘的给卷起来?! 不给安排这?么?气势宏伟的后事,咱就不给你庇佑! 于是?,子孙后代想要庇佑就必须给老人?家?准备大排场的后事,所以要找安氏殡葬铺。给了?这?么?大排场的后事,这?要不顺便求个庇佑,好像就亏了?血本了?。 闭环了?! 安父沉默了?许久,才道:“钱胖子还跟我说,他想要承包明年?的秋后处斩……就是?那个开席。然后为了?让明年?的场面比今年?还要宏大,让我努努力,多帮官老爷破案,尤其是?那些多年?前的悬案,多来?几个,回头那些案犯排排跪砍头头……” 真刺激啊! 哦不,真缺德啊! 感?觉再怎么?搞下去,官老爷的升官之路指日可待。 结果?才刚想到官老爷,官府的人?就过来?找安父了?,告诉他,在年?终盘点未破悬案时,发现在十年?前一个叫做梁曲县的地方,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问安父可有办法帮着求个庇佑,好破此案。 安父觉得很离谱:“十年?前的灭门惨案?人?家?都灭门了?,还过去那么?久了?,怎么?求?放弃吧。” 衙役苦笑连连:“老爷说他给双倍的定金,让安大师帮着瞧瞧。” “出发吧。” 第103章 只要钱到位了, 一切都好说! 反正自从安父将定?金不退的规矩公布后,他就立马感觉工作动力满满了。就像安卉自打把?迎宾纸人安排上以后, 再没有闲得发慌的人过来蹭免费茶水点心一样。 这就是人为的抬高了门槛, 只有那些诚意满满的客户才会过来。 不过,迎宾纸人什么的…… “没事儿就把?那纸人收拾一下,眼?下已经入冬了, 等回头天黑得早了,大下午的就能把?路人吓得一激灵。”临走前,安父还不忘叮嘱安卉收敛一些。 还是那句话,可以,但没必要。 安卉听进去了吗? 那是当然的! 等安父一走, 她?立马起身来到了门边, 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摆放在两边的迎宾纸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一幕其实蛮渗人的, 毕竟从刚才衙役进店铺,到紧接着安父出门, 再到安卉走到门口一脸沉思的看着纸人…… 路人们也就罢了,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商家们纷纷下意识的脊背发凉,总感觉这位安大小姐又要搞出大事来。 与此?同时,安父也坐上马车离开了富贵大街。 他当然不可能立刻去案发现场,而是跟随衙役一起去了官衙门了解情况。接待他的人也不是官老爷本人, 而是一个已经有些年岁的老文?吏。 其实, 越跟官府的人熟悉后,安父就越明白这年头的读书人有多苦。 以前还在昌平镇时,不管是安父还是街坊邻里, 都觉得读书人天生就高人一等,尤其是还住在南街时, 房东家的独子格外有出息,才十几岁就成了秀才公。哪怕后来乡试失利了,但不满二?十岁的秀才公放在小镇上,就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但也仅限于小镇上了。 别说府城了,哪怕是在县城里,秀才公都没那么稀罕了。要知道,童生试是每年都有的,偶尔还会出现一年考两次的特殊情况,像上一届的乡试之前,县太爷不就加试了一场? 至于通过的人数,乍一看倒是不多的,一般都是几十人,人数会有些波动,但正常来说是不会超过百人的。 再算上每年都有的岁考,会采取末位淘汰制,每年都有几个倒霉蛋,因为屡次未通过岁考而被革除秀才功名。当然,像这种仅仅是因为没通过岁考而被革除功名的,只需要再考一次童生试,仍然可以取中?的。 总的来说,以洛江县为例,居住在县城里的秀才公,少说也有千人以上。 这其中?,有多半还是以科举为终身目标的,毕竟真要是放弃了,一般都会早早的离开县城,转而去附近的小镇上开个私塾学?馆谋生。 而若是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府城…… 安父打从心底里心疼那帮子读书人。 就不说别的,此?时跟他讲述十年前发生在梁曲县灭门惨案的老文?吏,就是个经年的老秀才。这位也算是安父的熟人了,先前就没少帮着讲解一些案子,说话条理?清晰,语速不快不慢,而且对于那些案件可谓是了如?指掌,看得出来是真下过苦功夫的。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老文?吏只简单的说了个概况,因为他会跟安父一起前往梁曲县,路上有的是时间把?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 安父还在思考老文?吏这个情况,放在他们上辈子,也算是个档案局的老员工吧?好歹也是铁饭碗,倒也不算亏。 因为走了个神,他也没听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啊,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梁曲县在哪儿?途中?可有客栈?需不需要我准备一些行李?”安父更?关?心的是路上的情况。 只见?老文?吏摇了摇头:“梁曲县距离府城很近,快马加鞭的话,一天之内就能走个来回。如?今时间也还早,若是这会儿出发,堪堪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县城里。” 安父懂了。 按照距离府城越近越繁华的规律,这个梁曲县恐怕要比他们洛江县繁华很多。至于客栈什么的,人家都是一个县城了,还怕没有客栈?像洛江县,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有几十个呢。 当下,安父就跟老文?吏并两个衙役一起出发了。 两个衙役既是护卫又是马车夫,安父和老文?吏则坐在马车上。如?今已经是冬日里了,厚厚的车帘子放下来,挡住了外头的冷空气,倒是比夏日出行要舒服多了。 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了,要是再过一个月,到了隆冬时节,出门又成了一件苦差事。 好在正如?老文?吏所说的那般,梁曲县距离府城并不远,而像这种距离极近的县城,在道路维修方面?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因此?,这一路上倒是真的不难熬,中?途还停下来休息整理?了一番,顺道吃了点儿热饭菜。到了晚间,他们赶在日落之前,进了梁曲县的县城。 当然安父还是做好了时间管理?,趁着这大半天的工夫,也终于弄明白了这件发生在十年前的灭门惨案。 既是灭门惨案了,可想而知死亡人数肯定?不少。 然而,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在得知具体的数字时,安父还是被唬了一大跳。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0节 一共是一百三十六人。 其中?,不满十岁的幼儿就有十二?人。 这还是因为在古代,十岁是一个坎儿,超过十岁的人家不叫幼儿,而是觉得那就是个半大少年或者少女了。也因此?,如?果是按照安父对于孩子的划分,那么孩子的数目还会再翻一倍。 至于死因,则各有不同。 有中?了毒而死的,也有死于明显外伤的,还有窒息的,以及有近一半的人都是死因不明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放在这年头却是挺正常的。 本朝虽然也有仵作这个职业,可很多时候仵作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尤其是…… 次日一早,安父看着眼?前的废墟,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文?吏在他身边叹气:“当年,是附近人家养的狗突然开始叫唤,其他人跑出来一看,才发现这里燃起了熊熊烈火。那时正是秋日里,气候干燥夜里还有风,房舍又都是木制的,根本就没法灭火。听说,那火烧了一整夜,还是天亮后,大家伙一起帮忙,才堪堪将火扑灭。” 也有可能是把?能烧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火势也就自然而然的小了下去。 因为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饶是老文?吏提前做了不少功课,那也没办法完全复原当时的情况。 事实上,让他接手这事儿还是因为他当时就在官衙门之中?,案子发生时,也是他负责记录的。 据老文?吏所说,当时很多人已经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完全分不清楚谁是谁。这部分人的死因根本就没办法准确判断,而其他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保存得稍微好一些的,则由府城派来的仵作一一检查,但仍然是以经验推算为多。 也就是说,出错率非常高。 “这个案子最诡异的地方是,起火当夜没有一个人听到这里发出惨叫声。”老文?吏眉头紧锁,指了指附近的民?居,“其实当年,这儿附近还是有几户人家的,只是后来出了这个事儿后,那些人才陆续搬走的。按理?说,不应该什么都听不到。” 眼?见?老文?吏还在从破案的角度看问?题,安父赶紧制止他:“已经十年了,就算当初可能留下一些线索,放在如?今,不可能了,什么都不可能留下来了。” “可是……” “我不是被邀请过来破案的,我是来找坟头的。你直接告诉我,当年的那些人被埋在哪里了。” 老文?吏面?露难色,最终犹豫着指了指废墟。 安父一脸的茫然:“啥意思?不是,你们把?受害者都埋在了案发现场?” 这个操作,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但这就是事实,也是为什么老文?吏一大清早就把?安父往案发现场带的原因。 被灭门的这家人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富贵的人家,他们家的人多纯粹就是因为能生,且遵守父母在不分家的习俗。 在这个案子里,最年长的死者已经九十八岁了,据说生养了十几个孩子,当然女儿肯定?都出嫁了,而留在身边的儿子又分成了八房。之后,儿子生孙子,孙子又生娶妻生子…… 这年头成亲生子的年岁都很早,据说在案发之时,这家人已经是六世同堂了。 而按照家境来说,不算富贵但也确实不穷,放在梁曲县就是典型的中?等人家。 “主要是没人收尸,他们一家子都没了,倒是有几个远亲,还有姻亲什么的,但这事儿太吓人,反正到最后是官府出面?办的后事。当时的县太爷还因为这个事儿,被上头记了一笔,还未满任期就一病不起,后来好像是病逝了……” 老文?吏很努力的解释了,总结一下就是,因为某些客观的原因,不得不把?人埋在了案发现场。 安父无言以对。 “不对,还有其他人!”老文?吏突然想起来了,“这家人当时雇佣了几个仆妇帮着做事,三个还是几个来着,后来被各自的家人带走了。还有就是,有两个客人正好暂住甄家……” 老文?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安父已经走向了废墟,目光落在了早已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 很快,他就发现了位于废墟之中?的坟地。 可能是因为办后事的人不够尽心,或者干脆就是这么多年来无人祭拜,坟地里乱糟糟的不说,很多墓碑都已经倒了,甚至有些地方连坟包都塌了。 第104章 站在堪比乱葬岗一?般的?坟地前, 安父久久不曾言语。 其实,像他这般经常出入各种?坟地的?人, 绝对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不过?, 绝大多数想要寻求庇佑的?人都会做一?些表面功夫的?,甭管心里是作何感想,在请安父出手之前, 修缮一?下?坟地还是可以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缺心眼的?玩意?儿,像几年前的?章家老爷章孝义?,就是完全不管祖坟的?人。 但客观的?来说,就算是当年的?章氏祖坟也没到这个地步, 章氏那边看着就是曾经辉煌一?时, 但后人不孝,疏于管理才导致的?衰败。 而眼前的?情景却充分的?说明了一?个事儿。 至始至终也没人在意?过?这家人的?死。 “他们完全没有亲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 安父转身?看向老文吏。 老文吏很是干脆的?点头:“确实没有亲人了。不过?当年的?仆妇和两位客人……” “没有直系的?亲人,也没有隔房的?亲戚?旁支呢?还有, 他们总该有出嫁的?女儿吧?难道出事当日,所有出嫁的?女儿都正好回了娘家?”安父再度提出了疑点。 早先,安父就已经从老文吏处得知,在出事后,甄家的?姻亲因为恐惧而不敢插手此事, 连自家女儿的?尸骨都不想管了。只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况人都没了,合该跟夫家的?人葬在一?起?。 由此可知,这里的?姻亲指的?是甄家男丁的?老丈人家。 那么, 他们家的?女儿呢?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计划生育,谁家都是能?生就生的?。而他们家既然人丁兴旺, 那么按照概率来说,哪怕不是一?半一?半,每一?代?有那么几个女孩儿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知道?”见老文吏迟迟不曾开?口,安父再度追问。 老文吏面露迟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家人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是在大约百余年前从北方过?来的?。因为时间太久远了,到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逃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才选择背井离乡的?。 可以确定的?是,十年前惨死的?那位九十八岁老者,就是百多年前外地人娶了本地媳妇儿后生下?来的?。 他当然也有兄弟姐妹,不过?很显然,他的?兄弟姐妹都没他那么长寿,很多都是在四五十年前就没了。 等于说,他这一?支就是仅存的?了。 “女儿呢?”安父接受了老文吏的?说法,毕竟能?查到百多年前就可以很不错了,他来这里也没打算考古,“咱不说那位老爷子的?女儿,你说他们家曾经是六世同堂,总该有出嫁女吧?有没有出事前些年刚出嫁的?女儿?” “有。”老文吏先点头再摇头,“可安大师您找他们家出嫁的?女儿有什么用?当初的?那位县太爷仔细调查过?的?,不可能?是她们干的?。” 安父:……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家愚蠢的?傻闺女。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我这个求庇佑,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已故的?祖宗,另一?个是在世的?后代?。” 其实安父一?直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类似于中?介的?角色。也就是说,必须要有买家和卖家,并且两者还要在他的?协调下?达成一?致的?意?见后,这个单子才能?完成。 如今,甄家的?坟地就在眼前,安父早先还觉得十年了,估摸着应该都去投胎了。但如今想着,基数这般大,万一?有个别没去投胎呢?还是有希望的?。 结果,已故的?祖宗是找到了,在世的?后代?劈叉了。 “后代?!我得要有个后代?子孙站在这儿,配合我才能?求到庇佑!这个庇佑是给后代?求的?,懂吗?后代?可以要求真?相大白,或者要求凶手伏法。” 至于所求庇佑越大,付出的?代?价越高?这个事儿,安父已经懒得说了。 “反正,得有个后人!” 哪知,听到了安父的?话后,老文吏更迷茫:“他们家被灭门了,没有后人了。” “不是说还有出嫁的?女儿吗?怎么她们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安父忍不住开?始了阴谋论,难道凶手连出嫁女都不放过?? “但是……”老文吏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那女儿也算后人啊?” 安父无言以对。 两人对线了一?会儿后,总算是达成了一?致,确切的?说,是老文吏弄明白了安父的?意?思,决定先找到甄家的?出嫁女。 其实这并不难的?,只因为安父并不是非要找到确切的?某个人,而是只要拥有他们家的?血脉就可以了。 又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得了府城官衙门的?指示过?来的?,梁曲县的?县太爷自然也是极力配合的?。 不到半天?时间,就打听到了一?户人家。 但很快,安父就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这家的?媳妇确实是甄氏女,可她是在三十多年前就出嫁的?,到如今已是年近五旬了。这本来也没啥,年纪又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她的?身?子骨极差,早已缠绵病榻多年了,而且脑子也有些犯迷糊了。 梁曲县的?县太爷就让其他人继续寻找,但安父听闻后,又询问:“那妇人就没个孩子?” 这下?连县太爷都惊呆了:“甄氏女的?孩子也算是后人吗?” 安父就觉得吧,他前个儿就该把自家倒霉闺女一?并带过?来。就不说别的?,倒霉闺女那气人的?功力绝对是无人能?敌的?。要是让她听到这话,她一?准儿能?反怼过?去。 但眼下?,还是正事儿要紧。 在安父的?坚持下?,终于来了几人。 据说都是那位甄氏女的?儿子,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不太想接这个苦差事,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最后还是梁曲县的?县太爷发?了火,才支支吾吾的?表示他们曾经听说过?安父的?名号,说是求庇佑会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们都没了那么多年了,还折腾什么呢?” “就算查到了凶手,搞不好凶手自个儿都已经死了。” “找到了他们也不会活啊……” 梁曲县的?县太爷听得火冒三丈,他本人其实并不是非要查清楚这个案子,毕竟案发?是在十年前,而他压根就是前年才调职过?来的?。可以说,这个案子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哪怕成为了永久性的?悬案,那也不会影响他日后的?前程。 问题在于,府城那边插手了。 哪怕暂时不清楚上峰到底想干嘛,但试想一?下?,你的?顶头上司想要做一?个事儿,结果你在这儿没帮上忙也就算了,你的?手下?还叽叽歪歪的?一?堆话,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准备当一?块坚硬无比的?绊脚石…… 县太爷突然出声:“来人,把他们都给本官拿下?,一?人打十板子!” 十板子打完后,县太爷亲热的?询问哪个愿意?配合,得知还没有人愿意?后,就下?令继续打。 安父再度失语。 他甚至很想问问这位梁曲县的?县太爷,您跟洛江县的?县太爷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俩人年岁差距大,长相完全不一?样,姓氏更是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脑壳有包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年头当官的?人权利很大,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后,乍一?看到不服自己的?刺儿头,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了。 然而,这次却真?的?不行?。 安父的?名声早就已经随着先前的?诸多事情,在府城一?带彻底传开?了。假如梁曲县距离府城再远一?些,那兴许还成,毕竟这年头的?消息传播速度着实不快。问题在于,梁曲县距离府城太近了,快马加鞭一?天?一?个来回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两地共通消息了。 所求庇佑越大,付出的?代?价越高?。 这话很是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代?价是什么? 听说过?有损自己寿命的?,也有一?生平庸的?,还有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甚至还有会影响到姻缘、子嗣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1节 连安父自己也说不清楚庇佑成功后会有什么代?价,他只是不断的?强调一?点,求得越多代?价越高?。 具体可以参见钱大富,他如今财富是越来越多了,倒霉事儿那也是跟着一?桩桩的?来,至于陆续受过?的?大小伤更是无数,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儿丢了小命。 钱大富是自愿的?,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这么做。 况且…… 其他人求庇佑好歹是因为自身?有所求,可他们图什么?连后事都撩开?手不管,甚至这十年里一?次祭拜都没有……还能?指望他们为这事儿出力、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至于挨板子,县太爷就算权利再大,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往死里打。别说他们本身?就不是犯人,哪怕是犯人好了,刑讯逼供是被允许的?,但严禁直接把人打死。 最终,几人还是不愿意?松口,还是其中?一?个实在是疼得不行?了,突然开?口问:“如果我算是甄氏的?后人,那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是?” 县太爷还未开?口,安父已经脱口而出:“你已经不孝了,还打算不慈?” “我又不姓甄,凭什么对他们孝顺?我……我愿意?让我的?孩子帮着求庇佑,你们不过?就是想破案,谁求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倒也没错。 在得知法子行?得通过?,县太爷就允许对方喊来了自己的?孩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人口中?所说的?孩子,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儿。 安父看清楚被推过?来的?人后,黑着脸道:“我相信,若甄氏祖宗在天?有灵,必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梁曲县的?县太爷也不可能?因为怜悯而放弃的?。一?行?人再度来到了废墟前,安父领着小姑娘到了坟前,依着流程备下?香火供品后,让小姑娘站在一?旁,他则看向其中?算是保存得最好的?墓碑。 ——求亡魂有灵,庇佑子孙替先祖找到真?凶。 第105章 替别人求了那么多回的庇佑, 安父早就?不像最初那般生疏且忐忑了。至于各种规律他也已经摸索得七七八八了,尽管每次所要付出的代价方?向?是不同?的, 但?程度却是可?以提前猜到的。 像求平安康健这类的庇佑, 一般情况下是肯定能求成功的,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特别高。 之前那个余家的孩子就?是以一生平庸为代价求得了健康的。但?平庸嘛,小时候谁还没做过梦, 可?只要稍微长大一些,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所以这个代价真的不高。 还有钱大富的亲家老?爷子,求的是长寿,所付出的是姻缘,不是一般般的差, 而是孤独一生。 ……但?那老?爷子早在四五十年前就?没了老?伴, 本来就?没再?娶的意思,再?一听说这个代价, 老?爷子就?打算做个人,不坑无辜的人了。 所以, 安父得出了结论?,只要本身不贪心,就?算要付出代价也不会太高的,基本上都?是在可?承受范围以内的。 但?求真相大白、真凶伏法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本来安父可?能没啥经验,但?托府城衙门的福, 这几个月里, 他是真没少帮那些受害者家庭求庇佑。 怎么说呢?各种情况都?有吧。 有部分是直接没回应,像这种就?可?以直接放弃了,搞不好人家老?早以前就?投胎转世了。也有代价太高, 后人权衡再?三放弃了的。或者一个放弃了,另外的人没放弃, 所以就?是庇佑不换,换一个承受的人。 这些事儿都?不算什么秘密,又因为事儿比较离奇,一度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巧不巧,甄氏女的几个儿子都?听说过这些事儿。 所以他们才这般不愿意,生怕到时候摊上了不好的事儿。 眼见安父已经开始求庇佑了,那八岁女童的父亲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一般,高声喊道:“不管代价是什么都?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千万别想着换人了。 梁曲县的县太爷转过头目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吓得脊背发凉,挨打板子的后背更?是再?度疼了起来。当下,那女童的父亲慌忙闭了嘴,低下头弓着背再?不敢吭声。 此时,安父已经求得了庇佑。 就?像他预料中的那般,一个不行换另一个,果然?哪怕过去了十年之久,仍还是有亡魂回应了他。 片刻后,他神情复杂的转过身来:“庇佑求到了,但?这个代价……” 安父说到这里,来了个技术性停顿,卖足了关子后,才再?度强调:“代价确实是有些高的。但?此次案件事关重大,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着实吓坏了甄氏女的几个儿子,那女童的父亲因着刚被?县太爷瞪了一眼,一时间没敢吭声。他的几个兄弟却慌忙催促他开口,其中一人直接道:“你不是嫌养她费米粮吗?你说话啊!” “甭管什么代价都?行,赶紧把这事儿给了结了吧。”女童的父亲终于吭声了,不过随即他又补充道,“这事儿可?不是我求着你做的,所以你那个钱,我是不会给的。” 安父露出了迷之微笑?,他没说请他出手的钱是由府城衙门出的,只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我再?问一遍,是不是甭管什么高昂的代价都?无所谓?放心,不会叫你出一文钱的。” “对对,就?算是用命抵都?成!” 兄弟几人争先恐后的点头,都?表示同?意。 “妥了。”安父干脆利索的收尾,随后转身走?到了梁曲县县太爷跟前,“还烦请县令大人看顾一下这小女孩儿,免得被?家里人欺凌。” 县太爷下意识的点点头:“既是有功于此案,本官……她家里人会欺凌她?” 安父觉得吧,也许本来只是忽略无视,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要命的是,这事儿还不能完全隐瞒了不说,只因代价这玩意儿,来得那是又快又准。直说还罢了,若是隐瞒不说,只怕对方?更?会疑神疑鬼。 “代价是……” 正当安父准备开口之时,晴天一声霹雳。 那是真真正正的白日惊雷,而且如今已经是冬日里了,尽管还未到隆冬时节,但?冬天已经到了。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凭地一声惊雷,着实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更?吓人的是,那声惊雷几乎是贴着那女童的父亲劈过去的。 噗通一声,那人吓得软倒在地,但?很快又被?迫撑起了身子。 呃,刚才不是挨打了吗?虽说衙役不会真的下死手,但?十几板子下去,受伤那就?是难免的,能勉强站着就?不错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旁人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怎么了怎么了?”女童的叔伯也被?吓得不轻,纷纷往四下躲闪逃窜,眨眼间就?跑出了老?远。 县太爷距离安父很近,但?离那边还是挺远的。虽说也受到了惊吓,但?他好歹还绷得住,只是惊讶的抬头看向?天空:“莫不是老?天爷都?觉得他不孝不慈,所以才用惊雷作为警告?” 安父摇头,老?老?实实的交代道:“跟老?天爷没关系,是那小姑娘求到了不该有的庇佑,因此才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灭门惨案那么好破?都?过去十年了,想要直接让真凶伏法,可?不得付出特别高的代价吗? 反正安父觉得没毛病,而且他刚才再?三询问确定了。在他的想法里,孩子太小不懂事,监护人同?意就?可?以了。正好,对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觉得当爹的有权让女儿做任何事。 所以…… 问题不大。 县太爷沉默了一瞬:“这是她应当付出的代价?代价?丧父吗?” 尽管两?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显然?县太爷完全没有压低声音说话的意识,因此他这话一出,原本好不容易才强撑着起来的女童父亲,再?度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 好在这一回,他摔的姿势是正确的,就?是五体投地那个姿势,起码不会对后背造成二?次伤害。 咳咳,不包括精神伤害。 “丧、丧、丧……”他人都?傻了。 安父怀疑这人想骂他丧心病狂,因此很快就?打断道:“放心吧,不是丧父这么极端的代价。”见对方?长出了一口气,他又补充道,“只是克父和克长而已,差不多就?是只克直系血脉的男性长辈。” 女童父亲:…… 他的几个兄弟:…… “但?你们不能对孩子如何,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安父一脸的笃定,谁也没看出来,这话是他临时瞎编的。 于是,甄氏女的几个儿子更?绝望了。 其中较年长的那位还有些不信:“克父、克长怎么能算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呢?” “代价有很多啊,也有可?能会影响到子嗣和姻缘……” “那就?影响子嗣和姻缘啊!” 安父反手指了指甄家人的墓地,满脸诚恳的建议道:“要不你来?” 你行你上! 不行就?别逼逼! 这个结果着实太出人意料,连县太爷都?愣住了。稍后,县太爷明白了安父先前的顾虑,当下便道:“既是先前就?询问过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放心,不会叫你们出一文钱的。” 是啊,钱的问题很好解决,到了这份上,安父觉得哪怕府城衙门赖了他的账,他也心甘情愿。 咱不图钱,咱就?图舒坦! 那几兄弟还想说什么,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立马有好主意。不多会儿,几人就?悄悄离开了,只留下了那女童的父亲。 “我要是把她嫁出去……” 安父已经打算打道回府了,毕竟他这边的活儿结束了,听到这话后,头也不回的怼道:“你就?算把她弄死了,你也是她爹!” 论?如何一句话把人逼到绝境,安父算是毕业了。 这时,老?文吏悄悄的拉了拉安父,示意借一步说话。 “安大师,我实话跟您说吧,咱们那位大人压根就?想不到您真的能求到庇佑,他觉得都?过去十年了,再?说甄家都?被?灭门了,如何还能求到?” “所以呢?他就?是逗我玩?打算赖账了?”安父也傻眼了,这个结果确实是他没想到的,虽说刚才他还想着没人出钱他也愿意,但?最完美的结果当然?是有人出钱啊! 老?文吏忙摆手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其实我们大人已经有了眉目,他只是尚未确定,还认为这事儿可?能尚有其他同?伙……他就?是想借着安大师您的名号,把凶手吓出来。” 懂了。 看来这年头,要当官不仅仅要学问出众,还要脑壳有包。 但?考虑这年头连刑讯逼供都?是合理合法的,那么钓鱼执法就?更?没法说了。 思来想去,安父决定认了:“所以大人原本就?是打算出两?倍的定金,拿我的名号把凶手吓出来?那如今求成功了,他是不准备付尾款了,是这个意思吧?行吧……” 老?文吏沉默了一瞬:“我就?是想跟安大师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大人准备怎么做,要不您回去问问他?” “算了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胳膊拧不过大腿,安父准备认栽。 至于凶手…… 安父突然?抬头看向?天空:“我记得庇佑和代价,通常情况下是庇佑先来,代价随后就?到。” 所以问题来了,凶手此时可?还健在?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2节 第106章 沉默了?约莫半分钟后, 安父选择了?放弃。 那不然呢? 他只是一个风水大师,就算如今增加了?副业帮人求庇佑, 但至始至终他都不负责破案的。案犯如今是否健在, 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正事儿办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吧?”安父强调道,“就算你要留下来?,我也打算自?个儿先回府城了?。” 老文吏点头:“那是肯定的, 我还?得跟大人报告梁曲县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会儿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毕竟前头耽搁了?那么久。再一个,府城是有城门的,每天太阳落山之前就会关?闭城门。虽说只要是有正当理由, 也可以将城门叫开, 但显然安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所以还?是再歇一晚走吧。 安父就很看?得开,可能这是因为?两辈子见过的人和事儿太多了?, 今个儿发生的事情尽管乍一听是有些奇葩的,但总的来?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呃, 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尾款可能无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对方是府城的大官老爷,人家打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他来?吓唬人的,再说也没?打算一文钱不付,不是提供了?两倍的定金吗? 花了?半刻钟时间进行自?我安慰,又花了?两刻钟时间思考下一顿吃什么, 安父也没?管梁曲县的县太爷以及其他人, 自?顾自?的跑去?街面上溜达了?。 县城嘛,还?是距离府城很近的繁华县城,商业街上自?然是人来?人往格外繁华的。 安父盘算着来?都来?了?……对吧? 来?都来?了?, 那是必须要买点儿什么的。 正好,如今已经是冬日里, 就算买的是不容易保存的吃食,放个一两天肯定是坏不了?的。其实挑选伴手礼的时候,选择吃食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只因为?这年?头少有那种类似于榴莲、螺蛳粉这种特殊的吃食,街面上全是大众喜爱的。也因此,选择吃食就算安卉不爱吃,她也不会挑理的。 这是安父经过了?多次踩雷之后,做出的最为?理智的选择。 毕竟他曾经也不理智过。 譬如说,他上辈子曾因为?工作缘故出差去?了?闻名全球的小商品批发城市,想着家里有个白?胖软萌的小闺女,他就狠狠心买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发圈头绳塑料夹子。 很难形容安卉当时看?到这些礼物时的表情,但安父记得闺女那时说了?一句话。 安卉说,你说我要是现?在才三岁该有多好呢?三岁的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眼?光不好的。 想到往事,安父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卖五彩头绳的小摊子上,随后忍痛放弃了?。 闺女长?大了?,居然开始有眼?光了?。 晃悠了?半天又吃了?一顿好的,安父选择早早的回到了?客栈里。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踏进客栈的门,就看?到了?梁曲县的县太爷。 略一沟通,他明白?了?。 生意上门了?! 梁曲县的县太爷自?然是早就听说了?府城有个安大师,深受上峰的重用,曾在之前的唐公子一案里,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后也没?少帮助官府破案。 最妙的是,安父这人不贪功。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对于官老爷而?言,在任期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这直接关?系到他们将来?的仕途。假如在任期里发生了?无法破获的特重大案件,除非那人有不同寻常的后台,不然基本上就宣告仕途终结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十年?前那个倒霉的梁曲县县太爷了?。 反之,假如多年?未破获的案子突然真相大白?并且就连真凶都捉拿归案了?,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假如说,破案的是别人…… 安父的好处在于,他真的不抢功劳,甚至他甘愿做幕后的无名氏。当然前提是,钱要给够。 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钱财再重要还?能有仕途来?得重要? 梁曲县的县太爷原先只是听说了?这个事儿,信不信暂且不提,他总不能跑去?上峰的地盘去?挖上峰的心腹爱将吧?这已经不是缺德不缺德,而?是缺心眼?了?。 谁知,好巧不巧的,安父主动送上门来?了?。 而?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的,却是今日发生的事情。 就在白?日里,那一道惊雷劈过,着实是吓到了?他,同时也让他有了?个好主意。 碍于方才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便忍住了?没?说,直到事情都处理完毕了?,他才亲自?登门拜访,请安父也替他求个庇佑。 安父听了?絮絮叨叨的一堆话,差点儿没?给他听困了?,最后终于找到了?重点:“帮县令大人您求个庇佑?大人,我要事先声明一件事儿,这个庇佑只能向自?己?的长?辈求。虽然不一定必须有血缘关?系的,比如说您妻子的父母、爷奶,理论上也是可以求的,但必须是您的长?辈。这叫作,求上庇下。” 顿了?顿,安父还?打了?个补丁:“其实你非要往下求也不是不行,但忌讳会更多一些,效果也会打折扣。” 县太爷忙摆手道:“这些我都明白?的,就是我的长?辈,我亲娘。” 那没?事儿了?。 在县太爷的解释下,安父才知道这人虽不是本地人,但当初前来?梁曲县任职时,是把妻儿老小都带上的。这是因为?他并非大家族出身,家中人口也不兴旺,加上他的家乡更加贫困一些,相对而?言还?是梁曲县这边更为?繁华,同时气?候舒适。 于是,他就拖家带口的来?到了?这里任职。 起初是一切顺利的,谁知去?年?他娘也不知道怎的,突然摔了?一跤,之后就瘫在了?床榻上,一直到今年?年?初,人就没?了?。 本来?依着他这个情况,那是必须要丁忧的。但他是县太爷,临时撂摊子,梁曲县的这一摊事儿怎么办?报给了?上峰后,上峰一面向上头讲述具体情况,一面让他继续任职。最终,上头回话,让他干完今年?,明年?再扶柩回乡安葬母亲,顺便丁忧。 而?对于一个并没?有什么后台、全靠自?己?打拼的底层官员而?言,丁忧这种事儿,一旦弄个不好,可能仕途就彻底没?了?。毕竟,他在梁曲县的这两年?里,也没?干出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来?,最多也就是无功无过罢了?。 无功无过,若没?有丁忧这个事儿,他就会再度连任。之后,就算无法升职,那也是平调去?别的县城继续当他的县官。 运气?好,就是立功后升职。 运气?不好,那就得熬资历,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就算没?有寸功,他也是可以升职的。 但如果丁忧了?…… 县太爷一脸诚恳的告诉安父,他本来?是打算年?后卸任了?再去?寻安父的,可这不是正好吗?这就说明他俩有缘分。 安父无言以对。 有没?有缘分的,他其实真的不在意,不过来?都来?了?,对吧? 当下,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日子。因为?明个儿的日子实在是不好,就算他求庇佑事实上并不挑日子,但也不能找个大凶之日跑去?人家坟头上搞事情吧?最后,安父把日子定在了?后天。 定下时间后,安父又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告诉了?县太爷,这还?是有必要的,只因先前为?甄家人准备东西的是老文吏。不过,梁曲县热闹又繁华,让准备的东西也是很平常的祭祀用品,因此很容易办到的。 县太爷一口答应,临走前又有些犹豫,担心他在这儿耽搁了?时间,不好交代。 “你放心吧,我这儿庇佑也求了?,接下来?压根就没?我什么事儿。以往我替府城官衙门办事儿的时候,只要求到了?庇佑,他们就再不会管我了?。” 过河拆桥这种事儿,府城的那位大人玩得可顺溜了?。 果然,等稍晚些时候,安父将自?己?准备在梁曲县多逗留两日的消息告诉了?老文吏后,后者半点儿惊讶都无,也完全没?表示反对,只说知道了?。 次日一早,老文吏等人离开了?梁曲县,而?安父则继续在县城里溜达。 说来?也是凑巧,就是晚离开的这日,他在街面上听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昨个儿那个女童的父亲,准备将女儿过继出去?。 就是那个八岁的女童。 要不怎么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呢?虽说安父昨个儿就当众表示,甭管小姑娘是嫁出去?了?还?是真的死了?,爹是谁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假如是过继出去?了?呢? 无论是从本朝的律法出发,还?是单纯的从情理习俗而?言,过继和收养都是被允许存在的,并且还?是被老百姓接受的。 而?根据律法,过继又比收养更正规一些。因为?收养多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而?过继的前提就是两边本身就是亲戚,是有血缘的。 古时原就在意血脉,有血缘关?系的自?然要胜过于没?有血缘关?系的。 但…… 请问谁会过继一个小姑娘啊? 安父就听旁边人大声的讨论着这个事儿,他本人倒是真没?觉得儿子女儿有啥区别,但对于此时的人来?说,甭管是过继还?是收养,为?的就是传承。 也就是说,这里有个逻辑说不通的点。 只有在意香火传承的人,才会去?过继亲戚家的孩子。但既然要传承,那肯定是过继儿子的。 反之,要是完全不在意儿女区别的,为?啥要过继别家的孩子呢?除非对方父母双亡,出于同情才帮着养。 安父理解女童父亲的骚操作,不就是甩锅吗?但他不理解的是,到底谁会愿意过继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呢? 再一打听,他彻底傻了?。 万万没?想到啊,这人世间居然还?有比钱大富更加厚颜无耻之人! 女童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过继给了?他的舅家表弟。 这么说可能不太能理解,但如果他表弟姓甄并且死于十年?前的灭门案呢? 第107章 厚颜无耻肯定是没错的, 但这个办法也?确实是挺管用的。 要?知?道,无论是从律法角度出发, 还?是在普通百姓看来, 所谓的过继,那是等同于亲生的。事实上,律法是有明确的规矩, 譬如因无子而过继后,又?得了亲生儿?子,那么家?产仍然是要?优先给过继的长子继承的。 甚至在多年?前,还?出现过某个功勋世家?的独子意?外亡故,家?主从隔房过继了一个孩子。谁知?, 才隔了一年?, 已经年?过半百的家?主之妻又?有了身孕,并且顺利产下一子。然而, 最终那家?的爵位仍然是传给了过继来的儿?子。 等于说,过继这件事情是同时被世人和律法所认可?的。 如此一来, 在玄学方面应当也?是认可?的。 可?问题在于,那女童的亲生父亲是把女儿?过继给了已故之人,本来要?是甄家?还?有其他人在,那么这种做法倒也?无不可?,只因确实有那种替已故之人过继孩子留个香火的习俗。 但甄家?人没了啊! 安父本来是出来闲逛的, 想瞅瞅梁曲县还?有啥好?玩的东西, 结果东西没买到,倒是平添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尽管他的确是没想到那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那女童的父亲要?过继自己的女儿?, 她母亲呢?母亲又?是个什么想法?”在听了一会儿?后,安父忍不住询问旁边的人。 被问到的路人愣了一下, 随即很奇怪的反问道:“这事儿?跟孩子的母亲有啥关系?” “女儿?要?被过继了,跟母亲没关系?”安父也?愣住了。 路人点头称是,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说没错,就是这样的,无论是过继还?是发卖,只要?父亲点头就可?以了,跟母亲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又?有人补充道:“要?是祖父反对?也?有用的,当儿?子的肯定要?听老子的话。” “你这不是废话嘛,那小孩儿?听说是克所有的男长辈,祖父疯了才会反对?。” “就是就是!也?就是甄家?人都死绝了,没法反对?才被得逞的。换一家?,谁会要?这种孩子?她都克长辈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3节 安父黑着脸又?听了一会儿?,有心想辩解一下,但随后一想,跟路人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就是把这事儿?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搞不好?回头就忘了。 听到这么个闹心的事儿?,安父也?懒得继续逛下去了,略一思量后,索性?就往县衙门去了。 这年?头可?没有双休日节假日啥的,当然过年?肯定是要?休息的,可?眼下才初冬呢,距离年?关还?有挺久的。因此,安父到县衙门时,这里还?挺热闹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很快就被带到了县太爷跟前。 县太爷见是安父,惊讶归惊讶,倒也?让人上茶水点心:“是日子需要?变动一下?还?是大?师您明个儿?临时有事儿??” 安父也?不卖关子,当下就将方才在路上听说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县太爷。 得知?跟自己的事情没啥关系,县太爷先放下了心头的巨石,随后自然是态度鲜明的站了立场,一面又?派了人去打听后续的情况,一面喊了先前查过那家?人老底的衙役过来问话。 那衙役一来,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也?是凑巧,甄氏女嫁的人家?姓贾,只是这个贾家?在梁曲县也?就是中不溜丢的人家?,肯定是不愁吃穿的,家?里也?算是小有资产,但距离富贵那是差了好?大?一截的。 早先,安父等人只知?道这十年?来,甄家?那边都无人祭拜,甚至当初出事时,也?是官府帮着办了后事的。基于这些前提,他们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那些已出嫁的甄氏女没良心,娘家?出了这般大?的事情,都不曾回来探望,甚至连清明祭拜都不来。 但事实上,这事儿?是有内情的。 这年?头的平均寿命并不长,所以才有五十知?天命的说法。只要?是年?过半百的,一律都会被称为?老人。也?因此,灭门惨案里那位九十八岁的老人家?所出的女儿?,很早以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甚至他的孙女们,都有很多不在了,哪怕在的很多也?是行动不便,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嫁去了外地,并不知?道娘家?发生的事情。 到了如今,仍健在并且就在本地的,也?就是那个八岁女童的亲奶奶了,她就是唯一一个在短时间内能找到的甄氏女。 只是她久病缠身,别说去祭拜了,她连出房门都不太可?能。当然,十年?前她还?算是健康的,甚至她还?有几?个姐妹也?在本地。 “……当年?甄家?出事后,其实有好?几?个出嫁女赶了回来,有一些好?像是被夫家?阻止了,觉得亲家?遇到这种事情太晦气,不让自家?媳妇赶去奔丧。我记得还?有两人之后被夫家?寻了借口休弃了,还?有去庵子里削发为?尼的,当然还?有没了的。” 就有那上了年?岁的文书将当年?的情况说了出来,其实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挺正常的,甄家?在出事之前,就算不是富贵人家?,那也?是县里的殷实人家?。要?是没啥家?底,怎么会多年?不分家??家?里还?有仆妇呢,寻常人家?能请的仆妇? 也?因此,甄家?的那些个亲家?其实都不差,甄氏女在娘家?出事前过得日子也?都还?成,可?等娘家?出事了,还?是这般晦气的事情,她们还?能不被夫家?蹉跎? 贾家?那个便是如此。 说起来,那妇人如今也?不过才年?近五旬,十年?前还?是健健康康的妇人,没几?年?就一病不起了。这里头要?说完全没鬼,谁信呢?当然也?不存在什么阴谋诡计,无非就是被家?里人嫌弃无视,生了小病也?没在意?,结果小病拖成大?病,就这样愈发被嫌弃、被当成累赘了。 听了这一番话,连县太爷都忍不住摇头:“怪不得人常言,娘家?便是女子的依靠,甄家?原本人丁兴旺,便是谈不上富贵,已出嫁的女儿?也?无人敢欺。结果一朝出事……” “大?人!”有衙役急急过来回话。 县太爷微微颔首让他赶紧说。 “那贾家?老爷将他久病多年?的妻子休弃了,连同过继出去的八岁孙女一起,被送到了甄家?的老宅子那边。” 这话略有些绕,县太爷愣了一下才把事情捋清楚。 贾家?老爷其实就是甄家?的女婿,他的妻子便是那个年?近五旬缠绵病榻的甄氏女,而他的儿?子就是被安父嫌弃到不行的女童父亲。 眼下的情况下,一个久病的老妇人和一个八岁的女童,被家?里人抛弃,丢在了甄家?的废墟之上。 什么老宅,那里就是一片坟地啊! 安父气得脸都黑了,他正要?开口时,却听县太爷惊愕的道:“七出三不出的规矩他们不懂?甄家?已经没了,没有娘家?的女子不能被休弃!” 所谓的三不出,其实指的是,无娘家?可?归的女子、为?公婆守孝三年?的女子、以及先贫贱后富贵的女子都不可?以被休弃。 这其中的第二条和第三条是不能适用于甄氏女的,因为?她的公婆尚且在人世,贾家?的家?境这些年?来变化不是很大?,唯一第一条却是适用她的。 安父是觉得七出三不出这些是瞎扯淡,但听到县太爷这话,他还?是忍住了话头,打算先听听衙役怎么说。 衙役满脸无奈的回道:“甄家?如今有人了,贾家?三爷把他前头那个生的女儿?过继给了甄家?。所以,甄氏不算是没有娘家?的妇人了。” 县太爷傻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安父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身边的小几?,怒道,“行啊,他想耍花招对?吧?我奉陪到底!” “大?师……本官助你一臂之力!”县太爷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他年?后就要?扶柩回乡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这辈子就不会再?回到梁曲县了。所以干嘛不痛快一把呢?再?说还?能结识世外高人,怎么算都不亏。 县太爷一脸期待的看着安父,他想知?道安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父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就格外得想念自家?傻闺女,要?知?道,他闺女跟钱大?富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样,骚操作是一套又?一套的。他就不行了,他是个道德水准特别高的善良好?市民。 他是想要?给那家?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然后…… 又?有人过来禀告,说安大?师的一双儿?女找上门来了。 安父当场愣住:“我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没有儿?子啊!而且我闺女她不爱出门,这会儿?她应该老老实实的守在殡葬铺里……呃。” 陡然间,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稍片刻后,衙役带着自称是安大?师儿?女的两人过来了。 “爹!”安卉一脸喜色的蹦跶到安父跟前,指了指一旁的钱大?富,“我哥带我来的,你要?骂就骂他好?了。” 钱大?富赶紧讨饶:“事发突然,事出有因,事有特例……爹您老人家?听我解释!” 安父不想听解释,他只想让这个死胖子滚蛋! 眼瞅着梁曲县县太爷的眼神变了,连带脸上也?露出了无比复杂的表情是,安父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是我亲闺女,但那个不是我亲儿?子。” “呃……”县太爷下意?识的点点头,“本官能看出来。” 咱就不说长得像不像了,毕竟确实有些父子完全不像的。但年?纪呢?安父如今也?才三十几?岁,可?钱大?富都是四十多了,只要?不傻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安卉见气氛有些尴尬,忙道:“爹你不是帮人家?求庇佑吗?求到了吗?” “当然求到了。就是代价不太好?,代价是克全家?男性?长辈的。”安父琢磨着,这代价其实真挺合适的,可?惜被破了。 “人家?没揍你?”安卉惊呆了。 “这还?不算什么,吓人的是,当时就晴天一声?霹雳,一道惊雷直接就劈在了那个当爹的身边,真就是擦着人过去的。” 安卉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怎么能算惨呢?我觉得还?行。” “还?行?” “爹你想啊,克父克家?中男性?长辈的代价……那要?是前脚刚求成功了,后脚啪叽一下,雷劈到了隔壁老王头上,不就尴尬了吗?” 看着一脸耿直的闺女,安父觉得这事儿?妥了。 帮着甄家?以及甄氏女出这口恶气的人啊,她踩着七彩祥云过来了! 当下,安父忙将对?方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边的骚操作。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安卉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108章 会怎么做还不简单吗? “爹, 把自?家孩子过继给?别人家,相当于是给?孩子换了爹娘对吧?”安卉一脸淡定的问道。 安父点头, 随后又有些不放心的问:“咋地你?还打算给?自?己换个爹?你?看他咋样?” “我不缺父爱。”安卉满脸嫌弃的瞥了一眼钱大富, 心说谁换个爹还能越换越丑的?要知道,女儿随爹啊! “那换成他娘呢?我是说钱老太太。” “……爹,咱们能说正事儿吗?”安卉快被亲爹给?整无语了, “过继的事情没问题了,咱们来说说休妻。那什么贾老爷把他的妻子给?休了,可儿女呢?休妻只是打算给?自?己换个媳妇儿的意思,对吧?” 安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不等安卉开口, 就已经明白了闺女想干啥。 其?实这挺好理解的, 当然?这指的是安父本人。换成县太爷这些真正的古代?土著,估计就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了。 这就好比, 你?爸妈离婚了,那不也还是你?爸妈吗?夫妻关?系破裂并不会影响到父母和子女的关?系。 放在这年头, 贾老爷休妻是他的自?由?,但休妻是休妻,被休弃的发妻仍然?还是他儿女的亲娘。 把这里头的意思大概的解释了一番,安父问县太爷:“依着?习俗,被休的妇人若是无依无靠, 前头的儿女也是要赡养老人的吧?” 县太爷迟疑了片刻后答道:“按理说, 既是休回娘家了,便不是一家子了,生老病死?自?是跟前头的儿女没关?系了, 年迈了也该有娘家的子侄赡养。不过事有特例,甄家已经无人了, 先将八岁的亲生闺女过继出去,再将久病卧床的老娘推出去……哼!” 安父看着?脸色铁青的县太爷,在心里给?贾家那群人点了一排蜡。 本来,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县太爷。可能贾家那边也知道县太爷的情况,觉得他年后就要离开本地了,故而在心里头就轻视了。 可问题是,这位县太爷是丁忧而非被撤职了,且不说他年后才走,就算立刻离开…… 他还不能跟来顶替他的官员交代?一声?县太爷只是自?个儿走了,他还留下了一群用惯了的小官小吏,对于继任者而言,卖个人情就能让接下来的工作顺顺利利的,何乐而不为呢? 最重要的是,这里头还极具教育意义。 本朝讲忠孝仁义,撇开第一个忠不提,对于贾家那群人来说,那是不孝不仁不义。可都不孝不仁不义了,还能指望他忠吗? 县太爷很快就吩咐下去,准备赶在自?己离任之前,来个杀鸡儆猴的戏码,让梁曲县的广大老百姓都看一看,不孝不仁不义者都是个什么下场。 衙门上下开始忙活起来了,安父也就带着?他的一双儿女离开了县衙门。 一双儿女…… 瞅着?钱家这死?胖子,安父只觉得牙疼头疼胃疼哪哪儿都疼。 “你?来这儿干嘛?做买卖?你?要做买卖你?拐带我闺女干嘛?你?儿子呢?年轻人就该多出门走动走动,见见世面,也历练一下。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多出门?生怕他太能干抢了你?的家主之位呢?” 钱大富目瞪口呆,他突然?意识到,安父大概不知道在哪儿受了一肚子的气,这明摆着?就是找他撒气来着?。 哦不,确切的说,是他正好就撞上了。 老子要找儿子撒气……好像也没啥好说道的? 没犹豫多久,老钱就低头躬身作揖讨饶,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孝子模样。 安父真的有被孝到噢! “爹,我饿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由?安卉来缓和气氛。 甭管接下来有啥事儿,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安父认栽的领着?一双儿女吃饭去了。 …… 安家这边倒是和谐得很,可县衙门就没那么太平了。 确切的说,是贾家要倒大霉了。 县太爷一声令下,贾家的几个爷们都被衙役带了过来。很显然?,比起洛江县的那位铁脑壳县太爷,这位大人更喜欢找男子算账。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贾家的做法虽有偏颇,但总的来说确实没有当年的王家人那么离谱。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4节 贾家一共来了父子五人,一个爹带四个儿子。 因着?只是县里普通的人家,自?是没有见官不跪的道理。于是,父子五人排排跪在了县太爷跟前,事儿还没说呢,礼就先得到位。 正常来说,县太爷有请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因此他们过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太好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等他们离开县衙门时,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那个八岁女童的亲生父亲,几乎是被他的兄弟强行拖出来的。 没有打板子,县太爷还没那么离谱,毕竟过继儿女是合理合法的事情,县里这么干的人家还真不少?。至于贾老爷休妻,那是贾老爷的行为,跟几个儿子并无太大的关?系。 所以,为什么女童父亲会被吓成那样呢? “你?们听说了吗?贾家可出大事儿了!” “我看到了,一帮衙役把贾家的爷们从家里带走了!怎么了?他们这是犯了啥事儿了?难不成……天呐,甄家的灭门惨案是他们干的?” 安父和他的一双儿女,饭还没吃完,就差点儿被邻座的人给?吓到一头栽进?面前的汤盆里。 这事儿吧,属于一码归一码的。 兴许贾家人确实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能把灭门惨案的事情推到他们头上吧?要知道,前两日安父还跟他们打了个照面,虽说他最擅长的是给?人看风水,但对于面向还是有所涉猎的。要说能看多远有多准确,这个不好说,但能犯下灭门惨案的人,那绝对是满脸煞气,安父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说白了,那些人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情理上说不过去,但按理说是不敢做犯法的事情。 其?实从过继和休妻这两桩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了,起码那对父子确实是遵纪守法的,道德品质如何暂不提,反正律法不足以给?他们治罪。 “瞎说啥呢!吓死?个人!” “不是啊,人家父子几个刚才从县衙门里出来了,瞧着?是不太好,可要是真的犯下了大事儿,县令大人还能把他们给?放了?” “你?们都听我说!” 有一人忽的高声道:“咱们那位大人允了贾老爷休妻的事儿,可他说甄家无人了,只得先前那个被过继的小丫头片子。这么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老的那个还需要看病抓药,再说甄家那宅子也没法住人了,所以啊……” “别卖关?子啊!你?倒是说啊!” “所以大人说了,让贾老爷跟他儿子学一学!” “啥?” 食客们数脸懵逼,包括安父等人。 说话的那人显然?是在县衙门里有关?系的,可能地位不高,但消息着?实灵通得很。 当下,他便作势要喝茶,结果不等他开口,店小二就给?他上了茶,说是掌柜的请他喝,让他赶紧说! “咳咳……很简单嘛,贾三爷不是把他前头那个生的闺女过继给?了甄家老大吗?就是他舅家大表哥,要是十年前没出事,人家就是家里的继承人。县令大人的意思是,让贾老爷也学一学,把儿子过继给?他大舅子!” 这番话吧,拆开来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怎么就感觉那么奇怪呢? 要知道,安卉先前出的主意是让女童的父亲和叔伯赡养他们亲生母亲,毕竟你?爹娘就算分?开了,那她不也一样生了你?养了你?? 万万没想到,梁曲县的这位县太爷更能耐,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贾三爷把亲闺女过继出去了,那么贾老爷就把他也过继出去。 啊这……还是觉得很离谱。 安卉拿眼瞧她爹,想问问这事儿可行不?毕竟以往听说的过继或者收养,那都是指小孩子。八岁都算是比较大的了,这年头超过十岁就算半个大人了,十二三岁就能说亲了,十五岁成亲的人比比皆是。 那位贾三爷吧,安卉是没亲眼见过,可既然?都有个八岁女儿了,起码也是二十多了吧? 二十多了,被过继了。 “没有明文规定过继或者收养的年纪。”安父看懂了闺女的意思,小声道,“但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这时,旁边的吃瓜群众又开口了:“那贾家同意了?贾老爷真的把他的儿子过继出去了?” “贾老爷肯定不同意啊,就算他有四个儿子,可凭什么把亲儿子过继给?别人?要是年岁还小也就罢了,都养大了,这不是血亏吗?”那人突然?一拍巴掌,“所以贾老爷只同意了把儿子借出去,帮着?顶门立户,等甄家小姑娘长大了招赘了,再回来。” 此话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钱大富知道傻妹子不会这些弯弯绕绕,便顺口解释道:“县太爷是想让人帮着?把甄家的门户撑起来,他其?实不太在意到底是过继还是怎么着?。贾老爷愿意把儿子借出去,让他儿子给?甄氏养老送终,把小姑娘养大,准备一笔彩礼招赘……然?后再回到贾家,对他来说儿子还是儿子,没给?别人。” 安卉恍然?大悟:“就是谁也不吃亏呗!大团圆结局诶!”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县太爷满意了,因为有人把甄家撑起来了。贾老爷满意了,因为儿子还是他的,并不会发生改姓的事情。甄氏不一定会满意,但好歹她有人照顾了。还有已经被过继给?了甄家的八岁女童,她可能也不是很满意,可至始至终好像也没人在意过她的想法。 至于贾三爷…… 恐成唯一受害者。 第109章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这个问题就很好?, 反正?贾三爷是?肯定答不上来?的?,他只是?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甄家废墟, 陷入了长时间的?迷茫之中。 就是?想不通啊! 仔细回?忆了一番, 他只记得前几日从府城来?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说是?奉了官府的?命令前来?破案的?。但甄家的?灭门?惨案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当年的?县太爷也不是?真的?摆烂不干活, 而?是?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加上在场所有人都没了,是?真的?无法破案,而?非不愿意破案。 刚听?到消息时,贾三爷还没察觉到问题所在, 他甚至完全没当一回?事儿。直到衙役找上他, 要求他们几兄弟前来?甄家废墟,作?为甄氏一族的?后人, 祈求先祖庇佑,借此来?破解十年前的?悬案。 事实上,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贾家几兄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毕竟梁曲县距离府城不远,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发?生的?那些奇人异事,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意思就是?, 听?过?, 但没往心里去。 可谁能想到呢?这事儿就莫名的?扯到了自家人身上。 在之后的?一切就彻底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到后来?贾三爷“忍痛”放弃了亲生女儿,可他认为这并非出自于私心, 而?是?为了大意。 他闺女啊,那是?要克全家男性长辈的?! 这叫什么?就是?祸害啊! 家里出了这么个祸害, 要是?没法子也就罢了,当法子就摆在眼前时,他怎么可能不去做呢?在当时,他甚至当众说了,这要是?今个儿克全家男性长辈的?人是?他本人,那他也二话不说,立马离开这个家。 再然后,他就在这里了。 他倒是?不克亲,可他爹让他顾全大局。 “要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贾三爷就跟丢了魂儿一般,站在甄家废墟前喃喃自语着。 此时,安父也带着他的?一双儿女过?来?看情?况,一同前来?的?还有县衙门?的?人,以及纯粹的?吃瓜老百姓。 普通老百姓就算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也不敢真的?靠近甄家的?。他们只敢远远的?站在外围,伸长脖子往里头看。 安父等人就不同了,那是?挤开人群就往里头走,正?好?叫他听?到了贾三爷这话,他好?奇的?问闺女:“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个啥啊?” “以大橘为重。”安卉回?答道,“大橘确实挺重的?,橘猪嘛……爹,回?去后我可以养只橘猪吗?” 无言以对这四个字,就这样写在了安父的?脸上,哪怕早就知道自家闺女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但能把话题如此跳跃,还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愣了半晌,安父只道:“你高兴就好?。老实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虽说并不觉得坟地有什么好?忌讳的?,但安父同样不觉得让闺女去那边有任何意义,他只是?吩咐安卉跟钱大富都待在原地,自己则跟着几个衙役再度走进了甄家废墟。 见?有人打头阵,贾三爷犹豫半晌后,也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又缩了回?来?:“我、我没必要进去吧?” 无人搭理他。 “我该做些什么?”贾三爷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衙役。 那个衙役抬眼看了看他,伸手指了指甄家废墟里一处保存得比较完好?的?房舍:“好?歹也先收拾出去能住人的?地儿来?吧?” “我晚间要住在这里?”贾三爷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吓死,显然他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住在甄家的?废墟之中。 刚才?搭话的?衙役又指了指背风处,在他的?指点下,其他人才?发?现那处躺着一人,身上裹着棉被,旁边还坐着个满脸迷茫的?女童:“你好?歹得把一老一小安顿好?吧?要是?她们出了什么事儿,小心甄家的?先祖夜里找你!” 这话一出,贾三爷好?悬没被吓趴下。 他赶紧开始动手做事,但就算是?保存得比较完好?的?房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出来?的?,再说他原本也不是?做这个的?。 而?眼下,时间倒是?还早,可真要他一个人来?做的?话,只怕两三天都弄不完。 这时候就需要钱大富出马了。 钱胖子抱着胳膊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都是?亲戚,咋不见?你兄弟过?来?帮忙?我给你说,做人不能太实诚了,你、你老娘、你闺女都被赶出来?了,咱就不说你爹,那你兄弟呢?不帮衬一把?” 安卉也附和道:“众人拾柴火焰高,靠你一个人啥时候能收拾出来??万一把最后的?两个甄家人都冻死了……也没啥噢,你们家完全可以再过?继几个……” 说到这里,安卉愣住了,只因贾三爷猛地转身撒腿就跑,眨眼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我说啥了就把人吓跑了?”安卉大为震惊。 钱大富也是?倍感惊讶:“大妹子你可以啊,一句话就把人吓得夺路而?逃,多能耐呢?” 是?挺能耐的?,安卉心说我还能三句话让你掏出大几千两银子呢! 好?在,他们谁也不担心贾三爷就此跑了,只因为他没这个能耐。 果?不其然,才?不过?一刻钟光景,贾三爷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不少人。这其中,有他的?几个兄弟还有子侄,另外就是?他的?妻儿了。 当然,还有贾家的?一些仆从。 人多力量大是?真的?,刚才?那处保存得还算不错的?屋子,在那些仆从的?努力下,很快就收拾出来?了,当然不可能完好?,只是?总算有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偏这时,钱大富又开口了:“这大冷天的?,搞不好?接下来?就要下雪了,甄家仅剩下的?这两位老的?老小的?小,就算有片瓦遮身,那也熬不过?这个冬日啊?你们既是?亲戚,不如先将人接回?家去好?生照顾。待来?年开春,再将甄家的?房舍推倒重建,然后添些家具器皿,或者买下一二仆从,让她们好?生过?日子。” 贾家人简直被这话气?乐了,只因钱大富是?真的?将“站着说话不腰疼”发?挥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都写着欠揍二字。 但此时,县衙门?的?衙役还在呢,虽说那些衙役都在跟安父说话,可距离又不远。况且,钱大富才?不是?一个人出门?的?,他出门?惯常都是?带着一堆仆从的?。再加上他衣着华丽,通身都写着不好?惹,贾家人还真就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可仍有人不忿:“我们贾家也不欠他们的?,凭什么要我们来?养?” 说这话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妇人,身旁还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孩,她就是?贾三爷之妻。今日,她原本好?生待在家中,谁知就被唤来?做事,方才?听?夫君的?意思,竟打算让她跟着过?来?。 过?来?做什么?当然是?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伺候老人。 可凭什么呢?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前头生的?女儿,还有那个讨人厌的?老婆子! 正?因为心里带着气?,她才?这般愤愤不平,可显然钱大富并不在乎这些,只继续用欠揍的?口吻道:“你舍得同你夫君、你婆母、你闺女分开?便是?你舍得,他们也是?不舍得的?。” 那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安父同衙役走了过?来?,对贾家人道:“庇佑已经生效了,十年前的?案犯即将落网。等案犯伏诛后,我会再来?此更?改庇佑,到时候那小姑娘就不会再克亲了。” 有些事情?,在未曾发?生之前,是?很难预料到后续发?展的?。反正?安父是?真没想到,因为让那个八岁女童承担了求得庇佑的?代?价后,会让她被家人抛弃。 虽说她父亲也没落得好?处,可她本人确实是?完全无辜的?。 安父只能保证,等案件告一段落后,会再度前来?更?改庇佑,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承担这一切。 而?在此之前,他也需要让贾家承诺照顾好?一老一小。 至于过?继什么的?,甄家已是?如此了,倒也不必在意香火传承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5节 “一老一小若无人照顾,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的?。贾三爷也不想背负谋害亲娘和亲闺女的?罪名吧?” 该说的?,安父都说了,但他其实对于这些人能不能做到,并不抱有任何希望。 如今,也只能祈祷府城的?衙门?动作?快一点,别管什么年前不能杀生了,像这种灭门?惨案的?凶手,直接斩立决来?得多痛快呢! 那话是?咋说的??原谅他是?上帝的?事情?,咱们把他送到上帝跟前就完事了。放在这里就是?,赶紧把凶手送到阎王殿上,至于阎王要怎么判那是?他的?事儿,就算六道轮回?安排的?是?畜生道,那也没辙儿啊! 安父是?恨不得快进再快进,但事实上案件的?进展真没那么快。 好?在,甄家那一老一小…… 就是?被遣送回?娘家的?甄氏和她那个八岁的?孙女,她俩还是?被安排妥当了。但并不是?安置在了贾家,而?是?钱大富让人把那祖孙俩接去了钱氏商行置办的?宅院里,还让下人帮着照顾一二。 用钱大富的?话来?说,外人再不靠谱,那也比甄氏的?亲儿子靠谱多了。 而?他们临走前,梁曲县的?县太爷还亲自过?来?送了他们一程,原因在于,他先前让安父帮着他求了庇佑,据说他非常满意。 “对了,听?闻钱大官人是?洛江县人士?”县太爷忽的?问道。 钱大富点头称是?。 县太爷大喜过?望:“敢问你可认识洛江县的?县太爷?他的?为人如何?” 因为要出门?赶路所以特地早起的?安卉,原本还有些犯困,可一听?别人提起洛江县那个铁脑壳的?县太爷,她可就不困了:“认识认识!我们都认识那位大人,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哦不,是?个嫉恶如仇的?大好?官啊!” 是?个好?官没错,可惜脑壳有包。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钱大富一脸狐疑的?问道:“为何放心?大人您也同咱们那位县太爷相识?” “素未谋面。”梁曲县的?县太爷抚着长须叹道,“我原担心我这突然返乡,继任者未必会像我这般善待梁曲县的?百姓。不过?既然你们都说他是?个好?人,那我就放心了。” 安父和他的?一双儿女:…… 咱就说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您的?继任者那是?平调啊?”钱大富满脸的?震惊,毕竟比起安家父女俩,他跟铁脑壳县太爷要熟悉太多了。 “梁曲县和洛江县虽同为县城,但实则无论是?人口还是?地域亦或是?财力,梁曲县都要远胜于洛江县。因此,这调职看似是?平调,实则乃是?升迁。”梁曲县县太爷一脸认真的?帮忙解惑。 其实就不说别的?,从梁曲县去府城,快马加鞭一天都能跑个来?回?了,而?从洛江县出发?,即便一路顺风顺水,没个五六天都是?不可能赶到的?。 所以…… 道理咱都懂,但还是?倍感窒息。 铁脑壳的?县太爷啊,他要来?祸害梁曲县了! 第110章 铁脑壳县太爷啊! 他明年就要来祸害梁曲县了啊! 安卉第一时?间心疼了这里的老?百姓,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事情有两面?性, 起码洛江县送走了那祸害。 “爹哟, 得?亏你是搬家到了府城,要是来这儿?……”梁曲县真心不差的,距离府城只有一天的路程, 能?差到哪里去?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当初置办店铺的时?候,钱大富伸手帮衬了一把,就安家的财力状况,估计不是选址在了府城近郊, 就是索性选了挨着府城的各大县城。 差一点点啊, 真的就只差了一点点啊! 安父一脸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好?悬啊,差点儿?就自投罗网了。” 比离开虎穴又进狼窝更惨的是什么?是又进了同一只虎的另一个巢穴。 这都不能?说是惨了, 大概就是纯粹的倒霉吧。 幸好?幸好?! 回府城的这一路上,安家父女互相安慰打气, 毕竟县城和府城的差距太大了,就算铁脑壳县太爷的官运不错,正常来说,要能?升到府城当官,没个十几二十年也是不可能?的。 真到了那时?候, 估计他就已经调任到别处啦! “其实我倒是没啥, 横竖以后再?不来梁曲县了,倒是爹你啊……” 面?对亲闺女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语气,安父直接炸锅了:“我咋了?大不了我不接梁曲县的单子呗!有啥大不了的?” “甄家那也也不管了?可你前个儿?不来答应了等灭门惨案告破后, 要帮人家小姑娘把庇佑改了吗?”安卉“好?心”的提醒道。 安父陷入了沉默之?中。 别看?他是个神棍……咳咳,玄学?中人, 反正他是很在意承诺的。这要是没给出承诺也就罢了,既是已经应允了的,那就没道理?不完成。 好?在,他转念一想,梁曲县现在的这位县太爷是准备过完年后离开的,那么他只要能?赶在过年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铁脑壳的县太爷啊,他就算要交接,也不可能?赶在年前就过来……吧? 安父觉得?,人还是应该乐观一点的,不然这日子得?有多难熬呢? 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父女俩赶在傍晚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府城里。 因为时?间也不算很早了,只要是殡葬铺跟别的行当不同,都那么晚了,正常来说不太可能?着急忙慌的上门购物。因此,他们?就没再?去铺面?那边,而是在钱大富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府城知名的酒楼里,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次日,安卉带着人去了殡葬铺开门营业,而安父则跟钱大富一起去了府城的官衙门。 其实严格来说,安父这一趟出门是挺久的,但安卉不是。她是久等老?爹不回家,碰巧大胖过来了,一问还正好?要去梁曲县办事,就顺势捎带上了她。 实际算下来,安氏殡葬铺统共也就关门了三天而已。 三天嘛,不久不久。 安卉是这么想的,就他家这个铺子,利润是很不错的,哪怕不算安父出外勤赚的钱,光是铺子里销售出去的各类殡葬用品,里面?的利润也是很不错的。道理?很简单,他们?家铺子的定位本?来就不低,真要是穷人压根就不可能?来富贵大街购物的,而铺子里出售的又是殡葬用品…… 那正常人去买衣裳首饰会讨价还价,买冥币香烛还能?抠抠索索的?真抠的不会来,会来的不会或者不敢抠。 但一码归一码,利润高真心不代表生意兴隆。 也因此,之?前看?铺子的时?候,安卉经常是看?着同一条街面?上的其他商铺客似云来,只有自家铺子门庭冷落。 为此,她还跟其他商户吐槽过,说就算一时?用不着也可以先屯点儿?货吧?哪怕退一步说,不买也可以进来看?看?啊! 其他商户…… 倒也不必。 介于以前的经验,哪怕安卉把自家铺子关门三天,她也十分的放心。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这个心可能?放得?有点儿?早。 等她来到富贵大街后,还没走到自家铺面?前呢,安卉就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 “这情景有些眼熟哦……”安卉倒是不慌,主要是自家先前已经被偷过一回了,于是她就很有经验的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回家去了。当然,冥币还是没拿走,主要是犯不上。 以为自家梅开二度的安卉,下意识的先同情了一把贼偷儿?了,随后才上前好?奇的问道:“咋了?又被偷了?” 那堵在安氏殡葬铺门口?的人,也不一定都认识安卉,乍一听她这话,还道是某个闲得?腚疼的路人,当下就有人回道:“你这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怎么说话这般不中听?” 安卉:…… 她没觉得?自己说话不中听啊!不过,这话的重点好?像也不是批判噢。 “谢谢,真不好?意思。”听听,人家都夸她长得?不错了,她不得?真诚的说一声谢谢啊? 方才回话那人被她这个反应弄得?一愣,还想说什么,就听旁边有人惊讶的喊道:“安姑娘?安姑娘哟,您说您平常没事儿?的时?候也不关门谢客,怎么临了有事儿?了反而关门呢?出大事了!” 安卉看?了一眼说话那人,瞧着是有些眼熟的,但她确实不认识这人。 不过问题不大,人家都管她叫安姑娘了,显然是老?客了。 当下,安卉吩咐下人开了殡葬铺的门,热情的招呼方才唤她的那人:“来来,既然是回头客,就别这么客套,进来进来。” 那位回头客:…… 如?果他现在说自己并不是殡葬铺的回头客,还会有人愿意相信他吗? 解释这种事儿?吧,要是错过了最初的机会,之?后就真没这个必要了。 在安卉的热情招呼之?下,一群人相继进了殡葬铺的大门。 然后,他们?就集体僵住了。 安卉扭头吩咐人去后厨烧水泡茶,随后又冲着客人们?道:“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你们?也别客气,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对了,咱们?铺子各类殡葬用品应有尽有,各位随便看?,量大优惠。” 其他人:…… 话呢,是好?话。 态度呢,也是相当得?热情。 但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那么奇怪呢?尤其他们?已经发现了,铺子里不光有专门的迎宾纸人,还有展示货物的销售纸人。 ——这也是安卉想出来的金点子。 灵感来源于她上辈子去过的品牌专卖店。 那专卖店不得?有专门迎宾的?还有帮客人解说推荐商品的,当然还有理?货员、补货员等等。最重要的是,考虑到顾客群体里有社牛也有社恐,所以最恰当的安排就是…… 店里有服务人员,但不要直接凑过去,要等客人招呼了再?行动。 安卉觉得?没毛病,纸人完美的解决了一切,当然要是客人真有需要,她也可以上前提供帮忙。 完美! 讲道理?,她是觉得?完美了,客人们?快要被她给玩死了。 方才认出她的那人伸手抹了一把脸,用近乎崩溃的语气道:“安姑娘,我们?是来请安大师出山的……当然我们?也会买不少东西!” “可以啊,需要什么可以自行取,自助货架在那边。”安卉指了指类似于她上辈子超市货架的东西,一派淡定的走到了收银台的后面?。 超市货架并不难仿照,难的是这年头没有监控设备,很容易被偷。但安卉觉得?问题不大,假如?对方要是真的缺那点儿?东西,偷就偷吧,就当是做善事了。 她走到收银台后,顺手拿出了记事的本?本?,招呼方才那人:“来,说说是个什么情况。人什么时?候没的,想要什么庇佑,求庇佑的人来了吗?” 那人顶着一脸痛苦表情走了过来:“人大概是二百多年前没的……” 安卉:??? 搞事来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6节 第111章 安卉放下手中的笔, 抬起头用?谴责的目光注视着说话之人。 换个人早就该自惭形秽,可?那人愣是跟毫无察觉一般, 顶着安卉满是谴责的眼神?, 絮絮叨叨的往下说着。 说完了人没的时间,又开始叨叨那人姓啥名啥,生辰死忌为何, 以及…… “停!停一下!”安卉不想再听下去?了,虽说她爹前两日才向十年前惨遭灭门?惨案的甄氏家人求到?了庇佑,但十年前跟二百多?年还是有所不同的,况且甄家那是含冤而死,放在这个年代就是绝了满门?, 怨气太重不入轮回也算是合理。 但二百多?年…… 咱就问你?家这二百多?年以来?, 没死过其他人吗?换一个成吗? 这么想着,安卉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不曾想, 对方却苦笑一声,欲言又止的道:“这也只能怪那个兔崽子……” 看出对方不太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安卉果断的表示:“不想说您就甭说了,这单生意咱们家不接。” “别别!安姑娘您消消气,咱说还不成嘛!还有这钱方面,咱也是可?以商量的。” 安卉再度摆手:“我没生气, 也不是钱的问题。人家都没了二百多?年了, 再怎么慢性子都该投胎转世去?了。您就当我爹没这个本事,另请高明吧。” 这话一出,不止方才说话之人, 连带一同前来?的人都面露急色。不过显然这些人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倒是没有为难安卉, 而是告了扰,走到?一旁低声细语着商量了起来?。 见?状,安卉还是让下人上了热茶点心,她对于能增加铺子里人气的事儿一贯很热衷。哪怕对方这单买卖明显是成不了的,但也无所谓。 那几人一商量就是小一刻钟,最终还是由之前那人上前跟安卉表示,能否亲自见?一见?安大师。 “见?了也没用?。”安卉满脸诚恳的表示,她爹真?没那个本事。 哪知对方仍然不死心,再度恳求道:“我们几人大老远的来?一趟府城也不容易,还请安姑娘帮帮忙,若是安大师仍不同意,我们就此离去?。”顿了顿,他又掏出一个钱袋子,“此次前来?,除了恳请安大师出山外?,我们还要购买一些殡葬用?品,这是定金。” 安卉思考了两秒钟,果断的点了头。 人家销售要成交一单多?不容易呢?她爹就不同了,只要露个面就能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殡葬用?品里面的利润也是很高的,他们这种行当没有薄利多?销这种事情,尤其是老安家,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很快,安卉就定好?了时间,也不晚,就当天下午。 上午她出门?那会儿,安父和钱胖子也出门?了,只是她是往殡葬铺这边来?的,她爹和钱胖子却是去?了府城的官衙门?。具体的情况安卉不太清楚,估摸着跟甄家那事儿脱不了关?系,毕竟这事儿本来?就是衙门?那头让安父去?的。 好?在甄家那事儿早已有了结论,撇开中间出现的小意外?,总的来?说结果还是好?的,毕竟安父已经求得庇佑,当年的灭门?惨案真?凶会落网的。这么看来?,安父应该是走个过场,很快就能回来?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中午,安父就溜溜达达的到?了富贵大街。 安卉还在铺子里就听到?外?头有人跟她爹打招呼,她忙快走几步,站在铺子门?口喊她爹赶紧过来?。 上午的那伙人当然已经离开了,安卉让他们下午再来?,这会儿大概是换了个更适合商量对策的地?方,再度讨论如何说服安大师出山一事了。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爹您看,为了铺子里的买卖,您就委屈一下?受个累,招呼招呼他们,等买卖成了再把他们送走。”把事儿一说,安卉两手一摊,表示接下来?就是安父的任务了。 安父无言以对,只能伸出手拍了拍闺女的狗头,让她边儿玩去?。 等到?约定的时间后,那群人果然又来?了,开口就是约安父去?同一条街上的酒楼详谈,但被安父拒绝了。 “上二楼吧,二楼清净得很。” 那群人面露难色,显然对于安氏殡葬铺来?说,找个清净的地?方挺容易的,不止二楼很清净,一楼其实也一样。好?在,那群人显然意识到?正事要紧,最终还是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安父上了二楼。 安卉以为只是谈个事儿而已,横竖她爹没本事召唤到?二百多?年前的老鬼,应该很快就会婉拒那些人,然后带着人下来?大采购,之后就是把人送走了。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一谈就是半下午。 冬日里太阳下山早,等那群人从二楼下来?时,外?头的天色都渐暗了,为首之人满面春风的采购了一大批殡葬用?品,然后跟安父作揖告辞:“安大师,那就明个儿上午见?了。” 安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人走了,她才疑惑的看向她爹,问道:“啥意思?明个儿还来??” “我答应了去?他们家祖坟里瞅瞅。”安父摇头晃脑的叹息道,“这不怪我,都怪他们给的太多?了。” 啊这…… 不过,显然他们商谈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谈的不仅仅是出门?一趟的费用?问题,也讲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些人对安卉欲言又止的事儿。 在安父的解释下,安卉总算是理解了那些人为何斥巨资也要把人请到?祖坟前招魂的原因?了。 招魂的主体确实是那位二百多?年前就已经过世的老人?或者老鬼?老祖宗?咳咳,称呼什?么的不重要,总之对方确实是想要证实一下,那位祖宗是否仍然滞留人间,亦或是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投胎转世了。 “如果早就投胎了,那这事儿就了结了,我看他们巴不得祖宗不在了。那要是还能招回来?,估摸着问题就大了,之后该咋办就咋办吧。”说着,安父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倒是听说过盗墓贼,这行当吧,真?当是传统职业了,估计行业历史得有个几千年了。这盗墓我能理解,可?这盗自家的墓……” 这不是有病,这是有大病。 莫说安父本身就是风水行当的,就算是安卉,或者说任何一个无神?论者也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儿。无神?论者只是认为这世上不存在鬼神?,但鬼神?可?以没有,祖宗还是有的啊! 说白了,这事儿挺简单的,无非就是某个倒霉孩子因?为某个不可?明说的原因?,刨了自家的祖坟。 当然,没夸张到?全都刨了,而是选择了一个最气派的坟墓。据说,坟墓的主人在生前是个能耐人,死后也按照习俗陪葬了一些金银器皿,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引来?了不肖子孙。 假如这事儿只跟那个倒霉孩子有关?,那些人可?能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找安父求救了,实在是怕触怒了先祖,这才想着找个高人请教一番。结果,高人是找到?了,还正好?是个贪财的,商量好?了出差的费用?,讲明甭管结果如何,反正出场费肯定是不能少的。 “反正跑一趟呗,他们买了不少殡葬用?品,光是冥币就买了上百万两,估计就是想好?好?安抚一下祖宗们的。再算上跑这一趟的钱……闲着也是闲着,大过年的,总不好?让人家连个年都过不好?吧?” 安父一副为别人考虑的模样,而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钱胖子还在府城呢,今晚我找他聚一下,好?好?喝一杯,再告诉他明个儿要出远门?的事儿。对了,还有管教孩子这个事儿吧,真?得趁早。这熊孩子,该打打该骂骂,不然就算人没了,倒霉孩子不光指望着你?在地?底下保佑他,还会掘了你?的坟!” 虽然这话听着挺有道理的,但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安卉很想问问他,人家钱小少爷除了人傻了点儿,胆子小了点儿,爱啃老的点儿,也没旁的什?么缺点,何苦大过年的说人坏话呢? 但最终,安卉还是咽下了这话,挥手送走她爹,顺便招呼下人关?铺面回家。 话说回来?,那掘了自家祖坟的倒霉孩子,算不算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112章 别看安父口口声声说, 不能让人家连个年都过不好,但其实?这会儿离过年还有一段时日。当?然, 古时的人们更在意年节, 便是尚未到正日子,该有的喜庆气氛肯定得有,一应过年的准备也该早早的办起来。 安卉倒是很淡定。 这又不是刚穿越的头一年, 那?会儿她和老爹都在乡下的安家村,那?地头怎么说呢?也不是说特别不好,但跟好确实?没多大关系。反正整个安家村,那?是连一家小?杂货铺子都没有的,谁家缺个针头线脑的, 要么等赶集, 要么就往镇上?跑,还有一个比较随机的选项, 那?就是蹲小?货郎。但蹲货郎这事儿,着实?太看命了, 先不说能不能蹲到,就算凑巧有货郎来了村里,那?也不能确定他一定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也因?为这些?个客观原因?,安卉在穿越之初,很是体会了一把彻底断绝消费欲的感觉。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没钱。 可自打后来去了镇上?, 情况就有了很大的改善。哪怕只是个小?镇子,那?该有的生活设施还是一应俱全的。什么杂货铺、小?食肆、裁缝铺、铁匠铺等等,甭管东西好不好, 总归是有的。不像待在村里的时候,连早饭想吃个大饼油条都是奢望。 至于?如今…… 算下来, 这是安家父女俩在府城过的头一个年,又因?为先前忙活开店的事情,哪怕其实?已经在府城待了大半年了,但安卉确实?没有好好逛过府城。可那?又怎样呢?府城啊!但凡有钱,就不怕过不好这个年。 “你们说,咱们家要不要也像街面上?其他老板那?样,搞些?喜庆的装饰呢?”安卉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过年的事情,一面探头往街道上?瞅。 很显然,过年是必须要有年味儿的,普通人家也许还没那?么早做准备,但商家铁定是个例外。 这不,街面上?那?些?个酒楼饭馆是首先热闹起来的,紧接着就是布庄裁缝铺这类的,毕竟过年嘛,总归是要置办几身衣裳的。还有卖头面首饰、胭脂水粉等等的,就连卖古董玉器的铺子,最?近铺子里也热闹了不少。 安卉瞧着格外眼热。 哪怕她也不清楚那?些?人最?后成交了没有,但起码别家铺子都是人来人往的,哪像她家,冷冷清清。 于?是,她就琢磨着也跟个风。 下人们:…… 安氏殡葬铺跟别家铺子是不同的,哪怕此时很多铺子都用的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但还是有不少是雇佣的人。长工短工都有,甚至还有日结工钱的,很是灵活用人,但安家不行,他们只能用自个儿人。 得亏有钱胖子帮衬着找了人,不仅让安家也用上?了下人,还让安卉体会了一把使唤下人的感觉,尽管她还是觉得没啥必要,谁让自家铺子日常冷冷清清,压根就没人来购物。 别说大过年的,就算是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谁会上?殡葬铺啊! 经过下人们的苦劝,安卉到底还是歇了让自家铺子多点?儿过年气氛的心。试想一下,人家要是知道这是殡葬铺,进来之前肯定是有心理准备的,那?自然无妨。倘若安卉把外头布置得美轮美奂热闹喜庆,人家一个不留神进来后…… 骂娘是不敢的,心里犯嘀咕是肯定的。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做个人吧! 安卉无聊到想拆家。 万幸的是,就在她快忍不住拆家时,终于?有客人上?门了。 可惜不是来购物的,而是来拜访的。甚至拜访的还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爹。 还好,那?两人她也是认识的。 两人——两个青布长衫书生打扮的人进屋时,安卉先替他们打了个哆嗦,哪怕他们这一带都属于?南方?,但寒冬腊月的,也着实?暖和不到哪里去。偏这年头的书生极是在意自身形象,哪怕穿的也是冬衣,却绝不会将自己裹成个球状。 “安姑娘。” 其中一人向?安卉略拱了拱手,赶在安卉开口前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不知安姑娘可否还记得在下,我是余……余孙山。” “余青云?”安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随后两人相顾无言。 这人也勉强算是个老熟人了,vip客户余家的子嗣嘛,本身没啥才华,求了祖宗庇佑才勉强考过了童生试,可惜是个倒数第一。 也正因?为这个名次,安卉之前给?人家取了个绰号,管他叫作余孙山,意为名落孙山之孙山本山。没想到的是,这人经过上?次见面那?事儿后,竟是记住了这一茬,再次见面为了能及时唤醒安卉的记忆,索性自称“余孙山”。 安卉:……大可不必。 或许是这个情况过于?好笑,同行的另一书生一时没能忍住,轻咳一声才勉强掩盖住了笑意,同安卉打招呼道:“安小?姑娘,令尊可是外出办事了?我们原想问问,府上?可会赶在年前回洛江县?若是顺道,还想请帮忙捎带个信。”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年前安家租住过的房东家独子。 只是捎带信件罢了,安卉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原就要送年礼给?亲朋的,到时候让我堂叔送去你家好了。” “那?便多谢了,稍后两日,我便送书信过来。” 见这俩人非但聊上?了,还一副熟悉的模样,余孙山……哦不,人家的大名是叫余青云! 余青云可不是特地过来闲聊天的,捎带家书只是个借口,套近乎才是目的。恰好,安父又有事外出了,尽管铺子里还有安家下人,但在余青云眼中,下人可不算人。 当?下,他便满脸堆笑的开口道:“劳烦安姑娘真?不好意思?,若非路途遥远,我本是想回一趟家的。唉,出门在外才知道家人有多可贵,尤其是年节将近,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说得是一点?儿也不错。” 说着这话?,他原本堆笑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挤出了一丝落寞神色。 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姑娘,不就是最?在意家人亲情?余青云面上?不显,心下却十分自得。却说自打庇佑的名额被堂侄抢走后,他便心有不甘,本来再等一年倒也不是什么事儿,这乡试是三?年一次的,但考秀才却是年年都有的,遇到特殊情况,加试也不是没可能。 可谁让安父突然就飞黄腾达了呢?人家早就看不上?余家那?些?个三?瓜两枣了,偏生余家还不敢找他扯皮,谁愿意平白得罪世外高人?尤其还是个已经在大官老爷跟前挂了名号的高人? 不能得罪,那?就讨好。 余青云自诩也是个才子,样貌虽一般,但男子要那?般好的相貌作甚?他盘算着安家发家也不过是最?近这几年的事儿,也就是说,安卉实?则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姑娘,还自幼丧母无长辈教养,这不就是把好骗写?在了脸上?? 正当?余青云自信满满等着安卉主动为他思?念家乡想念家人而感动时,就听安卉小?嘴一张就叭叭道:“想家了啊?那?就回去呗,横竖也就没几天路程,正好我哥还没走,你干脆再搭他的船回洛江县呗。”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7节 钱胖子啊,那?就是个实?打实?的工具人,安家父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常没事都不惦记他,一旦有事了又第一个想到他。 不过这事儿对于?钱胖子来说也不算个事儿,他确实?还在府城,也确实?准备赶在年前回洛江县。这事儿对钱胖子毫无伤害,却真?真?切切的把余青云噎住了。 “这个……还是学业要紧,我准备在府城好生研读,争取明年下场一举通过。”余青云忙找了个借口,心下又再度肯定了安卉的不谙世事。 从府城回老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搭顺风船倒是没问题,可即便到了县城,回余家村也是个麻烦事儿。况且,这一来一回的不得耽搁一两个月?再说了,回去的时候能搭船,来年又该怎么来府城呢? 余青云一面觉得安卉年纪小?不懂事,一面又盘算着这也是个好事儿,真?要是个精明的,他这会儿就该直接撤退了。 然而…… 安卉这人吧,要说精明确实?是不咋精明的,但人家脑壳有包啊! 一听说余青云连过年都不回家,只为了好好读书,她立马就有话?说了:“那?还是陪伴家人更要紧,再说你明年不是还要考秀才吗?正好年后去县里考试。” 面对安卉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余青云再度卡壳。 没奈何?,他只得扭头对身畔的同窗说:“苏兄是家中独子,如今这背井离乡的,恐是比我更思?念家中父母吧?” 话?音刚落,安卉便惊讶的道:“噢,原来你姓苏啊!” 这话?一出饶是苏秀才都忍不住脑门上?冒问号:“我以为你知道我姓什么。” 安卉果断摇头:“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房东老太太叫苏大娘。” 苏秀才、余童生:…… 场面一时无比尴尬。 “妹子啊!”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钱胖子带着一身风雪进了铺子,边抖落身上?的雪花边抱怨道,“出门前还是好好的,冷不丁就落了雪花子,这是真?要过年了……哟,这是有客人呐!” 见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钱胖子忍不住啧啧出声:“年轻就是好,火气足,大冷天的都不用穿袄子。” 安卉惊讶的挑眉,又扭头唤下人上?热茶拿帕子,同时好奇的问:“哥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没坐马车?” “隔壁街的江南商行,刚谈完事儿,想着就几步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哪知道刚走出几步就落了雪。对了,妹子你听说了吗?甄家灭门惨案的凶犯抓到了!” 第113章 甄家灭门惨案? 听到钱胖子这话, 安卉第一时间想起了那座破败不堪的旧房子,甚至都不能?说是旧房子了, 因为年代久远且完全没有任何人去修缮, 甄家老宅早已在多?年的风吹日?晒下,彻底成为了一座废墟。 “凶手抓到了?”安卉脱口而出,低头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话说回来, 这要是没判的话,是不是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噢,她穿了,这是古代,不用这么在意用词。 顿了顿, 安卉又急急的道:“是谁啊?到底是多?大的仇非要灭人家满门?” 钱胖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盏, 也不喝只拿在手里暖着,可见外头着实?冷得?很。 听得?安卉的话, 他笑道:“只听说凶犯落网了,还?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儿呢。对了, 我还?听人说,其实?咱们上头那位官老爷老早以前就怀疑人家了。就是这事?儿吧,隔了太久了,加上那人好像还?有点儿身份背景,不好严刑逼供。所以就……你懂得?。” 安卉懂啊, 上头那位大官老爷简直比洛江县的铁脑壳县太爷还?要坑, 后者只是脑子不太对,前者那是妥妥的把安父当工具人使唤,人家甚至都不作半点儿掩饰的! 不过?也成吧, 甭管那人是真为了百姓着想,还?是单纯的为了政绩, 横竖怎么看都算是好事?儿一桩,安父就算心知肚明也只能?忍了。 ——主要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这样呗! 听说是上头那位特地设下的陷阱,安卉更?放心了。放在她穿越之前,这不就是某个犯罪分子因证据不足,扒拉出多?年以前犯过?的其他事?情,来个数罪并罚吗?要知道,本朝非但有死刑,还?给?死刑来了个格外细致的分类,灭门惨案怎么着也够得?上砍头了吧? 这厢安卉还?在细细的琢磨,那厢苏秀才和余童生这会儿大概也听明白了,加上他们原就认识钱大富,当下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钱胖子多?话痨呢,略暖了暖手,他就着热茶吃着点心,小嘴叭叭的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当然,甄家的事?情尚未完全查明,他只是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包括前阵子安父被官府差遣着去了梁曲县,以及在梁曲县发生的小插曲等?等?。 这事?儿也说了,茶水点心也都干完了,钱胖子也没多?做停留,只叮嘱安卉把这事?儿跟安父支会一声。旁的事?儿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别忘了去官府领功劳,毕竟就上头那位的德行,搞不好事?儿是成了,功劳他也全揽了去。 安卉:…… 道理她都懂,但假如?上头那位非要这样,她爹又能?怎么着呢?在外人眼中,安父那是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可在安卉看来,她爹哟,就是个垒坟头的大忽悠! “好的,我会转告我爹的。”安卉微笑的回答道。 钱胖子拍了拍手里的点心屑,心下略一算时间,跟安卉说了个日?子,那是他和商队成员准备回洛江县的日?子。 目送钱胖子小心翼翼的绕过?门口的纸人,安卉转身对苏秀才和余童生道:“你们也都听到了,甭管是帮忙送书信还?是旁的什么物件,都要提前一天送过?来。错过?这次,只怕就要等?年后了。” 得?亏他们这儿的冬日?还?算比较暖和,虽然偶尔也会落雪,但多?半也只是小雪花,很少能?堆积成山的。这要是不幸穿越到了北方,只怕还?没到腊月就能?体会一把大雪封山的悲伤了。 苏秀才尚未开口,余童生便抢先应了声,连连点头应道:“那就辛苦安姑娘了。” 安卉没觉得?有啥辛苦的,毕竟写信送信的人都不是她,不过?她还?是顺势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谢意。谁知,这一附和却出了问题,余童生得?了回应,忙又开口问她安父外出有何事?。 在方才钱胖子的话里,他们便已得?知安父接了新单去了外地,当然详细的情况并不知道,不过?结合安父的特殊职业…… “我爹还?能?去干嘛?就跟你家当初一样,后代子孙出钱请他帮忙求个庇佑。”安卉顺口说道。 其实?,真要说起来,那家人的不靠谱程度,真就堪比余家了。 余童生原意是借此继续话题,免得?寻不到话就要被迫走人了。万万没想到,安卉是个铁血直女,既不会搭腔,还?能?顺势把人噎住。 求祖宗庇佑这种事?儿吧,一般来说得?有个前提。 譬如?说,子孙不肖…… “咳。想来以安大师的能?耐,此次势必马到成功。”余童生轻咳一声,坚强的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 但安卉却坚定的摇头:“不可能?,别想了,趁早放弃吧。” 那家人求的是啥?甭管求啥,关键是求的祖宗已经没了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是啥概念?这么久还?不投胎,那就不是磨叽了,也是磨叽成了精!即便是当初死得?不甘心,隔了二百多?年,也该放下恩怨,投胎去了。 所以,放弃吧。 余童生当场傻眼,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苏秀才别过?脸,勉强才忍住了笑意。 其实?他跟安卉很早以前就认识了,那会儿安卉还?是个可怜兮兮的黄毛丫头,是安父在外头奔波许久后,好不容易攒下了几个钱,这才将她从村子里接到了镇上。他记得?,那会儿安卉还?是个豆芽菜,长得?又瘦又小,但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格外得?有精气神?不说,胆子还?特别大。 像苏家,虽是祖祖辈辈都是住在镇上的,但谁家还?没个穷亲戚呢?他爹又是在镇上当私塾先生的,家里不说富裕,起码是衣食无忧的。也因此,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乡下亲戚上门求助。或是青黄不接时求几个钱买粮食,或是家中孩子想在镇上寻个活儿,还?有帮着写个信、看个契等?等?的,反正各种琐事?都不少。 也因此他打小就见过?不少乡下地头的人,在他的印象中,乡下人多?数都是怯弱的,哪怕是自家亲戚,上门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给?了凳子都不敢坐,束手束脚的唯恐闯了祸。 但安卉不是。 她……胆子特别大,属虎的! 想当初,安父攒的钱不太多?,只得?借住苏家的半拉院子,还?因为经常外出的缘故,不光托付堂弟家帮着照顾,还?拜托了房东老俩口。 说是老俩口,但事?实?上苏家老头儿每日?都要去私塾那头上课,哪怕不算很忙,但也不可能?顾得?上家里的事?儿。至于苏秀才本人,更?是一月才回一趟家,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才回一次。 因此,其实?只有房东苏大娘会照顾她。 苏秀才还?记得?他偶尔回家一趟,都能?听到他娘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隔壁家可怜的小姑娘。 噢,他娘管安卉叫卉娘。 说卉娘遭人疼,没娘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当爹的也不能?说不靠谱吧,但总归跟靠谱扯不上关系,闺女才这么点儿大,当爹的经常一走就是三?五七天的;家里也没个女性长辈帮着教导一二,往后长大了可咋说亲…… 有时候说得?多?了,他爹都觉得?很离谱,亲儿子打小就省心,当娘的没处可操心,愣是把心放到了租客家闺女身上了,这不是纯粹闲得?慌吗? 好在,苏秀才本人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同情安卉。 倒不是同情安卉的身世?,而是同情她每天都要被他娘絮叨。毕竟,亲儿子不可能?不知道他娘有多?能?絮叨。 索性,安家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安父不光赚到了大钱,还?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再看同窗余童生那模样,苏秀才觉得?,他娘怎么着也该放心了,看着样子安家小姑娘是不可能?嫁不出去的。 谁知他才想到这里,安卉一开口就把余童生噎了个半死。 啊这…… 突然觉得?他娘的担心其实?还?是挺有道理的。 “其实?安姑娘不必如?此担忧,安大师能?耐通天……”余童生搜刮肚肠的找词儿,很努力?的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 安卉却很痛快的摆手,再度来了个否认三?连:“不担心,没本事?,放弃吧。”她还?探头看了眼窗外,提醒道,“我瞧着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横竖我哥也没那么快回洛江县,过?阵子等?天气好了再来吧。” 府城这般的冬日?气候很磨人,像这种一旦飘了雪,接下来的几天里,要么继续飘雪,要么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下雨。总之,有了个开头后,没个十天八天是不可能?放晴的。 见安卉这都下逐客令了,余童生最终还?是没坚持,拱了拱手道:“那我过?几日?再将书信送到安姑娘手中,劳烦姑娘了。” “不劳烦,反正我哥会派人来拿的。”安卉起身送客,走了几步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 刚才不是聊到求庇佑那个事?儿了吗?虽然那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庇佑也是十有八.九求不到的,但安卉还?是有一个疑问。 熊孩子刨了自家祖坟,显然属于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但她更?好奇的是…… “两?位都是读书人,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安卉一脸认真地看着停下往外脚步的两?人,拿出了请教罗翔老师的端正态度,面容肃穆的问道:“我知道挖别人家的祖坟属于盗墓行为,肯定是犯法的。但假如?说,我把自家的祖坟给?刨了,这算不算犯法啊?” 苏秀才:…… 他错了,这姑娘不是虎,她是个彪啊! 余童生:…… 小小小生打打打扰了。 第114章 提问, 挖自家的祖坟犯不犯法? 回答…… 不是啊,咱有一说一, 这好端端的, 干啥子就要挖了自家的祖坟呢?就算不犯法好了,这也是缺了大?德吧?哪怕是挖别人家的坟,那也是丧尽天良的事儿了, 至于自家的嘛! 这绝对?是熊猫送外?卖,笋到家了! 安卉这话一出?,不说苏秀才了,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余童生都傻了。要知道,余家人已经很不靠谱了, 要不然也不能成为安父的vip客户了, 而且他们家是属于整个家族从上至下都不靠谱的那一种?,跟钱胖子还不同。可饶是如此, 余童生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 “安、安姑娘。”余童生显然被吓得?够呛,可他又不能不回答安卉的问题, 尤其他跟苏秀才两个人中,本身就是他更能说会?道一些,方才也是他在努力搜寻话题,跟安卉套近乎。而苏秀才一直都是比较沉默寡言的,毕竟人家可没啥想要图谋的。 面对?安卉那充满求知欲的目光, 余童生磕磕绊绊的道:“挖坟是属于很不道德的行为, 不管是针对?谁家的。” 他已经尽可能说得?委婉了,换个人就该说,挖坟损阴德!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8节 当然, 安卉也是这么想的。 且不说她爹就是干这一行的,哪怕她还是上辈子那个无神?论?者, 咱就是说,好端端的干嘛要挖坟呢? “我?知道啊,如果是挖了别家的坟,会?被官府抓进大?牢的吧?搞不好还要打板子。”安卉回忆着洛江县那位铁脑壳县太?爷的做派,她觉得?要是那位摊上了这事儿,只怕才不管挖的是谁家的坟,直接起手就是二十大?板。 那位县太?爷哟,明明就是出?身书香门第,也确实是那种?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可他愣是展现?出?了不同于普通读书人的一面,简直就是讲武德充沛发挥到了极致。 “安姑娘……”余童生快被吓哭了,他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 还好关键时刻安卉突然醒悟了,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显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正常,因此赶忙开口描补道:“不是我?啊,就是我?爹最新接的那个单子。我?不是说趁早放弃得?了吗?那是因为对?方家里的不肖子孙刨了自家祖宗的坟。听说还是距今二百多?年的坟,也算是古墓了吧?那家人求我?爹过去就是想跟祖宗讨饶,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用费这劲儿,二百多?年呢,肯定已经投胎去了。” 安卉这话显然大?大?出?乎了两位读书人的意料,其实读书人之中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离谱到这份上的确实没有。 余童生张口结舌的,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 自家人好像挺靠谱的。 苏秀才则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关于挖自家祖坟这事儿犯不犯法,我?只能说得?看家里长辈的决定了。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假如那家长辈报官了,官府肯定会?出?面的。” 这会?儿,余童生也反应过来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报官的。家务事还是自家了断比较好,就算真有心教训不肖子孙,官府事后知晓内情也不会?插手的。” 安卉恍然大?悟,一脸受教的表情。 她是疑问得?到了解答,心里自然舒服了,倒是两位书生一脸的戚戚然,很快就告辞离开了。她不知道的是,余童生回去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深以为安卉可能因为家里环境的缘故,跟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太?一样。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好好想一想,横竖安家这边尚未流露出?想要给安卉说亲的想法。 是的,余童生就是想当安父的女婿。 他倒不是看上了安卉,就是单纯的想要找个能耐的老丈人,甚至为此不惜当上门女婿。毕竟,安家的情况摆在这儿,安卉是独女,安父又没打算再娶生子,那么按照常理?判断,安家大?概率是会?选择招赘上门的。 余童生并不介意当人赘婿,这当然是因为他家人丁兴旺,他既不是长房的,又不是父母的长子,自家亲兄弟堂兄弟、隔房的堂兄弟一大?堆,少他一个真心无所?谓。反而要是抱上了这条金大?腿,想必将来他的前途必是一片光明,往后再想找安父帮忙求庇佑也会?相对?容易一些的。 至于他家里会?不会?反对?,暂时还不在他的考量之中,八字还没一撇呢,余童生是个稳重的人,最起码也得?是安父应允后,他才准备告知父母长辈。不过,他相信家里人迟早会?同意的,比起子嗣,肯定是前程更为重要。 …… 几日?后,余童生又来到了安氏殡葬铺,将两个包裹交给了安卉。 据他所?说,苏秀才临时被先生委派了任务,实在是没空过来,因此央了他帮忙转达信件和东西。两个包裹分别是他和苏秀才带给家里人的年礼和信件,上面也都写了姓氏。 安卉点头表示知道了。 余童生在这几天里,当然不可能只是准备东西和写信了,他也是认真思考了他和安卉的将来。因此,在交了包裹后,他忍不住想要继续攀谈,而最好的话题自然是上次的未尽之言。 他先是询问安父可归家了。 “回了,昨个儿下午就到家了,不过他有些着凉了,今个儿在家里休息没来铺子里。”安卉也是心疼她爹,眼下可是寒冬腊月的,出?门一趟本就极为辛苦,偏生那家人还搞了不少事儿。据她爹所?说,前两日?他可是生生的在坟墓前站了一整天,偏生天公还不作美,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得?亏没直接下暴雪,不然就更惨了。 心里有鬼的余童生一听这话,当下就丢开了询问那个不靠谱的家族,转而满脸关切的问起了安父的近况。 安卉一开始没啥想法,只照实说了:“就是着凉嘛,大?冬天的站在墓前一整天,难免有些受凉了,不过问题不大?。” 第115章 余童生是真的很想抓住这个机会表达一下自?己对?安父的关切之情, 但?无奈安卉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说着凉了无大碍, 那人家亲闺女都这么说了, 他?总不能上赶着表示要探望吧? 思?量片刻,余童生决定先缓缓,不要这么快的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横竖安家父女今年是肯定不会回洛江县的, 那么干脆等?再过两日,自?己带着礼物?上门。哪怕安父真没啥事儿,也完全可以说是上门拜年的。 有了决断之后,余童生心?下大定,又?想起先前那桩挖了自?家祖坟的事儿, 当下好奇的问了起来。 其实, 很多时候真不是安卉这人迟钝,她上辈子也是谈过恋爱的, 二十好几了呢,怎么着也不至于?连别人的追求都看不出来。但?问题是…… 人家追了么? 没有啊! 至始至终, 余童生关心?的人都是安父,安卉总不至于?认为这厮看上了她爹吧?而眼下,余童生又?是一脸好奇的问了先前那单子,安卉一看他?那副表情,就是典型的吃瓜群众, 自?然不会往别处想。 她只在心?里感慨, 果然无论古今中外,吃瓜都是人们的最爱。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她本人。 却说昨个儿安卉一回到家就发现她爹回来了,当下顾不得表示关心?, 先问了关于?挖坟的事儿。 安父那会儿其实已经洗漱并换好了衣裳,又?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家亲闺女是什么德行, 索性吩咐下人准备了羊肉火锅,边烤火边等?闺女回家。等?闺女回来了,他?忙招手让闺女一起吃,边吃边叨叨。 这下安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大瓜吃啦! 于?是,好几日没见面的父女俩围着羊肉火锅就开启了炉边夜话。 却说那位已经死了二百多年的老祖宗,在安父的努力召唤下,果不其然没有发出任何讯号。简单的说,就是人家已经投胎转世去了。这个结果完全在安父的预料之中,当然也是那家人所乐意看到的。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家人还是让安父多召唤了几遍。 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因为钱给足了,安父其实也没说什么,反正来都来了,多搞几遍仪式完全不麻烦。但?他?忽略了一点,眼下已经是寒冬腊月了,早先他?也没想到这家人能这么折腾,偏生那天下午还起了风,才下半晌呢,天色就暗了下来。 于?是,他?就着凉了。 “闺女你是不知道,当我第五次联系那倒霉祖宗时,好巧不巧的,就起风了。那会儿大概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吧,按说就算是冬日里,正常来说也是将将五点才开始天黑的。结果那天哟,三点多太?阳就下山了,又?是乌云又?是刮风,后来更是下了小雪。可把那家人给吓坏了……” 这叫啥,这就是典型的心?里有鬼。 当然结果还是老样子,那祖宗早就投胎去了,怕是都已经投胎不止一次了。 安父就以为这事儿就此了结了,毕竟人家就是为了这事儿找他?过去的。等?确定那祖宗完全没信儿了,也不用担心?祖坟被刨后找儿孙算账了,这事儿自?然也就翻篇了。 他?觉得自?己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了…… “那不对?啊,你不是迟了一天吗?”安卉又?不傻,都不用掰手指头?就知道时间不对?了。 “这还能不是因为那家人又?作妖了?我早就该想到的,能生养出那种?连自?家祖坟都敢刨的混账,他?们家还能剩什么好人?”安父张嘴就是地图炮,但?还真别说,这道理确实是通的,尤其在事情发生后,那家人都没在第一时间教?训孩子。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家人觉得孩子啥时候都能收拾,祖宗的问题更棘手。 于?是,等?祖宗的问题解决后…… “那家人觉得,横竖都把我这个世外高人请到家里来了,可不得好生利用一番?”安父还不忘反省了自?己,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大概就是因为他?先前太?好说话了,召唤一次不够再来第二次,然后是三次四次…… 虽然他?加了价,但?有句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 反正那家人看起来是不缺钱的,就是不明?白既然都不缺钱,为啥还能生养出那种?连自?家祖坟都敢刨的傻狍子了。难道这家人不缺钱缺德? “咳咳,那家人求的也是真奇葩。”在卖足了关子后,安父终于?边捞羊肉边道,“他?们家想求的是儿孙孝顺。” 安卉:…… 散了吧,放弃吧,没救了。 不过看安父那副表情,安卉觉得她爹应该是捞足了钱的。基于?这个大前提,那肯定是合作愉快。所以,这种?心?愿居然还能成功?那要是成功了,得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呢? 答案是,财运。 更确切一些说,就是全族人的财运。 当然,对?方其实不是什么大家族,跟余家那种?动辄几百上千族人的大家族是完全不同的。事实上,那家的人丁并不兴旺,上次来安氏殡葬铺时,就是几乎出动了一小半的人。剩下那一半多是老弱妇孺,毕竟这年头?就算普通的人家没那么讲究,大冬天的妇人也不会跟着出门的。 按照安父那天所见,那个家族约莫得有百余人,因为那天的仪式,是能动弹的人都出席了。 那家的族长已是年过花甲,对?于?儿孙的教?养问题是十分得头?疼。他?告诉安父,许是因为家族的人丁一直不是那么兴旺,族人普遍都宠溺孩子,很多时候都是委屈自?己委屈长辈,也绝对?不能委屈了孩子。这么一来,族里就特别容易出熊孩子。 以前,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还想着好生管教?一番,但?效果却一直不佳。考虑到以前那些熊孩子最多也就是不靠谱,也没干出特别离谱的事情来,所谓的管教?其实还是以说服教?育为主,没人会真的下狠手教?训孩子的。 直到出了眼下这桩事儿。 “小卉啊,要我说那个族长也是真狠心?,这是赔上了财运去管教?孩子啊!你想想,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要儿孙孝顺长辈,这也太?倒霉了吧?”吐槽归吐槽,安父还是很尊重客户意见的,反正那既不是他?的钱又?不是他?的娃儿。 安卉也觉得那家孩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不过想到那个连自?家祖坟都敢挖的熊孩子,又?觉得这也算是报应吧。 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啥好说的。 末了,肉足饭饱的安卉还不忘把钱胖子的话转达给她爹,大概就是府城的那位大官老爷要坑她爹的功劳,让他?自?个儿看着办吧。 安父琢磨了一下,决定休息两日,赶在年前去府城衙门里拜个早年,顺便提一下功劳的事情。 他?并不担心?那位大官老爷会翻脸不认人,很显然对?方想的是在任期多捞些功绩,让自?家的仕途更为平顺敞亮,这跟安父又?没什么冲突的。况且,对?方又?不是马上任期要结束了,只要他?还待在府城,总有一天要找安父帮忙的,犯不上干那等?杀鸡取卵的事情。 …… 安卉把昨个儿刚吃到的新鲜瓜告诉了余童生,当然她没提官老爷那事儿,毕竟这跟余童生就没啥关系了。 余童生也没多做停留,他?心?里打的还是徐徐图之的主意,因此不多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又?几日后,自?认为做足了一切准备的余童生带着礼物?上了安家的门。 他?当然是提前打听过的,安氏殡葬铺在前一日已经关门歇业了,贴出来的告示说要一直到正月初五才开门。于?是,余童生很是认真的把自?己捯饬了一番,提着精心?准备的年礼,来到了安宅大门口。 然后他?被告知,安家父女俩都不在家,他?俩去官衙门拜年了。 第116章 这不就赶巧了吗? 但仔细一想, 其实也没多大凑巧的。本来就是快过年了,安家父女?俩也没准备回老家, 而钱家那个死胖子又在前个儿回洛江县去了。这下好了, 整个府城都没几?个熟人了,哪怕是有一些生意?上往来的…… 咳咳,不好意?思, 殡葬铺这个行当着实是有些尴尬的。这要是别个行当还需要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注重一下礼节,哪怕是上辈子的保险公司好了,过年前也会派人提着礼物去vip客户家上门拜访的。可殡葬铺就算了吧,客户都恨不得干完一票再也不见。 既然没啥客户需要维持的,安父一盘算, 还不如带着闺女?去官衙门拜年呢! 说是官衙门, 其实则不然。 府城这位诡计多端的大官老爷先前就跟安父有过来往,不光曾经邀请过安父来府中做客, 连带安卉都曾拜访过那家老太太。甚至那会儿,一度传言说老太太打?算把自?家的娘家侄孙介绍给安卉认识巴拉巴拉的。 当然, 这些都是传言,当不得真的。 安父倒是隐约知?道这些事儿,可他的想法跟这年头的所有人都对不上。 要知?道,安卉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翻过年就是虚岁十五了。哪怕本朝实际上并不像前朝那般崇尚早婚, 但十五岁就不叫早婚了!所谓的及笄就是专指女?子年满十五周岁。 在其他人看来, 哪怕安卉要到明年才?十五虚岁,可相看亲事难道就不需要时间?吗?就算一路顺畅的相看下来,从两家看对眼, 到找中人探口风,再请专业的媒婆上门提亲, 然后?就是三媒六聘的走流程…… 饶是这些过程中没有发生丁点儿磕绊,那前后?也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当然,如果是乡下地头可能就没那么讲究了,一两个月出门子的也不是没有。但那种情况代?表的是娘家对这个闺女?不重视,安父肯定不能这样啊! 因此,在别人看来,就算安父明面上没流露出什么情绪来,背地里?还不知?道该怎么着急呢! 可事实上…… 安父他急个屁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29节 他闺女?明年才?十五虚岁,这代?表着啥?要中考了你懂么! 上辈子,安卉都大学毕业实习上班了,也没见安父着急,眼下会着急才?叫见鬼了。 不对,兴许对于安父来说,见鬼还更容易一些。 他真就是瞅着快过年了,带着自?家孩子去领导家里?拜个年。当然,礼物肯定是会带上的,值不值钱的并不重要,反正拣几?样寓意?着吉祥如意?的糕饼果子就成,都不需要他费心,府城各大点心铺子都有得卖,全都是看着漂亮吃下去能把人噎死的那种糕饼。 但安父并没有花钱买,他是直接提着钱胖子送给他的拜年礼物,带着小闺女?出门的。 上门递上拜帖,安父的运气显然要比余童生好很多。作为府城的龙头老大,那位官老爷显然没有大过年的往外跑的习惯。不过,这会儿人家府上还有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目的,拜年送礼外加混个眼熟。 话说,在这一年时间?里?,安父在府城的官宦人家里?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名气。有不少人虽然没跟安父打?过交道,但在听闻了他的诸多事迹之后?,还是将他这个人放在了心上。 都说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毕竟哪怕你本人这辈子都不生病,也架不住你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得病吧?但自?从安父在府城逐渐打?响了名气后?,这话就变了个味儿。 人嘛,还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得病,但人都会死的,对吧? 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能耐,并不想要依靠祖宗的庇佑就能闯荡出一番大事业来。但同样是这群人,却?十分的信不过自?己?的后?代?,觉得自?己?不需要并不代?表儿孙不需要。像安父这样的世外高?人,还是应该交好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带着闺女?上门拜年的安父。 这叫啥?瞌睡遇到了枕头! 甭管哪个年代?,最棒的交好方式是什么? 联姻啊! 虽然安卉只是个刚长开的小姑娘,但也能从眉眼间?看出她容貌不差。当然,距离绝世大美女?还是有着很长一段距离的,再说安卉的长相原就不是偏大气艳丽的那种。可谁家给儿孙相看亲事是只看相貌的?况且,安卉不开口说话的时候,那长相那气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就是公园里?相亲角的大爷大妈喜欢的那种乖乖女?。 当然,前提是她能憋住不说话。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不开口的时候一切都好,瞧着那叫一个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将自?家的那些子侄挨个儿的扒拉一遍,好从中择出个合适的人选。 可只要她一开口…… 咱就是说,真的非她不可吗? 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安卉在跟随安父拜年的过程中,没怎么开口说话。当然,她也不是突然变成哑巴了,而是她代?入了自?己?上辈子走亲戚的那种感觉。 走亲戚诶,还不是近亲的那种,而是八竿子都打?不到关系,好多年没见面甚至是压根就没见过面的那种远亲。搁你你会有什么反应?还不是长辈让你喊啥你就跟着喊啥。 叔叔好,阿姨好,爷爷好,奶奶好…… 安卉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老乖了,尤其在发现那些叔叔伯伯都会给她见面礼后?,她就更乖巧了。 其实,安父这种带着即将及笄的大闺女?出门交际这种行为,是会遭人诟病的。原因很简单,女?孩子要走入交际圈,那是必须由?女?性长辈带着的。哪怕自?家没人,也会让其他人代?劳的。就好比什么本家伯母啊,已出嫁的姑母啊,再不济姨母、舅母都成。 但安卉…… 她只有一个堂奶奶,老人家还在洛江县的昌平镇等?着过年呢! 其他亲戚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种就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了。 像安卉这种情况,更正确的做法是找个交好人家的太太带着,最佳人选其实是钱胖子他媳妇儿或者他老娘。但问题是,钱胖子可不敢耽搁他妹子的前程,尤其在这个年代?,商人还是被鄙视的,哪怕再有钱,总归不如那些清贵之家。 钱胖子自?个儿没提,安父则一直把闺女?当成个小屁孩儿来看。于是,误会就这么来了。 只这般,真正有底蕴的人家首先就把安卉给排除了。 不过没关系,自?家儿子舍不得,这不是还有侄子吗?哪怕亲侄子舍不得,还有堂侄呢。再不济,还有媳妇的娘家侄子、外甥啥的。甚至更简单一些,嫡出舍不得这不是还有庶出嘛! 安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单纯就是跟着她爹去混了点儿压岁钱见面礼,就这样让自?己?在府城的富贵人家里?有了别样的名声。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爹也是。 但这一趟也没白?去,首先是大官老爷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干的那些个缺德事儿。虽说安卉一直觉得那人诡计多端,可对方还真就不是那种利用完了就丢在一边不管的人。他想的是长期发展,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像平头百姓那般忌讳这个忌讳那个,想要往上爬就需要政绩。而对于一方的父母官来说,所谓的政绩不就是管理好这一方吗? 考虑到安父的作用是无穷的,他决定循环利用。 既然都准备循环利用了,那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甚至不需要特别做一些事儿,只要将自?己?的态度明确的表露出来,就足够让底下人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也就是安父的职业太特殊了,但凡他还有别的生意?往来,想要给他塞好处都显得很容易……等?等?! 关键时刻,就有那等?消息灵通的人想到了。 安父确实是个风水先生,他家也的确是开殡葬铺的,这些都没错,但不代?表没有旁的路径啊!就譬如说那个姓钱的死胖子…… 钱胖子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就是因为当初安父手头上的钱不够,加上在府城又没有门路人脉,他才?帮着找到了合适的铺面,还因此垫了不少钱进去。而他的福报竟然在一年之后?到来了,毕竟就算有心想要跟安父处好关系,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出去采买殡葬用品的。这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很多人没办法突破自?己?的底线。 但钱氏商行就不同了,都说了是商行,就是啥赚钱干啥。 于是,年关还没至,钱家商行就迎来了好几?笔大买卖。 留在府城商行里?的大管事差点儿没被这突变给吓死,可以说他这个年是真的没过好,忙啊,忙得脚不沾地,还要面对一大叠的邀请函。再看上面的各种邀请,大管事毛都要炸了,全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最差的也是比钱胖子富贵得多的大商户。 这不,才?初二呢,他就火急火燎的派出了自?己?的儿子和心腹,赶紧坐船去洛江县找钱大富求救。 主子哟! 府城的有钱人都疯了! 他们排着队给您送钱来喽! 咱这儿兜不住了,您也别过年了,赶紧回府城发财来吧! 大过年的,钱胖子就带着他那倒霉儿子,急匆匆的从洛江县赶了回来。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太过于着急,他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承诺过铁脑壳县太爷,等?县太爷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完毕后?,要把他们一家都捎带回府城。 对了,铁脑壳的县太爷也高?升了。虽然明面上是平调,但距离府城仅有一日路程的梁曲县显然比洛江县更为富庶,他是实实在在的得了好处。 第117章 第?117章 钱大?富才?是躺赢人生的最佳写照。 他爹没死?的时候,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干活, 但他的付出和收获是完全不成正比的。等他爹无?了的时候, 他的“好?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到来。 至于后来,他更是又给?自己认了“爹”…… 留在府城的大?管事其实不太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商行突然间就遭到了热捧。按理说?, 大?过年?的应该是没生意才?对,尤其钱氏商行明面上是说?什么生意都做,可?说?白了又不是做紧急生意的。年?前才?从蜀地刚运来一大?批蜀锦,那倒是专门为过年?准备的,但该买的早就买了, 谁也不会到了年?关正日子突然想要买好?料子吧?还有其他的商品也是如此, 全是属于那种乍一听?似乎挺有道理,可?仔细一盘算全都是瞎扯淡。 但钱氏商行是开门做生意的, 他们并不像安家父女俩那么任性。事实上,钱氏商行根本就没有放假的说?法, 即便是大?年?三?十也是有人在商行里值守的,最多也就是来个轮休什么的。 钱大?富等人乘坐的商船一到码头上,就见到了久候多时的大?管事。 从码头到府城里,这一路的时间也足够大?管事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一遍了。尽管不清楚来龙去?脉,但突如其来的大?买卖肯定是有原因的。 正好?, 那些人原就是想借着钱大?富之手交好?安父, 当然最重要的目标还是跟上头那位打好?交道。自然而然的,他们不可?能故意隐藏自己的目的,干好?事儿不留名什么的, 显然不符合他们奸商的本质。 商人嘛,无?利不起早, 当然如果可?以做到互利互惠,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钱大?富倒是不着急了。人家明摆着是送好?处上门的,那他当然不用急,有条不紊的把事情安排下去?后,又派他的亲儿子坐守商行。随后他本人则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找安父了。 安氏殡葬铺早就在年?前就宣布说?,正月初五开门营业。而此时已经是正月十二了,哪怕钱大?富觉得正月里上殡葬铺着实不吉利,但他还是选择亲自上门拜年?。 这话是咋说?的? 只要能发财,谁在乎对方是阎罗王还是财神爷呢? 在钱大?富眼中,安父何止是他的财神爷,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爹!!” 正在殡葬铺里喝茶以及跟闺女吹牛打屁的安父,在那一瞬间菊花一紧,差点儿一个手抖就把捧着的茶盏给?摔了。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安父忍不住骂骂咧咧:“正月里就想讨骂了?……不对,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不是跟我说?,准备过完元宵节再来吗?” 是的没错,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可?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钱大?富觉得道理完全是在自己这边的,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他当然是选择在家里陪着老娘媳妇傻儿子还有软萌可?爱的小孙子。但这些事儿有发财重要吗?那显然是没有的,所以他放弃了难得的休假,急吼吼的跑回府城来发财了。 安父还没说?什么,安卉先开了口:“我哥做任何事情都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钱!” “对对对,咱妹子说?得可?太对了。”钱大?富满脸的喜气,哪怕外?头还在飘雪花,能掩盖不住他的满脸红光。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冻的。 “……行吧,你高兴就好?。”安父是无?法理解钱大?富这种人的,就算他也爱钱好?了,那也得劳逸结合。只因他信奉的是,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他的抢也抢不来。 虽然无?法理解,但他选择尊重并祝福。 可?随即,安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惊愕:“这也不对啊,你跟我说?,在家里过完元宵节后,还要顺带把咱们洛江县那位铁脑壳的县太爷捎带过来的。他不是年?后就要去?梁曲县任职了吗?你年?前还跟我说?,县太爷只让你把他一家老小送到码头就成,你说?你准备好?人做到底,干脆给?他送到梁曲县得了。” 其实这跟好?人不好?人的也没啥关系,毕竟真正干活的人也不可?能是钱大?富本人。他连商船都有,那肯定少不了马车的。随便差遣几个下人,把县太爷全家人以及全部家当都送到梁曲县去?,倒也费不了什么事儿,还能多要个人情。 钱大?富:…… 他就说?他仿佛忘记了什么事儿! 完了完了,铁脑壳县太爷搞不好?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于是,钱大?富连杯热茶都来不及喝,丢下礼物?连滚带爬的跑了,一副仓皇逃离的模样,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安家父女俩面面相觑。 片刻后,安父忍不住吐槽道:“他还老嫌弃他儿子不靠谱,他自个儿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不靠谱,儿子能靠得住才?叫怪了!”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爹您吗?”安卉就很淡定,“您老人家要做的就是长命百岁,要不然钱大?富为了老钱家的将来,指不定就要把自己活埋了。” 安父:……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老话也不一定是对的,要不然不得成了自己骂自己了? 假装没刚才?那回事儿的安父,放下茶盏起身去?看钱大?富丢下的礼物?了。 礼物?还是很不错的,年?前送的年?礼主要是遵循地方传统来着,就是以吃食为主的年?礼。像吉祥糕饼、腊肉火腿、米面油等等,反正目测那个数量,是足够安家上下吃小半年?的了。要知道,如今的安家已经不是从前了,除了父女俩之外?,还多了不少下人,光是厨娘就有三?个。 不过,年?礼多半不会特别贵重,但刚才?钱大?富丢下的礼物?却?只能用贵重来形容了。 “他疯了?”安父拆开礼物?看了一眼,语气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肯定,“他肯定是疯了。” 听?老爹这么说?,安卉也充满好?奇的凑上前去?,然后就发现精美的礼盒里,装的是头面首饰。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近距离观看整套的头面首饰。虽说?这玩意儿没有明确的数目规定,但一般整套的头面首饰,最差也会有八件。 分别是发钗两支、手镯一对、耳环一对以及两副项链。 这其实挺好?理解的,首饰这玩意儿除了价值之外?,还包含了美好?的寓意。而传统的说?法就是成双成对才?是象征着美好?,因此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这年?头的首饰都是对出的。 但钱大?富送来的并不是八件套的头面首饰,光是镯子就有两对,还有三?对耳环,发钗六支,甚至还有梳头的工具以及几样额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0节 安家父女俩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安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钱家老太太还好?吧?别是她出了什么事儿。” 破案了,肯定是钱大?富又想要安父帮着埋人了,所以才?给?了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安父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就可?以理解了,不过还是偏贵重了一些:“怪不得他连县太爷都顾不上了,这就说?得通了……我得拿出看家本事来帮他埋人。” 此时,安卉已经跑到柜台后头,拉开她的记账小本本,一页页的翻着。 从很早以前开始,安氏殡葬铺就走了预约模式。考虑到并不是非要安父主持后事才?能求得祖宗庇佑的,所以跑来预约的人还真就不少。当然,年?前已经解决掉了一部分,就算还有一些预约的,人家也不会选在正月里。 翻看了一会儿,安卉点点头:“最早的预约是在二月十三?,爹您完全来得及回一趟洛江县。” “他没说?让我帮着操持后事呢。”安父思考了一下,“那我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一趟梁曲县,帮那个倒霉小姑娘解除庇佑再说?。不对,凶手还没伏法……我想想啊,到底是先回洛江县把钱老太太埋了,还是先去?梁曲县把甄家灭门惨案的后续了结了。”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啊! 与此同?时,洛江县的县衙后宅里,铁脑壳县太爷已经听?说?钱大?富仓皇跑路的消息了。最开始他还不信,觉得钱大?富应该不至于给?他来这么一招人走茶凉,再说?他还没走呢! 但事实胜于雄辩,钱家父子确实出门去?了。 万幸的是,钱管家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并且他也知道老爷答应了县太爷帮忙送一程。于是,他安排了余下的事情,生怕这位铁脑壳的县太爷临走还要搞事情。 钱管家:……这个家还是不能少了我。 当然在铁脑壳县太爷临走之前,他的继任者先到了。 这也是个倒霉蛋,据说?是前两届的举人,不能说?是贫寒出身,但反之他那个出身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要是天赋极高倒是无?所谓,继续往上考呗,但他又没能耐考中进士,而且也不愿意去?府学、县学里当先生,因此一直等着补缺。其实他都快绝望了,眼瞅着下一届科举在即,他琢磨着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先寻个县丞当当,总是条退路。 结果,霉运散尽好?运到来,他被派往了洛江县当县令。 “敢问洛江县可?有特殊的风俗习惯?”当交接工作完成后,他态度谦卑的询问他的前任。 铁脑壳县太爷抚着胡须思忖良久:“洛江县这地儿嘛,挺喜欢办丧事的。还喜欢迁坟,向祖宗祈求庇佑。” 新来的县令露出了乡下人进了城般的迷茫表情,仿佛在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第118章 第?118章 正所谓三里不同风, 十里不同俗,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 洛江县新来?的?这位县太?爷, 出身较为普通不说, 还因?为朝中?无人,光在补缺这事儿上就?蹉跎了好几年。眼看着终于补到了差遣,哪怕洛江县并不算什么富庶的?地方?, 对他?来?说也属于喜从天降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格外得小?心谨慎,向上任询问当?地的?风俗习惯也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到当?地。要知道,像铁脑壳县太?爷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最多也就?是历练个三五年的?, 只要不出大?纰漏, 那肯定是能顺顺利利往上爬的?。可?像他?这种出身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在一个地方?待上两届是很正常的?操作,所以才会愈发的?谨慎。 结果…… 喜欢办丧事又是什么鬼? 新来?的?县太?爷思忖再三, 恍然大?悟:“您说的?是当?地有喜丧的?风俗吧?我?懂我?懂。” 所谓喜丧,多半指的?是年岁颇长的?老人过世?后,子孙不会像正常的?丧事那般哭喊,甚至不会落一滴泪,而是敲锣打鼓欢歌笑语的?把人送走。 这倒不是子孙不孝, 而是打心底里认为寿终正寝属于喜事一桩。 但显然, 洛江县没这个习俗。 铁脑壳县太?爷摇了摇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横竖你都是要待这儿好几年的?,以后就?会懂的?。” 丢下满头雾水的?继任者, 铁脑壳县太?爷带着家人和行李,就?往码头去了。 钱大?富虽然可?耻的?跑路了, 但好在钱管家决定亲自送这位大?佬一程。反正铁脑壳县太?爷其实也不是很在意钱大?富,有人送就?可?以了,没见到那死胖子心情还好呢。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这位父母官的?离开,洛江县的?诸多百姓都表现出了浓浓的?不舍之情。甚至不止普通百姓,还有各大?乡绅富商,也纷纷聚集到了码头上,挥泪告别他?们可?敬可?爱的?父母官。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新来?的?县太?爷,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其实论年岁,他?甚至要比铁脑壳大?上不止一轮了。没办法,戏文话本子里那种少年天才真?的?太?少太?少了,就?不说考进士了,三年一次的?乡试考场上,二十岁的?年轻人都是极为稀有的?。事实上,像余耀宗这种二十岁就?考上秀才的?,已经可?以被赞一声天才了。 而铁脑壳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三十出头就?走上仕途倒也算是寻常,可?新来?的?这位县太?爷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他?考上举人的?时候,都已经将将四?十岁了。再加上蹉跎的?这几年时光,以及他?本身看起来?面相就?偏老,瞧着竟像是铁脑壳的?父辈一样。 原本他?之所以尊重上任,也是因?为听说了对方?出身不凡,况且人家明显比他?早入仕途,他?本就?生性谨慎,交谈之时不免带上了敬重。 可?他?万万没想到啊! 出身天赋学?识什么的?暂且放在一边不提,能得到一方?百姓的?敬重才是对为官者最大?的?赞美! 他?当?场悟了。 ……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普通百姓是真?的?敬重,毕竟那位铁脑壳在职期间确实干了不少实事,尤其是将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们一锅端那事儿,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乡绅富商就?未必了,他?们可?能只是想把这位爷送走。 走走走,赶紧走。 省得一拍脑门又想出了一个离谱的?主意。 再说这位爷走了,钱家那个死胖子不就?少了个靠山了?加上安大?师也搬家去了府城……嘿嘿嘿,死胖子我?们走着瞧!! 被乡绅富商们集体惦记着的?钱大?富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当?然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接那位祖宗。 在别人看来?,铁脑壳都走了!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是升职,结合他?为官期间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儿,本人又是出身不凡。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这位爷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但钱大?富不是这么想的?。 梁曲县距离洛江县自然是很远的?,但它离府城并不远。坐马车慢悠悠的?来?,大?半天工夫就?能到了,要是快马加鞭,跑个来?回都使得。 早在大?半年前,钱大?富就?已经把产业往府城那边移了,毕竟他?亲爹已经跑不了了,最重要的?当?然是抓住他?干爹了。 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铁脑壳。尤其在他?分分钟就?能跑到你面前搞事的?前提下,能忍就?忍,忍不了也得忍。 万幸的?是,洛江并不算特别宽,钱胖子虽然没赶上原定出发的?日子,但两艘悬挂着“钱家”的?商船在江面上相遇啦! 两边的?船夫一嚷嚷…… 铁脑壳一觉醒来?,死胖子就?在门口等着。 完全不感动?。 更没想到的?是,等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梁曲县后,还来?不及收拾整理,就?看到了久未的?安大?师。 安父啊,掐着时间过来?收拾残局。 本来?还以为官衙门要磨磨唧唧的?折腾很久,毕竟刚过完年,就?算凶犯已经落网,从审理到判罚再到行刑必然是有一段时间的?,搞不好就?是两三个月起步了。没想到,府城的?那位官老爷比铁脑壳还奇葩,当?然这两位奇葩的?方?向还是不一样的?。总之,元宵节刚过去一天,判罚结果就?下来?了,公示三日后,于菜市口执行斩立决。 为了让老百姓知晓前因?后果,衙门还特地让人将府城大?大?小?小?茶馆酒馆里的?说书先生“请”到了衙门里,进行统一的?说辞培训,争取让所有人都明白?凶犯的?罪大?恶极。 其实事情也不算太?复杂,就?是甄家的?灭门惨案,连尚在襁褓中?的?孩童都不放过,判个斩立决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但安父知道的?就?更多了一些。 话说那甄家并不是梁曲县土生土长的?人,而是百余年前才从外头迁到了此处。这个时间点是很关键的?,记住,要考的?。 百多年前,本地并未发生特别重大?的?事情,但要是把格局打开,就?会发现本朝建立至今也不过才短短一百五六十年。 没想到还能吃到这种瓜的?安卉被吓到吃爪爪。 安父告诉她,甄家虽然不是前朝的?皇亲国戚,但也属于功勋之家了。改朝换代时,他?们家已经被灭过一回了,好不容易才保留了一根独苗苗。在东躲西藏了十几年后,终于避开了追杀的?耳目,逃到了梁曲县这个在某些人看来?穷乡僻壤的?地方?,隐姓埋名娶妻生子。 本以为就?这样了,没料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祸事,甚至那些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家得罪了谁,毕竟在那种情况下,甄家的?先祖真?不一定会把自家的?真?实情况告诉儿孙的?。 而十年前,下令追杀甄家的?,自然也是朝中?重臣,不然也不会产生“为圣人分忧”的?想法。 然而,时光飞逝。 十年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皇帝他?换人当?了。新帝并不想重用这位股肱之臣,但重臣也不愿意就?此告老还乡。在经过数年的?博弈之后,就?有新的?“为圣人分忧”的?臣子,主动?找对方?的?罪证,希望把他?整个家族都摁下去。 府城这位大?官老爷就?是那个派系的?。 甄家的?灭门惨案真?相如何,上头压根就?不关心,但这是个好把柄,尤其是连婴孩儿都不放过这个事儿,在普通百姓听起来?是特别丧心病狂的?。至于背后的?真?相是否令人侧目……那不重要! 反正对外的?故事就?是像诸多说书先生所描述的?那样,因?为党派斗争,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将甄家数十口灭了门,连吃奶的?娃娃都不放过,骂一声畜.生都不为过。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后头当?然还有别的?事儿,但那是京城那头的?事儿了,与他?们毫无关系——安父就?决定帮那倒霉女娃先把庇佑解除了。 在安父看来?,只要把庇佑解除,那个八岁的?女孩儿就?不会再克家中?所有男性长辈了,自然而然的?也就?能回家了。至于甄家是否后继有人,安父才懒得管。 这个想法很好,可?惜具体实施起来?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当?然,庇佑是能解除的?,步骤略有些复杂,但总归还是完成了。可?贾家那边拒绝接收。 过了一个年,那位原本就?身体不太?好的?甄氏女情况更糟糕了,她那个八岁……哦不,应该是九岁的?孙女倒是还行。而女孩儿的?父亲继母弟妹等人,很快就?抛弃了她和她的?奶奶,飞速回了贾家,并将她们祖孙俩扫地出门。 用贾三爷的?话来?说,他?嫌这闺女晦气,又说当?爹的?对闺女做什么都行,再招惹他?他?就?把闺女提脚卖了。 安父格外气愤,没想到的?是,铁脑壳县太?爷劝住了他?。 “你强迫他?认回闺女又怎样?父亲要卖掉亲闺女是合理合法的?,你今天逼他?认回,他?明个儿把人卖了,岂不是更害了那孩子?” “那他?老娘呢?别告诉我?卖亲娘也是合理合法的?。”安父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倒霉律法! 铁脑壳县太?爷虽然烦死了钱家的?死胖子,但他?对安父还是不错的?。闻言便继续劝道:“儿子卖母当?然是犯法的?,但丈夫卖掉妻子却是合法的?。假如你强迫贾家将那对苦命的?祖孙俩接回去,贾家老爷完全可?以卖妻卖孙女,你又能拿他?们如何呢?再花钱买回来??” 好家伙!安父只恨自己不会诅咒,不然他?一定画个圈圈诅咒那家人。 钱胖子在旁边呵呵哒:“怕啥?有咱们县太?爷在呢!他?贾家也就?是一个商户,是有钱有房有田产,那说破天不还是个普通人家吗?咱们这位县太?爷……” “我?不会帮你们徇私枉法的?。”铁脑壳才不惯着他?,“除非他?们家真?的?犯了事儿,不然你就?是在做梦!” 那好叭,忘了他?是个铁脑壳了。 安父觉得,这事儿归根究底,他?本人就?是有一定责任的?。这事儿跟余家那群奇葩是不同的?,哪怕余家最无辜的?那孩儿,为了健康长寿变得彻底平凡,那也是应该的?。人总不能妄想着得到一切,却什么代价都不愿意付出吧? 好在钱胖子大?气,表示自己会看顾着那对可?怜祖孙俩的?,横竖他?在梁曲县也是有商行的?,都白?养一冬了,再养几年也无所谓。等那女孩儿再长大?一些,以钱家的?权势,给她寻一门靠谱的?亲事还是很容易的?,再不济商行里还有伙计呢,又不是人人都签了卖身契的?,不少人都是雇佣的?良籍自由人。 谁知,刚入夏不久,就?有了新的?变故。 却说上头的?人终于把所有的?事情了结了,如愿以偿的?圣上决定稍稍弥补一下这些倒霉催的?受害者。 听闻被灭了满门的?甄家居然还有后人存活,哪怕这家人百多年前是前朝的?贵胄,再说当?年跑掉的?也不是什么本家嫡出,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翻篇了吧。 …… 这日,铁脑壳县太?爷好端端的?待在他?的?县衙门里,就?被告知上头来?人了,要好生弥补一下甄家惨案的?幸存者。首先要将甄家重建,再帮甄家人将祖坟修缮一番,然后听闻甄家的?后人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妇孺了,就?决定赐予钱财田产,让那女孩儿长大?后招赘顶门立户。 铁脑壳所在的?家族族长还派人捎带了一封家书,在里头告诉他?,因?为他?就?在此处当?县令,这事儿就?全权委托给他?了,他?要负责重建甄家。 拿到家书理清头绪的?铁脑壳县太?爷:…… 他?就?知道!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1节 就?知道跟钱家那个死胖子扯上关系一定没有好事儿! 贾家还嫌弃小?女孩儿晦气,钱胖子才是真?的?晦气!! 第119章 在外人看来, 铁脑壳县太爷是属于那?种出身极好并且本?人又同时?拥有才华和勤奋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当然, 他也是举人出身, 只是因为有家里人的帮助,很快就谋到了缺。 可这仅仅是明面上的。 铁脑壳本?人可不认为自己的出身有多能耐,他当然是父母的嫡子, 可惜并非家族里的长房那?一支,而是属于旁支的。再说了,他也并非家中长子,而是属于中不溜丢的。老百姓家里都有“阿二头夹扁头,爹不疼娘不爱”这种说法, 放在大家族里情况也差不多的。他上有兄姐下有弟妹, 打小就跟受宠没啥关系。 至于所谓的才华…… 咳咳,如?果?是普通人家, 二十岁中秀才、不到三十就考上了举人,自然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儿, 搞不好那?属于祖坟冒青烟了。可放在他那?个家族里,十岁出头的秀才都有的是,他亲哥更是三十岁就中了进士,他弟则是个同进士。 这么一对比,情况是不是就显得?很惨烈了? 搁在以?往也就算了, 他顶多也就是不被家族重视, 但该享有的好处却是少不了的。而且只要?他在外头有政绩,哪怕上头想要?坑人,也会特?地略过他的。像这种大家族, 确实希望子嗣去外头历练一番,但真要?是被欺负到头上了, 族里自然会替他出头的。 道理呢,就是这么个道理。铁脑壳又不是十七八的毛头小子了,他都三十好几了,怎么着也该看清楚现?实了,毕竟脑壳铁不等?于没脑子。 他都想好了,再历练个三五年的,就找他兄弟帮忙,甭管怎么说,留在外头就是不如?回京城来得?好。就不说别的,他自个儿也是有儿女的,既想要?儿女留在身边亲自教?养,但也不忍心耽搁了孩子的前程。要?知道,甭管是洛江县还是梁曲县,哪怕是府城里好了,府学再好,那?都是比不上他们家的族学的。 结果?呢?他还没想好怎么求助呢,族长就先派来了任务。 嗯…… 仔细想想,这好像也是个机会。 在夫人的劝说以?及他自己的思?考之下,他总算是意?识到了钱家那?个死胖子也不光是晦气,有时?候还能带来一些好处的。既如?此,甄家这事儿就是另外一个说辞了,得?用心办! 甄家那?被嫌弃的祖孙俩,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铁脑壳是想好好办这件事儿,上头也的确是拨了钱款下来,数额不是很多,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已?经是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了。 这要?是换个县令,搞不好就从中截留大部?分了,都谈不上贪污,因为上头本?身就说让他帮着重建甄家。 所谓的重建,这里头的门?道可就多了去了。 要?重建,首先得?有块地吧?甄家倒是有块旧宅基地,但那?边早就已?经变成坟场和废墟了。年前倒是勉强整理出了一小块地方,但想要?重建那?还得?找人将整块地方都铲平了,还要?将那?些残垣断壁都推倒,找人运出去等?等?…… 这甚至比直接在空地上造房子更麻烦也更费钱。 哪怕等?这些事儿都搞定了,再找人重新盖房子,这里头的具体花销又该怎么算呢?房子跟房子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了,旁的不说,像安卉老家那?种土胚房,都不用花什么钱,自己上山挖泥巴砍树木,找亲戚帮衬着就能盖起一间屋来,所需的也就是时?间而已?,最多也就是算上请亲戚干活要?包的一天两?餐而已?。 但如?果?是镇上的那?种青砖瓦房,那?开销就一下子大了。 就这些还是在普通老百姓范围内的,如?果?是像贾家那?种,花费只会更大,更别提还有家具等?等?。 事实上,但凡县太爷有心借此发一笔财,只需要?从上头的拨款里取个十两?八两?的,就能把这事儿给了结了。得?亏铁脑壳他不差钱,他做梦都想离开这穷山僻壤回到京城去,别说截留钱了,如?果?能让他回京城去,就算让他自己掏钱都没问题。 于是,在铁脑壳的安排下,甄家的重建工作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那?是肯定的,因为他顺手坑了钱大富。 梁曲县的父母官和来自于别处的大富商联手,这就相当于是钱和权的双重加持,那?还能不快?就不说别的,给其他人家干活敢偷懒,给县太爷干活你敢吗?如?果?给这位县太爷再加上铁脑壳这个大前提呢? 总之,上头的命令是入夏这会儿来的,等?到了快入秋时?,一切都已?经顺利完成了。 真的吗? …… 转眼就是秋日里了,这天安卉收到了来自于她哥的中秋节礼。 说起来,这辈子的各大节日其实跟安卉上辈子是差不多的,至少传统节日相差无几。但对比其他人家,她还是觉得?她哥太夸张了。 试想一下,过个中秋节大家互相送月饼那?是正常的,甭管是散装的月饼还是精装礼盒,都没啥问题。但如?果?拉来一车的月饼呢? 别人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安卉是每到过节必怀疑她哥的脑子是否正常。 不过,对比之前正月里的那?一整套头面首饰的礼物,一车月饼起码只是数量多了些,从价值上来说也就那?样。 关于那?套头面首饰,这里头也是有故事的。 钱大富在那?之后也有认真的解释过,据他所说,他只是听到了某一些流言蜚语,当然他听到的时?候并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问题,甚至认为相当的有道理,还一度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哥的失职,才没有提前认识到这个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 他听说安卉快嫁人了。 得?亏他是在安氏殡葬铺里解释这事儿的,在场的当然不止安卉一人,但安父那?天又出门?干活去了,并不在现?场。用安卉的话来说,死胖子运气真好,差一点点就该无了。 可怜的钱大富,他真是听人说了安父过年期间带着安卉四处拜年走人家,如?果?安卉是个男孩子,那?么大家就会认为是当爹的带着儿子出来见世面,就好比钱大富也喜欢带着他儿子四处晃悠一样。但安卉是个女儿家啊!还不能说是孩子,她都十五岁了! 是啊,她十五岁了! 安卉真想喷死这个倒霉胖子,她才十五诶,都不用扯那?些虚岁周岁的问题,这都是小事儿了,她才十五谈什么嫁人啊? 你犯法了!犯法了懂不懂啊死胖子! 通过安卉的“解释”,钱大富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表示头面首饰不用还了,虽然这么早添妆有些不太合适,但送都送了对吧?送出去的礼物哪儿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呢?反正安卉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虽然白得?了一份重礼,但安卉并不感到高兴。 万万没想到,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铁脑壳县太爷忙着甄家的重建工作时?,通过钱氏商行,安卉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几封信。 首先当然是自家的,堂叔家也是自家嘛,堂婶又怀上了,暂时?不知道是男是女,反正他们家人丁稀少,甭管男女都是好的,并且堂婶完全没有封肚的想法,表示还要?继续生,直到生不了了为止。 对于这个说法,安卉只能表示尊重祝福,毕竟只是亲戚还是长辈,她确实没这个立场说什么。当然,该送的礼物还是要?送的,考虑到两?地相隔甚远,再说给小孩子的礼物一共也就那?几样,她也没太讲究,直接买了个造型精致的银制长命锁,就说是她爹给的贺礼,托人捎带回去了。 堂叔家倒是没啥大问题,他如?今也是钱大富的手下了,客栈早就不开了,人家改成管理学堂了。又因为那?个学堂本?身就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自然也就没啥压力了。又因为时?间尚短,还不清楚那?些倒霉孩子将来会如?何,目前也就是发展中的样子。 其次就是安卉的两?个好闺蜜了。 周六福家里已?经给她说了亲事,尽管还没出门?子,但日子已?经定好了,就是今年年末,说是对方打算赶在过年前娶新娘子。而姜三娘虽然还没定下来,但姜家也在帮她相看了,瞧着那?意?思?,应该是有了眉目的。 安卉表示大开眼界。 但还是那?句话,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可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再说了,甭管是姜家还是周家,对女儿都还是很疼爱的,挑选人家时?肯定也会耐心打听,应该是差不了的。 只能说,钱大富会突然发疯误会安卉要?嫁人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事儿。 很快就到了中秋佳节。 托钱大富的福,安卉已?经吃月饼吃到吐了。得?亏如?今的安家人口不少,就算吃不完好了,还能赏给下人,倒不至于浪费。但她还是决定下次看到钱大富时?,一定要?跟他好生说道说道,像这种有保质期的东西,不要?送那?么多!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但中秋前后就是商家最忙碌的时?候,哪怕过了节好了,就钱家那?生意?规模,除非他真的有心休息,要?不然绝对不可能有空的,一年到头都不可能! 结果?就是,安卉还没看到她哥呢,就先迎来了一位故人。 “三娘?!” 安卉怎么也没想到,死胖子没看到,倒是看到她那?许久未见的闺中密友。 姜三娘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略带尴尬的笑。 其实,她俩真就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至少也有一年多光景了。 在最初的愣神后,安卉也不管铺子里的事儿,反正还有其他人看着,她领着姜三娘去了二楼。 面对好友的到来,她当然是高兴的,但这年头跟她上辈子真的完全不同,普通人没啥重要?的事情,别说跑那?么远了,只怕连镇子都不会出的。安卉着实想不通,姜三娘能有什么要?紧事儿非要?跑到府城来,而且只有她一人来。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姜三娘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姑姑和姑父都来了,还有她的祖母。 于是,安卉就更不懂了。 好在俩人原就是好友,略闲聊几句后,就仿佛回到了从前还是街坊的时?候,很快俩人就重新熟络起来了。姜三娘那?人又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安卉很容易就从她嘴里套出了话来。 然后,她就被雷得?不轻。 姜奶奶、姜姑姑还有姑父一同来到府城是为了看望那?个打小就被挂卖了的表哥。当然,人家也不姓姜,事实上他仍然是跟着收养他的那?家人姓的。 他叫佟秀才。 千里迢迢来看望孩子倒是可以?理解的,可特?地带上姜三娘就有些别样的意?味了。其实换个人早该想到了,但安卉毕竟不是土著,她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甚至在听说佟家老俩口的骚操作后,还惊呆了。 却说佟家老俩口在送走了唯一的“孙子”后,原本?就身子骨不太好的他们,之后就病恹恹的,是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但总归看着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偏生,因为这事儿闹得?太大了,佟家已?经出嫁的大孙女受到的影响不大,但尚未出嫁的二孙女可就倒了大霉了。 先前退亲好像是找了合适的理由的,没扯到别人身上,只说两?人八字没合上,算是和平退亲的。可自此,佟家二孙女算是彻底砸手里了,除非她愿意?彻底低嫁,比如?往乡下地头嫁,要?不然别说高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会愿意?的。 在经过了一年的无效努力后,佟家老俩口总算是看明白了。 他们下定了决心,打算把“孙子”还回去。 主要?是不还也没用啊,就算顶着自家的姓氏,可人在府城,先不说将来前程如?何,哪怕他将来封侯拜相,老俩口也享不到他的福。还不如?学姜姑姑那?样,直接选择放手,还能留点儿情分。 但还回去不是最终目的,他们想的是,让“孙子”回到亲生父母家,然后改成那?边的姓氏,算作是那?边的人,然后再由二孙女招赘上门?。 你看这样多好?别家是童养媳,他家是童养婿! 而且这么一来,俩人生下的孩子仍是佟家的骨肉,既不用担心“孙子”一飞冲天不搭理他们了,也不用再发愁二孙女寻不到好亲事。 至于旁的小问题,佟家老俩口选择了忽略。毕竟俩人年岁差距其实也没那?么大,就差了两?岁嘛,之前姐弟俩的感觉也不错,想来是问题不大。 …… 安卉目瞪口呆。 这要?咋说呢?佟家老俩口打的如?意?算盘,她在府城都听到了! “所以?你们来府城是想阻止这桩事儿?”安卉着实吃惊,虽然那?两?人确实是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但这事儿听起来还是很膈应人啊! 姜三娘欲言又止。 有些话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来,但她奶她姑还有姑父都认为她跟安卉比较熟悉,他们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终究好办事。 迟疑了许久,姜三娘才一脸迟疑的道:“我?奶说,我?姑和姑父还是想把表哥认回来的。原先不认是怕耽误了他的前程,也怕他记恨这边的家人,可如?今那?边主动提出,你说干嘛不认呢?不过我?奶又说,认是要?认的,可亲事不能由着他们说了算,得?这边……” “啥?”安卉不明白小伙伴越来越说声?音越轻了,她明白记得?姜三娘是个大嗓门?,经常在外头一声?吼,半条街都能听到的那?种。 “就、就是……就是那?个……” “哪个啊?”安卉只听懂了姜姑姑打算把儿子认回来,这个倒是没啥问题,她也很支持。什么养父母养祖父母的,她只知道买家卖家! 这时?,姜三娘面红耳赤的道:“就、就是,我?奶想让我?嫁给我?表哥。” 安卉大为震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2节 第120章 第?120章 安卉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么神奇的后续。 这也怪不得她, 实在是?因为上辈子的教育太过?于深入人心,直接导致她压根就不会?想到亲上加亲这种事情上。表哥表妹诶!还不是?那种一表三千里的, 那就是?姜三娘亲姑姑的亲生儿子。 面对安卉的目瞪口呆, 姜三娘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低着头喃喃的道:“六福家里老早就给?她说了亲事, 我?家先前倒是?找人帮着相看?了,可这不是?也没个音讯吗?我?奶说我?姑姑打小就很疼我?,要是?我?嫁过?去,亲姑姑当婆婆也不会?被欺负。还有啊,我?姑父家里虽不是?很有钱, 但?也不差了, 又说表哥有出息……” 安卉继续蒙圈中。 其实道理她都懂,搁在这年头, 表哥表妹这种情况也蛮常见的。就连安卉最初的那个家,也就是?乡下那边的安家村, 像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别说这种了,还有换亲呢,李家闺女嫁给?王家儿子,王家闺女嫁给?李家儿子,不算特别常见, 但?确实是?存在的。 至于姜家人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件事情里,哪怕姜奶奶和姜姑姑、姑父确实是?存了一些私心的,但?总的来说, 也不能算是?在坑姜三娘。尤其姜三娘确实尚未说亲,最起码眼下是?没有人选的。 所以, 这也算是?可以理解? 理解个p啊! 道理咱都懂,但?表哥表妹生傻子啊! 就算安卉是?个学?渣,可在国家不遗余力的普及下,别说学?渣了,连文盲都知?道这句话?。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百分百的,毕竟就算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是?健康的,但?从概率上来说,着实太过?于冒险了。 眼见安卉不吭声,姜三娘有些急了:“小卉你是?不看?好吗?其实我?娘也说让我?仔细想想。” “你娘不同意?”安卉还没想好怎么劝她,就听到这话?,顿时好奇的问道,“她居然会?反对?” “也不是?反对,就、就是?……”姜三娘满脸的犹豫,迟疑了许久才小声的告诉安卉,“我?不是?前头两个姐姐吗?我?娘进门就先得了我?们姐妹三人,我?奶当时就很不高兴。你后来看?到她对我?还成,那也是?因为我?弟出生了。反正我?娘在我?奶面前很是?说不上话?,你看?这次我?奶也没带上她,说是?家里需要人照顾,可我?要是?真嫁人了,让亲娘多陪陪我?还不成吗?” 这些事儿倒是?安卉不曾料到的。 她认识姜三娘的时候,姜庚子都已经五六岁了,自然不清楚之前的事情。至于姜奶奶,看?起来是?有些严厉的,但?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对街坊邻里也很客气,对唯一还留在家中的三娘也算是?有求必应的,反正三娘经常能从她手?里要到钱,是?不多,却也足够去街面上买些零嘴吃了。 到后来,安父意外的成了姜庚子的救命恩人后,姜奶奶更是?对安卉热情到不得了,更别提之后姜姑姑寻儿子那事儿了,假如三娘不提,安卉是?决计想不到姜奶奶重男轻女的。 “可你奶奶以前不还揍过?你弟吗?我?看?她下手?也不轻。”安卉确定姜三娘没挨过?揍,至少她没见过?,反而姜庚子因为年岁小又淘气,姜奶奶火气上来了,举起笤帚就是?一通揍。 姜三娘先点头又摇头:“我?奶待我?们姐妹仨都不差的,你没见她对我?姑姑也很好吗?可她对我?娘就不是?这样了,眼下倒是?还好,前头我?弟弟还没出生那会?儿,她总是?逮着机会?就骂我?娘。我?还记得小时候没少见我?娘躲在灶台后头哭。” 别人家的事情安卉自是?没法插手?的,她只是?奇怪,难道就因为前些年被婆婆欺负狠了,所以才不希望促成这桩亲上加亲的事儿? 安卉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姜三娘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安卉,她先前也跟另一个小伙伴周六福提过?这事儿,六福最初还笑?话?了她,之后又觉得这桩亲事很不错,认为姜三娘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弟弟,要是?说给?了别家,搞不好就被婆家的人欺负了。但?嫁给?姑姑家的儿子就不同了,首先她姑对她真的不差,尤其因为自己没生过?女儿,早先一直是?拿侄女当女儿疼的,其次姜表哥打小离家,父母肯定多少对他会?有些亏欠,将来也会?多帮衬一些。而最后一点,自然是?姜表哥本身?条件很不错,十三岁的秀才呢,完全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结果,倾诉的对象换成是?安卉之后,她的关注点跟周六福以及其他人完全不同。 不过?也因为如此,姜三娘倒是?不害羞了,只道:“我?娘当然不是?记恨我?奶,就算我?奶以前待她不好,但?更坏的婆婆又不是?没有。我?有个姨母嫁出去后天天被婆家人打,连着生了俩闺女后生了病,婆家人根本就不给?她抓药看?病,不到二十岁就死了。” 家暴……生完二胎才二十岁…… 安卉只觉得槽点多到都无力吐槽了,干脆就先不吭声,听姜三娘继续往下说。 “我?娘偷偷的跟我?说,要是?我?许给?了别人家,将来要是?被婆家人欺负,娘家这边肯定会?帮我?的。可我?要是?嫁给?了我?表哥,那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她还说,姑姑是?姑姑,婆婆是?婆婆,我?姑当然会?对我?好,可要是?成了婆婆,那就说不好了。” 顿了顿,姜三娘又道:“我?娘还说,我?表哥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往后肯定是?要继续念书继续考的。那我?要是?嫁给?了他,到底是?该跟着他过?日?子,还是?留在老家呢?跟着他,书院不一定让住,留在老家,隔了那么远搞不好几年都见不到面。又说表哥真要是?回来探亲了,肯定也是?先去另一边的,起码也要等佟家那头没人了,才会?顾得上这边。就算这些事儿都不是?问题,佟家人真的会?由着他娶这边的表妹吗?” 安卉:……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见好友一脸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姜三娘又好气又好笑?:“小卉你都十五岁了!你别告诉我?你啥都不懂!对了,你爹给?你相看?亲事了吗?” 说没有的话?不太合适,安卉果断的改口:“我?爹打算给?我?招个上门女婿!” 姜三娘微微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也不错,起码不用担心将来被婆家人欺负。” 虽然但?是?……安卉真的很想吐槽,你为啥老想着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就听姜三娘又问道:“小卉你说我?这事儿能成吗?” “你想成吗?”安卉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听听好友自己的想法,至于生物学?的基础知?识,她打算等会?儿再?捡起来。 “想。”到了这会?儿,姜三娘已经彻底抛开了害羞的情况,一脸坚定的点点头,“我?奶私底下问过?我?,她说要是?我?自个儿不愿意,那这事儿就成结仇了,她要我?好好想一想,但?凡心里有一点儿不得劲儿,她就去跟我?姑说。” 也就是?说,这事儿最初应该是?姜姑姑先起意,然后才求到姜奶□□上来的。 安卉问:“那你为啥想成呢?你应该没见过?你表哥几回吧?还是?你觉得你娘跟你说的那些话?不对?” 姜三娘果断摇头:“我?觉得我?娘说得对,要是?将来真被欺负了,我?奶肯定会?和稀泥的。以前,我?们姐妹仨吵嘴闹起来,我?奶就是?这么干的。可是?,我?也不能老想着以后被欺负了再?让娘家人找回场子吧?万一婆家人打我?呢?我?找娘家人再?打回去?我?就一个弟,要是?那头像六福家那样好几个兄弟咋办呢?就算真的能找回场子,那我?不也已经挨过?打了吗?” “呃……” “我?是?想着,我?姑家的人我?都认识,两个表弟也是?跟我?从小一道儿长大的。还有我?姑的公婆也都是?好人,当年我?表哥丢了,他们也没骂我?姑,还说要不是?他们回了乡下,有人帮着看?孩子,说不定表哥就不会?丢了。”姜三娘摊了摊手?,“你看?,我?姑也是?嫁过?去的媳妇,她没被欺负更没挨过?打,那我?要是?嫁过?去,也不能欺负我?吧?他们家的人不会?欺负我?,难不成就我?姑逮着我?欺负?我?觉得不能。” “那两地分居的事儿呢?” “这个我?也想过?了,可我?们都还年轻对吧?表哥就算还打算往上考,也是?有个头的。他又不是?常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家里的钱多到数都数不完。我?猜,最多考到二十几岁,绝对不会?超过?三十的,要是?还考不上他自个儿就会?放弃的。” 举人没那么好考,但?哪怕真的想一直考下去,普通人家出身?的秀才也会?寻个差事,边养家糊口边继续攻读。但?凡能寻到类似于私塾先生这类的活儿,妻儿都是?可以一起生活的。要知?道,书院里的学?生才是?住学?舍的,先生那边本身?就是?拖家带口的。 安卉甚至觉得自己被说服了诶!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表哥表妹生傻子啊! 可惜这话?不能说,那就现编一个…… “三娘啊!”安卉一声大喊,吓得姜三娘一个哆嗦,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儿!” “啥?” “你只想到了你了解你姑家里的人,可你忘了佟家人啊!他们家原本就打着把你表哥招赘的想法,也就是?说要留在家里的。假如他们拧不过?你表哥,勉强接受了你,你猜到底哪个才是?你婆家?是?你姑家,还是?佟家?万一他们让你给?佟家的老头老太养老送终怎么办?” 姜三娘目瞪口呆,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卉赶紧上前推了推她:“你奶她们呢?把你送过?来找我?是?因为我?跟你好,可她们应该也走?不远吧?对了,你是?不是?还忘了我?爹帮忙求的庇佑?你表哥啊,天生的亲缘淡薄,之后又被加强了!” 这加强版的亲缘淡薄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所谓的亲缘,当然是?包括了妻子儿女的。 姜三娘被吓得面色发白,顾不得说什么,赶紧拉着安卉下了楼,然后跑到外头距离不远的茶馆,把她家里人喊了过?来。 不多会?儿,安卉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姜奶奶。当然还有姜姑姑和姑父,但?安卉跟那俩并不熟。 “姜奶奶好。”再?度让人准备茶水点心,安卉仍旧把人往上头领,“我?们家铺子一般没啥生意的,可这事儿还是?上楼说比较好。 因为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安卉就省事略过?了前情提要,只说两点。 第?一是?姜三娘嫁过?去到底谁才是?她的婆家。 第?二就是?加强版的亲缘淡薄。 听到第?一点时,姜奶奶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看?起来是?有话?要说,但?好歹忍了下来。等安卉提及第?二点时,她就忍不住了:“这个不是?能换吗?要不再?找安大师换一个?总不能让好端端的孩子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吧?” “换庇佑这个事儿等晚间我?问问我?爹。”安卉想了想,索性?道,“姜奶奶还没去过?我?们新家吧?地方老大了,也有不少空房间。我?看?你们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完的,干脆住到我?家去吧。三娘可以跟我?住!” 安卉可没办法昧着良心促成表哥表妹这种离谱的婚事,对比其他的问题,她觉得会?生傻子才是?最无解的。偏生这个理由她没办法说出口,那就只能缓缓图之,另外想别的洗脑的借口。 万幸的是?,姜三娘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要洗脑也不是?那么难的。 但?很快安卉又道:“就算能换庇佑,除非你们求的就是?让他亲缘问题好起来,不然也没啥用啊。我?记得我?爹说,他是?天生的亲缘淡薄,要不然也不会?从小被拍花子拐走?,见不到血亲。这种估计很难办,再?就是?我?觉得佟家那边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松口的。” 说一千道一万,双方的目标是?截然相反的。 佟家先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愿意让孩子跟亲生父母姓,但?条件是?入赘并生下有着佟家血脉的孩子,以便继承家业和香火。在这种大前提下,又怎么可能让步呢? 听安卉这么一说,姜姑姑顿时急了:“不会?的,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怎么会?……真要是?这么干了,不是?伤我?们的心吗?” 安卉显然没她那么乐观:“那要是?佟家的老头老太以死相逼呢?反正我?不觉得一个会?买孩子的人家,能有什么底线。” 不是?她开地图炮,反正在她看?来,人贩子就是?该死,买方也不是?什么好鸟! 姜奶奶等人都沉默了。 瞅了瞅外头的天色,安卉决定干脆提早关门得了,反正最近也没啥生意。 只能说,安氏殡葬铺是?真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但?凡换个行当,就安卉这种摆烂式做生意的态度,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安父前个儿就出门了,这次出门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估摸着得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但?他回不回来也没啥关系,安卉带着人就往家里去了,让下人给?安排好了,随后就拖着三娘进了自己的屋。 至于姜表哥那边的情况,就算没有安父的帮忙,要打听起来也不困难。 原因很简单,安卉她认识俩秀才一童生呢! 以前的房东老太太家的独子苏秀才,余耀宗余秀才,还有那个求了毕业才踩线通过?的余童生。 当然,余童生是?自个儿找的私塾,而那两位秀才跟姜表哥才是?同窗,都在府城的青云书院就读。 好笑?的是?,之前被安卉取了余孙山这个外号的余童生,他的真名就叫做余青云。当然,青云是?表字并非名字,不过?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结果余青云没去青云书院读书,只因人家的最低要求就是?秀才。 你要是?秀才,你不一定能进入读书,因为书院还有入学?考试。但?假如你连秀才都不是?……拜拜了您嘞! 于是?,安卉信心满满的安慰姜三娘:“我?跟那个余耀宗可熟了,回头我?就让人喊他过?来。他那人虽然读书也就那样,可他特别会?做人,他肯定知?道不少关于你表哥的事儿。咱们还是?那句话?,先不管外头怎么说,万一他自个儿愿意娶佟家二小姐呢?就像你觉得你姑家的人你都熟,那要是?他觉得他二姐也不错,愿意顺着那边的爷奶呢?” “真要是?这样,你可千万别掺和到这里头来,别回头耽误了自个儿!” 不是?安卉非要往阴暗处想,那万一佟家人疯了,为了把自家孙女推销出去,放出些风声毁姜三娘的名声呢? 还是?那句话?,不是?非要搞什么地图炮,可会?买孩子的人家,还能对他们有什么期待吗? 第121章 姜三娘被说服了。 其实, 她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说服了,真不是安卉说到点子上了, 而是因为……她对她表哥没啥感情?啊! 她表哥被拐的时候才三岁多点儿, 她那会儿更小?,要不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没少听家里人提这个事儿,只怕她老早就忘了亲戚里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至于为什么最开始她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更多的是出自于对长辈的信任,毕竟她奶、她姑确实待她很好,就连姑父那边的亲戚也都是好相处的人。 但如果她嫁人后要去佟家生活…… 溜了溜了。 入住安家的当晚,姜三娘就被安卉洗了脑。次日一早,她就喊了她奶过来, 把顾虑跟她奶一说, 让她奶再去跟姑姑、姑父提。 姜奶奶早先就提点过孙女,表示这是结亲而非结仇, 但凡孙女有丁点儿不情?愿,这亲事就会作罢的, 毕竟她也不能为了闺女毁掉孙女啊! 因此,听完孙女的话后,她立马表示会再打听打听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3节 这时候就轮到安卉出场了。 她喊了自家的下?人,让人去青云书院找余耀宗,为了避免造成误会, 她连信都不写, 只让人捎带了句口信,让余耀宗有空出门一趟,说是有关?他家长辈的要紧事。 很难形容余耀宗接到口信时的心情?, 他差点儿以为他爷的坟炸了呢! 连滚带爬的赶到了安家,好家伙, 安卉谎报军情?呢! 余耀宗无语的同时也长出了一口气?:“安大小?姐,乡试就在眼?前了,您就不能换个时间吓唬人吗?” 对哦,再过几日就要乡试了。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月余前,安父就回了一趟洛江县,就是为了眼?前这厮特地?回去的。理由也很简单,求庇佑嘛!余耀宗求的当然是高中举人,但代价颇大,几乎是断送了后续的所有前程以及钱途。用安卉的话来说,这就是经典的拔苗助长啊! 甚至安卉忍不住回忆起上辈子看过的修仙文,有不少文里都有类似的桥段,就是那种寿元将近都不曾突破的人,服用了某某牌的仙丹后,当场突破了,但代价就是修为从?此停滞不前。 她以前觉得没啥问?题,人都要无了,先活下?去再说呗,至于以后的事情?谁在乎呢? 但等类似的事情?就在她眼?前上演的时候,她又改了看法。虽说举人很能耐,但假如从?此不得寸进,甚至不光会影响仕途前程还会影响到钱途时,那她是不会干的。 这就好比她爹给她求个北大清大录取她的庇佑,然后代价是前程、钱途皆无…… 不要了,要不起。 仔细想?想?,这个大学也不是非念不可?的。 但人家余耀宗愿意啊! 用安父的话来说,只要他求的不是丧尽天良或者违背律法的事情?,他才懒得管呢。求庇佑这种事情?,纯粹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承受代价的是本人,这本人没意见,外人有啥好说的? 当然,像之前那个代价是丧父的……咳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余耀宗本人觉得没毛病啊,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就连当年考上秀才,都是特地?求了庇佑的,凭他自身的能耐,只怕光考秀才,没个十年八年的都考不过。至于举人什么的,这秀才还能一年又一年的重复刷,举人是真不行?。 拿洛江县来举例子,每年县里都会出二三十个秀才,当然不一定都是这个数,有时候某一年的优秀人才比较多,可?能会一口气?出四五十个。若是某一年都是些滥竽充数的人,可?能连十个都没有。这些都是由县太爷和县学先生商量着来的,难度或许有,但不会特别高的。 还有一点,同一个县的教学水平其实是差不多的,除非是一直待在乡下?地?头苦读,如果是进入了县城里,甭管是县学还是其他书院、私塾,总的来说先生的水平都不会差得太离谱。 但乡试就不同了,你得跟其他县的人竞争,甚至还有府城那头的人。像洛江县本身就是属于比较落后的县城,搞不好县里的头名?还不如府学这边垫底的呢! 再一个就是,只有乡试会被人反反复复的刷。 像童生们考秀才,哪怕偶尔会有白头童生,但多数人如果三十岁都没考上,多半就歇了这份心了,头铁的人不是没有,但数量肯定不多。而考进士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进士是要去京城考的,举人又是可?以补缺当官的,所以很多举人在连着考了两三次后,就会自个儿放弃的。甚至很多人只给自己一次机会,考上最好,考不上直接补缺去。 而卡在中间的乡试…… 余耀宗打心底的觉得,就算自家祖宗的坟头冒青烟,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才华考上举人的。 不可?能的,没希望了,直接放弃打道回府好了。 安卉对余耀宗的自知之明非常有代入感,试想?一下?,要是她不放弃的反复复读参加高考,最大的可?能就是连着考上二十年都考不上清北。 追不到的梦想?换一个不就得了? 然而余耀宗虽然有着跟安卉很相似的自知之明,但他显然没有放弃。反正这乡试他是肯定要参加的,他也明白自己绝无可?能靠自己考上举人,所以…… 靠祖宗没啥丢人的,对吧? 这也是为什么安卉一派人去喊余耀宗,他就立马连滚带爬跑过来的根本原因。 是庇佑出问?题了吗?是祖宗显灵了吗?是祖坟炸了吗? 噢,原来是安大小?姐要打听事儿。 余耀宗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但虚惊一场总归要比实实在在饱受惊吓来得好吧?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得罪不起安卉。 “您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卉一见他这个态度,还有啥好说的?自然是喊姜奶奶等人过来啊! 考虑到姜三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谈的又是跟她相关?的事儿,哪怕不会明着说,她也不适合在场。因此,安卉只喊了姜奶奶、姜姑姑和姑父,让他们问?去。 余耀宗瞬间紧绷了起来,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姜奶奶是个急性子,在安卉派人去喊余耀宗时,她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决定暂时先不提姜三娘,只问?关?于她大外孙子的事儿。 于是,余耀宗再度陷入了无奈之中。 天知道他在看到有个老太太进来时,还以为这是安卉的祖母或者族里的其他亲戚呢!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还以为是安卉看上了他,找人帮着探听呢。 结果,就这?就这! “佟秀才……”作为老乡,而且当年那事儿在洛江县是极为有名?的,而那会儿余耀宗也已经去了县里的私塾,因此他完全知晓此事。后来,铁脑壳县太爷选了二十位年轻且才华横溢的书生去府城,最开始他是不在此列的,结果其中一人运气?不好,来了府城之后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一度病到连起身都困难。而他恰好自掏腰包来到了府城,后来更是索性替了那倒霉蛋。 一来二去的,他也就跟佟秀才等十余人都混熟了。 不过,真要说起来,他跟苏秀才更熟悉一些,毕竟两人年岁相仿,且苏秀才的爹还是他曾经的启蒙恩师。有着这层关?系在,在诸多的同窗中,两人算是关?系比较近的好友了。 而佟秀才至今也不过才十五岁,再说他的情?况又那么特殊,从?入学到现?在,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冷淡疏离的个性了。 但面对人家的血亲长辈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余耀宗略一思量,便道:“佟秀才跟我的年岁差得略大,虽然在一个书院里,平日里并?不常来往。不过,他的学问?做得非常好,我们每一旬都有考试,他一般都是书院里前二十名?的。这不是马上要乡试了吗?本来他没打算下?场考试的,但先生建议他试一试,虽说把握不大,但万一撞大运考上了呢?纵是没考上,也可?以先历练一把,三年后再下?场考试时就有经验了。” 听到这里,姜奶奶等人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但安卉的关?注点永远异于常人。 她问?:“那先生是怎么评价你的?”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显然余耀宗的自知之明不可?能是天生就有的,肯定是跟环境相关?的。譬如说,书院里每一旬的考试都会有排名?的,不是说这个排名?就一定管用,毕竟旬考都是考单一知识的,跟乡试那种涵盖了方方面面一考就是连续三场好几日的肯定不同。旬考的排名?变化还是挺大的,经常这一旬考的是自己擅长的,那名?次就会挺好看的,反之就随缘了。 佟秀才属于方方面面都不错的人,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每次都能排上前二十的,这里是余耀宗夸大的,毕竟是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多少还是要修饰一番的。 至于余耀宗嘛…… “我考的最好的一次,考到了书院前百。”余耀宗决定实话实说。 安卉代入的一直都是她上辈子的求学经历,反正她上高中的时候,别说年级段前百了,那是连前五百都没考进去过。然而她忘了,她上的高中全校共有四五千人,青云书院不过寥寥二百人。 因此,安卉难得的带上了赞赏的语气?:“那你很厉害啊,我好像记得谁跟我说过,咱们府上一届乡试共出了二百多个举人呢!” 虽然不是稳定在前百,但这个成绩还是能拼一把的。 随即安卉就看到余耀宗几乎是哽着血看过来:“安大小?姐,府城并?不是只有一个书院,也不是只有府城的秀才参加乡试。况且,也不是只有各地?书院、私塾的学生会参加乡试,像县学那边的先生就是秀才,他们也会下?场考试的。另外还有一些人平常是不在咱们府进学的,他们会去江南一带的书院求学,然后赶在乡试前回家乡考试。” 安卉:…… 就是你不行?呗。 不过这么一来,佟秀才也挺危险的,好在他年岁不大,机会还很多。 眼?见余耀宗快被安卉气?死了,姜奶奶赶忙开口问?起了别的。她是佟秀才的外祖母,自然对大外孙的一切都很关?心,可?怜的余耀宗才刚被安卉气?掉了半条命,又要拼命回忆关?于并?不熟悉的同窗日常琐事。 他真的跟佟秀才不熟啊! 就算是熟悉的同窗好了,他也不能日日盯着看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吧? 好比他的同窗好友苏秀才,那他不也一样?不知道苏秀才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不读书的时候喜欢做什么、有没有爱去的地?方、跟家里的关?系如何等等…… 他真的不!知!道! 但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qaq 为了感谢他的清理帮忙,安卉还特地?留他吃了顿好的,同时拜托他回头多留意一些。 安卉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姜三娘,虽然她不认为婚姻就是人生的全部?,可?放在这个年代,姜三娘又是土著,对她来说,要是嫁错了人,这辈子真的就毁了。 余耀宗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于原因…… 虽说安父是帮他求到了庇佑,但就算一切都顺利,他也成功的考上了举人,然后呢?安卉只想?着说她不可?能为了考上清北放弃前程和钱途,可?她却漏掉了一个事儿。 庇佑啊!它?是能换的→_→ 余耀宗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甭管怎么样?,跟安卉交好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旁的不说,回头要换庇佑时,插个队总没问?题吧?横竖功名?这东西?,考上之后就完事了,不存在剥夺功名?这种事情?的。 咳咳,也不是完全不存在,但他觉得他没那个能耐! 唯一的麻烦是他跟佟秀才真的是完全不熟,两人之间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如果突然改了性子跑去盯梢……好像是有点儿奇怪哦。 但问?题不大,余耀宗觉得他可?以的,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然呢?总不能考秀才靠祖宗庇佑,考举人靠祖宗庇佑,回头想?要换个庇佑求前程、钱途还依旧得靠祖宗,自己却连盯梢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吧? 安卉送走了信心满满的余耀宗。 而姜奶奶等人在商量之后,也决定主动出击,当然得先把姜三娘留在安卉这儿,由她带着女儿女婿去看望许久未见的大外孙。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姜奶奶等人满怀希望的出门,回来时却是满脸的失望,姜姑姑更是早已哭红了眼?睛。 第122章 见状, 姜三娘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奶,奶怎么了?难不成表哥他?……” 姜奶奶冲着孙女?微微摇头, 示意进屋再?说?。不过姜姑姑已经很难受了, 姜姑父索性先带她回房休息了。 安卉让人?上了茶水点心:“三娘,让你奶奶先喝口?茶歇一歇。” “唉。”姜奶奶叹着气接过了茶盏,略喝了两口?后继续叹息着说?道, “安大师说?得一点儿也不差,那孩子?就是天生的亲缘淡薄。” 可不是亲缘淡薄吗?事实上,幼年就被?拐走自此跟血亲家人?相隔千里,就已经证明了他?亲缘淡薄。不过,按理说?人?找回来了, 怎么说?也能续上一些。但考虑到?所有的庇佑都是有代价的, 而姜姑姑夫妻二人?为儿子?求的又是前程远大的庇佑,因此反倒是加强了亲缘淡薄…… 凡事都有利有弊嘛, 只能说?这是个人?的选择。 姜奶奶还?在不停的叹气,姜三娘都急死了:“奶你赶紧说?啊,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三娘啊……”姜奶奶再?度叹气,一脸惋惜的看着孙女?,“那桩事儿就作罢了,你就当从来没听过。等奶回去以后,一定帮你选一门?好亲。” “奶!”姜三娘是又羞又急, 其实在安卉给她洗脑后, 她对这门?亲事就已经没啥兴趣了。要知道,安卉还?是属于那种平等的恨着所有的人?贩子?,可姜三娘则是无比痛恨佟家人?。 如?果嫁给表哥的前提是跟佟家人?一起过日子?, 那么她绝对不会同意的,打死都不愿意。 眼看孙女?都急得跳脚了, 姜奶奶才继续开口?说?道:“咱们见到?你表哥了,还?喊他?出来吃了顿便饭。他?看起来过得不差,跟上次见面比起来,身量更高了,气色也很好,看来是过得不错。” 姜三娘忍不住在一旁翻白眼,她压根就不关心表哥过得好不好。 安卉憋着笑递给她一块芝麻绿豆糕,让她边吃边听。结果,姜三娘倒是接过了糕点,却是吃得咬牙切齿,一副愤怒的小模样。 “你姑见着你表哥,立马就哭起来了,压根就说?不了正?事儿。你姑父稍微好点儿,可他?原也不太会说?话,倒是你表哥,将咱们家所有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又说?自己在府城过得不错,说?书院的先生同窗都待他?很好。还?说?原先那位县太爷虽然调到?了别处,不过很多他?在时?定下的规矩,后来那位都沿用了……” 姜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见面之后的事情,就是不进入正?题,气得姜三娘咬完一块糕点又拿了一块,生怕她噎着的安卉赶紧给她递了茶盏。 唠叨了半天,姜奶奶终于不得不说?到?改姓氏一事:“原来那头早就派人?来找过你表哥了,老俩口?年纪是大了,这不是还?有族人?吗?好像是族长的儿子?过来跟他?商量的,说?让他?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当然是好事儿,改姓氏更是符合这年头人?们的普世价值观。因此,姜表哥理所当然的同意了,他?还?表示到?时?候改了姓但不会改名,也仍旧会牢记养育之恩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4节 但接下来关于亲事…… 姜表哥没有半点儿隐瞒的对姜奶奶等人?说?了佟氏一族商量出来的决定。 佟家人?的想法很简单,改姓并入赘,所生的孩子?也都姓佟,这样一来,爷奶还?是爷奶,家产将来也都是他?的,对于佟家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自然,他?如?果还?想继续进学,佟家人?也会一力支持的,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佟家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家里的田产都还?在,怎么着也不会亏了他?的。 但姜表哥不同意。 认祖归宗是好事儿,改回原本的姓氏他?也愿意,至于叫什?么名字反而不用太在意,读书人?里头就没几个是喊名字的,大家一般都称呼表字。 可他?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这就不得不提这年头的风俗习惯了,一般会当上门?女?婿的,要么是自身条件特别特别差的,要么就是孤儿出身,连自己的祖宗都不知道,那就无所谓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彻底的高攀了,比如?给皇帝当上门?女?婿,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但显然姜表哥哪种情况都谈不上,他?身高长相倒是不太出众,也许在姜奶奶看来是哪哪儿都好的,可在其他?人?看来也就是普通大众长相。可那也已经够了,因为他?是少年得志的秀才公! 先不说?他?以后的前程如?何,但看眼下,一个秀才公怎么可能给一个平头百姓家当赘婿呢? 姜表哥告诉姜奶奶等人?,他?给了佟家人?三个选择。 其一,改姓认祖归宗并娶佟家二小姐为妻,但不入赘。 其二,不改姓也不认祖归宗了,把二小姐嫁出去,他?则另外娶妻替他?照顾和孝顺爷奶。 其三,暂不改姓先帮佟家顶门?立户,直到?二小姐招赘成功后,他?再?认祖归宗。而在这期间他?会努力上进尽量帮衬家里,毕竟一个秀才的姐姐是不一定能招赘成功,但如?果他?考上了举人?,举人?的姐姐招个赘婿还?是挺容易的。 “唉,你说?这孩子?、这孩子?……”姜奶奶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想法,就是感?觉心里堵得慌,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姜三娘也傻了,捏着块糕点愣在那里,但起码她确定自己跟表哥肯定是没戏了。 傻子?才要嫁到?佟家去! 谁爱嫁谁嫁去,反正?她不嫁! 因着姜家祖孙俩都说?不出话来,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倒是安卉已经听明白了,简单的说?,姜表哥是那种极度理性的人?。问题是,理性到?了极致就会丧失人?性,也许那人?没到?这个地步,但他?会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外祖母原原本本的说?出自己的应对之策,就已经代表这个人?冷漠到?了极点。 还?不止呢,他?也让族长的儿子?把他?给出的三个选择都带回来告诉对他?有着养育之恩的祖父母。 虽然安卉很讨厌佟家人?,但在这一刻她还?是不由得心生怜悯。 怪不得佟家二老在听闻“孙子?”知晓了身世并远走府城后,会绝望成那样,恐怕二老早就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性子?,明白再?也靠不上他?了。 三个选择,对于佟家人?来说?都不是上上策。 第一个改姓娶佟家二小姐为妻,如?果是安卉上辈子?,还?能两边协调一番,看到?底住谁家怎么照顾老人?。但放在眼下那是不可能的,娶妻就是娶妻,没有住在妻子?娘家这种说?法的。哪怕身为丈夫的姜表哥人?在府城,只要他?认祖归宗并娶了妻,那么他?的妻子?就必须去替他?照顾孝顺他?的亲生父母。佟家二老恐怕只能等每年的正?月初二才能盼到?孙女?和孙女?婿回家。 第二个不改姓,但要把二小姐嫁出去,他?则另外娶妻就更扯淡了。 你猜,为啥佟家二老一直没把二孙女?嫁出去?是他?们不愿意吗?当然是因为嫁不出去啊!除非他?们愿意选个差到?了极点的人?家,但凡家里还?过得去的,人?家干嘛想不开跟佟家结亲家?至于他?本人?娶妻倒是不难,可问题在于,他?娶妻生子?,那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佟家的血脉啊! 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没啥,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佟家二老肯定不干啊,族里那一关都过不去的。 至于第三个,乍一看似乎是可行的,毕竟只要姜表哥考上了举人?,冲着他?的前程,肯定有人?家愿意接盘佟家的。 可矛盾点在于,谁能保证姜表哥中?举呢?就算他?能中?举,天知道啥时?候才能中?举呢?况且他?的意思是,只要佟家二小姐招赘成功了他?就会立刻认祖归宗…… 只能说?,他?提的三个选择,全都是个人?利益最大化,至于佟家和他?父母那边则都是吃亏的。 而且起码佟家还?有选择的权利,姜姑姑他?们连选择权都是没有的。 怪不得这人?亲缘淡薄,就这种个性,不淡薄才叫怪了! 再?看姜三娘已经回过神来,开始安慰她奶奶,说?自己肯定不会像表哥那样的,又说?弟弟庚子?也不会。 结果,她的话音未落,姜奶奶就原地爆炸了:“姜庚子?这个小兔崽子?!他?要是敢这么搞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安卉:…… 好惨一娃儿。 不过,横竖都这么惨了,安卉觉得自己还?能添把活儿。 于是她开口?道:“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念书了?要不我明个儿陪你们上街逛逛?买几本书或者笔墨纸砚啥的,让孩子?好生做学问。” 得亏安父这会儿不在,不然他?就该问闺女?为啥那么笋了。 没想到?姜奶奶却摇了摇头:“算了吧,庚子?看着也不是读书的料,再?说?了,万一读着读着跟三娘表哥那德行了,咋办?” 安卉觉得她有必要替广大读书人?正?名。 “性子?这玩意儿一般来说?都是天生的,也有部分原因跟成长环境有关。但三娘表哥这情况多半就是天生的,不是说?佟家那头最初压根就没打算曝光真相,一直待他?跟亲孙儿一样,所以他?的成长环境应该不差才对。” 最早,安卉也想过姜表哥是不是因为对养父母的愧疚,所以才拼命用功念书的。可眼下看来,搞不好愧疚是占了那么一点点的,但他?最终会努力上进,应该是极度理性下做出的最理智选择。 所以这人?就是生性淡薄,跟环境啊跟读不读书啊,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生怕姜奶奶转不过弯来耽误了姜庚子?念书,安卉又道:“我就不说?余耀宗了,反正?您跟他?也不熟。可我们家原先那个房东家的独子?,您应该听说?过吧?一个镇子?的,离得又不远,后来不是说?他?爹还?去我堂叔管的那个学堂当先生了吗?您该是知道的。” “苏先生?”姜奶奶迟疑着道,“苏先生是个好人?啊,我家庚子?多亏了他?盯着。他?脾气也好,就算被?庚子?气狠了,都没用板子?抽手心。不过没事,庚子?娘就在学堂帮忙,她回来跟咱们一说?,庚子?爹就会揍他?。” 安卉先咽下到?了嘴边的吐槽,只道:“您看,苏先生就是个读书人?,他?儿子?也是读书人?,父子?俩人?都挺好的,所以说?这事儿跟读不读书没关系,三娘表哥就是命中?注定的亲缘淡薄。” 姜奶奶被?说?服了。 她答应了明个儿跟安卉一起上街买书和文房四宝,不过既然要逛街嘛,哪儿能只买这点儿东西呢?姜家的条件也不差,这昂贵的东西是买不起,但像衣裳料子?、府城特产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这大老远的来府城一趟也不容易。 来都来了…… ** 于是,等安父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回来,想着有段日子?没见着宝贝闺女?的他?,甚至来不及回家换一身衣裳,而是选择直接去了铺子?里。 然而铺子?大门?紧闭,安父站在写着“安氏殡葬铺”的牌匾下面,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之中?。 正?常人?……哦不,哪怕不那么正?常的人?好了,反正?换个人?就该想家里出啥事儿了,毕竟这不年不节的,再?说?先前也没听安卉说?要出门?旅游啥的,怎么就突然关门?了? 安父可不是一般人?。 直觉告诉他?,闺女?没事,家里也没事,铺子?看起来更是一切正?常啥事儿都没有。 那么正?确答案就是…… 他?闺女?肯定又搞出大事了! 就是不知道这回倒霉的人?是谁了。 会产生这种想法也并不奇怪,只因上辈子?安卉还?在上学的时?候,安父就没少接到?老师的电话。别的家长接到?老师来电,都会在第一时?间关心自家的孩子?如?何了。可安父就不同了,他?一般问的都是…… ——歪?老师您好,是不是我家小卉又闯祸了?! 第123章 最终, 安父还是选择先回了家,等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又饱餐一?顿后, 这才迎来了他家老闺女。 安卉十分得惊讶:“爹, 你回来了!” “可不咋地?”安父从很早以前就有怨言了,他家闺女啊,都不带想念他的, 甭管他出门去哪儿或者出门几天,完全不带惦记的。这大概是源自于?安卉上辈子已经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了,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十来岁小?姑娘。 怼完之后,安父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早先还在昌平镇时,安家跟姜家就是街坊邻居, 且不说安卉跟姜三娘是闺中密友, 单说姜家那头,就促成了好几次生意给安父。头一?回是姜庚子走失一?案, 因为姜家也不差钱,安父并不曾像另一?桩穷苦人家那般免了费用。至于?后来的连续两回为姜表哥的事情操持, 姜姑姑家里更是给了重谢的。 因此,对于?安父来说,姜家不光是老街坊,更是vip客户。 ……大概也就比余家那边稍微排名靠后一?些。 虽说双方已经许久没见了,但安父显然牢记老客户,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 忙寒暄了起来,当?然也没忘记询问安堂叔家里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之前为了给余耀宗换庇佑, 安父确实回了一?趟洛江县。但他并没有往昌平镇去,而是直接去了余家村那头。 没办法, 这年头的交通太不方便了,加上他在府城这边早已打响了名号,那位大官老爷做人虽不咋样,也不愿意实实在在的掏钱出来感谢,但确确实实帮忙宣传了一?番。也因此,安父这大半年来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日常那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临时想找他办事都得预约好久。 好不容易见着?老乡了,安父跟姜奶奶聊了许久,末了才想起忘记问他们来府城干嘛了。 “……家中铺子买卖可好?难不成你们是来府城做买卖的?”安父还很认真?的瞅了瞅姜奶奶,他虽然不擅长看面相,但大概还是能看出来一?些,当?然不排除他有时候会忽悠人。然而,就姜奶奶那个面相,可以说这辈子都跟发财无缘了。 姜奶奶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因为已经把大外孙那边的糟心事儿彻底放下了,再说这一?天逛街下来,她的心情也确实是好了不少。而且在安卉的带领下,他们还买了不少府城这边的特产,去的还是钱家的铺子,当?然不是钱氏商行,那边做的是大买卖,只?是隶属于?钱氏名下的普通铺子而已。可就算是普通铺子,安卉也是可以凭借刷脸享受vip待遇的。 总之,姜奶奶的心情已经彻底调整过来了,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这会儿听着?安父的问话,她笑道:“我们家那点儿小?买卖,哪儿能放到安大师跟前说呢?我们这趟来府城,是为了我那个大外孙。” 安父顿时恍然大悟:“为着?乡试来的?特地给他来加油的?” “加、加油?”姜奶奶一?脸的迷茫,“啥油?花生油还是芝麻油?” 刚把今个儿的收获拿回屋里并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的安卉正好拉着?姜三娘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开了:“是猪油,猪油精贵呢!” 自知失言又不想被闺女嘲笑的安父忍不住甩了个眼刀子给闺女,但显然他闺女完全不怕他。 威胁失效的安父忙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话题岔开去,随后又继续问佟秀才的事儿。 于?是,他就知道了佟家那堪称不要脸的算计。 同意改姓但要求当?上门女婿? 傻子才干呢! 安父当?即嗤笑道:“忽悠谁呢?好端端的谁乐意给人当?上门女婿?又不是真?娶不到媳妇儿。不过那人天生亲缘淡薄,真?想要他当?上门女婿也不是不可能,譬如咱们府城那位大老爷要是家里有闺女,我估计他是愿意的。” 然而,那位大官老爷已经是五品官了…… 也许放在京城里,五品官还真?不算什?么?,毕竟在京城一?品二品的大员都有的是。可放在地方上,尤其?他们这儿还是属于?穷山恶水的,五品官那就是能决定你全家老小?命运的天老爷。如果是他想要招赘的话,别说秀才公?了,怕是连举人里头都有人愿意的。 可显然,佟家什?么?都不是,兴许多多少少有那么?些家底,但远不到让人心动的地步。 安父说得实在,姜奶奶却面露迟疑:“可是安大师啊,您不是打算让小?卉招赘吗?” 这话一?出,安父当?场噎住:“我让小?卉干啥来着??不是,我家小?卉才多大点儿呢?甭管将来咋样,这会儿说都太早了吧?” 他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他闺女又在这里头搞事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安卉不知道怎么?糊弄人,所以就对外说她爹准备给她招赘。 啊这…… 好像还真?是他闺女能干出来的事儿。 觉得真?相八\九不离十之后,安父又改口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哦,当?然要为她多打算打算。我是想着?把她一?辈子拘在身?边,毕竟这孩子打小?就缺心眼,放她出嫁我不得担心坏了?不过招不招赘的倒是无所谓,我才不在乎安家的香火传承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5节 说白了,这年头的赘婿之所以让人看不起,完全是因为香火传承的问题。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孩子跟谁姓。毕竟血缘啊亲情啊,这些东西?是属于?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姓氏问题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的。 但安父不在乎啊! 而在刨去了这一?点后,好像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了。 姜奶奶寻思片刻,一?拍大腿:“要是不在乎香火传承那可就太容易了!” “咋了?你想给小?卉说亲?”别了吧。 还没等安父把话说完,姜奶奶就道:“就前两日来过的那个书生,不也是个秀才?我听到他说要下场考试啥的,肯定是个秀才啊!那孩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小?卉一?喊他就过来了,岂不是挺合适的?” 这话一?出,安父脸色大变,飞快的扭头看向安卉,还差点儿把自个儿的脖子给扭到了,缓了缓后他立马语气沉重表情严肃的质问道:“谁?谁上咱们家来了?你给我老实交代。” 相较于?安父一?脸抓早恋的表情,安卉别提有多淡定了:“姜奶奶说的是余耀宗。” 噢,那就没事了。 安父算是彻底放心了,可姜奶奶却在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这位不靠谱的父亲:“安大师,我知道你疼爱小?卉,可她年岁真?的不小?了。周家那小?胖妞你还记得吧?她的好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年底就要嫁人了。今个儿小?卉还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让我家三娘带回去,说是添妆。” 显然,安父才不关心周六福是啥情况,但他还是大为吃惊:“那小?胖妞跟我家小?卉差不多大啊!” “是吧?好像是。”姜奶奶也不太确定,她连自家孩子的生辰都记不住,怎么?可能去记别人家的孩子呢?但无所谓,能玩到一?起的孩子多半是差不多岁数的。 “那周家这么?着?急?我记得那孩子上头好几个哥哥吧?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吧?你说急个啥!” “就算不急,也该相看起来了。” “不急,这有啥好着?急的……小?卉你说……咦?人呢?”安父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自家闺女是啥时候开溜的。 ** 依着?原本的计划,姜奶奶一?行人是没打算多逗留的。 要知道,他们过来前也不知道能在安家借宿,这要是去客栈里住,哪怕不是那种很好的客栈,多住些日子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更别提还有来回的路费、吃喝等等开销了。 因此,姜奶奶是准备办完正事儿就回家的,而且她原先也没把这事儿想的有多困难,哪怕大外孙和小?孙女已经完全不熟了,但这年头就是时兴中表亲,哪怕最流行的还是已出嫁的姑奶奶把自家的闺女嫁回娘家去,可反过来这种也是常有的。 结果情况很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磨磨唧唧的没个结果,像眼下这般干脆利索的绝了希望,其?实也算是一?桩好事儿。姜奶奶已经决定回去就给唯一?未嫁的小?孙女相看一?门好亲事,完全不指望那个亲缘淡薄的大外孙了。 但安卉极力挽留。 “三娘~三娘你再多陪我几天呗,我们还没去别处玩呢!我给你说,我在府城老孤单老寂寞了,都没人陪我聊天唠嗑,也没人喊我去逛集市,我老可怜老可怜了!”安卉直接拖着?人不让走。 其?实在来府城之前,她也没觉得有多孤单,主要是没往那方面去想。要知道,自打她跟她爹穿越到这方陌生的世界后,她其?实已经在搬家。 最早在安家村时,她并没有什?么?小?伙伴。亲朋当?然是有的,但没有近亲,最近的都是她爷爷的亲兄弟那边的人了。再说了,当?然安家穷得连耗子都不来,原主又是个孤僻性子,愣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事实上,安卉当?时还真?就感觉不到寂寞。 因为比起情绪问题,生存问题才是摆在明面上最大的威胁。 吃穿住行,先把最末的那个行放在一?旁,反之在当?时的安卉看来,她这个穿越后的小?日子简直就是苦得没边了。 别说吃好穿好,那是连最基础的吃饱穿暖都做不到。她一?度认为自己明个儿就要被饿死了,真?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吃了上顿没下顿”。穿也差不多,充其?量算是有衣裳蔽体?,别的就不求了,也求不得。 至于?住嘛,安家的老宅子哟,那是她爷奶成亲的时候垒起来的,兴许放在当?年还算凑合,但反之在她看来,这压根就是危房中的危房。唯一?庆幸的是,因为顶是茅草顶,所以哪怕房子真?的塌了,多半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在这种情况下,安卉是不可能去思考为啥没有人来找我玩这种智障的问题,她就想先活下去。 等她跟着?好不容易靠谱了一?把的老爹搬去了昌平镇后,总算暂时把生存问题给解决了。但那时候家里刚有了一?点儿小?钱,镇上又不像村子里那边冷清。就不说别的,从以前的那个半拉小?院子出去就是一?条热闹的街,不能说应有尽有,但反之各色吃食零嘴肯定是够的。 饿了快一?年的安卉,自此走上了吃播的路线。 再往后,她就认识了好闺蜜姜三娘和周六福。 其?实最早以前,她是跟周六福关系更亲近一?些的,因为六福家里哥哥嫂嫂多,她其?实不用干什?么?活儿,除非是自个儿闲不住,反正家里人是不会使?唤她的。再一?个,六福家里条件好一?些,又能经常弄到好吃的,会带着?好吃的来找安卉,两人自然而然的就玩到了一?起。 不过后来,安卉又搬家了,这次就跟姜三娘离得近了。这距离近了,关系也近了,当?然周六福还是她们的好伙伴,他们那条街的街坊都知道屠户家的小?胖妞。 但再往后…… “三娘~三娘!求求你了。” 要不怎么?说最怕撒娇呢?姜三娘也没想到安卉会直接拽着?她不放,当?然她本身?也不是那么?想回家。这年头普通人出门一?趟尚且不容易,更别提她这样的小?姑娘了。搞不好她这辈子也就来府城一?次,自然想多留几天的。 于?是,姜三娘又去求了她奶。 关键时刻,还是安父出手了:“干脆多待几日,这不是要乡试了吗?你不想知道你大外孙考上没有?” 姜奶奶瞬间心动了,姜姑姑和姑父更是立马挪不动脚了。 甭管哪个年代,当?长辈的多半都心系着?小?辈们,哪怕小?辈其?实心里完全不惦记着?他们。那不然,当?初他们干嘛要改庇佑,只?求孩子前程远大呢? 安父见说服了姜家人,回头就来找安卉邀功:“小?卉啊,你看你爹我对你多好。不过我怎么?瞧着?,亲爹你不惦记着?,光惦记着?这小?丫头?” 听说姜三娘能多留一?段日子,安卉光顾着?高兴了,完全不理?解安父的吃味。 不过,她还是好奇的问了安父是怎么?劝住姜奶奶的,可知道以后,她却沉默了。 乡试当?然近在眼前,没两日就要开考了。但问题在于?,乡试是要考三场的,每一?场考完之后还要休息一?天,从开考到考完差不多就要小?十天了。而这也仅仅只?是考完罢了,到放榜天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姜奶奶还以为考举人跟考秀才差不多,最多也就是考试的人多了、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就拿考秀才来说,反正她大外孙考的那一?次,因为铁脑壳县太爷也想知道结果,愣是催着?提前阅完卷放了榜。当?然,就算不催好了,最多也就十天八天的时间就能放榜了。 但乡试真?的不是这样的。 就拿上一?届来说,考完就是八月底了,出成绩那都是十月的事情了。而这一?届开考的时间还推迟了,搞不好放榜的时候,第一?场雪都要下了。 安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管它呢!能多留一?段时间就好,大不了到时候说她也不知道乡试的具体?情况。 对吧对吧?她又没考过,她怎么?会知道呢? 甩锅这种事儿,她是专业的! 那既然都准备留在府城多待一?段时间,那么?就可以去乡试的贡院门口看热闹了。姜奶奶十分得乐意,姜姑姑就更不用说了,兴冲冲的准备了许多东西?,想给儿子送去。安家距离贡院还是有段距离的,其?实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贡院那边多书院,安家这边则是靠近坊间商业气息浓郁。 不过无所谓,安家如今是有车一?族! 可怜的安父前脚刚帮闺女留了客人,后脚又被安排着?出了差。这回倒不是安卉搞事,而是早先就有预约的,是个迁坟的单子,当?然不光要迁坟还要求庇佑,说是当?家老爷子准备带着?全家回老家了,要把前一?年过世的老妻一?起带走。好在求的庇佑倒是不离谱,是希望老妻在天有灵有庇佑子孙平安康健,而且说好了万一?求不到也没关系,坟依旧是要迁的。 那是收了定金的预约单子呢,哪儿能说不去就不去的?职业道德呢? 于?是,才歇了没两天的安父又被亲闺女送走了。 安父很是无奈,这小?没良心的! 好在这次的单子很简单,主要是在前期的接洽过程中,感觉得到对方是个正常人。不说全部?吧,反正主事者看着?很正常,求的庇佑也不过分,甚至听起来像是以迁坟为主,庇佑什?么?的完全是顺带求的。 当?然,促使?他接单的原因,除了对方人很正常以及求的庇佑并不过分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唯一?麻烦的是,目的地略远一?些,都已经跨府了。按照当?下这个交通情况来看,那是又要坐车又要坐船,哪怕一?切顺利,等他回来估计别说乡试已经考完了,搞不好都放榜了! 不过也正好,他可以看看求得了庇佑的余耀宗,究竟是考了最后一?名呢?还是最后一?名呢? 第124章 第?124章 安父这一去就是月余时间。 也不算太意外了, 谁让这年头的交通情况令人崩溃呢?再?说了,尽管普通的求庇佑实际上压根就不用算日子的, 但安父为了更好的忽悠人以及骗钱, 每次都会准备一套连他都不知?道有啥用的无用仪式。那仪式都准备了,日子肯定也是要?算的,在黄历上选个还看得过去好日子, 又没什么难度可言的。 求庇佑尚且如此,迁坟的讲究可就更多了。 因?此,算上来回的时间、等?待好日子的迁坟时间,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外加求庇佑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总之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后, 已经是科举结束大半个月以后了。 但乡试还没放榜啊! 最苦的就是姜家人了, 尤其是做主?多留一段时间的姜奶奶了。她这是完全被安父给忽悠了,说来都来了, 怎么能不看着大外孙进乡试考场呢?还能帮着准备一些?东西,外加亲情守护对孩子的考试有着巨大的增益效果等?等?。 事实证明, 论忽悠人安父绝对是专业的。 姜奶奶确实跟姜姑姑一起准备了不少东西,佟秀才也的的确确收下来了。 那人要?怎么说呢?亲缘淡薄是一回事儿,但基本的礼貌人家还是懂的。反正他在书?院里的评价一直还算是不错的,是有人觉得他太过于冷漠了,但对比书?院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人, 就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他跟谁交好去?再?说了,既然来上青云书?院了,还是由老家县衙门出的钱, 那他必然是要?好生用功,这样才能对得起家乡的父老乡亲。 给学霸洗白其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尤其他年岁轻功课却是十分得不错,即便在个性上略微有些?不足,多数人也会选择原谅的。 而姜奶奶倒是已经明白这个大外孙是靠不住的,这跟改不改姓没有任何关系。哪怕他改了姓又认祖归宗了,看他那性子也不像是那种?会为父母长辈考虑的人,估计也就是跟以往一样埋头苦读,为自己的前程拼搏。 但她和姜姑姑还是忍不住想要?对这孩子好,也算是略微弥补一些?亏欠吧。 结果,送完第?一场居然还有第?二场,之后又是第?三场。 姜奶奶等?人确实是一场不落的都送了,不光开考前送,还会在考完后接。毕竟,就算青云书?院距离贡院不是那么远,可要?步行的话,还是需要?走小半个时辰的。 安卉把?自家的马车借给了他们?,自个儿则带着姜三娘天天坐着小轿子去离家不远的坊间闹市区玩。她想明白了,赚钱啥时候都成,跟闺蜜玩耍的机会却不多。事实上,除非将来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不然姜三娘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府城了。而她本人虽说是有可能回洛江县的,但先不说县城跟昌平镇有一段距离,单就是姜三娘将来会嫁到哪里,都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啊,一定要?珍惜当?下。 两个小伙伴是玩得开心了,事实上她俩只?在第?一天开考的时候去凑了热闹,之后就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本来嘛,稀罕的热闹看过就好了,回回都去送考不是折腾自己吗? 而在乡试彻底结束后,姜奶奶已经感?觉到不妙了,当?天晚上就问安卉,乡试啥时候放榜? “没考过,不知?道。” 安卉回答得那叫一个毫无心理负担,要?是问她高考结束后多久才能查分数,那她兴许还能帮着算个大概。但乡试嘛,天知?道上头是怎么安排的。 敷衍完了姜奶奶后,安卉就又跑去跟姜三娘商量明个儿去哪儿玩。当?然,这段时间安氏殡葬铺也不是就这样闭门谢客了,而是由下人管着,另外还临时向钱氏商行借了个能写会算的小管事过来,也没别的什么要?求,毕竟安家的下人本身就知?道殡葬铺各类商品的价格,那个小管事只?是负责记录各种?预约而已。 殡葬铺那头的生意一直不好不坏的,其实要?是真靠那些?殡葬用品,铺子老早就倒闭了。事实上,铺子能维持到如今还利润丰厚,纯粹是因?为安父的缘故。 所以无所谓啦! 安卉当?然是无所谓,但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的姜奶奶,虽然没从安卉这头得到答案,可她能去别处打听?啊! 再?说乡试都已经考完了,再?去找大外孙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可很快,姜奶奶的心理负担就又回来了。 佟家人来了,这回来的还不只?是族长的儿子,而是族长带着几个在族里颇有话语权的宗老,齐刷刷的赶到了府城。 乡试结束是一回事儿,但最重?要?的还是先前的话已经传到了那边,以及听?说他亲生父母过来找他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6节 姜奶奶毫无心理准备的就碰到了那边的一家子,而姜姑姑在亲眼?目睹儿子对那边十分客气且恭敬有礼的时候,破防了。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自家孩子丢了,孩子完全不恨买家,虽说不至于态度亲近,但恭谨有礼一样能扎了亲娘的心。 再?听?说对方是来商量定亲的事情,姜奶奶立马丢开顾虑,决定再?多留一段时间。 这么一耽搁,安父就回来了。 “放榜了没啊?最后一名是不是那余耀宗?”安父充分的展示了什么叫做人嘴里也一样吐不出象牙来,一回到家就忍不住嚷嚷起来。 结果安卉告诉他,乡试尚未放榜,倒是佟秀才要?定亲了。 哦不,现在喊佟秀才已经不合适了,哪怕还未走流程,人家已经决定改姓并认祖归宗了。可安卉并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姜三娘也不知?道,至于姜奶奶等?人,她俩咬着耳朵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别去招惹大人们?了。 因?此,安卉管那人叫三娘表哥。 “三娘表哥要?定亲了,未婚妻就是佟家二小姐。” 安父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惊讶:“这么快?我以为这个必须要?先回族里走流程,结果这么快?族谱上的名字还删不删?那头是不是要?开祀堂昭告祖宗说孩子找回来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我还以为他们?打算趁着过年一次办完呢。” “应该也是要?办的,可这不是在等?乡试结果吗?虽说希望不大,可都考完了,肯定是要?等?成绩的。”安卉就特别理解这种?心情,像她念大一的时候,跟风去考虑四级,其实心里特明白绝对考不过的,但考都考了,没看到结果心里就有着希望。 万一呢?你?说万一撞大运了呢? 懂得都懂。 尤其像乡试这种?考试,从本质上来说,与其说是检验自己的学识,不如说是检验自己在同类人中的学识排名来得更确切一些?。理想化的讲,只?要?当?年参加乡试的都是学渣,哪怕自己本身的学识也就那样,但只?要?比其他考生强,就一定能考上的。 反正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听?姜奶奶说,佟家一行人见没办法立刻把?人带走,就索性找了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可佟家那边,收养了姜表哥的那家才是族里的富户,其他族人其实并不富裕,最多也就能称得上是家有薄产。 事实上,哪怕是身为富户的那家,严格来说也应该是十多年的富户了。自打独子出事后,佟家二老就没那份心思,更别说他们?的独子在生前也没少败活家产,剩下的大部分也用于了姜表哥的求学开销。 更让佟家二老纠结的是,自打真相曝光后,洛江县的前任县太爷又暗中搞了事儿,送了一批年轻有为的秀才去府城求学。虽说路费和学费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开销都有铁脑壳县太爷出了,可孩子出远门,还能一点儿钱都不带? 像安卉之前的房东老太太,就是将家里剩下的所有钱都交给了远赴府城的儿子苏秀才。当?然,那笔钱也不多,毕竟他们?家底子薄。苏秀才倒是不会介意的,之后还托人给父母捎过钱,直说他在府城非但没有任何花销,每回的季考书?院还会给不少奖励。当?然不是直接给钱,但一般都会奖励一些?比较贵的砚台墨条或者名家出品的毛笔等?等?,他每次都转手折价卖给同窗,很是攒了一笔钱,让父母不比担心他。 可说白了,苏秀才是苏秀才,他是知?道心疼年迈的父母,但姜表哥不会的。 先不说他本就性子冷淡,单说他从小金娇玉贵的被祖父母养大,被教育只?要?好好念书?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他来操心。在这种?前提下,指望他体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佟家二老还不能不给钱,总不能真相没曝光时,你?是家里千娇百宠的金孙,真相一旦曝光,家里就直接给断了开销吧?哪怕明知?道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可要?是不付出,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一定是打了水漂。 而这次,佟家族人千里迢迢的赶到府城,也是佟家二老出的钱,不然人家凭啥为你?家出钱出人又出力? 饶是如此,这钱也不多,反正听?姜奶奶说那边住的是靠近城郊的小客栈,据说还是包了个大通铺。 安卉都不知?道姜奶奶是从哪儿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不过她和三娘倒是听?得很高兴。 白天逛街,晚上吃瓜,小日子那是过得乐淘淘的。 对了,安父还贡献了新的瓜。 主?要?是这段时间仍然属于秋高气爽的季节,虽说已经入秋了,但其实一点儿也不冷。晚间吃过晚饭,一群人在安家的大花园里,吃着点心喝着茶聊着八卦,别提多开心了。 于是安父决定也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我这回不是给人迁坟去了吗?那家人的老家是真的远,七拐八拐的,又是坐船又是坐车,后续还来了牛车。要?不是我看他们?都没啥恶意,还以为自己要?被拐到深山老林去了。”安父先来了个开场白,在吸引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后,得意洋洋的说,“当?然,有我在,迁坟肯定是很顺利的。” 切~ 安卉瞬间就没了兴趣。 一切顺利有啥好说的?当?她没见过迁坟?像这种?人家,既然说了是回老家,那肯定是有祖坟的。况且那家人出手很大方,这没钱不好办事儿,有钱还怕办不成事儿?又是回自家族里,又是自家祖坟的,甭管是人手还是地方都是现成的。除非那老太太的死因?有问题,不然能出啥事儿? 事实证明,啥问题都没有。 尽管路上舟车劳顿,但到了地方后,安父是干啥啥顺心,一点儿磕绊都没打的就把?事儿给办完了。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 “你?懂个球!迁坟当?然没问题,但求庇佑的时候就出现问题了。”安父白了一眼?这个丁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倒霉闺女,满脸嫌弃的道,“庇佑没求成功!” 这下就轮到安卉惊讶了。 一旁的姜三娘还没听?懂,忙摇着安卉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安卉告诉她,那家人应该是以迁坟为目的,顺带求了个庇佑的。而求的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儿,无非就是求老太太在天有灵保佑儿孙健康平安。 “……一般来说,最容易求到的庇佑就是像这种?求平安求健康。其实不光是跟祖宗求,你?想想,去寺里求菩萨不也是求平安的多吗?” 姜三娘听?懂了:“求发财不一定能得到庇佑,但求平安一般是没啥问题的,对吧?”她家也求过一次,不光她家还有她姑家,但都不是很离谱很过分的庇佑。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会有人求平安康健却没成功呢? 安父卖足了关子后,赶在安卉原地爆炸前,终于开口说出了真相:“其实真相非常的简单,那就是……老太太投胎去了。” 多简单多直白的真相呢! 尽管前头还有十年都不投胎的甄家人,但那家的老太太是去年就没了的,都一年多过去了,投胎转世去了好像也不算太稀罕。尤其甄家那边还可以说是遭遇了灭门惨案怨气冲天,因?此耽误了投胎。可那家的老太太就是单纯的病了,因?为本身底子就不太好,缠绵病榻半年多后就撒手人寰了。 从死因?上来看,病逝不算特别稀罕,还是逐渐病重?的,搞不好老太太自个儿都是心里有数的。从年岁上来看,那老太太都八十六岁了,放在安卉上辈子都不能说年轻了,搁在这年头那就是长寿老人。 当?然,作为家人还是会感?到悲伤难过的,可日子还是要?过的,况且人都没了一年多了,再?多的悲伤都已经过去了。 结果安父却说:“那家的老爷子在听?我说庇佑求不到了,老太太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九十岁的老爷子啊,当?场就破了防,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要?不是他们?族里有人学医,搞不好他能直接在坟头上哭死过去。” 安卉目瞪口呆:“为啥啊?不是说去年没的吗?”这悲痛未免来得太晚了点儿。 姜三娘则忽的开口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们?家有病人,求平安健康没成功,就很难过。” 回答俩姑娘的是安父的不屑一顾。 “全错!” “好了好了别瞪我,我说还不成吗?”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老太太当?初是病逝的,前后折腾了半年光景呢,估计家里人都知?道老太太熬不过去了,老爷子肯定也知?道。所以啊……他就跟老妻约定好,奈何桥上等?三年,最迟三年他一定下去找她。” 结果呢? 才一年光景,老太太先投胎去了! 安卉&姜三娘&其他人:……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倍感?同情的悲伤故事啊! 事情的后续是,老爷子强烈要?求再?跟老太太沟通一番。在他表示自己没这个能耐后,老爷子又开始痛哭流涕,最终还是那家的长子让人赶紧把?安父送走,当?然钱还是都结清了。 结论就是,那家人确实还是很正常的,就是老太太是个急性子。 ** 又过了五六日,乡试啊,它终于放榜了!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安卉送别了她亲爱的老爹。 因?为安父又要?出差了,这次虽然不太远,但一来一回起码也得要?五六天。再?说了,乡试跟他也没啥关系呢,用安卉的话来说,你?总不能因?为高考而跟公司老板说我要?请假吧?尤其是在你?全家都没有考生的情况下。 安父骂骂咧咧的走了。 随后,爱凑热闹的安卉跟姜家一行人坐马车去了贡院外头。在今天,安卉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们?这群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认识字。 姜奶奶还在路上连着问了好几遍,想要?确定安卉到底认不认识字,别是吹牛的吧? 终于,他们?赶到了目的地,围观的人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但也不能说少了。反正安卉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之后她就认真的看了榜单。 值得一提的是,她是特地选择了从最末看起,只?因?她觉得自个儿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一个是有希望能考头名的。 不出意外,安卉在倒数第?二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余耀宗。 旁边还写了籍贯和号舍的数字,籍贯肯定是没错的,洛江县嘛,但号舍就不知?道对不对了。不过,出于对亲爹的信任,安卉觉得那就是余耀宗本宗。 而在那一瞬间,安卉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她爹有多能耐,而是……咦?居然不是倒数第?一名诶!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像乡试这种?考试,除非你?能考第?一,不然你?考第?几其实都是一样的。安卉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她还要?去看苏秀才和姜表哥是不是考中了。 半晌之后,安卉一脸纠结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见她脸色不对,姜奶奶等?人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们?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失望的情绪也没蔓延太久,毕竟他们?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这时,安卉开了口。 “那啥,姜奶奶啊,你?知?道三娘表哥叫啥名儿不?还有,你?们?知?道我以前那位房东大娘的儿子叫什么吗?我只?知?道他们?家姓苏。” 姜奶奶等?人:…………………… 第125章 钻出人群的时候, 安卉都已经做好准备要被责怪不靠谱了,毕竟她爹以?前老这么说她, 以?前那些事情也许还有狡辩的余地, 但今个?儿这事情吧…… “我真的不知道他俩的大名叫什么……嘿嘿。”安卉笑得一脸尴尬。 没办法啊,她能知道余耀宗的名字纯粹是因为当初是由她接了余家的单子,她记录下了余家那一群大大小小奇葩的各种离谱庇佑。别说余耀宗跟她打过好多次交道了, 她甚至知道余家多半人的名字。 但苏秀才就不用说了,姜表哥虽然也求过庇佑,但都是由姜姑姑代劳的。而姜姑姑每次来求庇佑都是跟姜奶奶一道儿来拜访的,还是直接找的安父。 这不就尴尬了吗? 安卉嘿嘿笑着,准备打听到了名字后再挤一次人群。 然而,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姜奶奶完全不知道苏秀才的叫啥, 她倒是跟苏大娘还算熟悉,但两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份上。再说了, 苏家有个?未娶的男子,姜家也有个?未嫁的姑娘, 尽管是略差了一些年?岁的,但也没那么离谱,真要是问了对方?的名字…… 只?会更尴尬好不好?! “那三娘表哥呢?”安卉很是理解,她只?听姜奶奶提了开头就明白了。不过不重要,说起来她也不是非要知道苏秀才考中没有。 于是, 更尴尬的事情来了。 姜奶奶在迟疑了许久之?后, 终于面露难色的开了口:“他叫三郎。” 安卉抬头望天,已是秋日里了,今个?儿的天气其实不大好, 是个?阴天,隐约能看到一些乌云正在聚拢, 搞不好下午或者夜里会下雨…… 今个?儿的天气就如同安卉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唉! “姜奶奶,咱们?不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大吼一声三郎,这街面上得有一小半人会答应?”这就跟在乡下地头喊一声大牛狗子虎头,保证不止一人应声。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7节 姜奶奶再度沉默了,随后她就拿眼?刀子甩一旁的女儿女婿。 于是,姜姑姑被迫开了口:“小卉啊,我家大儿真的叫三郎。他原先是叫杨大郎的,可他不是打小就被拐走了吗?那边说是让他改姓,可我寻思着应当没那么快,怎么着也得回族里吧?” 安卉无语凝噎。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在认识了姜姑姑多年?之?后,她终于知道原来姜姑姑的夫家姓杨。 不过那不重要。 “就算三娘表哥真的叫佟三郎……”说着说着,安卉又卡壳了,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她发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佟家,那个?佟家到底是姓啥的?哪个?佟?童年?的童?佟、佟……” 话说佟这个?字不好组词啊! 安卉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姓佟的名人有哪些,佟大为?不对,佟国维?她是穿越了没错,但又不是清穿! “单人佟!”安卉终于想?起来了,但她很快又绝望了,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读音相同的姓氏,仝…… 多亏了娱乐圈的扫盲大使?,在那之?前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姓氏,也不知道这个?字念啥。但问题在于,这个?词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组词是不可能的,至于名人她也只?知道那位扫盲大使?。 最终,安卉选择了摆烂。 再看姜奶奶,这会儿已经陷入了迷茫之?中,天知道她才是大字不识一个?,安卉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她愣是完全没听懂。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安卉灵机一动,“每个?考中的人名字旁边都有籍贯,我干脆去看看洛江县一共考上了几?个?举人好了。”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还真就让安卉确定了姜表哥的情况。 答案就是,没中! 反正榜上所有籍贯为洛江县的举人里,没有一个?姓tong的。为了以?防姜表哥已经改了姓,安卉还特地看了有没有姓姜的考生。得亏前两年?她一时兴起曾经教?过姜三娘写字,那时候她特地打听了一圈,最终还是看到了姜奶奶公?婆的牌牌,才确定了三娘的姓氏。 是美女姜,不是长江的江。 很可惜的是,榜上籍贯为洛江县的举人里,倒是有个?姓江的。 “看来是没考上。”又折腾了多半个?时辰后,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不过,安卉还是不知道苏秀才到底中没中,只?因为有两个?姓苏的考上了举人,名字还都是特别读书人的那种,一人的名字她直接不认识,另外一人她只?记得名字里有个?“睿”字。 折腾了一圈后,安卉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真的非要知道谁考上了举人吗? 她就不能直接去找余耀宗询问吗? 她干嘛要非要自讨苦吃的把这事儿揽在身上呢? “走吧走吧,回家了。”安卉直接把人带走,打道回府。 更令人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先前也说了,安家的宅子最早是钱大富帮着相看好的,因此选的位置距离坊间闹市街比较近,当然离安氏殡葬铺也很近。可这么一来,跟贡院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了。而他们?一行人又在贡院里折腾了这么好半天,等回到家时,安卉就看到了已经等候许久的余耀宗。 “安姑娘!安大师何时回来?对了,我考中!我考中举人了!” 安卉刚准备下马车,就听到了这句直击心灵的话,她忍不住抬头望天,想?看看如同自己心情的天空,结果天上落下了雨,其中一滴正好啪叽一下落在了她的大额头上。 心态崩了。 她干嘛不老老实实的等在家里呢?要是余耀宗没考上,他肯定回来找安父算账的。反之?他要是考上了,还怕他不来家里送礼道谢?他是读书人,再说余家人虽然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但人家的礼数一直都是很足的。 “进?去再说。” 安卉只?能先把人领进?去,又忍不住边走边问:“我们?刚才也去贡院看榜了,我特别有先见之?明的从最末处看起,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名字。对了,你居然不是倒数第一名诶!” 余耀宗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他也忍不住开始思考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本来,他都已经决定了,只?要这次能考上举人,他回头就请自家族长来府城向安父提亲。他是比安卉大了几?岁,但这点儿差距问题不大,况且他都是举人了,当然能掩盖掉诸多问题。而只?要他娶了安卉,还怕安父不为他换庇佑? 甚至于,当上门女婿也不错。余耀宗跟姜表哥是不同的,说白了后者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家中独子,又得了家里人的宠爱,指望这种人自愿当赘婿本身就是痴心妄想?。但余耀宗不是,他有好几?个?兄弟,再者他也是有退路的。 余耀宗想?过的,大不了他亲生的孩子都跟安家的姓,可他还可以?过继啊!他完全可以?从亲兄弟那边过继一个?侄儿当成儿子养,他是举人,完全不怕兄弟不愿意,搞不好他兄弟能抢着给他送儿子! 万事俱备,如今连东风都来了。 他,考上举人了! 但他原本已经下定了的决心,突然就开始动摇了。 咱就是说,他非要跟安卉这种不靠谱的小姑娘过一辈子吗?不光不靠谱,她还损!最擅长的技能居然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才刚这么想?着,安卉又发挥了她的技能:“看来我爹的能耐又长了啊!也难怪,人都是会进?步的嘛,搞不好下回再有人求庇佑,人家能考倒数第三名呢哈哈哈!” 余耀宗:…… 亲事还是再议吧,他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安家的正堂里,这时已经憋了一路的姜奶奶终于憋不住开了口:“小卉她说我大外孙没考上,余秀才……哦不,余举人您说呢?” 尽管已经是准举人但还尚未被人这么喊过的余耀宗,那心里哟,就跟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然后他点了点头:“是没考上。” 已经知晓了结果但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姜奶奶瞬间垮了脸,哪怕嘴上没说什么,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这还是读书人,还是举人老爷,跟安家父女俩一样不会说话。 幸好,安卉马上就替她报了仇:“那他叫什么名字?他的那个?姓氏是怎么写的?” 饶是余耀宗已经知道安卉是个?不靠谱的人,闻言还是大吃一惊:“你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噢,他叫佟继业,单人的那个?佟,继承家业的继业。” 严格来说,这是佟家那个?早夭小孙孙的名字,只?是被姜表哥取代了身份位置。 安卉拿眼?瞄了瞄姜奶奶,表示那才是罪魁祸首,连自己的大外孙叫啥名儿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追问她到底认不认识字。 偏这时,姜姑姑倒是大喜过望:“继业好继业挺好的,他不是说改了姓之?后就不改名字了吗?那他往后就叫杨继业,嗯,听着是要比杨大郎好。” 咱就是说,杨继业听着难道不是更像养鸡业吗?得亏姜姑姑婆家不是开养鸡场的。 再就是…… “叫杨国福更好。”安卉小声逼逼道。 与此同时,姜奶奶也刚好走到了安卉跟前,她倒是没听到安卉嘀咕了啥,而是压低声音问道:“我大外孙都没考上,咋余家这个?就考上了呢?还是安大师能耐。” 余耀宗又不聋,这俩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得很,但他离得近,全听到了! 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都是举人老爷了,不跟这帮平头百姓一般见识! 哪知,他正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安卉又开口了:“那苏秀才呢?苏秀才他考上举人了吗?” 第126章 余耀宗看向安卉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饶是安卉这种大大咧咧的人, 都察觉到了这个眼神有多复杂,可她仔细一品, 好像也?没啥问题啊, 不就是问一下?苏秀才考没考上举人吗?这就是个选择题,要么考上了,要么没考上, 有那?么难回答吗? 也?不对,应该还有一个选择。 “你也?不知道?”安卉上辈子?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学渣,但她也?是上过?学的,很清楚哪怕是同?校同?年级同?班的,那?也?不代表就是好友。况且, 余耀宗跟苏秀才以?及姜表哥, 只能说是在一个书?院里就读,又?来自于同?一个县城, 就算互相?之间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我要是告诉你,我不知道他考没考上, 你会不会再去找别人打听?”余耀宗在打量了安卉片刻后,忍不住问道。 安卉觉得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可她也?没往别处想,只随口?道:“那?肯定啊。” “刚才你问我佟秀才的姓名,怎么这会儿却不问了?”余耀宗再度发?问。 于是, 安卉更懵了, 她感觉自己?也?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啊。 见安卉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余耀宗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倍感失望和沮丧的语气道:“苏晟睿他考上了, 他跟我一样,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 前面半句话确实听着挺丧的, 但后面补的半句话又?忍不住充满了洋洋得意的感觉。 安卉听着嘴角抽抽:“大气些,不就是考得比你好吗?有啥不能接受的?况且,你还是特地求了祖宗庇佑,他可没求。” 余耀宗再度开始怀疑人生。 ——他真的非要当安大师的女婿吗? ——非当不可吗? ——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没等他思考出答案来,就看到安卉扭头跟姜三娘说:“苏秀才……哦不,苏举人才是真的才华横溢,我记得他比余耀宗要小,应该比你表哥大不了几岁的,家里条件也?就那?样,他爹不过?就是个私塾先生,听说还是从乡下?地头考出来的。这就叫做虎父无犬子?!” 余耀宗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随后飞快的告辞。 安卉压根就不在乎他是走还是留,在她看来,余耀宗身上的标签就是自己?老爹的vip客户。哪怕他考上了举人,最应该告诉的也?该是安父而不是她。不过?因为安父今个儿一早就出门了,安卉觉得余耀宗应该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这才会特地赶过?来的。 因此,她只冲着余耀宗摆了摆手:“我爹这回接的单子?离得不远,大概三五天就回了。” 头也?不回的说完这话,她继续跟姜三娘道:“苏家的条件肯定是不能跟你表哥家比的,我说的不是佟家,是你姑姑家……” 已经被气麻了的余耀宗并没有听到安卉后续的那?些话,但姜奶奶听到了啊!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姜奶奶不光年岁足够老,她还嫁到了老姜家几十年。安卉才刚起了头,她立马就听明白?了,当下?立马开口?阻止:“小卉你可别说了,我家三娘可高攀不起。” “啥?”安卉一脸困惑的回头,“你嫌苏家穷?” 姜奶奶露出了比方才余耀宗还要复杂的表情:“苏家不穷的,除非你是拿常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跟苏家比。人家苏先生赚得并不少,原先在私塾当先生就不穷,去年那?会儿,总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出钱在昌平镇盖了书?院。那?书?院倒是不收费,连请先生的钱都是他出的。听说,苏先生赚的钱是原先的三倍。” 安卉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不过?钱大富是个什么东西,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钱胖子?啊,你可以?说他这人是掉进了钱眼里,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但他这人其实挺大方的,当然?也?是要看人,像之前坑过?的王老爷,钱胖子?恨不得咬死对方,可对于其他人他确实是相?当得大气。 给先生多发?一些工钱,则完全是钱胖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这纯粹就是想着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了。给先生的工钱多,意味着先生必须要为他卖命,要不然?被他炒了,回头就肯定找不到这么高薪的工作了。 至少在昌平镇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安卉没吭声,姜奶奶又?道:“他们家原先就不穷,家里的房舍是自己?的,半拉院子?还能租出去收钱。早先他家儿子?没考上秀才的时候是不太容易,后来那?孩子?先是考上了秀才,又?考上了县学,那?边学费书?费全免,还有白?给的纸笔啥的。再往后,苏先生的工钱翻了两番,他儿子?又?得了前头那?个县太爷的青睐,啧啧……” “然?后呢?这样你还看不上?”安卉依稀记得她还住在昌平镇那?半拉院子?的时候,房东老太太家并不算富裕,还一度打算卖掉那?半拉院子?来凑钱。不过?仔细想想,那?确实是蛮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后哪怕安堂叔他们一家搬走了,也?没再听说苏家要卖屋什么的。 “我看不上?”姜奶奶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急得直跳脚,“是我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家?小卉啊,先不说人家考上了举人,就算他只是秀才,人家也?不会看上我们老姜家的!” 一旁的姜姑姑也?点了点头,估计也?是怕侄女当了真,忙跟着附和道:“中表亲是不看家世和能耐的,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咱们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高攀得上读书?人呢?三娘,姑姑跟你说……” 姜姑姑一面说着一面就把姜三娘拽走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她这个当姑姑的,可不能因为先前家里有将两个孩子?凑到一块儿的想法?,而害得娘家侄女误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嫁个秀才。真要是这样,她可就愧对娘家哥嫂了。 而安卉也?没逃过?一劫,姜奶奶寻思着安父对自家有大恩大德,那?她不得帮着教导一下?安卉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尤其是安卉没有女性长辈,这方面可真是吃了大亏。 于是,就在这个乡试放榜的大喜日子?里,安卉听了一大通的念叨,直听得她一个脑袋有两个大,到最后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真可以?说是体验了一把音波攻击。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8节 到了晚间,安卉忍不住跟姜三娘抱怨道:“你奶奶太能说了,我以?前咋没发?现她那?么能说呢?她咋不去参加脱口?秀呢?” 姜三娘很勉强的露了个笑,随即就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安卉觉得姜三娘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吐槽了她奶奶才心情低落的,事实上她俩以?前就没少吐槽家里人,“你姑说你了?” “小卉,我要回家了。” “啊?” “我姑说,乡试也?放榜了,表哥又?没考上,他肯定会跟佟家人一起回去的。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佟家那?边要把他除名,我姑父这边也?要开祀堂请家谱,然?后要看我表哥会不会答应娶佟家二小姐……反正她说,我们这两日就要走了。” 姜三娘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红了眼圈,语气里也?带上了哽咽:“小卉啊,六福年底就要嫁人了,好在她要嫁的人家就在昌平镇上,回头我还是能跑去找她玩的。可小卉,我以?后大概不会来府城了,我们再也?见不着面了呜呜呜……” 说道最后,姜三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才十五岁,真正的十五岁小姑娘,长这么大经历的分别无非就是前几年两个亲姐姐陆续出嫁。问题是,她大姐嫁得还略远些,但总归也?是在一个镇上的。而她二姐的婆家跟姜家只隔了两条街,隔三差五就能见着。 而眼下?,才是真的分别。 安卉心里也?很难过?,但她倒是相?对平静一些,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嫁人的,即便真的嫁人了,她要去哪儿也?不是对方能拦得住的。从府城回到洛江县的昌平镇,看似很远很麻烦当然?也?很花钱,但对她来说却并非不可能,毕竟她可以?蹭钱大富家的马车和商船,再说安家村距离昌平镇极近,她和安父将来肯定是要回去祭祖的,哪怕是替原身父女祭祖。 给姜三娘递了手帕,安卉出声安慰道:“你忘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六福那?会儿也?哭鼻子?了,你一开始还笑话她,后来不也?跟着一起哭了?当时你俩说啥来着?往后都见不着了?那?后来,我不是回去了一趟?你这回不也?来府城了?没那?么夸张的,真想要见面,肯定是能见着面的。” 比起满是孩子?气的姜三娘,安卉对于离别可太淡定了。 没办法?,她从幼儿园毕业就开始哭,小学毕业也?哭,初中高中都没少哭,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寝室姐妹还一起吃了告别餐,还第一次喝了酒,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的,约定要留在同?一个城市,每个周末都要聚会…… 结果才俩月呢,啥承诺都成云烟了。 哦对了,她倒是还记得,告别的那?一餐相?当得丰富,是对于学生来说极为奢侈的火锅自助餐。麻辣的锅底、翻腾的热气、一盘盘的羊肉卷、堆得比小山还高的各色丸子?…… 吸溜! “三娘啊!明个儿咱们吃火锅吧,羊肉火锅好了,正好快入冬了,吃羊肉火锅能驱寒暖胃!”安卉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姜三娘哭得一抽一抽的,听得这话迷茫的抬头看向安卉,随后鼻子?冒了个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卉!不许笑话我!” 第127章 离别的一刻终归是会到来的, 尤其姜奶奶一行人已经在府城停留了太多日子了,要不是早先托钱氏商行的人帮忙捎带过信件, 没跟着一同出门的姜家人恐怕都要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在吃完火锅的次日一早, 姜家人就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让安卉找钱氏商行的人帮忙,而是跟姜表哥那?边联系上了,两拨人打算一起走。对于?这个打算, 安卉虽有些惊讶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年头的交通情况摆在那?里,要是佟氏族长有意在这一路上对姜表哥再度进?行洗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出岔子。 而她奇怪的是,佟家那?边的人居然答应了。 呃, 主要是不得不答应。 安卉穿越至今, 出门的次数其实还?是不多的。早先还?没有钱大富这个vip客户时,安卉是完全不出门的, 也就是认识了钱大富后,托胖子的福, 她才?从昌平镇到了洛江县县城里,又?从县城到了府城。 在有专车、专船甚至专人伺候的情况下,安卉都觉得出门是个格外麻烦并且累死?人的事情,那?要是没有这些待遇,出门可不光是劳累, 还?要费钱。 简单的说, 就是佟家那?边的钱不够花了。 早先佟家人虽然知道姜表哥参加乡试,但身为族人的他们其实并不清楚乡试的具体情况。姜表哥那?种冷情的人也不可能跟平时没什么来往的族人闲话家常。这就直接导致了佟氏族人的预判出了问题,以为就是考一场, 他们提前两日去,在府城待个三五天的, 就能把人带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啊,不光是乡试的时间长得令人咋舌,姜表哥作为对乡试并无把握的人,居然不是一考完就跟着他们走的,而是要等到放榜以后。 按照姜表哥的想法,做事肯定是要有始有终的,就好像他已经是寒窗苦读十年了,没把握也要下场试试看,说不定这一届没成但下一届就成了呢?那?考都考完了,他肯定是要看一个结果的,哪怕他自己考中的希望不大,还?有他的同窗和其他相?识的人。他这人的性子是比较冷漠的,但这种冷漠对于?家人来说是难以接受,可一般的同窗其实并不是很介意他那?个性子。 年纪轻,又?是背井离乡的孤身求学,再说他那?人确实是有些才?华的,因此就算对于?旁的琐事漠不关心,多数人还?是会觉得他只是将所有的心思和精力放到了学习上。 不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这种人放在府城的各大书院里,不能说比比皆是,但反正谈不上有多稀罕。 而且姜表哥年纪小是真的很占优势的,一同下场考试的秀才?里,很多都是能当他爹的年纪了,哪怕不会刻意谦让着他,也不会因为他那?冷淡的性子跟他计较的。 姜表哥其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打算等放榜后,跟那?些考中的准举人老爷们道声喜,最好能再求教?一番。横竖中举的人心情本就好,他本身年纪小,又?把礼数做周到了,对方肯定愿意指点他一番。 事实上他想得一点儿?都不错。 就不说原就脾气极好的苏举人了,连余耀宗这种动不动就能把自己的肺气炸了的小心眼?,面对姜表哥态度谦卑的求教?,他也很大方的指点了一二。 只能说,得亏安卉不知道这一茬,不然只要一个眼?神,这人估计又?该气炸了。 不过这一次,考上了举人的余耀宗和苏举人,并未一同前往洛江县。他们当然也想衣锦还?乡,但比起给家里人报喜,各种拜谢和宴请显得更?为重要一些。 譬如说,曾经资助他们去府城念书的洛江县前任县太爷,也就是被安卉誉为铁脑壳的那?位爷,他虽然早已离开?了洛江县,但当初若不是他,确实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如今,被资助的人中,有两人考上了举人,那?是肯定要当面谢谢他的。 幸亏铁脑壳县太爷没跑远,梁曲县嘛,一天的路程罢了。 当然除了那?位爷,还?有书院的先生、其他前来拜访的学子等等。姜表哥之所以可以一走了之,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考上,走就走了呗,别人也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但假如这两位刚刚高中的举人也这么一走了之,保不准就有人在背后嘀咕什么飞黄腾达就不认人了之类的。 九十九步都走了,真的不差这最后一步了,反正礼多人不怪,把所有的礼数都给全了,也好叫人没法挑刺。 这也是为什么余耀宗在得知自己考中后,第一时间跑去安家找安父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他是把安父放在第一位的,可安父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半点儿?都不带惦记的。 所以,余耀宗决定先把其他人搞定,最后再回来找安父→_→ 安父纯粹就是属于?求仁得仁,好在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事儿?。他一直觉得,人家求了庇佑而他收了钱,这就是钱货两清了。但显然很多人都是带着还?愿的想法,当庇佑成功后,都会特地带着礼物?和满腔的感动过来找他。 每次安父人前装模作样,等人一走就跟安卉吐槽,他一个风水先生怎么搞得跟菩萨一样呢?甚至还?有人觉得他很灵。 很灵…… 行叭,你们高兴就好。 送走了姜家一行人后,安家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安卉索性恢复了日日往铺子里跑的习惯,向整个富贵大街宣布: 她,安小卉,又?回来啦! 当然没过两日,安父就先回来了。得知姜家人已经走了,安父还?特别高兴,因为他觉得,姜三娘的存在大大的影响到了他和安卉的父女感情。 安卉不稀罕搭理这傻爹。 不过很快,她就被别的大事儿?吸引过去了。 乡试出事了。 能知道这事儿?,还?多亏了她爹不止一次的被府城大官老爷坑,以至于?连上头那?位都觉得不大好意思了,在其他方面作出了一些让步。当然,实质上的补偿肯定是没有的,但还?是会提供一些方便给安父……其实是给钱大富,然后借着钱大富的手再补偿安父。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直接导致钱大富今年忙疯了。 当然,他忙归忙,该有的礼节那?是一点儿?没忘。别说正常的过节了,连安父和安卉过生日时,都会特地派儿?子奉上贺礼和礼金。 本来这事儿?挺好的,生辰礼跟端午中秋是不同的,很多的传统节日都是要送吃食的,但唯独生辰不用。反正这年头肯定没有过生日送蛋糕的习惯,至于?长寿面,这个是家里人准备的,并不是由客人奉上的。 也因此,钱大富给安家父女俩送的生辰礼物?都是贵重的,给安卉送的是纯金的首饰,给安父则是一块看起来成色很好的玉佩。 对于?金饰,安卉自是没话说,金子嘛,就算钱大富的品位大众了些复古了些,但甭管是哪个年代?,送金饰总归是不会出错的。但对那?块玉佩,安卉就有话说了。 她说:“还?没我上淘贝网买的九块九包邮的玉佩成色好。” 安父:…… 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闺女你买的不是玉,而是加工的彩色玻璃呢? 考虑到每次跟安卉掰扯道理最终受伤的都是自己,安父很快就放弃。 比起礼物?,最让父女俩头疼的是钱大富的宝贝独子。钱家小少爷到目前为止,颜值还?未完全塌房,最多就是比起前两年,略微有些圆润了。他的颜值如何倒不会影响到安家父女俩,麻烦的是,他每次过来送礼,张嘴就是…… 姑! 祖父! 叫得亲热,就是听着老感觉哪里不太对。 就在又?一次把钱家小少爷打发走了没两日,安父就从别处听说了乡试出了问题。他是那?种听到了啥事儿?都会回家跟闺女瞎逼逼的人,主要是很多瓜你都看到了也吃到了,不找人分享一下憋在心里得多难受呢? 况且,安卉兴许平常看着是不靠谱的,但她并不会真的把机密要事告诉别人。 已是深秋时节,又?到了最好的吃瓜季节……哦不,吃火锅的季节,不过他们今个儿?吃的就不是羊肉火锅了,而是酸菜鱼锅。 安父边吃边八卦:“据说这次的事情还?不小呢,好像是考题泄露什么的。不过跟主考官的关系应该不大,可能是底下人出了纰漏。也不知道上头会怎么处理……话说,余耀宗不会是提前知道了考题才?考上举人的吧?” 听到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安卉一个手抖,就把刚捞到的鱼给抖落回了锅里,随后被安父快狠准的夹走了。 “爹,别说这么吓人的话,这别人不知道内情你还?能不知道吗?余耀宗为啥能考上举人呢?还?能不是因为你给他求了庇佑吗?” “啊哈哈哈我忘记了忘记了,看我这脑子。”安父边笑着打哈哈边伸筷子飞快的捞走了安卉看上的鱼。 安卉:……累了,毁灭吧。 不过考题泄露属于?重大案件吧?安卉代?入自己想了想,其实不管哪个年代?,都少不了考试作.弊这种事情的。可作.弊多半属于?个人行为,哪怕利用了高科技最多也就是几个人,说白了还?是属于?小事儿?的,反正一旦被查到,直接成绩归零,更?严重的则是几年内禁止考试。 但像这种乡试的考题泄露,那?就不是一般的考生能够做到的,搞不好会牵连到很多人的。 吃着瓜……哦不,吃着鱼锅,安卉也没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就像她先前说的那?样,余耀宗是咋考上举人的,别人不清楚,他们父女俩还?能不知道吗?至于?苏举人,安卉本能的认为他不是那?种人,况且所谓的考题泄露,总不可能是泄露出来做好事的吧?那?就只能是为了利益。 而苏家,就算姜奶奶之前跟安卉说了苏家一点儿?也不穷,但安卉还?是觉得苏家不像是能出得起一大笔钱去买考题的人家。 钱大富倒是可能这么做,毕竟他有钱也舍得为儿?子花钱。 然而钱家小少爷属于?看个账本都会遇到不少陌生的字,真要是花钱买了考题,只怕他也背不下来,甚至哪怕都背下来了,他搞不好进?了考场就开?始抓耳挠腮的思考某些字该怎么写。 既然跟她认识的人没什么关系,那?就继续吃瓜呗。 安卉是这么想的,毕竟她是真的坦然。可没想到,几天之后她就看到了哭求上门的余耀宗。 一点儿?也不夸张的说,余耀宗真的是哭着上门的。他前些天忙得很,又?是感谢恩师又?是去梁曲县谢谢那?位铁脑壳县太爷,还?要参加同窗的宴请,甚至还?有一些府城的富贵人家看中他尚未婚配,找各种借口邀请他过府一叙,趁机撮合家中女儿?和他的婚事。 本来他可能还?要忙活几天,谁知一夜之间就变了天。他先是隐隐感觉到书院里的气氛不太对,因为他一直都是住在书院里的,哪怕考上了举人,书院也不会把他赶走的,还?会让他有空去给曾经同窗上上课,分享一下乡试的感受之类的。 总之,他在书院里非常开?心,可以说是他来到书院的这两年里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 结果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书院甚至提出他已经考上了举人,自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了,让他赶紧搬离学舍。 刚开?始,余耀宗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确认再三后,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没人会刻意去得罪一个新晋的举人老爷,尤其他还?在青云书院里念了将近两年的书。这一届的乡试里,书院一共出了三位举人,他们都留了墨宝,先前书院的态度也都是以他们为荣的。 变化?来得太快,余耀宗又?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他先是去找了苏举人,得知苏举人前个儿?回洛江县去了,他又?转身去找了另一个刚高中的同窗。 辗转打听了一圈,他终于?打听到了有关乡试考题泄露一事。 余耀宗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似的,整个人都傻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39节 他当然明白自己是清白的,但他没办法自证清白。就拿青云书院这届考上的三人来说,另两人的学问都十分得不错,但还?是会有些波动的,毕竟乡试的范围太大太大了,这次考得刚好是自己擅长的部分,那?么名次就会靠前,反之则会跌落一些。 可余耀宗跟另外两位都不一样,那?两人是考得好了能进?全院前十,考劈叉了也稳定在前三十名。唯独他,考得最好的那?次,考到了前百,大概也就是九十几名吧。但像这种好成绩,真的是仅有那?么一次。 也因此,当乡试放榜时,很多认识他的人看到他榜上有名,都结结实实的愣住了。连青云书院的先生们都感慨考运是多么得重要,都认为他这次是破天荒的考出了生平最优秀的成绩。 ……然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儿?。 安家父女俩和余氏族人包括钱大富这些知情者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府城其他人呢?人家能相?信他是因为求了祖宗的庇佑才?考上了举人吗?反正将心比心,换成是他,他肯定不相?信。 于?是,余耀宗赶紧上门求救,并在安父面前哭得像个二百斤的胖子。 等安卉听到消息赶到前头正堂里,她都还?没进?去呢,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她敢保证,余耀宗的亲爷爷没了的时候,他都不可能哭得这么惨,简直就是完美的呈现了什么叫做“杀猪般的惨叫”。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知道自己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你还?怕什么呢?”安父正在很努力的去安抚余耀宗,可单从刚才?的哭声里就能听出来,余耀宗完全没被这话说服。 于?是,安卉走了进?去:“爹,老爹您别劝了。是啊,谁都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他身正吗?他是凭借真本事考上举人的吗?你说求庇佑没用的,除非来判案的人是洛江县先前那?位县太爷,不然这事儿?就不可能成。” “为啥?那?不了我现场演示一遍啊!”安父还?没反应过来,主要是他太淡定的,他觉得没毛病啊,余耀宗能考上举人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吗?余家老爷子在地下保佑他呢! 安卉摇头:“爹你不管怎么做,都只能证明你有那?个本事,却没办法证明余耀宗真的是因为你的帮忙才?考上的。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啥?” “爹你不当学生太多年了,你不知道有个最简单的判断学生是否作.弊的办法,那?就是重新考。”安卉可太懂了,老师要是怀疑某个学生成绩的真实性,会直接出几道难度相?似的考题,你要是真能答出来,这事儿?或许就翻篇了,可你要是答不上来,那?就不好意思了。 当然这种多半是发生在随堂测试上的,如果是很重要的考试,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耀宗哭得涕泪横流肝肠寸断。 他早先还?想着,等考上举人以后,还?可以让安父给他换一个庇佑。但现在就不想了,他觉得只要他敢换,下一刻他的举人功名可就保不住了。 也不对,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搞不好他的小命都要丢了! 于?是,余耀宗进?入了新一轮撕心裂肺的哭嚎中。 安父完全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这厮相?当得吵闹,等他终于?弄明白余耀宗担心自己会丢掉小命后,更?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你求得庇佑后,损的是前程和钱途,不是损寿数。所以说,你命里原本能活多少岁,如今还?是完全一样,不会有变化?的。” 余耀宗完全不信:“那?我都考上举人了,最差难道不是当个小官吗?当不成县令还?能当不成县丞吗?就算还?不行,我不能去府学里谋个先生当当吗?我们青云书院还?有老秀才?当先生呢,我都是举人了,还?怕寻不到差遣?” “那?你都当上举人了,还?跑去书院当先生,这能算是有前程?”安父反问道。 可这会儿?余耀宗真的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快要死?了。早先,他觉得只要能让他考上举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牺牲姻缘、子嗣都没关系,至于?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眼?下这情况,真要是为了举人功名丢了小命…… 命都没了,他还?要功名干什么啊?! 安卉就觉得吧,这会儿?还?是啥都别说了,余耀宗眼?下明显就是破防了。大概就是大喜后大悲,加之他本身就没啥底气,再加上求祖宗庇佑这种事情,一般人多多少少还?是会感觉一丝愧疚的,像钱大富这种心大的人除外。 总之,余耀宗心态崩了。 思量了半天,安父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要不你再换个庇佑?看在老客户的份上,我给你打个五折。” “换个啥?” “你想换啥就换啥!不然你就干脆求个平安康健,这下总不用担心丢了性命。” 余耀宗卡壳了。 道理是没错,但这么一来,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虽说他是拜托安父求了庇佑,但这两年他也有在认真苦读,该吃的苦那?是一点儿?也没少吃。结果,白折腾一场?而且真要是求了平安丢了功名,不就变相?的坐实了他提前知晓考题的流言?可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考题。 普通人尚且要脸面,身为读书人更?是将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余耀宗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么个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哼唧了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可我是清白的啊!” 安父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就求个真相??” “真相?难道不是我拜托安大师您向我祖父求了庇佑?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事儿?,他们还?会看得起我吗?” 闻言,就连一贯能说会道的安父都难得的沉默了。 片刻后,安家父女俩对视一眼?,齐齐开?口道:“要不你还?是继续哭吧。” 余耀宗:……………… 第128章 最终, 余耀宗是被安家父女联手赶出去的。 他也不想走啊,哪怕明知道待在这里也求不到什么好办法, 可要是他走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原先?他是住在青云书?院里的,眼下?书?院大?概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只差明说让他赶紧滚蛋了。当然, 他也可以死赖着?不走,书?院多?少还是会顾忌名声,不会真?的把他扫地出门,可这么一来却是真?的把书?院那边得罪死了。 因此,他琢磨着?看能不能让安父收留他。 答案当然是不行?。 哪怕安父并非土著, 他都?穿来这般久了, 而且还跟土著们打了多?年的交道,很多?常识方面的事情, 就算他也不是很在乎,但起码是清楚的。 就不说别?的, 单一点,余耀宗跟安家非亲非故的,凭啥住在家里?他家还有个正值妙龄的闺女,这档口收留一个二十岁的单身青年,那还能不是另有想法?这跟先?前留姜家一行?人还不同?, 姜家那些?人里面, 除了人到中年姜姑父之外,其他都?是女眷。再说了,人家姜姑父很守礼的, 到了安家之后就从未跟妻子分开过,更是完全不曾往后院闯。 余耀宗…… 安父评价他, 眼高手低,智慧平平但心眼子却不少,着?实不是个良配。 当然这不代表人家余耀宗就娶不到媳妇儿了,世?上有缺点的人比比皆是,相较而言余耀宗都?算是不错的了,可他家的宝贝闺女凭啥便宜这么个玩意儿?更何况,他闺女才十五岁啊! 打定主意后,安父直接轰人,并直言先?前的买卖已经结束了,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至于后面会不会接单,安父表示,事无绝对,但他绝对不要再接余家人的单子了。 “……让你家老爷子安心投胎转世?吧!别?再折腾老人家了!” 于是,折腾了一圈后,余耀宗非但没能安心,反而更慌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呢? 当然,就算心下?慌乱不已,但其实余耀宗仍然不至于真?的流离失所。青云书?院那边是住不了了,但府城那么大?,得有多?少家客栈呢?书?院那边是为了名声才舍弃了这一批的举人,但客栈又不管的,只要有钱就一定能住。 余耀宗自是不缺钱的,他很快就安顿好了自己,因着?不知道接下?来这事儿要处理?多?久,而且他在书?院待了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东西,因此只暂时在客栈里住了两日,之后就寻到了屋舍,搬出去了。 本来,按照先?前的计划,他是打算一切都?搞定后,就回洛江县的。衣锦还乡嘛,都?考上举人了,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回家。又因为会试是在明年举行?的,他们这儿虽然一直被誉为穷山恶水,但其实距离京城也不是特别?远。正常情况下?,一般月余时间就能到京城了,哪怕路上再怎么耽搁,两个月总够了吧? 他原本盘算着?在家里小住一段时间,随后就跟府城其他刚考上的举人们一起前往京城。至于明年的会试,他确实不抱什么希望,能考上举人都?是余老爷子庇佑了,如今安父罢工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寸进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府城明显是开启了调查模式,在尚未清楚结果之前,别?说上京赶考了,他连府城都?不敢出。 好在,他还算有点儿良知,在安顿下?来后,就着?手写了几封信,一方面是将自己的情况告知父母族里,另一方面则是通知已经离开府城的两位老乡赶紧回来。 其中一位就是苏晟睿。 就是安家以前的房东家独子。 苏举人并非余耀宗那种?爱显摆的个性,在参加完必须赶赴的几场宴请,又去了梁曲县感谢铁脑壳县太爷当年的帮助后,他就收拾好行?李,回家去了。 等乡试舞弊案发的时候,他离开府城都?三?四天了,按照路程估算,应当还在洛江上面飘着?。 得亏余耀宗知道他们家住在哪儿——那当然是知道的,苏举人的父亲就是他的授业恩师,前些?年他没少去拜访苏先?生,哪怕撇开这一点,光是前几年余家人一天八趟的往安家住的半拉院子跑时,他就不能忘了。 但这年头的信件是很坑的,就算余耀宗花了钱请了人专门跑一趟,那速度依旧够呛。 顺利的话,大?概七八日就能送到苏举人手里,可要是不顺利就不好说了,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的,甚至拖得更久都?不是完全没可能。更重要的,余耀宗根本就不知道信和送信人到哪儿了,不过他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 包括他本人。 对了,他也不算是完全坐以待毙,除了继续打听消息外,他还往梁曲县送了信,希望铁脑壳县太爷能他打听一下?情况。另外,他还在信中诅咒发誓自己同?乡试舞弊案毫无关?系。 大?概就是类似于假如有关?系就天打雷劈之类的,就是不知道铁脑壳县太爷会不会信了。 又几日后,梁曲县那边的信先?来了。 余耀宗迫不及待的打开,飞快的扫视了一遍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铁脑壳县太爷啊,真?就完美的体现了什么叫做“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他真?不愧是铁脑壳,那什么升职啊调任啊,都?无法改变他那硬邦邦的脑壳壳。 他的信件非常简明扼要,一共也没几句话。 直白的翻译就是,你没做你怕啥?要相信律法要相信朝廷,朝廷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也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百姓。 余耀宗:…… 如果说他之前的心态是麻了,那么收到信件以后就是麻麻了。 他就想问问,你为官多?年是没见过冤假错案还是咋地?但他不敢问,他心虚。毕竟扪心自问,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举人功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直到这一刻,余耀宗才感到了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压根就不会求这个功名。事实上,在洛江县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仅有一个秀才功名就已经能过得不错了。无论?是县学还是其他的私塾、书?院,绝大?多?数的先?生都?是老秀才,这要是考上了举人,谁愿意留在这么个想小地方?当不了官,也能去府学里谋个差事,何苦守在小破县城里? 而秀才虽然也是功名,但从性质上来说,跟举人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朝廷压根就从未管过考秀才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县官一力掌控的。再便是,在本朝,花钱买个秀才功名是合理?又合法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后续真?的被发现余耀宗的秀才都?是靠祖宗保佑来的,朝廷也不会过问的。 秀才功名啊,上头的大?人物?谁会在乎这玩意儿! 如果他当初见好就收,那么他至少能在县城里寻个先?生的差事,运气好还能进县学。而进了县学之后,一旦县衙门遇到招人的需求,会第一时间想到县学的先?生。事实上,洛江县县衙门里的师爷主薄最早都?是县学里的先?生。 这就是上头大?人物?看不上、平头百姓格外崇拜的秀才公啊! 余耀宗就很后悔,他当初怎么就那么贪心呢?再一想到求到举人庇佑的代价是前程和钱途,他的心里那叫一个瓦凉。原本他还盘算着?,都?有举人功名了,怎么可能没前程呢? 现在,他知道了。 别?问了,问就是后悔!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他、他一定不会再这么干的!他发誓! …… 机会来了。 显然,如果哪一方都?不想乡试舞弊的情况闹大?,包括朝廷最上头坐的那人。万幸的是,比起乡试舞弊,显然会试舞弊的性质更为严重,毕竟乡试是各州各府办的,虽然也会涉及到京城,但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经过漫长的排查,赶在腊月的前一日,府城衙门终于有了明确的说辞。 有个情况,是连安父都?不清楚的。 在很多?人看来,童生试是由县太爷督办的,而乡试往后则都?是由朝廷另外派人办的。用安父的观念来看,相当于是地方卷和全国统一卷的性质。安卉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童生试就相当于是中考,但中考的卷子本身就是由地方教育局定的,不能说每个县都?不同?,但最起码每个市还是不同?的。而高考卷至少也是全省统一的,还有全国卷等等。 “乡试不得是个高考级别?的?就如今这个水平,肯定是全国卷啊!” ↑这是安家父女的想法。 但事实上真?不是啊! 只有会试和殿试的卷子是统一的,乡试真?的就像安卉上辈子参加的高考一样,属于地方卷。单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整个府城考生使用的确实是一份卷子,但他们跟其他地方用的卷子却是不同?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0节 这就涉及到一个出题的问题,既然是地方卷,肯定不能由上头帮着?出。而一旦由地方上找人出卷子,那么就势必会出现泄题的风险。当然,古人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方方面面考虑到的,比如出卷者不能有亲朋子侄参与乡试等等。 但万万没想到,人家真?的没有子侄参加本府的乡试,出题的那些?人都?不是本府的人,在这里压根就没什么亲近之人。 所以,他们选择了互帮互助。 熟悉么?多?熟悉的剧情呢!王局长的儿子在李局长那儿上班,李局长的女儿给王局长做事,多?么伟大?的同?事情谊啊! 不过这事儿跟余耀宗确实没多?大?的关?系,直白点说,他不配。 余耀宗大?松一口气,随后买了一些?礼物?直接去了安家:“安大?师!” 安大?师出门了,他并不想搭理?你,甚至想把你拉进黑名单。 好在这一次,余耀宗也确实没时间再等待了。在提前送了年礼之后,他就跟其他举人一起赴京赶考了。当然,确认参与舞弊案的不在此列,甚至有舞弊嫌疑的人也不能离开府城。 但余耀宗真?没有参与,苏举人以及另外一个洛江县的老乡也没有参与,他们都?是无辜的。 铁脑壳县太爷还特地派人送了信件给他们,除了给余耀宗等人的信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大?包袱,是托他们带到京城去的。而给他们的信里则得意洋洋的写着?,他果然是神机妙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朝廷当然是可以信任的。 前面这些?虽然看着?有些?欠揍,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正常的,毕竟那位爷就这么个德行?,都?认识那么久了,还能不了解他的为人? 可后面那一段话却是让余耀宗当即破了防。 那位爷说,他原先?的师爷因为儿子终于谋到了缺,打算来年跟儿子去南方赴任。所以梁曲县明年就少了一位师爷,又说反正余耀宗肯定过不了会试的,让他回头考完了赶紧回来帮他做事,县衙的事儿多?着?呢。 余耀宗气得脸都?憋红了。 饶是早已知晓那位爷的德行?,也没想到他这么不会说话。哪儿有人会在开考之前,先?言之凿凿的表示肯定不行?的、考不上的、趁早放弃吧。这已经不能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这就是妥妥的拿刀子扎心后,再直接塞一把粗盐! 再说了,跟着?那位脑壳壳硬得跟金刚石一样的爷,他将来还能有什么指望?! 也难怪安大?师说他考上举人的代价是没有前程和钱途了,那是当然的,连指望都?没了,还谈什么前程啊钱途啊,搞不好他能被那位爷气死! “我一定要考上进士!” 同?行?的举人们纷纷侧目,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第129章 到了次年?的炎炎夏日, 安卉又一次看?到了落榜的几人?。 但没?有余耀宗。 苏举人?以及另外几个同为?老乡的举人?都回来了,独独少了余耀宗, 可?他们明?明?是一同出发的, 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结伴同去并不代表会一起回来。 原因倒也不难理解,他们这些举人?都是上京赶考的, 也就是传说中?的会试。但会试是出两种结果的,一种是考上了,那就要等之后的殿试,中?间?大约要半月到一月的空档期。另一种当然是名落孙山,也就是没?考上。 而这两种情况都有两个可?能性, 通过会试的人?要接着去考殿试, 然后再看?具体的情况,这个一般就不会回来了, 除非是没?谋到缺的。而没?考上的,也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直接回家?乡,另一种则是留在京城继续进学,想也知道京城的教育水平肯定是优于他们这边的。 苏举人?和另外几个同样落榜的,选择了立刻回到家?乡。 其他几个不熟的暂且不提,反正苏举人?回到府城后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来到了安氏殡葬铺, 送了一些据说是来自于京城的土特产,另外也告诉安卉,他打算回洛江县住一段时间?, 可?以顺道帮着寄信。 安卉自是不会拒绝,她飞快的采买了一些府城的东西, 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安堂叔一家?子?,另一封则是给姜三娘和周六福的。当然,东西还是打包送的,只是她又委托了安堂叔代为?转达。 转交包裹的时候,安卉还很好奇的询问了余耀宗的事情。 她觉得那厮肯定考不上,但既然考不上,为?啥又不跟着苏举人?他们一起回来呢? “……他确实未曾金榜题名。”苏举人?也有些尴尬,他原本以为?安卉好歹会问一下他们几个究竟考上了没?,结果人?家?完全不问,就是默认大家?伙儿全都没?考上。反正她认识的这些人?肯定没?呗! 安卉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开口询问的必要,就余耀宗那德行,考个举人?都得求庇佑,哪怕考上了都能出岔子?,还继续考啥呢? 这就好比,你考个市重点高中?都费劲巴拉的,又是找关系找门路,又是求名师一对一指导,最后擦着线好不容易才?上去了,结果你说你下个目标是清北?逗谁呢? “我知道他肯定考不上,再考个十回八回的都没?戏。可?我就纳了闷了,他都没?考上咋没?跟你们一道儿回来呢?” 苏举人?继续保持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余兄在京城交到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许是准备在京城进学,直接参加三年?后的会试。” 安卉露出了司马脸。 咱就是说,有些事情它根本就不用坚持下去,可?以但没?必要。 但考虑到余耀宗只是她爹的一个老客户,还是那种已?经被她爹拉进了黑名单,打算以后再也不交易了,她好像确实没?立场说什么。 不过她又想起一个事儿:“那铁脑壳县太爷那边咋办呢?人?家?还等着余耀宗过去给他当师爷呢。” 这事儿,苏举人?倒是不知情,听安卉提了一嘴,他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了安卉让他帮忙捎带的包裹,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安卉也只是把这事儿当成了一个小插曲,完全没?往心里去。 又几天后,安父从外头出差回来,她就顺口说了这事儿。 “哟,我都没?看?出来余耀宗这人?还有这份志气。咋了?打算再用功三年??”安父嫌弃的撇了撇嘴,就余耀宗这能耐,不是他瞧不上,而是再用功,搞不好连乡试都过不了。况且,余家?其实并不算特别富裕,当然这也得看?跟谁比,反正搁在京城那种皇城根底下,绝对称不上富裕。余耀宗在外头待三年?,搞不好能直接把他家?的底子?掏空了。 何必呢?犯不上啊! 安卉这几天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还真抽空想过这个问题,她估摸着,这人?要么想要证明?自己真不是虚有其表,要么就是想打破自己前程、钱途同受限的魔咒。 反正就是不信邪! “没?辙儿,我经手过那么多的单子?,没?有哪个人?能躲得过去。”安父相当自信的点头,“要不然,你哥也不会摔断腿啊!” 噢,对了,差点儿忘了说了,安卉她那个胖子?哥,去年?可?是发了一笔大财,直接从县城首富,成了在府城都赫赫有名的富商。距离府城首富倒是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但总的来说,他确实发达了。 然后就在今年?的大年?初一,他起床后,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本来,只是摔一跤也没?那么严重,可?谁让他除了财富暴增之外,体重也跟着暴增了呢?这一下摔的哟,反正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先养着吧。 当然,眼?下已?经是夏日了,钱胖子?早就把伤养好了。这人?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老早就又出门找钱去了。不过,在出门之前,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请了平安符,也没?忘给庙里添香火钱,还给府城里的慈心堂——就是收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慈善机构——捐了不少钱和物。 咋说呢,大概就是钱胖子?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了,也明?白安父救不了他,所以他就做了两手准备,求菩萨求老天爷保佑他出入平安,求亲爹和安父保他发大财。 虽然安卉还是觉得她哥是作死中?的典范,可?从这一点上来看?,安父说的确实不错,求了庇佑就肯定会付出代价,毕竟哪怕钱大富真的平安好了,那他也是花了不少钱和心思的,这同样也属于代价。 咱就是说,余耀宗还是认命的好。 然而,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余耀宗犯不上这般不信邪,包括他的家?里人?和族亲,但眼?下谁还管得了他?他是举人?老爷,在本朝,功名虽然不能跟官职画上等号,但举人?本身就是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他都不需要听家?里人?的话了。当然,要是他爹明?确的提出要求,他还是得听的,忤逆不孝在本朝同样也是大罪。可?他这不是去京城了吗? 本朝的律法明?文规定,除了特殊情况,比如重病、守孝一类,所有最新?通过乡试的举人?老爷都必须前往京城参加会试,至于考没?考上就是另当别论了,反正头一次必须去! 余耀宗就这么去了,然后他不回来了! 那有啥法子?呢?除非余家?人?千里迢迢跑去京城逮他回来。 至于他的钱财是否够用,那也说不好。这年?头就是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铁定是带了钱的,况且考上举人?后,就是有人?眼?巴巴的送钱过来。不能说一夜暴富,但起码几年?的生?活费应该是没?问题的,当然不能随意挥霍,可?只是租赁个小院子?过上几年?日子?应该还是可?以的。再说余耀宗这人?只是学问不太行,为?人?处世?还是很优秀的,搞不好他就直接找了个门路,寻了个在京城比较有名的书院,挂靠外加继续进学。 办法总比困难多,想来他堂堂一位举人?老爷,总不至于直接穷困潦倒吧? 其实,关于余耀宗的选择,其他人?也就是当个段子?听过拉倒,唯独余家?人?是破了防。 官职没?有谋到,人?又不回来,等于前头这些投资基本宣告打了水漂。本想着还可?以找安父换个庇佑,但安父老早就有了准备,他已?经很久没?收钱了,也不打算再继续套餐服务了。 打住!结束了! 余家?人?又不敢找安父算账,但余耀宗远在千里之外……反正最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在这一年?的夏日快结束之际,安卉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前房东老夫妇。 就是苏举人?的爹娘。 却说,早先苏举人?回到了家?乡后,依着惯常的流程,先是去祭了祖,后又摆了席面,请父老乡亲好生?吃喝了一顿。之后,苏举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府城谋个前程。 举人?功名都足以谋个县太爷当当了,但他们这一届很倒霉,前头科举乡试舞弊一事虽然跟他们这些考生?无关,可?最终还是连累到了他们这些无辜之人?。上头是没?有秋后算账,但有意无意的还是卡了他们。苏举人?还听人?说,可?能是府城的大官老爷因为?甄家?灭门一案得罪了某些人?,那些人?没?办法找正主算账,却是将?气撒到了他们身上。 这种说法虽然没?什么真凭实据,却还算是在理的。要不然,他们这些去年?新?晋的举人?,也不会谋不到好差遣,说是让回去慢慢等着,可?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举人?就比余耀宗现实多了,他不觉得留在京城就有用,但同样留在洛江县那个小地方也没?意义了,哪怕要当个教书先生?,那也是来府城的。 但当先生?是下下策,他打算先去梁曲县碰碰运气。 安卉相当得惊讶:“梁曲县?你打算去找铁脑壳县太爷?” 一旁恰好刚出差回来的安父咳嗽两声,提醒道:“小姑娘要有礼貌,怎么能老说人?家?铁脑壳呢?”又扭头问苏举人?,“我倒是知道那位爷想要个新?师爷,可?他看?上的不是余耀宗吗?” “所以我想试试看?。”苏举人?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抢同窗的差遣,可?假如眼?下余耀宗在府城,那他肯定不会主动上前争抢的,但余耀宗人?在京城呢,起码三年?后回来啊,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确实,你都考出举人?了,肯定不甘心连官场都不进去看?看?。去梁曲县也挺好的,那位爷虽然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但人?是好人?。” 苏举人?:…… 他算是知道安卉那嘴是跟谁学的了。 第130章 有句话叫做, 有其父必有其女! 苏举人原本也?就是听过算了?,直到如今算是确认过了?, 这话没错! 不过, 他也?没心思吐槽,眼下对他来说?,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甭管哪个?年代的读书人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 十年寒窗苦读后?,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苏举人这个?情况都算是读书人里面顺利的了?,他本人读书天赋相当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才弱冠之龄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而且他不光天赋好?,本人也?很用功, 还有个?当私塾先生的爹…… 要知道, 教师儿女会?比其他人更会?读书这一点?,是经历过历史考验的。当然, 也?仅限于会?读书,读书是前程的敲门砖, 但实际上跟前途并没有完全画上等号。 哪怕是安卉上辈子,那名?校毕业生肯定会?比其他人更顺利一些,但也?不能说?每个?名?校毕业生都一定会?有光明的前程。 而如今,要比安卉上辈子的情况更为复杂一些。 此时的读书人,正常情况下是寒窗苦读十余年, 经过了?重重险阻后?, 这才金榜题名?的。但有个?问题,甭管哪个?关卡,那有人过去也?肯定有人过不去, 而且科举考试明显就是通不过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像苏举人这样都算好?的了?,他的很多同窗, 甚至有些比他年龄大上不少的,仍旧是个?秀才公。还有更惨的呢,他爹考了?十几年仍然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中。当然苏老爷子早已放弃了?,他因为年轻时忙于读书进学?,成亲要比普通人晚上许多,哪怕成亲了?也?得每年参加考试,直到中年才得了?这个?儿子。好?在,儿子没让他失望,从开始启蒙就显露出了?不同于一般孩童的聪慧。于是,苏老爷子就把人生希望全都放在了?独子身?上。 这种想法搁在安卉上辈子,少不得有人批判。为人父母怎么能把自己?人生的遗憾转嫁给孩子呢?但碍于时代局限,反正放在眼下,苏老爷子的想法绝对是多数人的想法,没人会?批判的。 可饶是像苏举人这样,放在读书人身?上属于很顺利的人了?,也?不得不面临前程的问题。 在本朝,理?论上别?说?举人了?,连秀才都可以当官。因为县衙门里就是需要不少读书人,像县丞、师爷、文书等等,各个?职位上都需要人才。还有县学?那边,少有人知晓的是,县学?、府学?里的先生其实也?是官身?,放在安卉上辈子,人家都是带编制的铁饭碗。 但理?论是理?论,实际上却没那么容易,至于对于像苏举人这种普通市井百姓出身?的读书人来说?,一切都需要靠自己?。 他倒是能去县学?当先生,但他不愿意?。 府学?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就算一时没位置,也?可以先在府城这边找个?学?堂留下来,等府学?有空位了?,再调过去也?可以。因此,这算是他最后?的退路。 可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最大的心愿肯定是当官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1节 苏举人打算先从铁脑壳县太爷下手,好?歹两人原就认识,有些许香火情。再一个?,苏举人自认为并不比余耀宗差,既然那位爷曾向余耀宗抛出过橄榄枝,那自己?也?许也?可以试试看? 于是,在拜托安家父女帮他暂时照顾父母几日后?,他立马乘坐短途马车赶往了?梁曲县。 梁曲县距离府城极近,道路也?比其他偏远地区更好?一些。假如骑马前行,一日都够往返的了?,哪怕乘坐马车不急不缓的过去,早上出发到了?下午也?能赶到了?。 路上倒是很顺利,当然这年头赶路肯定不是什?么舒坦事儿,到了?地方灰头土脸也?实属正常。苏举人生怕自己?给县太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在到达了?梁曲县之后?,并未立马前往县衙门,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休息一晚上后?,于次日一早洗漱收拾后?,才赶往县衙门见到了?县太爷。 县太爷只是脑壳比较铁,记忆是没问题的,很快就认出了?苏举人。 但听闻了?苏举人的来意?后?,他却是大为震惊。 “你没考上?你想当我的师爷?那余耀宗呢?他他他居然考上了??!” 没等苏举人开口?解释,县太爷面露痛苦之情,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思虑:“完了?完了?,像他这样的人都能考上,朝廷还能有何指望?” 这模样,就跟马上要亡国了?一样。 苏举人被生生的噎住了?。 要怎么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呢?就有种县太爷跟安家父女搞不好?是一家的错觉,简直就是什?么不中听就说?什?么。哪怕余耀宗确实学?问不太扎实,能考上举人也?是因为祖宗庇佑,但甭管怎么说?,人也?没差到那个?份上吧?怎么就扯到朝廷要完上了?? “快告诉我他没中。”县太爷一脸沉痛的对苏举人说?。 苏举人沉默了?一瞬,随后?飞快的说?:“他就是没中,我们这一波人都没中。但余兄同我的想法有异,他认为京城底蕴深厚,留在京城苦学?三年定能高中。” 县太爷:…… 这想法真不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京城人士?他就是打小在京城里进学?苦读,结果呢?县太爷也?是乡试中举、会?试落榜的,只是他的出身?要比苏举人和余耀宗好?上太多太多了?,哪怕只是举人身?份,也?很快就谋到了?官职,也?就是先前洛江县的县令。 先前县太爷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可眼下细细一琢磨,就感觉吧…… 余耀宗是不是在骂他?! 不管怎么说?,苏举人算是求职成功了?。 其实早先县太爷也?不是认定了?余耀宗是个?人才,而是笃定他绝对考不上进士。至于旁的,他没想那么多。可眼下,余耀宗要在京城进学?苦读三年呢!那三年后?,他还在不在梁曲县都是个?问题了?,当然是先紧着能用的人再说?。 又因为原先的师爷早几个?月就走了?,县太爷让苏举人立马上工。听闻他还要回府城接父母,也?是断然拒绝,只道会?另外派人安顿好?的。 这个?人是谁呢? 当然是安父。 县太爷多了?解安父呢,名?义?上是个?风水先生,实际上给钱就行。只要钱到位了?,别?说?看风水了?,就是让他给人看相摸骨算命都没问题。 所以搬家也?成喽? 又两天后?,安氏殡葬铺收到了?一份隔空投递的单子,要求护送苏家老两口?前往梁曲县。 安卉两眼发直的看着来传话的梁曲县衙役,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啊,铁脑壳县太爷哟,您要不要看看您到底干了?什?么啊?本来,托人帮忙也?没啥的,她家就算是个?殡葬铺,做的是死人生意?,但扩大一下经营范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问题是,衙役……穿着衙门衣裳的衙役……过来传达县太爷的话…… 您瞅瞅,这像不像来捉拿犯人的? 再结合苏举人前不久刚去了?梁曲县,两个?事儿放在一块儿想,像不像苏举人得罪了?县太爷,结果连爹妈都要被一起抓了?? 安卉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才道:“我爹出门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差爷您回去告诉县太爷,这单我们接了?,但请下一回别?那么吓人了?。” 也?就是她见多识广,要不然得被吓死! 衙役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忙笑着打哈哈说?苏举人已经是县衙门里的师爷了?,之后?拜托完了?安卉,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直到衙役离开后?,安卉才反应过来。 咱就是说?,你们都来到府城了?,为啥不能直接把苏家老俩口?直接带走呢?噢,那样就更像是捉拿犯人了?。可特地跑一趟,请她爹过几日护送……如果不是有阴谋诡计,就是县太爷的脑疾愈发严重了?。 安卉更倾向于前者?,搞不好?县太爷原本就想找她爹,正好?赶巧碰上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关系到衙门的事情就不需要跟苏家老俩口?说?了?。也?因此,当天傍晚回家后?,安卉只告诉前房东太太,也?就是苏老太太,说?苏举人求职成功了?,如今已经是梁曲县县衙门里的师爷了?。 苏老太太感动得直抹眼泪。 这也?不奇怪,搁在安卉上辈子,自家孩子考公上岸了?,当父母的都会?感动万分,而苏举人这次可不是基层员工,师爷的话,属于在县衙门里很能说?得上话的了?。 又因为差遣的事情成了?,苏老太太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她还打算趁着好?不容易来到府城的机会?,去采买一些日后?用得着的东西。 而提到逛街购物,安卉可就不困了?,次日就挽着苏老太太一同出门了?。 府城这边好?东西是真不少,别?跟镇上比了?,洛江县跟这儿比都不值一提。苏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很在意?这些事儿,如今上了?年岁,尽管本能的盘算着要节省开销,但想着…… 来都来了?,是吧? 尽管在安卉看来,梁曲县距离府城多近呢!才一天光景的路程,以前安卉从镇上回到安家村,也?得差不多一天光景。可对于苏老太太来说?,除非她儿子带着他们老俩口?举家搬迁,不然她肯定不会?来府城的。 如今既然来了?,又有安卉主动作陪,苏老太太喜上眉梢,边逛街边跟安卉说?着以前老街坊领里的事儿。 老街坊啊,当然这里肯定不算安堂叔的。自家的亲戚如何了?,安卉还是知晓的。苏老太太说?的是一条胡同里的其他人家,像那个?以前时常搞事的田大娘啊,她孙子上学?去了?,但每天挖空心思逃学?,气得田大娘天天举着那烧火棍子收拾孙子。 “对了?对了?,姜三娘的那个?表哥……他认祖归宗了?!” 第131章 姜三娘的表哥, 就是那位打小就被人贩子拐走的可怜小孩儿。 当然,人家其实?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安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按理说今年那位应该都十?八了?。 十?八岁啊,放在?安卉上辈子都是个?成年人了?,搁在?这年头?更是完全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大人了?。 “嗯, 我知道这事儿。”安卉对那位姜表哥其实?没啥看法?,哪怕他某些行为看着是有些冷漠了?,可谁让他打小就被拐走了?呢?倘若是有记忆的还能说道说道,偏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拐的。站在?好友姜三娘的角度来说,安卉多?少还是有些意见的, 可问题是…… 姜家和杨家都有意促成三娘和她表哥的亲事啊! 表哥表妹生傻子啊! 哪怕近亲结婚生下畸形儿的概率也不是百分百的, 但对于安卉来说就是无?法?接受。也正是因为知晓了?这桩事儿,安卉觉得那位咋样都成, 只要别?跟姜三娘绑在?一起。 而认祖归宗,其实?就是拒绝了?姜三娘。 安卉思考了?一瞬, 在?撇开了?好友之后,才对苏大娘道:“去年乡试那会儿,我就听人说起了?这桩事儿。还听说,买孩子的那家老俩口,让孩子认祖归宗的前提, 就是入赘他们家。” “对对, 就是这个?意思!原来卉娘你知道啊!” 听到卉娘这个?称呼,安卉再度头?皮发麻,她当然知道苏大娘没恶意, 但这种称呼……算了?,反正以前纠正过也没改, 想来多?说也无?益,尤其是等过两天安父回来了?,把苏家老俩口往梁曲县一送,下回再见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想到这里?,安卉勉强忍住了?,只安静的听苏大娘继续往下说。 就听苏大娘道:“三娘她姑那夫家,原想着孩子丢了?就找回来了?,谁曾想托了?安大师的福,就给找回来了?。不光是找回来了?,还是个?出息的秀才公!可那头?,又是耗钱又是搭上一切的,肯定不甘心呢。我听三娘她奶说,亲家那头?都死心了?,想着只要孩子好就成,不图旁的了?。” 这当然是最早的,况且姜家和杨家——就是姜姑姑的夫家——也不是没想过其他补救的办法?,其中之一就是让姜表哥娶舅家表妹姜三娘为妻,这样两边就还能联系上,当亲戚处着总比直接当外人来得强。 那会儿,老街坊邻里?的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苏大娘哪怕略住得有些远,可镇子统共也就那么点儿大,姜三娘的亲娘和奶奶都在?镇上学堂做事,苏大娘的男人则是在?学堂里?当先生。因着这些缘故,很多?事情对于苏大娘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苏大娘还知道姜家准备把三娘那丫头?说给姜表哥,不过这事儿就没必要说了?,毕竟没成嘛! 苏大娘和安卉都将?这事儿隐了?下来,只继续说旁的事儿。 “我听三娘她奶说,那孩子改回了?原来的姓氏,不过因为他不到三岁就被拐走了?,家里?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大名,只唤他作杨大郎。” “这事儿我知道,姜姑姑还说没打算改名字,说是都叫着顺口了?,杨家那边没那么讲究。” “杨家是不讲究这些事儿,可人家秀才公是要计较的!”苏大娘好笑的看了?眼?安卉,“你想想,他都要认祖归宗了?,还占了?旁人的名字?那名字还是有主儿的,他改回来了?,佟家那头?不得给孩子重?新立牌位?就算小孩儿不讲究,那他也不可能跟自己小舅子一个?名儿啊!他都要入赘了?。” 安卉没想得那么深,这会儿得了?提醒倒是醒悟过来了?,下意识的点点头?:“也对,横竖改个?名字也简单。对了?,我记得读书人是有字的?” “一般要及冠了?才会有表字。”苏大娘边回忆边说道,“我家睿哥儿的表字是他府城的先生给起的,三娘表哥好像还没表字。我记得姜家婆媳说,那孩子自个?儿改了?名儿,特简单的一名字。” “叫什么?”安卉原本真不好奇,可苏大娘神神秘秘的模样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杨回。回家的回。” 苏大娘回答得格外痛快,面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佟家那早夭的孙子叫佟继业,典型的大孙子起名逻辑,一般某个?人叫继业继祖光宗耀祖什么的,铁定是家里?受宠的孩子。 如果说继业这种名字承载的是长辈对孩子的爱,那么姜表哥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就含义深刻了?。 杨回,回家的回。 回这个?字真没什么特殊含义,配合他这个?离奇的人生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浅显易懂,直接把意思摆在?了?明面上。 假如这名字是他的亲生父母家里?帮着起的,还能说是杨家那边故意搞事。可苏大娘很明确的说了?,杨家那边只要他认祖归宗,把姓氏改回来是重?点,人家压根就不介意他叫什么名字。 然后,姜表哥就把这个?名字丢到了?众人面前。 回,回家…… 杨家那边自然是两眼?泪涟涟,哪怕他认祖归宗的根本原因是佟家那边需要他入赘,可他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那孩子啊!那孩子是为了?回家才无?奈答应了?入赘的! 安卉无?言以对。 尽管她其实?并不了?解姜表哥,可她本能的觉得,姜表哥在?下一盘大棋。与其说这人改名的用意是希望回家,不如说他这是为了?刺激两边。 杨家包括像姜家这样的亲眷家里?都被他的行为所感动,而佟家那边…… 怕是要气死了?吧? “我怎么觉得三娘表哥是故意气人来着?”安卉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可不是嘛!”苏大娘一脸赞同的点点头?,“他呀,肯定是不愿意入赘的,心里?憋着气呢!” 安卉倒不奇怪这个?说法?,应该说,甭管是古代?的土著还是她上辈子的那些男人,几乎没人会愿意入赘的。当然,如果能一口气跨越数个?阶层,直接来个?人生大跃层,那还是有人愿意的。 可姜表哥是吗? 肯定不是啊! 尽管这年头?讲究的也是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可姜表哥本身的才华不凡,才十?几岁就考上了?秀才,哪怕去年乡试劈叉了?,但完全可以下届继续努力?。只要他能在?三十?岁之前考上举人,他就是能耐人! 甚至都不需要考上举人,以他秀才公的身份,想要娶个?比佟家二小姐家世出身更好的妻子,也是轻而易举的。要知道,佟家就是普通的小康之家,搁在?十?年前兴许家产不薄,可如今早已?不如从前。 试想一下,姜表哥娶妻都不会娶佟家女,又怎么会自愿入赘呢? 不过因为心里?憋着气,所以愣是给自己改了?个?膈应人的名字?安卉还是表示无?法?理解,因为如果是她,她是不会愿意入赘的。 似乎是看出了?安卉的想法?,苏大娘苦笑着摇摇头?:“他也是没辙儿,佟家那头?到底对他有养育之恩,实?打实?的养了?他那些年,还供他念书。” 苏大娘自己就供了?个?读书人,当然知道进?学有多?花钱。甚至还不是花钱的问题,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这么说吧,这年头?多?数人是没有供孩子念书这种想法?的,都是家里?有啥吃啥,养到十?来岁就可以给家里?干活了?,甚至有些穷苦家庭,七八岁的孩子就开始给家里?做事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2节 可如果要供养一个?孩子念书,钱财方面的开销是一回事儿,还得跟学堂里?的先生打好关系,逢年过节要给先生送礼问候。假如要考秀才了?,还要给他准备好所需要的文?书具结书等等。哪怕这些事情都做完了?,还得面临孩子没考中的问题。要知道,就算是再聪明的孩子,也没得说一口气顺畅考下来的,总归有考不过的时候。真要这样,还得安慰孩子,帮他重?建信心,跟先生询问哪里?学得不够好,重?新安排继续进?学…… 孩子念书哪里?就容易了??反正苏大娘觉得特别?不容易。 “我家睿哥儿都是不用爹娘太操心的孩子了?,而且他爹就是教?书的,好些事儿不用我来做。就算这样,其实?这些年我也没少操心。尤其啊,他后来不是上县城念书去了??我这一颗心哟,从他离开昌平镇,我就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更别?说他前两年还跑府城来了?,去年还去了?京城!” 最难受的是什么呢? 是这些全都是正经事儿,苏举人并不是自己贪玩才出远门的,他每一次外出都是有正当理由的。可对于苏大娘来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还不能拦着不让去! 有时候想想,她儿子要是不念书,一直待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呢! 横竖苏家也算是小有家底的,至少放在?昌平镇算是不错的人家了?,要是没供孩子念书,她家的底子会更厚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早早的给儿子说一门亲事,搞不好眼?下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苏大娘平日里?也没什么说话的人,这些话肯定不能跟她男人说,跟姜家婆媳也不好说,听着有些像是显摆一样,毕竟镇上的人谁不羡慕她有个?能耐儿子呢? 可苏大娘又不是有大追求的人,比起出息,她更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待在?身边。 因此她只道:“佟家那头?是真的花了?钱也花了?心血的。” 安卉不反对这个?说法?,可她还是反问道:“可人家也没求着他们帮着养孩子,如果是被父母家人抛弃的孩子,他们捡了?去自然是大善事,可三娘表哥是被拐走的。” 苏大娘点了?点头?:“理是这个?理,可要是没这事儿,那孩子也不会念书的。” 杨家的家境较之姜家略好一些,但也就好上那么个?一星半点儿,说白了?两家结亲就是门当户对的,大体上总归是差不多?的。姜家这边,若不是钱大富搞了?个?免费学堂,姜家婆媳还在?学堂里?做饭,姜庚子也不可能去念书的。而杨家那边,除了?打小就被拐走的大儿子,他们家其实?还有两个?儿子,都不算小了?,全都没念过哪怕一天书。 不能否认佟家确实?对姜表哥有恩,尤其姜表哥是先被人贩子拐走后,才有了?佟家小孙子早夭,佟家二老重?金买了?个?跟孙子年岁相仿长相相似的孩子。 说白了?,罪魁祸首确实?是王老爷一家子,佟家二老有责任,但无?罪。 连安卉都这么认为了?,作为当事人的姜表哥其实?更为难。 生恩养恩究竟哪个?更重?要,几千年后都没个?标准答案。他本人又是读书人,还准备走科举仕途的路,他根本就豁不出去。 既然豁不出去,那就只能坐下来慢慢谈! 乡试那是去年的事儿,姜表哥在?考完乡试后,又拖了?很久才跟着佟家人回乡。这事儿安卉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为姜家人当时就借住在?安家,走的时候还跟佟家结伴一起回去的。 也就是说,之后他们又谈了?许久。 按照苏大娘的说法?,最终的结果就是姜表哥改名换姓认祖归宗,可很快又同佟家二小姐定了?亲,走的是入赘的流程,以最快的速度入赘了?佟家。 “是年后的事儿,这还是杨家那头?坚持的,说好歹得让孩子在?自家过个?年!”苏大娘跟姜家婆媳是老熟人,天然就是站边的。况且,她自己也有儿子,怎么可能帮衬佟家那边呢? “这就成亲了??”安卉很是惊讶。 “那可不?急吼吼的就选了?日子办了?亲事,要不是亲爹娘这边坚持,怕是年前就入赘了?。”苏大娘一脸的忿忿不平,“入赘呢!好好的孩子就入赘了?!呃,卉娘啊,我不是在?说你,大娘无?心的。” 安卉:…… 大娘您不说咱都没想起来,自个?儿身上还有个?招赘的人设呢! 第132章 第?132章 安卉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噎死。 半晌, 她才?吭吭哧哧的道:“大?娘哟,我爹那人吧……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给我招赘啥的, 他就是舍不?得把我嫁出去。” 也不?能说?完全舍不?得, 这主要不?是观念差异吗?假如安卉是上辈子?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参加工作的年纪了,安父才?懒得管她。可眼下,甭管外?人是怎么看的, 在安父看来,她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这得有多缺德,才?会急吼吼的给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说?亲事呢? 反正安父肯定干不?出来,但这个理由又不?没法说?服别人,于是大?聪明如安父, 就扯了个特别瞎的理由。没想到, 就是这个理由说?服了一众人。 苏大?娘还在懊恼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又见安卉那目瞪口呆的模样, 误以为是小姑娘家?家?的在害羞,顿时更懊恼了:“都?怪我这张嘴……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大?师也是心疼你啊!” 话音落下,苏大?娘生怕安卉再害羞,忙把话题扯开了去,拉着安卉进了最?近的一家?铺面,看起了铺子?里的新鲜玩意儿。 安卉本来还想替她爹解释两句的, 很快就放弃了, 感?觉也没啥必要的,搞不?好安父还挺喜欢自己那个慈父人设的。 ——舍不?得把心爱的闺女嫁出去啊! ——远嫁什么的铁定不?行,招赘倒还能考虑考虑。 ——我就独一个宝贝闺女啊!这叫我如何舍得呢! 只能说?安卉会多一个招赘的人设, 安父绝对?是功不?可没。好在,安卉本人也不?甚在意, 横竖她如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再说?她也觉得她还是个小宝宝。 她才?三岁零几百个月呢! 如此这般,安卉陪着苏大?娘逛了一上午的街面,也采买了不?少东西,毕竟苏家?已经出了个举人老爷,早已不?像前些年那么穷了。当然,能买那么多也是因为这年头?的物价其实并不?高,再说?像古董玉器这种店铺,安卉也不?会领着她去,甚至连一些卖蜀锦的铺子?,也是不?会去的。她们去的都?是安卉原先就喜欢的一些铺子?,以及……钱家?的商铺。 有折扣啊!刷脸就行! 进了钱家?铺子?,就免不?得叨叨两句钱胖子?。安卉也是真?佩服自己这位哥,那可真?是生命不?息赚钱不?息,能拥有如此信念,也难怪他能发财了。 …… 两日后的傍晚,安父就回来了。 听闻苏举人已经成了梁曲县的师爷,他也不?觉得奇怪,就是得知铁脑壳县太爷雇佣他护送苏家?老俩口去梁曲县时,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但怎么说?呢?人家?又不?是不?给钱,路程不?远,给得也不?算少,干嘛不?接单呢? 安父很快就决定次日一早就送他们离开。 苏家?老俩口还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安父这才?回家?又要出门。倒是安父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只道:“说?不?定那位县太爷又在打旁的主意了,借着这事儿把我忽悠过去,再让我办其他事儿。” 这不?凑巧了吗?安卉也是这么想的! 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铁脑壳县太爷在安家?父女俩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伟岸的形象了。 当晚吃过饭,苏家?老俩口就迫不?及待的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安家?父女俩则是不?急不?缓的喝着茶聊着天。 前趟出门倒是没啥好说?的,只是简单的下葬而已,那家?倒也求了庇佑,却是那种比较泛泛的,祈求子?孙后代平安康健的。像这种并没有特定对?象,且祝福也是很平常的,多半是属于短时间内看不?出来效果的。但反过来说?,人家?都?这么求了,显然也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家?。 总之,单子?很顺利,就是没啥好说?的。 于是安卉就跟安父讲了关于姜表哥的事情。 姜表哥,如今应该是杨回杨秀才?了,人家?已经认祖归宗了,反正一应的流程都?走完了。只是,前脚刚回了家?,后脚就出了嫁。 这年头?的男子?入赘跟女子?出嫁的差不?多的,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不?需要坐花嫁,旁的像将来孩子?的姓氏问题、在谁家?过年节、孝顺照顾哪家?的老人,都?是比着出嫁女来的。 本来,这属于个人选择问题,安卉也是尊重祝福的,可显然杨秀才?却是被?逼的。 但安卉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就算是逼迫好了,也该是二选一吧?要么认祖归宗再入赘佟家?,要么就不?认祖归宗了。可这年头?,大?家?不?都?看不?起上门女婿吗?如果入赘了也是佟家?的人,那还不?如不?入赘的。” 出嫁女就是夫家?的人了,那么赘婿也是对?方家?里的人。 那都?这样了,能不?能认祖归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见傻闺女一副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模样,安父顿时乐了:“想不?通就别想了,兴许人家?就是想要认祖归宗呢!” 这个说?法可没法说?服安卉。 哪怕安卉并不?算特别了解那人,但根据先前他所做出的一系列选择,可知那人还是比较偏理性的。而一个理性者会在两个看似差不?多实则有差别里的选项里,选择那个略差一等的,绝对?是有问题的。 见糊弄不?过去,安父索性也不?瞒着她了:“要是不?告诉你,只怕你回头?睡都?睡不?好。罢了,我知道实情,我告诉你吧。” 安卉一脸“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兴冲冲的催促着安父赶紧说?。 其实,安父也不?是真?的知晓全部的事情真?相,而是通过一些消息猜测出来的。不?过,他看的事情多了,就算是猜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首先这两个选择乍一看确实是差不?多的,有种殊途同归的感?觉。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尤其是像姜表哥这种本身比较成功的人来说?,让他入赘当佟家?的上门女婿,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毕竟,如果不?娶佟氏女,他完全可以寻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 但安父却知晓里头?另一桩事儿。 佟家?老俩口的心思?。 “你看人看事永远只从一个角度来看,那当然是想不?通的。你试试看换到佟家?老俩口那头?去看,还有啥不?明白的?我这么说?吧,那俩人年岁都?不?小了,听说?已经是花甲之龄了。花甲!你知道啥意思?不??就是六十了!早就过了六十了!” 安卉还是一脸的茫然:“六十怎么了?六十岁不?就是退休的年纪吗?该练习练习跳广场舞了?” “……放在这年头?,五十就知天命了。”安父很是无语,只能掰开了跟女儿解释,“就是说?,在他们看来,已经没多少年可以活了,肯定是要为自己打算的。佟家?的亲儿子?亲孙子?都?没了,两个亲孙女里头?,大?的那个早就嫁出去了,估摸着也是指望不?上了。小的那个早先就退过一次亲了,我知道你肯定不?在意这事儿,分分合合有啥好在意的,可你不?在乎不?代表人家?也不?在意。” 等于说?,摆在佟家?二老跟前最?紧要的就是养老问题了,如果姜表哥并未认祖归宗,仍然还是佟家?的孙子?,那么佟家?二小姐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招赘的。 这年头?的习俗就是这样,不?是说?不?能招赘,而是没有哪家?会在有男性继承人的前提下,给女孩儿招赘的。 但假如不?招赘,佟家?二小姐就得赶紧嫁出去了。尽管不?知晓具体的年岁,可姜表哥都?已经十八了,她比弟弟要大?,估摸着都?有二十岁了。 在安卉上辈子?,二十岁那就是青春靓丽花样年华,可搁在这年头?…… 看有人催婚安卉就能大?概的知道最?近几年佟家?二小姐过得是怎样的糟心日子?了,尤其她可没有安卉这种心理素质。她是真?的想要嫁出去,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过除了成亲生子?以外?的生活。 可留下弟弟,她就不?能招赘。 不?能招赘就必须嫁出去。 那假如她能嫁出去,家?里还会愁成这样吗?倒是能降低要求勉强嫁出去,可她自个儿必然是不?愿意的。外?人只道佟家?做了孽这才?遭了报应,可对?于佟家?二小姐来说?,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弟弟来家?时,她才?丁点儿大?,甚至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只记得年幼时候爹娘相继死去,然后她和姐姐就被?送到了外?祖母家?中?,隔了两年才?回家?。哪怕弟弟换了一个,她又不?知道的! 每次听人说?起佟家?作孽活该遭报应,她就很想问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孽?凭什么就报应到她身上呢? 大?概也明白自家?孙女嫁不?了好人家?了,佟家?二老其实也不?希望孙女嫁出去。要知道,孙女要是嫁了,家?里就只剩下这么个没血缘关系的孙子?了,倘若真?相还没被?捅破倒也无妨,可现在谁不?知道他家?孙子?是外?头?拐来的呢? 哪怕后面给孙子?也娶了媳妇也生了孩子?,对?于佟家?二老来说?,一切也回不?到从前了。倒是不?如…… “可这样只是对?那老头?老太好呢,三娘表哥凭啥答应下来?”安卉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爹还让她站在佟家?二老的角度去想,她想了啊,好处全是他们的,坏处全是别人的。 见闺女急了,安父倒还是一派淡定自若:“你先要确定一个事儿,这个选择对?谁的好处最?大?,然后站在那人的角度去想,要怎么让这事儿依着他的想法来发展。” 安卉想了啊,然而还是没想通:“我现在理解了佟家?人的想法,不?止是那对?无耻的老头?老太,佟家?二小姐的想法我都?理解了。不?就是横竖嫁不?了好人家?,不?如直接嫁给没血缘关系的弟弟吗?她就算嫁,也嫁不?了秀才?公的,更别说?是招赘了!如今倒是好了,她又能有一门好亲事,又不?用离开熟悉的家?里,既然不?用伺候公婆照顾小叔子?小姑子?,当家?做主的还是亲爷奶。” 佟家?人做出的选择其实很好理解,不?就是自私自利吗? 但她仍是不?明白,姜表哥为什么要配合他们。 为了……爱? 这个想法,成功的恶心到了安卉自个儿。 安父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闺女的大?头?:“有啥想不?通的?当一个人做出了一个很瞎的决策,要么就是他被?骗了,要么就是他被?威胁了。” “威胁?”安卉愣住了。 “大?概率就是威胁了。你想啊,这年头?崇尚的是孝顺,哪怕那两位不?是亲的,他们也实实在在的养大?了那孩子?,要是那孩子?是做别的行当的,倒也不?是那么打紧,可谁让他是读书人呢?一个准备走科举仕途的读书人,可太好威胁了。” 甚至都?不?需要明着说?,话里话外?说?祖父祖母年岁大?了,希望孙子?回家?尽孝道。身为孙子?的姜表哥除了回家?还能怎么样?但凡他有丝毫不?情愿,祖父祖母随便哪个装下病,哪怕他将来考上了举人谋到了缺,一样能让人立马回家?尽孝! 还有娶妻生子?,姜表哥的确可以给自己选一门好亲事,可接下来呢?这年头?,多的是男人在外?谋生活,妻子?则在家?中?孝顺长辈照顾儿女。当然,也不?是没有夫妻二人一同外?出打拼的,可那是在公婆长辈允许的前提下,但凡佟家?二老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人照顾,不?忍耽误孙子?前程,让孙媳妇在跟前尽心尽力的伺候照顾……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3节 说?破天,你也没法子?拒绝啊! “小卉啊,人心险恶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告诉你,咱们都?不?用想得那么久远,单就一点,孩子?成亲是需要长辈点头?答应的。就拿咱们家?来说?,今个儿有人来上门提亲了,说?的人也是千好万好的,但只要我这个当爹的说?不?行,那这事儿就肯定成不?了!你信不?信,若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卡着亲事,让三娘表哥打一辈子?光棍?” 一辈子?可能太久了,但搞不?好真?就在他们咽气之前,姜表哥别想成亲了。 还有更狠的,好亲事回绝掉,再找一门不?好的,或者好拿捏的不?就成了?假如姜表哥不?曾认祖归宗,那么他就是佟家?的人,佟家?二小姐肯定是不?行的,可佟家?又不?是没有旁的亲眷了。佟家?老太太难道就没有娘家?人?佟家?老太爷难道就没个外?嫁的妹子?、侄女?谁都?有亲戚的,从亲戚里择一个好拿捏的,然后直接定下亲事! 在这年头?,亲事是真?的可以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甚至坚决反对?的情况下定好并且礼成的。 说?白了,但凡姜表哥没能认祖归宗,他只怕会被?佟家?二老轻轻松松的拿捏一辈子?。 安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爹:“那、那现在呢?当了赘婿不?也一样吗?” “赘婿和亲孙子?怎么能一样?”安父像看傻子?的一样的看着闺女,“这年头?,只有父母长辈跟儿女孙辈断绝关系的,反过来那是不?行的。而赘婿……傻闺女哟,本朝的律法是允许休妻也允许和离的。” 没等安卉再发问,安父又道:“你别瞎操心了,佟家?是万万没想到当年的真?相会被?捅破,那孩子?是他们精心教养长大?的。他呀,不?会吃亏。” 先认祖归宗,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弄明白了,再入赘生子?,等过上几年,佟家?二老年老体衰了,找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由头?跟妻子?和离,大?不?了什么都?不?要,孩子?啊嫁奁啊,统统留给佟家?,自个儿则净身出户。 这孙子?不?孝是大?罪,可孙女婿不?孝…… 他都?不?孝了,你倒是让他滚蛋呢! “你想想,以前咱们还住在安家?村的时候,那个谁谁,你三叔公家?的孙媳妇不?孝,他们不?就让孙子?休妻另娶了?大?不?了白瞎一笔彩礼钱!搁在佟家?也是一样的,但凡那俩敢告孙女婿不?孝,哪怕让县太爷来判案,也是判休夫或者和离的。” 安父那叫一个嘚瑟哟,摇头?晃脑的道:“这叫啥?你以前常说?的那个词,啥来着?” “卧龙凤雏。”安卉直说?好家?伙,她昨个儿还真?情实感?的担心过姜表哥! 第133章 佟家那头?的事情, 只能等过几年再?看了,哪怕安父笃定?了两边都不?是?善茬, 但一时半会儿的还是?看不?出问题来的。想也知道, 甭管哪边想要?搞事,都不?会选在?刚成亲不?久的时候,纵是?装模作?样, 也要?捱一段日子?。 次日一早,安父就带着?苏家二?老赶往了梁曲县。 尽管两地距离很近,要?是?很着?急的话,也能赶在?日落之前回?来。但安卉觉得大概率不?会的,一则带着?两位老人, 马车的速度必然不?会那么快, 二?则…… 如果说佟家属于卧龙凤雏,那么铁脑壳县太爷就是?纯纯的脑子?有大病了。 安卉才不?会相信那位特地花重金, 只为了让她爹护送苏家二?老去梁曲县。 两地隔了那么近!路上安全得不?得了!苏家二?老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爹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图什?么? 肯定?是?另有目的,就是?暂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啥。 不?过, 许是?见多了安父接待形形色色的人,安卉对?于这些事儿已经没?太多好奇心了。正好前两日忙着?逛街以及帮着?归整行李,都不?曾好好看店了,她就决定?先收收心,把重心放回?殡葬铺里, 顺便学一下她哥的事业心…… 有时候吧, 就不?能太惦记某个人。 这不?,离家前刚在?心里念叨了两句,到铺子?后不?久, 钱胖子?就带着?钱小胖子?过来了。 是?的没?错,钱家小少爷的颜值开始坍塌了。 或许这么说还有些不?够准确, 安卉也许思考了良久之后,才找到了一个更恰当的形容词——钱小少爷开始融化了。 其实钱胖子?并不?是?那种矮胖型的身材,他?本身不?算特别矮,安卉大概目测了一番,估摸着?得有个一七零。钱小少爷的身高跟他?爹也差不?多,两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体重。钱胖子?最胖的时候,估摸着?得有接近三百斤了,但因为屡次遭受生活的折磨,因此如今看着?已经没?那么胖了,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是?膘肥体壮。而钱小少爷原先是?偏消瘦的身材,从侧面看显得分外单薄,如今瞧着?却是?小身板逐渐厚实起来了。 就是?这样的,慢慢的从消瘦变成了寻常体格。然后一点一点的增加分量,逐渐从寻常变为厚实,再?接下来…… 自行想象吧。 截至目前为止,钱小少爷的脸还没?垮,但肉眼可见的也圆润了不?少。 安卉早先也偷偷的问过钱胖子?,那死胖子?表示,是?因为他?儿媳妇怀了二?胎。 咱就是?说,甭管钱家少奶奶是?生一个还是?两个亦或者十七八个,那怀孕胖是?没?话讲,但负责怀孕生娃照顾孩子?的到底是?谁啊?首先,咱们?得排除钱小少爷。 所以能不?能有点儿自我认知呢?钱家男人的保质期就那么短吗? 原本,安卉看到这个便宜大侄子?还是?很高兴的。小帅哥嘛,谁不?想多看两眼呢?可如今,她却是?宁可多看几眼钱胖子?,毕竟谁会对?他?有所期待呢?老话说得好,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唉! “姑啊,你上回?看到我就开始叹气?了,我惹你了?”没?曾想,安卉是?没?说啥,钱小少爷反而有话要?说了。 这要?是?换个人,估计也就随口捏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可安卉多实诚一人呢,原本要?是?没?人问,她顶多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两句,可既然都问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安卉满脸严肃的道,“我不?能接受美好的事物在?我眼前崩塌,如果那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美好过。” 钱小少爷一脸懵逼:“啥意思?没?听懂。” “就是?你胖了,没?以前那么清秀好看了。” 面对?如此耿直的回?答,饶是?钱家父子?这般厚脸皮的人都被?噎住了,尤其是?当事人钱小少爷,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脸都涨红了:“不?是?……我是?男的啊!男人怎么能光看外表呢?” “那你也没?内涵呢。”安卉很是?震惊,为了能让钱小少爷更进一步的了解自己,她甚至举了别的例子?,“我家前房东的儿子?你们?都见过吧?就是?那个苏举人,他?是?长得好看又有内涵,所以哪怕他?以后不?好看了,也没?啥的。外表是?一时的,内在?是?一世的。但咱不?能啥都没?有,对?吧?” 钱小少爷梗着?脖子?憋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了一句反驳的话:“我有钱!” 说得好,鼓掌!! 对?于如此直白的回?答,安卉还是?给予了相当程度的肯定?。只能说,钱胖子?养的儿子?还是?优秀的,至少在?自信方面,那是?相当得优秀。 “你给老子?消停一点!” 连钱胖子?都听不?下去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就有人能梗着?脖子?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有钱?你的钱不?是?老子?豁出去命给你挣的?去,搁那儿蹲着?去!” 随手指了个墙角,钱胖子?就把他?儿子?给安排好了,扭头?又嘿嘿笑着?对?安卉道:“妹呀,咱爹在?家呢?” “不?在?,他?出门去了。” 钱胖子?愣了一下:“又出门了?不?是?我家商行的伙计还说前两天瞅着?你带一老太太去逛街,还听你说昨个儿咱爹就该回?来了。” 安卉心说咋的逛个街还能碰上盯梢的呢?想了想又觉得没?啥大不?了的,索性说了铁脑壳县太爷的事儿。 提到那位县太爷,钱胖子?可是?有太多苦水要?倒了。 你以为那位爷离开了洛江县就真的一切太平了?才怪!事实证明,哪怕人走了茶凉了,他?要?搞你还是?很容易的。 这么想也没?错,假如那位爷是?调职去了遥远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是?降职了,那确实管不?到钱胖子?头?上来。可问题就在?于,他?不?光是?明着?平调实则升职,而且压根就没?走远,就在?距离府城仅有一日路程的梁曲县。并且梁曲县还是?个交通要?道,只要?是?从南边去的,但凡不?走水路,那就只能从那边走。 寻常百姓可能无所谓,可钱胖子?是?个商人,正所谓走南闯北的,他?的商行也不?能回?回?都走水路,还是?有不?少机会要?从陆路走的,也就是?从铁脑壳县太爷的地盘上过去。 就很苦,别人是?人生苦短,他?是?人生苦得源远流长。 “我也想找爹。”钱胖子?非常难过,万万没?想到铁脑壳的县太爷除了给他?找麻烦外,还能跟他?抢爹。 安卉:…… 她也没?想到,在?享受了那么多年的独生子?女福利后,还能碰上跟她抢爹的人,关?键居然还不?是?二?胎弟妹,而是?眼前这个死胖子?。 “你要?是?能等就先等几天,要?是?等不?了就自个儿梁曲县的县衙门找他?吧。”安卉很快就提供了最优解,毕竟钱胖子?不?可能留言等翻牌的,他?有自己的坚持。 大概是?意识到跟安卉继续耗下去也没?结果的,钱胖子?在?放下了礼物后,就喊上已经在?角落里自闭的胖儿子?,父子?俩一大胖一小胖,怀揣着?各自的悲伤离开了殡葬铺。 还真别说,对?比先前几次过来每回?都开开心心的模样,这次起码对?得起店铺上头?挂着?的牌匾了。 …… 安卉也不?知道钱胖子?是?耐心等候了,还是?真按照她出的主意跑去梁曲县了,反正她是?把这对?父子?俩抛到脑后了。 她只知道最近几天生意很是?一般,让她刚燃起的事业心小火苗,啪叽一下又熄灭了。 连续两日都没?啥客人光顾,而安父和钱家父子?俩也没?消息,又逢雨季,连着?下了两日的雨,并且看这个天气?,只怕接下来小半月都要?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安卉开始认真的思考,要?不?要?继续回?家摆烂。 反正那啥,开门营业好像也没?啥人上门。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真就不?能多念叨,这不?才念叨了几句,就有客人上门来了。 之所以知道是?客人,当然是?因为人家一进门就急吼吼的奔过来问:“安大师在?吗?是?不?是?可以求安大师帮咱们?求庇佑?多少钱呢?怎么付呢?能不?能先求了庇佑,等我发财了再?付钱呢?” 要?不?怎么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以往每次都是?安卉拿话把人噎死,这回?可算是?倒过来了,客人连续几个问题抛过来,直接把安卉砸了个满头?包,愣是?不?知道该从何回?答起。 愣了片刻,安卉两眼发直的答道:“不?在?,能求,看距离和庇佑算钱,付现钱,不?能。” 来人:…… 在?短暂的极限拉扯后,那人很勉强的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钱袋子?:“那我先付五百个大钱的定?金行不??等回?头?我发财了,再?来还愿。” 安卉摇头?:“本店不?支持还愿。” “我可以下定?钱!”那人急了,“我听人说安大师特别灵,只要?我能发财,我一定?给双倍!哦不?,三倍!” 其实,多数情况下安父还真是?走定?尾的,因为他?求庇佑有个不?确定?性,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家的祖宗一定?会给回?应。万一人家不?给,定?钱是?不?退的,尾款倒是?可以不?给。 甚至再?往前几年,定?钱也是?可以退的,这不?是?安父名声大了生意好了做人就飘了吗? 但安卉觉得这人不?靠谱,再?说定?钱也没?那么少呢! “你先说个地址,我帮你算算需要?多少定?金。但先说好,就算是?在?府城里,定?金也至少需要?五两银子?。”是?的,安父又涨价了。 那人更着?急了:“不?在?府城,在?乡下……我没?有五两银子?啊!我说你就不?能给通融通融?我发财了,肯定?会给的!五倍!哦不?,十倍!我给十倍!” 第134章 就像钱胖子有他自己?的坚持一样, 安卉也有自己?的原则。 准确的说?,是安氏殡葬铺有自己?的铺规。 也许听起来很是扯淡, 但总之?, 安父在事业有成后,不光发家致富了,还勇敢的膨胀了!他如今不仅出场费涨价了, 连接单也看缘分了,若是不合眼缘或者?有这?样那?样让他看着不爽的缺点,他就说?缘分未到,这?单不接。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强求, 如果给的太多了, 或者?干脆像铁脑壳县太爷那?般,既给得多又?强势的, 安父也会捏着鼻子认下来。 基本上那?属于,你?我本无缘, 全靠你?撒钱。 但很明显,眼前?这?人?不符合以?上两?种情况,概括一下就是缘分未到。 安卉再次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自家的仆从,确定武力优势完全在自己?这?边后, 才老神在在的回答道:“几倍都没用, 本店有自己?的规矩。另外,安大师最近几日都不在府城,就算你?出了定钱, 也得排期等?候。” 对方一听这?话,显得更着急了, 明明这?会儿外头下着雨,气温不说?很低吧,起码跟炎热是完全挂不上勾了,可纵使这?样他还是急得满脸通红:“不在这?儿?那?安大师去哪儿了?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真有急事!十万火急!” “我知道你?很着急。”安卉心说?,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你?很急,“但你?先不要着急。” “安大师到底去哪儿了?” “梁曲县知道吗?距离府城大约一日的路程……” “知道知道!”那?人?大喜过望,“大师是去梁曲县给人?求庇佑了?那?正好,我家老坟就在那?块,一个方向?的!很近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4节 安卉略想了一下,觉得也不能完全拒绝对方的要求,况且如果是顺路的话,确实可以?略少一些钱的。这?就好比当初余家求庇佑,别家是一个一个求,余家则是直接要了一个套餐,那?单价肯定会相对优惠一些的。 当下,她便道:“我爹是应了梁曲县县太爷的邀请,你?真要寻他的话,我建议你?直接去县衙门。” 那?人?:…… 这?个建议那?是相当得好,这?边建议您不要建议了。 哪怕换成安卉上辈子好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直接闯到县政府去的。而搁在这?年头,县衙门那?是一个相当威严的地方,寻常老百姓除非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不然是绝对不可能往那?边去的,没这?个胆量的! 而眼前?这?人?虽然非常得着急,但显然胆量还是不太够的。 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后,他吭吭哧哧的道:“那?、那?我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说?罢,不等?安卉再开口,他就呲溜一下跑了。 安卉倒也不觉得可惜,横竖那?人?看着就跟钱大富不一样,哪怕都是想求发财的,人?家钱胖子是想锦上添花,那?人?却像是再不发财就要完蛋了似的。 这?个念头在安卉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而这?天?晚些时候,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安卉估摸着应该没人?上门了,索性提前?关门回家。之?后几日皆在下雨,上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一到午后就开始暴雨连天?。安卉犯了懒,只让两?个仆从住在了殡葬铺的二楼,自个儿则优哉游哉的过起了宅居生活。 雨季一过就是小半月,安卉倒是不担心铺子里的生意,只是开始思考她爹到底是被铁脑壳县太爷扣下了,还是被钱胖子截胡了,怎么过了那?么久还没回家。 好在,雨季总算是过了,富贵大街又?重新恢复了繁花热闹的景象。 恢复了营业后,安卉先是吃了一堆的新鲜瓜。 先是布庄的老板倒了大霉,倒不是上好的料子发了霉,而是他认为这?一趟雨季之?后,应该要重新整理一下库房,该晒的晒。结果,开了库房一盘点,顿时心神震荡,却是不知何时,好料子被人?偷换成了劣等?布料。 还有原本跟附近村落定了新鲜食材的酒楼饭庄,意外得知连日的暴雨导致田地被冲毁,不得不花高价去别处购买食材。 而距离殡葬铺很近的糕点铺子,那?家的掌柜则是实实在在的倒霉。因?为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好消息是没把腿摔断,坏消息是他把腰给扭了。 隔壁店铺的掌柜来找安卉买纸钱:“最近的倒霉事儿有些多,我要给祖宗多烧些纸钱去去霉。” 安卉给他打了个八折,又?随口问?道:“前?阵子有个奇奇怪怪的人?来我们家铺子里求发财,最近有见过吗?” 尽管铺子二楼仆从住着,但安卉不在的时候,铺子是不开门营业的,增加守夜的人?纯粹是为了防止再发生之?前?盗窃的事件。 咳咳,真要是失窃了倒也问?题不大,就怕真把人?家贼偷儿吓出个好歹来。这?入室盗窃着实可恶,但也罪不至死。 不过安卉也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曾想隔壁掌柜还真就点了点头:“是有一个。不过安大小姐不用管他,那?人?我认识,是个老赌棍了。” 一听这?话,安卉顿时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那?天?自己?心里闪过的异样是什么。 其实,自从安氏殡葬铺开业以?来,尤其是钱大富的事迹传遍了府城各处后,过来求庇佑想发财的人?真不在少数。很简单嘛,会希望祖宗庇佑的本来就分成两?类,一种是家中出了意外,求平安康健求家人?团聚的,就像儿子被拐走的姜姑姑家,这?类人?多半都有个辛酸的过往,安父也不会收太多的钱,甚至有时候还会免费帮着求庇佑。但还有一种就是想要奢求什么的,比如学业也比如事业。 但有个问?题,其实甭管求的是什么,多半人?心中都有数的,知道即便求了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里的代?价还不光是求庇佑的代?价,而是求到了庇佑后,自身也是需要付出的。 就好比钱大富,他是求了发财,也得到了回应。但他本人?并没有因?此就选择躺平,要是他真的躺平了,等?着钱主动朝他飞来,那?么极有可能他既不会发财还要付出代?价来。事实上,哪怕是求到了庇佑他也一直在忙碌着,多数时候还是拿命在拼搏。 看,有家底有天?赋有亲爹在地下庇佑着人?,都还那?么努力! 还有余耀宗,尽管安卉没少哔哔他靠着祖宗保佑也仅仅是吊了个车尾,但事实上余耀宗是真的头悬梁锥刺股。他那?个情况,属于要是没有祖宗庇佑,哪怕豁出命也考不上举人?的。但有了庇佑,假如不拼尽全力,依旧没用的。没见他这?般努力,考上了举人?后还能出各种幺蛾子呢! 说?白了,那?些会特地过来求庇佑的人?,其实身上有半都是有股子不服输的冲劲。 但那?天?的那?人?没有,他的神情里除了焦急就是惶恐。说?难听点儿,就感觉有鬼在背后追他,整个人?惶惶不安,真就像是不发财就要无了。 原本安卉是真没想通,但如今听隔壁掌柜说?那?人?是赌棍,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呢!我看他整个人?着急忙慌的,求发财这?么慌张做什么?我上次看到这?么慌张的,还是家里有得了急病的孩子,哭求着来救命的。” “那?救了吗?”隔壁掌柜也是个爱吃瓜的。 “当然!其实我爹接到的庇佑里,十有八.九都是求平安康健的,保佑自家孩子病愈也属于这?类的。一般这?种求到庇佑的可能性非常高,而且要付出的代?价也比较轻,大概是因?为祖宗们都还是希望儿孙过得好的。还有那?种求长寿的,求姻缘的,求子嗣的,甚至还有求儿孙孝顺的。”安卉补充道,“是跟他那?死去的爹求他自己?的儿孙孝顺,但那?人?本身是个不孝子,你?说?这?事儿闹的。” 隔壁掌柜哈哈大笑,拿上厚厚的一沓纸钱就离开了。 安卉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毕竟这?赌棍……话说?回来,赌棍要是求发财,怎么发财?赌场里头发财吗?反正不可能是努力奋斗劳动致富的。 这?个问?题并未困扰安卉太久,不是她终于想通了看开了,而是那?个赌棍又?来了。 就在天?气放晴这?天?的快傍晚时分,那?人?再度光临安氏殡葬铺。让安卉略有些惊讶的是,那?人?看起来竟像是刚起床不久的模样,边打哈欠边往铺子里走。不过,比起上一回,他看起来状态要好很多,眉宇间没了忧愁和急切,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比较惬意悠闲的。只见他大摇大摆的进到了铺子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子,啪叽一下放在了柜台上:“定钱!” 安卉沉默了,她想说?求的庇佑不能跟违法乱纪扯上关系。但没等?开口,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年代?吧,赌场貌似是合法的。 迟疑了片刻后,她决定委婉一些拒绝。 “最近单子排满了,暂时不接新单了。”婉拒了哈。 原本志得意满的那?人?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柜台上的银锭子,又?抬眼瞅了瞅安卉,不敢置信的问?道:“不接?真不接?”见安卉点了头,他无奈极了,“行吧,不接就不接。”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没有丝毫不满,顺手操起银锭子转身就走。只是边走边用安卉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有银子都不赚,傻的哟!算了,反正最近手气好,五两?银子回头就能变成五十两?!” 安卉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话说?回来,以?她不多的见识来看,赌狗这?东西……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第135章 安父也没想到?,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出个小短差,结果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搁了, 再度回到?府城时竟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因为出发的时间?比较早, 加上一路上都相当顺利,哪怕回家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也才下?午的后半晌。瞅了瞅天色, 安父决定去接傻闺女下?班。 本以为是感人肺腑的父女重逢,结果安父却看到?…… 咦? 有个男子在安氏殡葬铺门口哭天抢地。 “救救我啊!救命啊!安大师什?么时候回来啊?救救我啊!我要死了,救救我啊!” 摸着良心说,在没听到?那?男子嘴里?的说辞前,安父真?以为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里?, 他?家闺女能耐大发了, 都有人找上门哭求了。不过等听到?了那?人在说什?么以后,安父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依稀仿佛他?记得自己是个风水先生…… 咱就是说, 甭管这一行有多能人辈出,但肯定跟悬壶济世的大夫是没啥关系的。况且, 以安父看来,那?名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尽管身形有些?消瘦,但绝对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安父选择了勇敢的走上前。 这个决定让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万分后悔, 实打实的午夜梦回想起这事儿都十分扼腕。你说他?出差大半个月,这眼瞅着就快傍晚了,不说好好搁家里?待着, 如此勤快的跑来铺子里?做什?么?找罪受? 可惜,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但有时候, 无知真?不一定是幸福的。 就这样,他?永远的冲了出去。 “这什?么情况?我家开的是殡葬铺,不是医馆吧?” 此时,那?名男子更?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只差没有跪地恳求了,这也是因为他?被安卉让人轰出了店门,倘若是在铺子里?,搞不好真?的会下?跪讨命的。 乍一看到?安父上前,他?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旁边的围观群众先认出了安父,惊呼之下?,那?人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涕泪横流的脸。 安父:…… 打扰了,我这就走。 想走也得提前呢,这会儿肯定是走不脱的。好在那?人也没离谱到?那?份上,只是当场跪下?并且冲着安父磕了一个响当当的头?。 “安大师!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救救我吧!” 大概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安卉从店铺门口探出了脑袋:“哟,这不是我爹么?爹您回来了!” 安父嘴角微微抽搐:“小卉,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往外赶客人呢?算了,进去说吧。散了散了。”尽管他?也不是很在意?被人围观,但为了自家生意?着想,也没必要直接把?客人拦在外头?,犯不上啊!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正常来说,哪怕被安卉直接或者稍微委婉一些?的拒绝了,多半客人都会自觉的离开。一方面是因为多数人都是要面子的,都被嫌弃了,怎么可能还舔着脸上门?再就是忌惮安父的能耐,觉得就算暂时得不到?好处,也不能直接把?人往死里?得罪。 当然,偶尔也会有反复上门的,或者找中间?人说和,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或者插个队什?么的。反正开店的时间?长了,什?么样的客人都会碰到?的。 但眼前这个男子真?的很特殊啊! 待进了铺子,那?人二话不说,继续跪下?磕头?,砰砰砰的几个响头?下?去,直接就把?额头?上磕出了肿包来,看得出来是真?卖力磕啊! 饶是自诩见过了大世面的安父都不由的后退一小步,看来也是被唬得不轻。 不过他?也没让起,而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后,才满脸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想要求什?么?有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嘛?” 这时,安卉插嘴道?:“他?想求发财。” 听到?这话,安父更?狐疑了:“这又不是什?么离谱的庇佑,怎么就闹成了这副架势?你哥也是求发财,我也没见你咋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哥求的不是在赌桌上赢钱吧。”安卉抬眼望向头?顶的横梁,语气沧桑的回答道?,“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前几次还算存有点儿理智,这回大概是输惨了,保不准还欠债了。” 不想,听到?这话后,那?男子猛地一个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安卉:“您也是大师啊?您怎么知道?我欠债了?” 安卉心说赌狗欠债又什?么好奇怪的? 赌狗和欠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锁死! “你别管她?。”安父只觉得头?疼,“等下?,赌桌?赢钱?不是你打算向你家祖宗求一个逢赌必赢的庇佑啊?” 他?不说这话也罢,一说这话,那?赌狗立马就两眼放光,恨不得再给安父多磕几个头?:“对对对,逢赌必赢!大师您说的太好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好、好个屁!你走!”安父也不装了,拿手指着门口让仆从把?人丢出去。 安卉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叫你装好人,我都已经让人把?他?轰出门了,你偏又让他?进来了。” “……唉,算了。”安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尤其那?赌狗出了门后还不忘哭天抢地,虽说殡葬铺门口哭成那?样也完全可以理解,可安父还是烦,吵死了。 考虑到?最近生意?挺一般的,再说其实这会儿时间?也不算早了,安卉索性提前打了烊,然后在仆从的掩护下?,从后门偷偷的溜走了。 走了走了,不奉陪了。 离开了富贵大街后,安父才开始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安卉答道?:“就像爹你看到?的那?样,一个赌狗三?天两头?的往咱们铺子里?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的只要有钱就能求到?发财的庇佑。一开始还好一些?,说是只要求到?了庇佑,给五倍十倍的钱也无所谓。后来大概是赢到?了一些?钱,又拿现钱来请你。再后来估计是输惨了,哭着喊着求救命……反正就那?样吧。” 面对这样的答案,安父很是无言以对。 不等他?再开口,安卉就抢先问道?:“你呢你呢?铁脑壳的县太爷是不是真?的要搞你?” “没,就是他?一个同僚,家中的发妻已经病了很久了,想着先跟我定下?来,等那?边人一没,就帮他?求个仕途顺畅的庇佑。”安父抬眼一看,就看到?自家闺女死鱼眼的看着自己,顿时一乐,“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病了真?挺久的,估摸着有十来年了。今年这情况看着是很差,连大夫都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再说了,人家发妻也有亲生儿女,当爹的仕途好,对儿女也有利啊!放心吧,真?不是害人。” 那?也不能是害了人之后,再求被害者在地下?保佑上头?的人吧? 逻辑是这样的,要是不相信因果报应的人,直接就不会来找安父求庇佑。反之,都已经信了这个,哪里?还敢干这种缺德事儿?真?不怕庇佑变成诅咒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5节 安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说,这世界上怎么什?么人都有啊! “对了,我哥来找过你。” “知道?了,他?带着他?家胖儿子去梁曲县找我了。也一样,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一个连他?都要巴结的人家。”安父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大致上就是钱大富想要跟某个富商搭上关系,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听闻那?家有一个砸在手里?的闺女已经成了父母的心结了,因此才会来找安父,想问问这事儿有没有解法。 安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我其实压根就不会这些?事儿,后来想想,谁家还没个祖宗呢?就让他?去问问那?家的家主,要不要跟祖宗求个庇佑,好让他?把?闺女嫁出去。”说到?这里?,安父居然还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下?来看向安卉,“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既然安父拖了那?么长时间?才回家,就说明他?其实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安卉当下?就道?:“结果就是答应了呗,所以你才会耽搁那?么久,是跑去帮人家求庇佑了吧?” “不,我没求,但我的确多等了几天。我也以为那?家既然那?么犯愁,怎么着也会让我试试看的,大不了就是不成嘛,那?定金也是钱胖子给的,对方又没什?么损失的。结果啊,那?家没答应。” 安卉愣住了:“没答应?” “对,他?们家不信任我,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或者就是钱胖子说了大话,完全不信。” “无神?论者啊?”安卉大为震惊,没想到?在这个落后的年代里?,居然能出现有如此思?想高度的人。 然后,就听安父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他?们觉得吧,我要是这么有本事,怎么会有个老闺女砸手里?嫁不出去呢?我连自个儿的闺女都搞不定,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了。” 安卉:…… 不是,这说得好好的,怎么还能突然人身攻击呢? “哈哈哈哈!”安父丢了生意?还特别高兴,拍着大腿道?,“你别看那?家没给女儿求姻缘,但他?们还是求了别的。你知道?是啥不?” 原本安卉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气了一会儿也就算了,只哼唧道?:“富商还能求什?么?求儿子高中啊?那?肯定是求发财。” “闹、闹、闹!”安父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同时用特别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你也太不了解有钱人了。我刚都说了他?已经很有钱了,连钱家那?死胖子都恨不得再给自己认个爹。而且那?人应该是祖上有钱外加自身很能耐的,他?觉得发财就该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祖宗也不行。所以,他?求了个长命百岁。” 安卉懵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个做法才是最合理的。 就是嘛,除非是像钱胖子这种再怎么发财都不知足的。正常情况下?,都已经是巨富之家了,还求什?么发财暴富?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向天再借五百年!! 这时,马车也到?家门口了,安卉正准备下?车呢,就听安父慢悠悠的开了口:“那?家的家主也是个妙人,他?得了庇佑后,还不忘安慰我别着急,说闺女就是赔钱货,都已经赔钱了,也不用太在意?赔多赔少?,反正就是亏本买卖。真?要是嫁不出去就别嫁了,横竖家里?不差钱,养就养着呗,万一嫁得不好,受委屈了被欺负了,当爹的还得心疼。想想看,自家如珍似宝的养了这些?年,赔出去了多少?钱,再要是……喂,喂你别走啊!” 安卉气呼呼的跳车跑了,这破爹,谁爱要谁要去,没人要就丢掉! 第136章 安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今年的奇葩特别多, 还是钱大富那家伙的朋友没一个?是靠谱的,总之她这次真就被气得够呛。 但很快, 她就不气了。 忙着吃瓜呢! 却说这段时间里, 安氏殡葬铺被一个?赌棍缠上的消息,其实已经传开了。毕竟富贵大街那地方本身就人来人往的,尽管安卉本人没去?宣传, 但那赌棍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每回都是大大方方的来,因此没多久这事儿?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早先?,因着铺子里就安卉守着,在安父看?来闺女是可以?代表他做出决定的, 可外人却不会这么?看?。也因为安父不在铺子里, 就没人出面?插手此事。 而如今,安父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天, 估计是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他们父女俩就回家了, 因此这天没啥动静。等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二人刚吃过?早饭,还没出门呢,就迎来了客人。 “谈生意就去?铺子里。”安父摆摆手,让仆从把客人打发走。 安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老爹, 毕竟在来府城之前, 安家都是铺子和家不分开的,安父也不像如何这般膨胀。 “你?这是啥眼?神?我说的不对吗?又不是关?着铺子不做买卖了,那找上门来倒也还算说得通。可咱们都要去?铺子里……咋了?” 最后的那个?问题却不是问安卉的, 而是去?而复返的管家。 要说安家也是真的膨胀了,从最初在安家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到后来置办了自己的房舍和铺面?,再?到如今又有三进的大宅子还有一个?四开门的旺铺,当然还有负责铺子里事务的伙计以?及家中的管家、仆从。 真·膨胀了。 但有时候吧,人员多了麻烦也会多,譬如说正常人都不能像安卉这般不讲情面?,说不见就不见。就拿安家的管家仆从来说,那不得事事禀告主家呢? 于是,这不来了? 安父也是纳了闷了,他完全不觉得是自己飘了,主要是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了,要是对方再?晚上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在铺子里了。 那有什么?事儿?非要跑来家里说,就不能等过?会儿?直接上铺子里吗?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让人把客人带了过?来。 咳咳,他才不是因为管家说对方是带着厚礼过?来的。 在铺子里说事儿?,那就是单纯的谈生意,属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也就没必要讲究礼数了。当然,偶尔也有像钱大富那种人,明明生意已经结束了,甚至都结束很久很久了,还是三天两头?的往安家跑。考虑到钱大富每次过?来都是为了塞钱送礼,安父也就忍了。 而今个?儿?这人…… 来人是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子,看?模样打扮只是寻常,不过?考虑到有些人会让自家的大管家替主人家上门拜访,因此就算那人普通了一点儿?,安父倒也没有怠慢。 安父见客人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身畔的女儿?,索性给了他一个?面?子,道:“小卉你?先?去?铺子里吧。” 这话一出,客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再?看?安卉倒也不介意,只因为她很清楚,她爹有啥事儿?都会跟她说的,就算没能听到现场,到时候听转播也是可以?的。 当下,她就先?行离开了。 安卉不知道的是,这次现场和转播就有些差距了。 却说那人等安卉一离开,马上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安父猜想中的富贵人家的管家身份,也不是最普通的顾客身份,而是…… 赌狗的家人。 是的没错,就是前段时间数次造访安氏殡葬铺的那个?赌狗。 这年头?,人家管这种人叫做赌棍或者赌鬼,升级版本就叫做烂赌鬼。当然,叫什么?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反正都跟赌沾上边了,总不能还指望别人说好话吧? 初时,安父听说是赌狗的家里人,就本能的升起一种不屑的想法。不是他无法代入人家家属的身份,而是他上辈子看?多了各种地方台的社会新闻,是同情来着,但咋说呢? 有些人是值得抢救的,但有些人真的不配。 像赌狗这种生物,远离就好了,除非是想死后多烧几颗舍利子,不然别妄想拯救他了。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不过?,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安父还是勉强自己耐着性子听来人继续讲述他家里的故事,边听边觉得,把自家傻闺女提前支开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比起他的波澜不惊,他闺女可能就一句话——赌狗不得好死。 当然这话也没错,但最好还是不要当着人家家属的面?说出来。 然后,安父就听到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大概就是某个?打小就乖巧懂事听话孝顺的好孩子,在长?大之后的某一天突然误入歧途,家里人一开始是讲道理,后来发现讲道理显然是不管用?的,就升级变成了训斥,再?后面?发现训斥的作用?也不大,于是再?度升级成了打骂。 但很显然,这些所谓的手段对于赌狗来说,不能说毫无用?处,但总之确实没丁点儿?作用?。 于是,那人越陷越深,把手头?上的钱输完了,就偷拿家里的东西,然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借钱。自家亲戚借了一遍后,就开始向外发展,总之到了如今,只怕连赌狗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欠了多少钱。 本来嘛,借钱这种事情也只能说是自愿行为。试想一下,你?都把钱借给一个?赌狗了,那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了。 事实上他们家里人确实也没指望把钱拿回来,可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那人居然还跟赌场借了钱。 “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自家亲戚的钱,好歹还能拖上一拖,可赌场那些人啊!安大师您应该也知道吧?开赌场的能是什么?好人?” 安父心说,你?叽叽歪歪的说了这一大通话,唯独只有这一句,咱是十分赞同的。 但问题来了,那开赌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去?赌场的难道就是好人了?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啊! 或许是见安父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人略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后又道:“我们家里,如今就怕赌场那边对他下手,万一真把他的手脚打断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 撒花鼓掌欢呼啊! 安父跟安卉不同,两人虽然一起穿越到这个?年代,但实际上安卉还是属于被保护得好好的那一方,唯独安父因为到处接单子,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人和事也多,哪怕按照概率来说,他接触到了阴暗面?也比安卉要多。 跟他们上辈子不同,在这个?年代里,开赌场是合理又合法的,借钱给赌狗也同样不犯法。而相对应的,要债当然也就不犯法了。 这里的要债可不是发发催收短信或者打打骚扰电话这种温和的讨债方式,在这个?年代,若是欠钱不还,是真的会被打断手脚的。 人家还是合法的! 当然,前提是确实要有欠条,而且一般这种欠条还必须是盖了手印的。 就拿眼?前这事儿?来说,假如那赌狗真的还不出钱来,那么?即便他真的被打断了手脚,告到衙门去?,官老爷也是不受理的。不过?,要是最后真的闹出了人命来,赌场那边仍然会被责罚,至于责罚的力度就得看?具体的情况了。 安父觉得就挺好的,他很支持。 “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求庇佑让他别赌了?我觉得这个?说不通。”安父已经很有经验了,求庇佑得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像以?后都别接触赌这个?事儿?,听起来比较虚。而且他也真的不认为这玩意儿?是能改正的。 亲,这边建议您弃号。 客人听到这话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看?他的脸色仿佛内心正在经受着无比的煎熬。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能不能求个?庇佑,让他变成傻子?” 安父:……啥?! 大概是安父面?上的神情过?于震撼了,那人又改口道:“在来这儿?之前,我打听了不少关?于安大师您的事儿?。我听说您帮着人求了庇佑后,那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帮他求个?庇佑,然后代价是变成傻子?” 这可真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安父整个?人愣在当场,显然这次轮到他说不出话来了。 那人见状又道:“我也想让他改,可先?前一次次的给他机会,他都不肯悔改。我也想过?放弃他,可家里的老爷子……唉,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逆子呢?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气话就不用?说了,你?还是回去?想想清楚究竟要怎么?办吧。” “我想了,我真的想了。如果?家里是我说了算的,我早就跟那小兔崽子断绝父子关?系了。可这不是,我也得听我家老爷子的话。我家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大孙子了,连我这个?亲儿?子都要放在一边。那小兔崽子就是仗着有他爷爷护着,才这么?胆大包天!” 安父瞬间就明白了。 这年头?,比慈母败儿?更?恐怖的,就是疼爱孙子的爷爷了。因为当娘的就算再?怎么?疼爱儿?子,她其实并不能命令什么?人。谁让如今讲究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因此当娘的最多也就是将自己的嫁妆贴补出去?,她连她男人都命令不了的。 但如果?是疼爱孙子的爷爷,那事情可就太可怕了。 当爷爷的,不光能命令孙子的爹娘,还能命令孙子的叔伯姑姑,那是真能掏空全家的钱袋子,给宝贝孙子填窟窿的。 第137章 尽管完全理解眼前这人的崩溃, 但安父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道是?让人回去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当然这样一来也给自己留足了时间打听情况。 得益于上辈子的官方宣传, 安父完全明白赌博的危害有多大。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6节 拒绝黄赌毒嘛,正常人肯定都明白的。 可最大的难点在于,这年头压根就不管这些?事?儿! 正所谓入乡随俗, 哪怕本地的风俗习惯再怎么?离谱,你可以选择不加入或者干脆远离都行,但不能直接去抗争的。假如穿越到这里的并非安家父女俩,而是?一个热血青年,兴许整个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也不排除刚露出点儿苗头就被嘎了。 总之, 安父没打算带着?他家傻闺女对抗整个世界,他也好他闺女也罢, 都离中二期已经很久很久了。哪怕他也觉得赌狗不得好死,却也得给他一些?时间好生思量思量。 于是?, 在送走了客人后,安父直接去了富贵大街找闺女。 把事?儿简单的一说?,安卉一拍桌子:“没救了,放弃吧,这边建议您弃号重练呢!” 安父:…… 真的一点儿也不意外?呢→_→ 很显然, 他们老?安家的人既没有圣母情怀, 也没有助人情结。 但生意还是?要接的,况且这事?儿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这般想着?,安父就将这年头的特殊情况, 掰开了揉碎了跟傻闺女说?了起来。其实,也不是?安卉理解不了, 而是?她两辈子都没有家族意识。这辈子是?情况特殊,好几代单传呢,安父自个儿就没有亲的兄弟姐妹,就连安堂叔,说?是?堂叔来着?,其实血缘关?系也挺远了,差一点点就出了五服了。 而上辈子…… 开什么?玩笑,上辈子那个情况,年轻人都开始流行断亲了。别说?远亲了,那是?连近亲都不想搭理的,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给国家添麻烦,就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了。还亲戚?还家族?滚犊子吧! 好在,都穿越那么?久了,安卉就算仍然不认同这些?事?儿,却也开始学着?理解了。 就拿安卉的两个闺中密友周六福和姜三娘来说?,周家和姜家在安卉看来,都不能算是?人口稀少?了,六福在家中排行老?六,是?最小的女儿,三娘前头俩姐姐后头一弟弟。这要是?放在安卉上辈子,除了双胞胎外?,别家可都是?只?有一个宝贝疙瘩啊,听都没听说?谁家有那么?多娃儿的。 但事?实上,搁在这年头,两家都不算人丁兴旺的。 周家原本应该算的,家中有五个儿子呢,过个十?几二十?年绝对是?昌平镇里数得上号的大家族。无奈周六福他爹只?有姐妹没有兄弟,倒也有堂表亲,但周家很早以前就分家单过了,他们全家人口算在一起也不到二十?人。 姜家就更不用说?了,哪怕姜三娘尚未出嫁,那她家连十?个人都没有,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反正个位数的人口放在昌平镇都是?很稀罕的。 真正的大家族是?怎么?样的呢? 余家那样的! 尽管余家老?爷子早已过世了,但余家其实严格来说?,并没有真正的分家单过。应该是?在老?爷子过世后,就分了家当,但并未完全分开过日子。譬如逢年过节都会聚在一起,祭祖也是?大家一块儿的,还有家中子嗣若是?有了出息,也是?由几房人一起出资供上学的。当然,如果其中一人有了出息,也不能只?顾着?自己那一房的人,堂兄弟也是?要一道儿拉拔的。 整个余氏家族,估计得有一两千人。当然并不是?说?这些?人都在一起过日子,族内还是?会分嫡支旁支的。 “……那小赌狗家里大概就类似于余氏一族的其中一支。我问过了,是?家中的老?爷子当家做主,也有老?太太,但老?太太本身并不管事?儿,倒是?跟老?爷子一样相当得宠溺大孙子。” 安卉麻了:“照爹你的意思,岂不是?爷爷会逼着?家里其他人帮那个小赌狗出钱填窟窿?不是?亲爹也要出?叔叔婶婶们也不放过?”她已经知道小赌狗是?长房长孙了,因此只?有叔婶没有伯父伯母。 对此,安父木着?脸点点头。 本来要是?儿子没教?育好,肯定是?父母的责任,就连古代也有养不教?父之过的说?法。可问题是?,这年头的长辈权利太大了,完全可以越过父母教?养孩子,甚至这类事?情不在少?数。 最经典的莫过于红楼梦里的混世魔王贾宝玉。 但人家堂堂荣国府,当然能替孙子善后,可寻常人家却是?管杀不管埋,把孙子宠溺成?了个赌狗,然后让全家人为其善后。 若是?旁人愿意也罢,可显然如今的情况是?,连亲爹都不愿意了。 这一点,安父还是?很支持的。 “你还记得吧?咱们以前那个家,楼上的邻居不就举报了她儿子吗?那孩子玩的是?啥来着??”安父苦思冥想也没想起来,索性只?道,“反正你要是?这样,我也不会管你的。” 安卉斜眼看着?他:“胶佬又有什么?错呢?算了,你闺女我没这个能耐。” 忽的,她想起一个事?儿,前阵子好像是?她跟苏大娘一起逛街闭店后,隔壁店的掌柜好像提醒过她,说?什么?那是?个赌棍,让她别管…… 她忙把这事?儿告诉了老?爹,让老?爹去隔壁打听一下。 这年头,能开店做买卖的就不可能是?个社恐,反正隔壁店的掌柜就是?个话痨,安父只?去了两刻钟,就打听了满满的消息回来,还说?要不是?正好有生意上门,搞不好他还能被拽着?继续听故事?。 根据隔壁店的掌柜所说?,那小赌狗其实年纪也不算特别小了,都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放在别家都能当顶梁柱了。而除了像余耀宗、苏举人这种特殊情况的,一般二十?岁的男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小赌狗其实也不例外?,他是?家中长孙,本身就承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他本人又最得爷奶的宠爱。像这种上了年纪又格外?尊重传统的老?人家,可以放任儿孙去赌,但绝对不会容忍儿孙不婚的。 因此,早在五六年前,那人就娶了妻子。 娶妻的下一步就是?生娃。反正放在这年头就是?这样的,越是?受宠越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还是?根据隔壁店掌柜的说?辞,那小赌狗已经有一儿一女了,但忘了是?兄妹组合还是?姐弟组合,反正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本应该有妻子和两个儿女的他,如今只?得一个儿子,还是?养在他的爷奶跟前的,也就是?说?,那孩子跟着?自己的曾祖父母。 安父转述这话时,安卉听得那叫一愣一愣的,直接就没明白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安父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解释道:“他把他的妻子和女儿卖掉了。” “啥?!” 饶是?安卉曾经亲眼目睹过王老?爷一家不干人事?,但这个话还是?震撼到了她。要知道,哪怕是?不做人的王老?爷,那拐卖的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本人对于家里人还是?很好的。当然,拐卖任何人都是?罪该万死的,但考虑到他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也就没必要再揪着?这些?事?儿不放了。 结果,炸裂安卉三观的事?情又来了。 更可怕的是?,王老?爷拐卖孩子是?犯法的,哪怕这个年代也是?犯法的,是?会被处以极刑的。但小赌狗……他卖掉妻子和女儿居然是?合法的,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这里说?的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罚,指的是?律法不追究,但道德上的谴责还是?会有的。就像是?那种出门会被戳脊梁骨,成?为别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将来再度说?亲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跟这家人扯上关?系等等潜在的惩罚。 但赌狗会在乎吗? 他都是?赌狗了,还会怕别人的谴责吗? 问题是?,他是?不在乎了,他家里的其他人还是?会在乎的。 安父神情凝重的告诉安卉,这单生意可能还是?要接的,他压根就不在乎那个小赌狗的死活,但对于他的家人来说?,就太惨太惨了。 隔壁店的掌柜最同情的是?小赌狗的亲弟弟们以及堂弟们。因为不曾分家的缘故,亲弟和堂弟在外?人看来完全没有任何差别,说?起来就是?某某家的儿子,当然提起他们家,外?人就会说?是?那个卖掉妻女的赌棍弟弟。 赌棍弟弟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当哥的能卖掉妻女,并且家里的长辈或是?没阻止或是?阻止了没成?功,总之最终还是?让他成?功卖掉妻女换了钱的。这当哥的不是?人,当弟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哪怕这话是?有些?以偏概全了,但这世上那么?多人,干嘛非要跟那家的男丁死磕呢?犯不上啊! 于是?,从?那小赌狗的事?迹传开后,他的弟弟和堂弟们算是?彻底砸手里了,哪怕将来勉强说?了亲事?,也绝对不是?门当户对的。 隔壁掌柜心?疼的是?赌狗的弟弟们,但安父心?疼的却是?赌狗的妹妹们。 甭管哪个年代,女性都要比男性更苦。而在这个年代,未嫁少?女的命运是?完全落在家中父兄手里的…… “老?天爷让我有这个本事?,能多做一些?善事?我肯定还是?愿意的。当然,咱永远不会舍己为人,不过那家的女孩儿也太惨了,能帮就帮吧。”安父边摇头叹息边道,“小卉你一向馊主意多,又爱出损招。你帮我想想,这得求什么?庇佑才能让赌狗……算了,赌狗是?不可能学好的。” 安卉翻着?白眼道:“赌狗只?想发?财,还学好呢,你信不信我能考上女状元,他也不可能学好的。”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人影呲溜一下窜进了店里,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安父跟前:“安大师!救救我!” 第138章 安大师并不想救。 哪怕面?对来?人的痛哭流涕, 安父还是能做到冷血无?情。 赌狗什么的,救什么救! 然?而, 即使安父已?经把心里的想法摆在了明面?上, 那人也能当做没看到一样,继续哭诉自己有多悲惨,甚至还下死劲儿拼命的磕头?, 奢望安父对他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同情心。 可惜同情心这玩意儿,安家父女俩加一块儿也没多少,还都给了赌狗的家属。 养不教父之过?,对他亲爹娘的同情可能没太?多,可对于他的弟弟妹妹们就太?可怜了,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大哥是个烂赌的狗东西。 “有这空闲不如去找你的债主求求情, 多给他们磕几个头?、求几次饶,兴许他们会?放过?你也不一定。”安父招手换来?了仆从, 让人把这赌狗轰出去。 那赌狗还在拼命挣扎,边挣扎边痛哭道:“开赌场的能有什么良心?大师救救我吧, 他们说要砍了我的手!” 安卉眼前一亮,心说还有这等好事儿? 再转念一想,真要是能把赌狗的手给砍了,不就不用再担心这赌狗继续赌下去了?哪怕之前是掏空了家底,但及时止损也是好事吧? 假如能给赌场点赞的话, 安卉绝对不会?吝啬的, 并且会?催促赌场赶紧动手。 敢赌就剁手! 没毛病! 可怜那赌狗还在卖力的博取同情心,他完全不知?道安卉已?经瞬间站到了赌场那边,盯上了他那两只留着也没啥用的手上。 安父倒是看懂了, 在将赌狗轰出门后,他顶着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闺女:“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 瞎子都能看出来?你想说干得漂亮、赶紧的别磨叽!” 这话,安卉肯定是不赞同的:“你乱讲,我心里明明想的是搞快点!” 过?去的经验告诉安父,跟闺女继续掰扯是毫无?意义的,哪怕掰扯赢了,他闺女也能死鸭子嘴硬,跟他胡搅蛮缠的,有这空闲他还不如去瞅瞅闺女的登记簿。 所谓的登记簿,就是每当安父不在店铺里,由?安卉接待的那些客人。 客人们需要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还有坟头?大概的位置,以及自己想要求的事情等等。当然?,这个完全是自愿原则,简单地说就是你愿意写就写,不愿意就不写。不过?想也知?道,写了不一定能被选中,但不写肯定没戏了。 独一家的垄断企业就是如此?的任性。 当然?,如果?是像钱大富这种特殊的客户,那还是有特权的。像上一次,安卉连问都没问她哥想求什么,直接告知?了安父的所在。还有就是像铁脑壳县太?爷那样,随便找个由?头?先把人忽悠过?去,然?后再慢慢的说出自己的要求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有一些有门路人脉的客户就会?找譬如钱大富这种人,好帮着牵线搭桥,省得在安卉这般排队排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安父也不是完全不管登记簿上的客户。正常情况下,每次从外头?回来?,他都会?大概的看下新增的客户以及内容,再从中挑选出合心意的单子。 至于挑选的法子嘛…… 反正安卉对客人们说的是,安大师会?用特殊的算法,来?算出究竟是否会?接那人的单子。 说白了,就是看眼缘。 也有一些脑子活泛的,除了根据安卉的要求写下诸如姓名、联系方式、地址和要求外,还会?特地用小字标注上愿意出的价码。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真实,而安父更是真实中的真实。 伴随着赌狗在外面?的大呼小叫声,铺子里的安父低头?查看登记簿上的内容,安卉则给自己泡了一壶花茶,拿出了早间刚从点心铺里买来?的白糖糕,心情非常愉快的给自己加了个餐。 作为店家,他们当然?可以将客户拒之门外,毕竟这年头?连开赌场都是合法的,自然?也就没有保护消费者的律法了。假如客人赖在店铺里,说什么都不离开时,还能强制性的把人丢出门外,甚至还可以报官…… 就是这么强势! 当然?,如果?错在店家,客人也能状告。但只是简单的拒之门外不做这桩生意,衙门是不会?理?会?的。 没收钱不是嘛? 这要是别的店家,看到客人在铺子外头?又吵又闹的,还会?把人轰得更远一些。可安家父女俩完全不在乎,谁让他们家开的是殡葬铺呢?客人都没嫌弃他们家晦气?,他们又怎么会?反过?来?嫌弃呢?大哭大闹也无?妨,就当背景音好了,感觉还挺和谐的。 就这样,父女俩就跟聋了似的,一个看登记簿一个喝茶吃点心,空气?里充满了安定和淡然?。 他们是无?所谓的,毕竟会?来?找安父的,一般都是目的明确的,也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选择别家。可同一条街上的其他铺子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7节 隔壁掌柜就是个脾气?火爆的,当然?这在日常生活里是看不出来?的,毕竟他一贯都是笑脸迎客的,对安卉也一直挺好的,去他家买东西还能免个零头?送些添头?。 可面?对这赌狗…… 那掌柜估计是忍无?可忍了,一个箭步上前冲着赌狗的门面?就是一记老拳:“滚!别让我看到你,来?一次老子揍你一次!” 没等那赌狗缓过?来?,掌柜又是一个扫荡腿,然?后一招手,让他店里的小二将人轰到街尾去。 当然?,他也怕自己暴躁老哥的形象耽误了自家的生意,拿帕子擦手的同时还不忘跟来?往的人解释:“……就那个卖了媳妇女儿的烂赌鬼!什么东西,也配来?这里!” 听到他的解释后,来?往的人们顿时炸了锅,还有人主动上前帮着把那赌狗丢远,期间甚至有偷偷下黑手多踹了好几脚的。 外头?的动静,店铺里的安卉自然?也听到了,她还抬头?往窗外张望了两眼。 其实有个事儿她一直想不通。 像王老爷那样的拍花子,在律法上是明确规定了可以处以极刑的,甚至还会?牵连家人。等于说,本朝的律法是严惩人贩子的。但问题是,买卖人口又是合理?合法的,像丈夫卖掉妻子,做父母的卖掉亲生儿女,在朝廷看来?属于自愿行?为,跟违法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可仔细想想,后者难道不是更可恶吗?伤害别人固然?有错,但伤害至亲难道不是更应该严惩不贷吗? 这么想着,她也就顺势嘀咕了出来?。 安父已?经把新增的大致看了一遍,正在仔细琢磨各单的内容。听到闺女的话后,他头?也不抬的回道:“哪朝的法律都这样,搁咱们那地儿,难道不是?” 铺子里有仆从的,不过?这会?儿却是在外头?的。不过?到底是在铺子里,安父没说得太?明白,但安卉还是听懂了。 “卖自家孩子也是犯法的!”安卉抗议道。 “是啊,但没有卖别家孩子判得重嘛。”安父随口道,“伤人不也这样?伤害别人和伤害家人是完全不同的处罚。” 安卉仔细想了想,还真就是这样,顿时泄了气?,也不吃点心了,把茶水一饮而尽,赌气?道:“爹!你快画个圈圈诅咒他!” 看到中意单子的安父无?语的抬头?:“这种事情交给赌场不就好了?你不会?真以为这年头?的赌场跟棋牌室麻将馆一样吧?那些人要不到钱是真的会?动手的,不然?他怎么怕成这样?你真没发现他断了一根小手指头??” 被亲爹这么一提醒,安卉这才想起这人好像是少了一根指头?,不过?看着应该不是新伤了,起码早就没包扎了,估摸着应该是有段时间的旧伤了。 她愣了一下:“真砍啊?” “不然?呢?你以为赌场是善堂?” “那官衙门也不管?” “理?论上应该还是要管的,但既然?都开了赌场,我个人倾向于老板已?经把需要打通的关系都打通了。”安父放下了手里的登记簿,喊了个仆从过?来?,给了个地址让去找人传话,就说这个单子他接了。 安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眼巴巴的看过?来?:“你选了哪个?选没选那个求姻缘的?” “……你为啥会?关心人家的姻缘?你连自己的姻缘都不关心。”安父忍不住吐槽道,“不是那家,是一个求子的。” “让我看看是哪个,让我康康!”安卉一时间没想起是哪个单子,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就没兴趣了,“为啥要接这个?我记得这个人说他媳妇八年间生下了五个女儿,想花重金求个儿子。这种人也接?” 她当初之所以把这事儿写下登记簿上,完全是因?为对方是个识字的,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写完,甚至还检查了一遍! “你都说了是重金。”安父更无?语的了,被闺女瞪了一眼后,才解释道,“其实像这种一心求子的,还是让他求到比较好。得个儿子他解脱了,他媳妇和闺女们也解脱了。而且你看他留的这个地址,除非是借住在亲戚家的,但凡这个房舍是他本人的,他家就是个不差钱的。” 见傻闺女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安父指了指窗外:“你听,他都被丢出富贵大街了,还在那边嗷嗷的哭。跟这种东西比起来?,重男轻女算个啥啊?对了,你想不想知?道被他卖掉的妻子女儿后来?怎么样了?” 安卉一下子就来?兴趣了,乖巧坐好:“想听。不过?你先告诉我,这消息是能治低血压还是个爽文。要是纯粹气?人的,你就不用说了。” “……一半一半?”安父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道,“其实单纯的站在那对被卖的母女来?说,结局不算太?惨。因?为买下她们的人,就是那个妻子的亲哥哥,也就是那个小女孩的亲舅舅。” 第139章 就是说, 那赌狗把自?己的妻女卖给?了大舅哥? 安卉一下子愣住了,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半晌才问:“这样也行?” 知道?傻闺女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 安父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道?:“卖谁不是卖呢?卖给?旁人?也不一定会开那么高的价……不过话说回来,这要是搁在我们从前,怕是够得上敲诈勒索罪了吧?” 在安父的解释下, 安卉这才充分的意识到了赌狗有多么的不是人?! 原来,在欠了一屁股赌债并被威胁要砍掉手脚后,那赌狗就盯上了自?己的妻女。当?然,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了,应该是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 搞不好家里能卖的也都卖了, 这才会把目光从财物转移到家人?身上。 若是单纯的卖掉,那只能说那赌狗没?人?性?。但事实上, 他向所有人?展示了人?性?有多恶。 他并没?有直接找来人?牙子,而是先大概打听了一下价格, 随后就找到了他的大舅哥,报了个市场价的五倍。 “……我打听到,那人?威胁大舅哥,若他不出这个钱,就把他妹子和外甥女都卖到秦楼楚馆去。”饶是安父这种自?诩看多了世面的人?, 也被这事儿恶心?得不轻。 要知道?, 本朝对于卖身为奴者,给?的是奴籍。而区别于前朝的奴籍不可更改,本朝更加的人?性?化一些, 是允许奴籍者改为良籍的。当?然,这里头还是有些复杂的, 既需要花钱也需要花时间,但总归还有个盼头。而且只要改成了良籍,那么本人?暂且不论,儿孙却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据说,本朝开国皇帝之所以定下这种规矩,是因为他的父母就是前朝的奴籍。 但贱籍又是另外的情况了,所谓良贱不通婚,本朝的规定是,一旦入了贱籍,终身不可更改,并且子子孙孙均为贱籍。 而会进入贱籍的,一种的犯了重罪但仍不足以处以极刑的犯人?,另一种是犯了抄家灭族大罪但被特赦的无辜家属,类似于从轻处罚但要世世代代无法逃过的处罚。 还有一种就是秦楼楚馆那些人?了。 …… “不是有那种拿钱赎身,然后就从良了?”安卉有些纳闷,她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古装电视剧,依稀记得好像是有类似的情节。 安父摇头:“先不说历朝历代的律法有所不同,就你说的那种情况,也仅仅是把人?买回家去。贱籍当?然是允许买卖的,但无法改籍贯。所以很多情况下,这种人?就会真的遇到了好人?……话说,去那地?儿的能有好人?吗?” 卡了下壳,安父懒得深究了,只继续说道?:“就算真从良了,那也仅仅是换了个地?方住,还是没?办法出贱籍的。当?然,哪个年代都有钻空子的人?,你要真说权势滔天到能将贱籍的人?改成良籍,咱不说一定没?有,但真没?这个必要。” “那她们的孩子呢?爹你刚说世世代代都为贱籍,那岂不是会像阿三哥那样有很多的贱民??”安卉愣住了。 别说安卉了,安父也被这个说法累到了,缓了一下才解释道?:“不一样的,那边的贱民?其实还是有自?由?的,咱们这儿的贱籍,那都是如同物品一般,有主的,可以买卖的。况且,很多贱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多半都不会生?养孩子,反正生?了也会被卖掉,何必呢?再就是,真有生?的,这已经入籍的没?法改,改一下新生?儿又有多难?” 安父没?说得太明白,但这回安卉还是听懂了。 想也是,会去秦楼楚馆那种地?方买人?的,就算他勉勉强强的算个好人?,那也不可能是把人?买回去当?妻子的。多半都是妾室,或者干脆就顶着个丫鬟的名头。只要能大概的糊弄过去,又有谁会一直抓着这事儿不放呢?而那种家庭,必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妾室,若是贱籍者生?下了妾室,抱给?良籍者就行了。宅院深深,谁又会盯着人?家后宅的女子呢? 安卉思考了半晌,忽的发问:“咱们刚才说啥来着?噢噢,说到那个赌狗威胁大舅哥要把妻女送到秦楼楚馆去。太恶毒了!” 在了解了本朝的一些律法后,安卉愈发生?气了,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是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对方一通好揍。 见状,安父倒是不着急,他深知自?家闺女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接着说道?:“你也别以为那大舅哥就真的为了妹子好,就算有那么一些兄妹情在,寻常人?家要掏出那么一大注钱,也是能心?痛死的。况且,他那妹子都嫁出去好几?年了,当?年应该也是正常的婚嫁,带着嫁妆的那种。如今,生?了一双儿女,却反过来敲娘家的竹杠……啧啧。” “他不是自?愿的?”安卉抓到了关键点。 “这种事情还能是自?愿的?自?愿被人?敲诈勒索?”安父一脸无语的表情,“你别看当?年王老爷家的人?卖得便宜,他那个是犯人?家属,那原就是被压价的。正常的买个人?也不便宜,全须全尾的贵,模样好的更贵。在这种价格上再乘以五倍,你猜这个数目是多少??” 安卉才不猜,反正很贵就是了,哪怕没?到破产的地?步,也绝对是伤筋动骨了。 但问题又来了,既是不愿意怎么又同意了? 这一次,没?等?安卉开口,安父就说:“被迫的啊!先不说这个价格还没?到卖房的地?步,反正就是出得起,大不了倾家荡产,实在不行也能跟亲朋好友借一下。赌狗借钱不容易,普通人?借钱还是容易的,谁还没?个三五好友呢?这答应了,闹几?年饥荒总归能缓过去的,不答应……你觉得那个大舅哥家里会没?有孩子吗?万一他也有个待嫁的女儿呢?哪怕没?有正好要说亲的女儿,他儿子以后不娶亲了?他儿孙往后都不跟人?来往了?” 安卉听懂了,然后被气到无话可说。 这就是明晃晃的胁迫啊!对于赌狗的大舅哥来说,哪怕亲妹可以舍弃,他也不可能拿全家的名声开玩笑。最重要的是,寻常人?都是要脸面的,让别人?知道?他为了钱财放弃了亲妹子,他也没?法做人?了。 当?然,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肯定是那赌狗没?错了,可赌狗又不要脸的。 “想开点儿,就算那对母女回到了舅家,可能是会不遭人?待见,但肯定要比留在赌狗身边来得强。”安父见闺女真气上了,忙好言劝道?,“你要明白,正常人?甭管怎样,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些颜面的,也怕外头说不好听的话。像赌狗那般,豁出去脸面不要在大街上痛哭流涕,动不动就冲着陌生?人?下跪磕头这种事儿,正常人?就干不出来。” 安卉还是很气,可这会儿,外头的动静略小了一些,从窗户口望出去,好像人?群也陆续回来了。 忽的看到了一个熟人?,安卉忙走到窗户前招手:“掌柜的,那赌狗走了?” “赌……赌啥?赌狗?”隔壁店铺的掌柜明显愣了一下,显然这个说法是他闻所未闻的。 “就是我们老家骂人?的话,大概就是好赌的狗.东西,你也不用太在意。”安卉随口敷衍道?,她倒是不怕自?己被怀疑,只因大家都知道?安家父女俩是从外地?的乡下过来的。 隔壁店的掌柜认真的思考了一番,遂点头称赞:“这个说法不错,很实在。哦对了,那赌狗被我们打跑了,真不经打啊,多踹几?脚就大哭的跑了。” 安卉:……您可真是会活学活用呢! 赶跑了赌狗后,街面上倒是有了新的话题,又说赌场害人?,又说这个还是要靠家里人?管着的,还有人?表示下次见一次打一次,省得那狗.东西再过来影响大家的生?意。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不是什么店铺都跟安氏殡葬铺那样,完全不在乎有人?闹事的,也不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比晦气,他们家就从没?输过! 闹了这么一出后,接下来铺子里倒是安静得很,不过只隔了大半个时辰,就有客人?来了。 安卉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嘿,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盯着她写登记簿的中年男子吗? 那男子进来后,先朝着安父作了个揖,半是自?嘲半是感?谢的道?:“没?想到安大师真能选中我。上回见令嫒听我说完颇有些不情愿,还道?是没?希望了。” 安卉心?说有那么明显吗? 就连安父都颇有些哭笑不得:“小孩子淘气别在意。” “唉,我明白的,我家中有五个女儿,大的也有令嫒这个年岁了。我是当?父亲的,对于女儿们也是千宠万宠的,但我……实话说了吧,我是一定要得个儿子的,不然我这些家产怕是要落到外人?手里了。” 那男子满脸的无奈,摇头叹气着:“安大师您或许还能招个上门女婿,我一定会被逼着从兄弟中过继一个男孩。倘若我的家产是承自?于祖上的,那我也就认了。可那些钱财是我辛苦打拼而来的,凭什么留给?别人??” 第140章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 中年男子还真不一定会开口?吐露心声。 而对他来说,安大师就完全不同了, 除了在?玄学上的成就外, 最重要的是他提前打?听到的一桩事儿。 ——安大师只得一女。 他当时就感觉找到了知音。 当然,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颇为?成功的商人?,也不会完全信了旁人?说的话。因此, 除了多打?听一些?消息外,他还亲自来到了安氏殡葬铺。要不然,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让管家?代为?下单的。 也是那?一次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安卉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个在?家?极为?受宠的小女孩儿样子, 但凡是那?种?不怎么受重视的女孩, 绝不会如同她这般自信。 忧的是,他好像在?表述的时候有些?惹恼了安卉, 后来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 如果?安卉代入的是他家?女孩儿,肯定不高兴。 不过,哪怕到了这份上,他都不曾有任何担心。只是盘算着,若是最近几个月没什么消息, 他就要试着看看走一下钱大富的路子了。他二人?同为?商人?, 他家?并不比钱家?弱,甚至在?有些?方面,还要略胜于钱家?。因此, 他还是有信心说服钱大富帮他这个忙的。 没想到,备用?计划还尚派上用?处, 安父就先派人?来喊他了。 这时,安父让他上二楼细聊。 就这样,安卉眼睁睁的看着这俩中年男人?溜达溜达的上楼去了。 不过说起来,安父其实更年轻一些?,毕竟这年头人?均早婚早育,哪怕到如今,安父也才三?十出头。而来求庇佑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上层的,只是模样着实普通得很?,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因此很?是有些?拖累自身的打?扮。反正安卉早先就没看出这人?有多富贵,还曾怀疑过是不是富贵人?家?的大管家?什么的。 要说这富贵打?扮,再没人?比她哥能耐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8节 钱胖子啊,那?是通体富贵,加上他人?还胖,属于那?种?头大脖子粗肚子圆,配上一身黄橙橙的打?扮,远远的望过去还以为?是金元宝成了精。 对了,钱胖子还特别喜欢佩戴一个算盘珠子的腰饰,据说算盘的本体是用?什么什么沉香木所做,还是从海外运过来的那?种?,算盘里的珠子则是用?上等的玉石由技艺最好的工匠精心打?磨而成的…… 摸着良心说,当安卉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颇有一种?现身某某直播间的感觉。 幸好,那?玩意儿是真的独一无二,而不是九块九包邮的。 楼上的安父和客人?相谈甚欢,楼下的安卉百无聊赖之下又跑出去买吃的了。 说起来,自打?搬到了府城以后,安卉的日常伙食水平那?是呈指数级上升。隔壁的掌柜每次看到都感慨连连,说假如安卉是他闺女,只怕每日里赚的钱还不够吃的。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了,不过今个儿安卉买了零嘴回来后,就被?隔壁的掌柜招手喊了过去:“白日里那?赌棍吓着你没?哦哦,你管他叫赌狗。” 再次提及,隔壁掌柜还是觉得赌狗这个称呼妙得很?,听着就像是骂人?一样,当然他本意也是骂人?。 “我?胆子大得很?呢。”安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尽管她也明白赌狗到最后是真的会丧尽天良的,但当时她身边有她爹在?,也有家?里的其他仆从在?,而那?赌狗又不是什么彪形大汉,就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罢了,看隔壁掌柜就知道了,人?家?一下就能把那?小赌狗扇飞出去。 又想起了先前赌狗媳妇女儿的事儿,安卉询问掌柜知道后续不? 还真别说,这掌柜就跟个江湖百晓生似的,对于这些?个八卦消息那?叫一个清楚,当下便眉飞色舞的说道:“五百两银子呢!这年头,人?牙子手里买个小姑娘也才十几两银子,那?许家?给了足足五百两银子呢!不过也是找了衙门签字画押的,说母女俩今后的一切都跟那?赌狗全家?没关系,算是买断了。” 听到五百两这个数字,安卉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半晌后,她才结结巴巴的道:“不是说五倍的市场价吗?我?记得几岁的小姑娘卖不到多少钱?” “这不是得看情况嘛!”掌柜的大大咧咧的道,“买个洒扫的丫鬟是花不了太多的钱,撑死?了二十两银子,那?要是长得好看的,不就得加钱吗?你没见过那?对母女,当娘的嫁人?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她闺女也不是才几岁,这又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就今年年初嘛。我?记得有个七八岁了吧,那?模样是真的好!” 安卉还是不懂:“可我?看那?赌狗不也才二十几岁?他女儿那?么大啊?” “家?里的大孙子,老爷子的心头肉!他好像十五岁就娶妻了,他媳妇比他还大了两岁,刚进门就怀了,第二年就生了闺女。我?记得那?会儿他家?老爷子还不高兴来着,说指望着一举得男来着。”掌柜的说到这里很?是无语。 其实,因着这个年代的特殊环境,寻常人?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安卉这种?情况当然是例外,可她身边的两个闺中密友,周六福和姜三?娘家?也是这样的。 周六福是前头有五个哥哥,她爹娘最后才生了她,因此在?外人?看来,对六福这个胖闺女那?是尽心尽力的。可只要仔细一琢磨,还是能看出来周家?父母对儿子女儿的区别。儿子们一定要学好自家?的本事,争取尽快能做到独当一面,而女儿只要吃好喝好,等长大以后认真的择一门好亲事就行了,等出嫁了那?就是夫家?那?头的事儿了。当然,娘家?永远都是女儿的后盾,但也仅限于此了。 不能说周家?父母做得不对,他们是爱着每一个孩子的,而且相较于这个年代的其他女孩儿来说,周六福已经?是很?幸福的小孩儿了。 家?境殷实父母疼爱,哥哥们对她也好,嫂子们也都愿意宠着她,听说特地选了一个离家?不算远的夫家?,往后回娘家?也方便点儿,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就有哥哥过去帮忙了。 再说姜三?娘,她的情况跟周六福是刚好相反的。 姜家?是连生了三?个女儿后,才得了姜庚子这个宝贝儿子。安卉认识姜三?娘的时候,她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哦,大姐嫁得略远一些?,二姐就在?镇上,跟娘家?只隔了两条街。而姜家?这边的长辈,看起来对女孩儿们也不错,姜奶奶尽管看着挺凶的,也时常对三?娘不耐烦,但只要看她对唯一孙子姜庚子的态度,就知道她对三?娘其实还算好的。 倒霉的姜庚子啊,身为?家?中唯一的孙子也没办法避免来自于亲奶奶爱的毒打?。当然,他没有一顿揍是白挨的,全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也因此,甭管是周家?还是姜家?,都算是比较好的了,也有那?种?比较明显的重男轻女,像安卉原先所在?的安家?村,甚至还发生过换亲的恶心事儿。 所谓的换亲,一般情况下是有两种?。 其一,两家?的儿女对着换,你家?闺女给我?当儿媳妇,我?家?闺女给你当儿媳妇。像这种?其实都算好的了,一般会这么做的也都是本身关系还不错的,婚后两边也会常有来往。又因为?这年头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心上人?的,日子倒也凑合着能过。 其二,就是安卉看到过的场景,安家?村的一户人?家?将好端端的女儿送出去,过几日就领回来一个儿媳妇。这种?看似好像同第一种?差不多,但因为?不是点对点换的,很?多时候就是套了个壳子的卖女儿。 在?安卉离开安家?村的前不久,才知道那?女儿被?送到了一户殷实人?家?,给傻子当了媳妇。而那?个送过来的女儿,是那?家?另外花钱买的。 那?时候,安卉还问过她爹,为?啥不直接买了女儿嫁给自家?的傻子儿子呢?安父无言以对,只说坏人?也是要面子的,但凡有旁的法子,谁又愿意让儿子娶个买来的丫鬟呢?再说,送来的那?个长得不好看,腿脚也有些?不利索。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带了“嫁妆”。 安父还告诉傻闺女,很?多人?其实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的,所以要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头。 也是在?那?时候,安卉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她是穿越了,穿到了一个会把女子当商品的可怕年代里。 …… 鼓着腮帮子回到了铺子里,安卉抬头就看到她爹把客人?送了下来,就听她爹问道:“你又溜达出去买零嘴了?”装模作样的把人?送走后,安父立马伸手,“分?我?一半!” 安卉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老爹当然是自己宠着呢! 父女俩边吃零嘴边喝茶,安卉自然要问一下客人?的情况,起码也得知道这单子她爹接了没。 “接了,干嘛不接。”安父又不像女儿这般有一种?盲目到天真的正义感,他一直觉得只要别犯法也没碰到他的良知底线,他就完全无所谓,“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小卉啊,要是你妈当初没病逝,我?也想要个儿子的,儿女双全是多少人?的梦想。再说了,有俩小棉袄也不错啊!” 安卉无语的翻白眼:“你俩都是公职人?员,生个p!” “算了,不说自家?了。咱们就说刚才那?人?哟!单子我?是接下了,但我?让他改了庇佑。我?问过了,他其实也不是非要个儿子不可,而是不甘心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产被?夺。所以我?让他求他死?去的老母亲,庇佑他保住万贯家?财!” 第141章 听到这话, 安卉顿时眼前一亮。 她倒是?相信她爸妈不会搞重?男轻女那一套,但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那就不好说了。尤其是?眼下?这个人人都在意男子的年代里?, 哪怕自身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也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进而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但如果只是?保住家产…… “爹啊爹啊!”安卉一溜儿小跑的给安父斟了茶,还递上了一小碟点心, 随后满脸期待的看向她爹,示意可以讲故事了。 换个人看到这状况就该无?言以对了,但安父早就习惯了自家傻闺女的做派,瞬间换成了大?老爷的模样,还冲着闺女一扬手, 示意可以再连点儿捏肩敲背的暖心服务。 为了吃到第一手新鲜的瓜, 安卉忍了。 假如此时有外人进到铺子里?来,一定会被眼前这父慈女孝的一幕所?感动的, 完全不知道?感人至深的故事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内幕。 好在,安父得了好处, 还是?很愿意讲故事的,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小卉啊,学着点儿!你以为什么?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不是?呢,很多人心里?想要的跟实际说出口的,那就是?两码事儿!当然, 这里?面确实有部分?是?欺骗, 大?概是?觉得真实的想法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才?会进行?一番包装后,再说出来。但还有一部分?人是?真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面对这一类的客人,咱们就得循循善诱, 让他们进行?自我?剖析,首先要弄懂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还真别说,听了这一番话,安卉颇为受用,因此只赞道?:“那爹您这回是?怎么?对那人进行?循循善诱的?” 安父品了一口茶,笑道?:“这次还真就没有。我?刚才?领着他上二楼,才?刚落座,他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是?担忧,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愤怒和不甘。” “你说,一个真正打从心底里?重?男轻女的人会这么?说吗?难道?不应该直接对我?表示出失望难过?当然也可以愤怒,那愤怒就该是?对着他的妻子说的,甚至有些人还会将这份愤怒转移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就算有人会因为长期做生意学会了戴假面具,可一旦细聊下?来,难免会带出来了一些情绪的。” “可小卉你知道?吗?那人从去了二楼后,没等我?开口就絮絮叨叨了说了一车的话,至始至终就没提到自己的妻女一句,满脑子都是?对家中长辈和兄弟们的气愤。” 在安父的详细解说下?,安卉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方才?那位中年男子坐在了二楼的雅座里?,对着安父就是?好一通的输出,讲述着这些年自己创业的艰难险阻,以及家里?人那副险恶的嘴脸。 安卉也纳闷了:“照爹你的说法,这人从未提及过妻女,难道?是?不在意吗?” “不一定是?因为不在意,最有可能?是?他觉得在他的烦恼里?,他的妻女是?不需要负责任的。”安父又开始喝茶吃点心,还是?在安卉的百般催促下?,才?再度开口,“可你想想他原本?求的是?什么?。求子啊!那既然是?求子,怎会不提到妻子呢?而且他并非没有孩子,他有五个女儿。假如是?咱们以前,就是?我?那个年代里?,某一户人家接连生了五个女儿,会是?什么?情况?早就指桑骂槐了,不光会嫌弃媳妇,还会嫌弃女儿,甚至有可能?将女儿送人!” 可那个人,明明是?来求子的,却没有一句话提到求子。 由此,安父笃定这人的心结跟儿子不儿子的,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 又因为那人其实挺能?说的,方才?在一楼店铺里?,估摸着是?因为刚过来,加上有安卉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场,那人才?忍住了没说。等上了二楼,跟前只得安父一人了,且他一直认为他同?安父的处境类似,所?以没等安父开口套话,就滔滔不绝的把埋藏心中多时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安父当时就很想问?他,明明是?过来求子的,怎么?就字字句句不离钱财呢? 当然,安父最终还是?没将问?题问?出口,而是?直接告诉对方,可以求庇佑保住他辛苦拼搏得来的万贯家财。 就在安父说出这话后,对方整个人呆愣在当场,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半空,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片刻后,他突然狂喜起来,俯身大?笑几声后,立刻同?意了安父的说法,甚至都不用安父劝他,他自个儿就说…… “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哪怕我?真给他求到了儿子,可他的妻子年岁也不轻了,真怀上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恐怕又有的操心了。哪怕一切都顺利,也要一年后才?得抱上大?胖儿子。可孩子三岁前都不能?上族谱,六岁才?能?开蒙,真要是?等儿子能?独当一面了,只怕他自己也已经作古了。” 安父斜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闺女:“用力点儿,没吃饭嘛……嗷!轻点轻点!” 既然是?老爹真心恳求的,安卉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满足他,于?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给老爹捏肩捶背,还语气温柔表情狰狞的问?道?:“怎么?样?这个力道?可以吗?” 在进行?了一番互相伤害后,父女俩明智的选择了暂时休战。 瞅着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一致决定点个外卖,好生吃一顿。 是?的,这年头也是?有外卖的,只是?需要买家自备外卖员。具体的做法就是?让自家的仆从去酒楼饭馆里?点菜付钱,然后拿着店家提供的食盒回来。当然,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去,店家都会提供食盒的,不过安家父女俩是?富贵大?街上的名人,连带安家的仆从都能?刷脸拿外卖了。 不久后,父女俩就坐在二楼的雅座里?,高高兴兴的吃起了古代版本?的外卖。 其实,他俩也能?去酒楼里?吃喝的,可安父有自己的坚持,觉得在外多少还是?要顾忌一点儿形象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去外头用餐的,真要是?没办法了,他也会在用餐的时候绷住形象。 可吃饭不瞎聊,滋味少了九成九啊! 只这般,父女俩继续边吃边嗨聊。 安卉问?他什么?时候出发去给求子的那家求保住家产。 听到这个形容,安父直接噎住了,连喝了好几口汤后,才?道?:“啥叫求子的那家……人家有名有姓的,姓傅,你叫他傅老爷就行?。” “……这个姓,听着就像是?要暴富的感觉,跟我?那胖子哥有的一拼。” “傅老爷其实挺惨的。”既然又说到了这事儿,安父索性再提供了一些内幕消息,“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原配妻子所?生,但他亲娘很早以前就没了。就是?这个缘故,我?没有把话说死,只说先试试看,毕竟都那么?久了,谁知道?他亲娘还在不在。不过他也说了,就算亲娘不在了,也有备用的法子,可以求他亲小姨。” 安卉停下?了筷子,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小姨是?外婆的女儿吧?这样的话,跟傅老爷真的是?一家人吗?” “都是?亲戚里?的长辈,反正我?做法求庇佑是?可以的,但我?也觉得很奇怪。”当时,安父也忍不住问?了出来,只因在这个年代里?,所?谓的亲眷长辈其实指的都是?父亲这一边的亲戚。甚至外祖父母都不算直系的长辈,倒是?什么?大?伯公啊、叔祖父啊,这些反而算。 按理说,傅老爷应该提父亲那边的已故长辈才?对。 但事实上,那位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具体的细节安父也不清楚,他只是?从傅老爷的口中得知,在傅家老太太过世后,老爷子就另娶了,当然这是?合理又合法的,放在他上辈子都没话说,人家娶的是?继室填房,又不是?纳妾。 然而,在继室的人选上,似乎就有了分?歧。 傅老爷的外祖父当时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那边的意思是?让小女儿嫁过去,正好也能?让她代为抚养外孙子,省得被后娘欺负了去。这个想法是?非常有远见的,因为事实上就是?如此。 但没想到,那边先是?同?意了,之后又反悔了。人倒是?接了过来,名分?却始终没给。 而在这个年代里?,人既然到了那就算是?这家的人了,哪怕真得闹大?闹开了,最终受害的也是?姑娘本?人。也因此,傅老爷的小姨最终成了自己姐夫的妾室,又或者是?傅老爷实际上的保姆。 …… 安卉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见状,安父又加了码:“你知道?抢东西的人是?谁吗?就是?傅老爷的亲爹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们!但他的家产并不是?来自于?父辈的,而是?他一手拼搏来的。他恼怒父亲和弟弟们那窥视钱财的行?为,又因为那边这些年来,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他没儿子,一定逼他过继一个侄儿继承家业,所?以他才?会一心想要求子。” 就是?典型的被误导了呗!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打小就给女儿灌输一个思想,指责说你为啥不是?个男孩儿?你要是?个男孩儿巴拉巴拉……好像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当初投胎的时候,性别没选对。也因此,有些女孩会故意把自己打扮成假小子,甚至潜意识里?真的认为是?自己的错。 傅老爷就是?明显被洗脑了,也得亏他这些年来忙着做生意以及仇视父亲和弟弟们,并未真的将恨意转移给妻女。 如今,他被安父这么?一点拨,终于?明白自己真心要求什么?庇佑了! 第142章 第?142章 人啊, 就是?要看清自己的内心!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49节 但有些人倒真?的是?看清楚了?,无奈没人出手相助。 只隔了?两日, 安氏殡葬铺又?来了?新的客人, 一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人。看年岁,他跟前?两日过来的傅老?爷差不多,但整体的状态却是?天差地别?。傅老?爷哪怕也有烦心事, 可毕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更多的是?担忧和不忿。而这个人,却是?满脸的失魂落魄,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快要完了?。 安卉一看到他就不想接待, 因为这人就是?上次去她家拜访过的客人, 也就是?那个一心求发?财的小毒狗亲爹。 见到是?安卉,那人还脚步一顿, 下意识的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没搜寻到想见的人后, 还不死心的问道:“安大师呢?安大师不在吗?我?先去问了?您家门房,他说你们出门去铺子?里了?。” “我?爹被人请去做事了?。”安卉倒是?不否认门房的话,但有没有一种可能,门房只是?看到他们父女?俩出门了?,等刚到铺子?里不多会儿, 傅老?爷让管家驾着马车把安父接走了?。 这大概是?因为傅老?爷没去特地打听安家的具体位置, 再说确实也没那个必要,他原是?想着安父撂开手不管的话,就准备去找钱大富了?。 安卉说得倒是?淡定,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她爹哟,一年三百六十?五年, 只怕待在铺子?里的日子?连六十?五天都没有的。 可她这话却是?把来人吓得一踉跄,是?真?的被吓到了?,本能的往后一倒,好在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顶着满脸的不敢置信问道:“安大师不在?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是?去去就回吗?” “应该没那么快……”安卉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好在见他最终稳住了?身形,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后,还补充了?一句,“人家请他去墓前?求庇佑来着,不可能马上就回的。” “那需要多少时间?大师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眼见那人都带上哭腔了?,安卉不得已又?回想了?一下,不是?很肯定的道:“虽然那人确实是?府城人士,可我?觉得吧,正常人不太可能把祖坟放在府城里对?吧?我?觉得应该是?在府城附近的某个地儿,来回的话,我?估算着最快也要三五天的。” 这个时间都是?安卉估算出来最快的也是?最顺利的了?。 撇开这年头那令无数旅人悲伤的交通条件,那安父求庇佑也是?要做做样子?的对?吧?哪怕他本人求庇佑其实压根就不挑日子?,可他都做了?风水先生这一行当了?,该有的规矩肯定少不了?。而看黄历挑日子?是?这年头很流行的事情,哪怕不选个上等的吉日,总不能随便指个诸事不宜的日子?吧?因此,三五天是?常有的事儿。 况且,傅老?爷自己也说了?,可能他亲娘早已投胎转世去了?,他自己都四十?出头了?,他亲娘是?当初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没的,那再磨叽也不太可能还在呢。倒是?他亲小姨是?去年没的,而且过世的时候一直放心不下他,唯恐他亲爹兄弟们逼迫他过继儿子?抢夺家产,因此这边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但依着惯例,他肯定还是?要先去亲娘的坟前?的,当然其实也没差,他小姨名义上是?被他亲爹纳进门的,因此也是?葬在了?老?家祖坟里。可安父也有自己的规矩,万万没有一天之内在两个坟头前?面求两次庇佑的! 所以,看开点?儿吧,三五天都是?快的,搞不好就是?十?天半个月了?。 安卉当然不会把详细的情况说出来,但她本来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于是?,赌狗他爹更崩溃了?。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说小赌狗还能着急发?财,或者干脆就是?害怕被赌场的人收拾,他爹急个啥? 本来她有心说等我?爹来了?也没啥用,他也没答应帮你求庇佑。后来她寻思着,赌狗虽然可恶,但家属总归是?无辜的,而且根据她了?解的情况来看,这赌狗的爹还真?就没能耐管这个儿子?,人家可是?老?太爷的心肝宝贝大孙砸! 只这般,安卉难得的选择了?做个人。 “我?爹要是?回来了?,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了?,着急找他。” 这已经是?安卉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安父会怎么做,其实她也管不了?。 哪只,听到这话后,赌狗他爹更崩溃了?:“来不及了?!我?儿子?他跑了?啊!” “跑了??”安卉寻思了?一下,感觉赌狗跑路好像也说得过去,那负债累累的若是?不跑,难道待在原地被债主追杀吗?她已经知道了?这年头的赌场有多离谱,搞不好真?的把人的手脚打断了?,官衙门也不管的。 “对?啊!他居然跑了?啊!我?还是?昨个儿晚上被债主堵了?门才知道的!这混账东西居然把他妹抵了?出去!他妹才十?三岁啊!他这是?要我?的命啊!”说到了?伤心处,赌狗他爹索性崩溃大哭起来。 这是?安卉第?一次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哭成这样,刚准备升起一些同情心,就听那人继续控诉道:“他卖他闺女?也就算了?了?,他凭啥卖我?闺女?啊?” 安卉:…… 虽然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没等她琢磨过味儿来,那人大概是?意识到找安卉哭诉是?毫无用处的,当下略收了?收情绪,又?问:“那你告诉我?,安大师是?去谁家了??我?去找他!” 那安卉肯定不能透露客人隐私的,当下便只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啊,那人是?派了?大管家驾马车过来接我?爹的。而且我?看那马车还是?长途的那种,前?头两匹马拉着的。” 来古代那么久,安卉至少学?会了?分?辨马车。 其实,一般在城里是?少有马车的,多数情况下都是?青布驴车。反正在洛江县是?很少能看到马车的,来了?府城后见得倒是?多了?。但若是?短途的马车,多是?一匹马拉着的,车厢也是?比较窄小的,很多只能做两三个人。倒是?像钱胖子?家的马车,因为多是?用于做买卖的,会比较宽大,拉车的马也会从一匹变成两到三匹马。 就像是?安卉上辈子?的座驾车多少能代表一个人的财富地位一样,这年头也是?可以的。当然不排除有人充大头,租马车当自家的用,这种人哪个年代都有的,但若是?再加一句大管家,大概就是?真?富贵而不是?装的了?。 那人听了?安卉的解释,一瞬间面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但他所求的真?不是?什么能往后挪的事儿,因此很快他就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不知道安大师去了?哪里,谁家求的庇佑总是?知道的吧?我?去那家问问!” 此时的安卉已经忘记了?曾经把铁脑壳县太爷出卖给她胖子?哥的事儿了?,只坚定的表示不知道。 见那人还要纠缠,她索性唤了?仆从送客,心下倒是?明白为啥那小赌狗会这般执拗了?,父子?俩简直一模一样的无理取闹。 可哪怕把人“请”到了?铺子?外头,那人还是?不依不饶,想要追问安父的去处。 安卉简直头疼,忍不住怼他:“别?傻了?,这事儿求我?爹有啥用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跑去衙门告状,官老?爷也不会支持你的。你求我?爹能做什么?求他让你家立刻暴富?怎么可能呢!就算能求成,庇佑起效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还有,求的庇佑越好,付出的代价越大。倘若我?爹真?能让你如愿以偿了?,你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原本还在连声追问的那人突然住了?口,迟疑了?一瞬后问道:“代、代价?求庇佑还需要代价?那不是?给银子?吗?” “你要是?有银子?,给债主不就行了??干嘛要给我?爹求庇佑搞得那么迂回?”安卉只想图个清净,干脆说道,“庇佑是?活着的人跟已故的人求的,所以求的人会得到庇佑,也需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我?爹啊,他就是?个负责牵线搭桥的中人!” “那、那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安卉此时已经站在了?铺子?门口,外头也有不少人闻讯聚了?过来。显然,甭管是?在哪个年代,吃瓜看戏都是?大家最为热衷的活动。 她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有人求了?平安康健,代价是?一生碌碌无为;有人求了?前?程远大,代价是?子?嗣单薄;有人求了?发?财暴富,代价是?承受各种意外险阻;还有人求了?姻缘,代价是?寿数……” 这些话里,不能说全部属实,总归也有多半是?真?的。当然,安卉省略了?具体的情况,譬如说求平安康健的,人家本身就是?快死了?,大夫都断言活不久了?,在这种情况下,一生平庸真?不算什么代价了?,哪怕让人当场折寿一半,也总比立刻咽气来得好。 但有些事情听着就是?那么唬人的,反正那人是?吓着了?,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背着手,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见这人终于放弃走了?,安卉也准备回铺子?了?,就听一个熟悉大嗓门喊她:“真?这么吓人啊?那咋还有人过来求呢?要是?求财就要出事?哎哟,那幸好我?忍住了?没求,不然白便宜了?东家,苦的是?我?。” 安卉扭头一看,却是?隔壁铺子?的掌柜,顿时忍不住一头黑线。 说起来,这富贵大街上的商家,得有九成是?替东家做事的,负责管理运营店铺的都是?由东家任命的掌柜,而非自己。 这一点?跟安卉原先住着的昌平镇区别?极大。 在她的记忆里,小镇子?上好像只有安堂叔原先是?替东家管着客栈的,别?家都是?一家老?小管着一家小铺子?,也不雇佣外人,且吃喝睡都在铺子?里,赚的是?辛苦钱。 第143章 府城城北, 九曲巷子。 邹家是府城的老土著了,可以说?真就是祖祖辈辈都是住在府城里的, 比起那些个外来户, 他们有着自?己的自?信。 也因为是老土著,整个九曲巷子就仿佛是老邹家的聚居地一般,起码有七成的人家是姓邹的。不过?真要细算下来, 邹家最初一样是从外头来的,但老祖宗说?记不清了,反正从前朝中?期开始,他们老邹家就世世代代在这繁华的府城里扎下了根,并且打?算后辈儿孙们也一直扎下去?。 想法是很好的, 但现?实往往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这也没错, 但凡是像这种?大家族,时间长了难免会出一些各种?各样的问题。想要解决问题倒也不难, 只需要族里出一个能耐人即可。这个人不光要自?身能耐,还?得镇得住全族的人, 让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把力?气往一处使,再创当年老祖宗的辉煌。 但希望不大。 邹氏一族的老族长已经年过?八旬了,也许放在安家父女俩上辈子,八旬老人那是比比皆是。可放在如今这个医学水平相当落后的年代,八十有余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爷爷, 您可别去?管五爷爷那头的事儿了, 咱们只是一族的,老早就分家了。”老族长的大孙子年岁也得有五十了,谁让这年头的人就是崇尚早婚早育呢?若是一家的长子, 那就成亲的更早了,直接导致大孙子的年岁往往会比小叔叔更大, “您老人家今年都八十四了,可操心?下您自?个儿吧!” 孙子也是好意?,他们这儿也有坎儿年的说?法,而老族长今年刚好要过?第二个坎儿。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为了能让老祖父迈过?这个坎儿,家里人从年初就开始提心?吊胆的。好在老人家身子骨一贯都挺不错的,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腿脚有些不利索了,在屋里走动都需要拄着拐杖。但年岁大了谁不是一身的毛病?对比才六十就过?世的老祖母,祖父这个情况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然而,自?家人靠谱有什么用?隔壁家的完全靠不住啊! 却说?邹氏一族如今已有上千人了,当然直系肯定没那么多,就拿老族长来说?,他认可的亲人里,除了自?家的儿孙外,也就是他一母同胞的五弟了。 老二、老三和老四其?实也是男丁,邹家的序齿是男女分开算的。但他们没能活过?兄弟们,早在十来年前就没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老族长也是真的长寿,毕竟他五弟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六旬老人。 但老了也是亲兄弟呢,尤其?是在父母兄弟姐妹都已经过?世的情况下,邹氏一族的老族长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自?己唯一存活的亲弟弟。 好在,他也理解自?家孙子的担心?。就像他孙子说?得那样,两家早就已经分家单过?了,随意?插手?亲戚家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他是我弟弟,我能怎么办呢?罢了,我不去?,你去?问问。还?有啊,多喊上几个人,万一那几个小混子还?堵在门口,也帮着赶一赶。”老族长无奈的摇头叹息道。 他孙子也很无奈,但让他过?去?看下情况,总好过?于让年迈的爷爷拄着拐杖亲自?跑一趟好吧?他倒是不担心?小混子会对他爷爷下手?,可万一两边对骂撕扯起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爷爷怎么办?就算没点儿磕碰的,他爷爷一时生气,搞不好也会气坏身子。 带着满满的苦涩心?情,他只能喊上几个儿子又多叫了几个侄子,一同走出家门,拐过?两个弯儿,这才到了五爷爷家里。 万幸的是,昨个儿还?一直堵在门口叫嚣着骂一些难听话的小混子们,今个儿却是不见了踪影。 心?下略送了一口气,他领着儿子侄子们进了五爷爷的家里,却感觉到整个儿的气氛较之昨个儿更加阴沉了。 也是,任凭谁家出了个烂赌鬼,都是家无宁日的。这跟家财多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多厚的家底也经不起烂赌鬼的糟蹋。更何况,他五爷爷家里也没出过?什么能耐人,都是过?寻常日子的本分人。 可谁能想到呢,一家子的本分人里头,偏就出了个烂赌鬼! 再往里走,便是堂屋了。 他带着一群人进来,挡住了外头的光线,唬得屋里人本能的一个哆嗦,还?以为要债的人去?而复返了。直到发现?来得是老族长的大孙子时,才好悬松了一大口气。 “五爷爷,眼下是个什么说?头?”因着自?己的父亲前些年因病过?世了,虽然只是族长的大孙子,但他却是被其?他人认定为下任族长的,包括他的亲叔叔们也没什么意?见。也因此,他直接以主事人的语气询问了出来。 邹五,便是那小赌狗的亲爷爷。 见是大侄孙过?来,邹五先是本能的扫视了一眼,见没看到自?己的亲大哥,心?下略有些失望。他也不是那种?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面上难免有些流露出来。 这一幕落在族长孙子眼里,却是引起了不少的怨气。 自?己的爷爷已经八十四岁了,早就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家中?的儿孙不说?各个优秀吧,起码没出过?不肖子孙。而眼下,自?家的事儿没啥好操心?的,反而要给隔房的孙子擦屁股,再想到自?己出门前爷爷那担忧的神情,他能有好心?情才叫怪了。 但事情还?不能不解决。 “五爷爷,我爷爷腿脚不好,昨个儿晚上又落了一场夜雨,路上湿滑得很。他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被我好不容易劝住了。我说?我先过?来瞧瞧,真有什么事儿也能立马回去?跟他讨主意?。”族长孙子忍着气说?道。 邹五倒是半点儿没怀疑,事实上若不是昨夜里的那场雨,搞不好那些小混子到如今也还?堵着门呢。当然,就算那些人已经撤走了,也不能保证他们还?会不会再来。 哦不,应该是肯定会再来的,一日没要到钱,这事儿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眼下、眼下……”邹五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就算他比亲大哥要年轻近二十岁,这会儿也是个老人家了。况且,从事发到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都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压来,还?都是超出了他能力?范围的事情,让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他家宝贝孙子打?小就聪明乖巧的,不到一岁就能扶着墙晃晃悠悠的走路,刚满一岁就能口齿伶俐的喊爷爷奶奶,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藏起好吃的跟爷爷分享,五岁…… 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子了呢? 邹五怎么也想不通,但没关?系,他可以找到甩锅的人。 “都怪他亲娘!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撇下男人儿子跑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心?肠歹毒的妇人呢?”邹五也已经到了拄拐的年纪的,但不同于老族长在屋里都离不开拐杖,他更像是拿着拐杖耀武扬威来着。 气愤的表情,控诉的语气,配合着一下一下敲打?地面的拐杖,那气势可别提了。 但族长孙子显然是不吃这一套的。 都是一族的,两家的亲戚关?系还?比其?他几房更亲近,加上住的还?那般近,他本人也有五十岁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各家的事情呢? 邹五的赌狗孙子确实是自?幼没了娘,但他娘并非过?世而是自?己跑了。可好端端的一个妇道人家为啥要跑?还?是在生下了儿子后跑的?没点儿原因谁信呢?当年,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作为亲戚,族长孙子是少有知晓内情的人之一。 为啥跑?被打?跑的呗! 天天打?月月打?,一天三顿的打?!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0节 族长孙子至今还?记得他媳妇儿当年说?的话,就是帮着接生的时候,看到了那妇人身上的状况,原话就是——打?得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了! 虽然这年头常有男人教训妻子或者父母收拾孩子的,就连族长孙子在年轻气盛的时候,火大了也会骂媳妇两句,或者拽着倒霉儿子打?屁股蛋子。但从未听过?或者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这得是多狠的心?肠,才会把人打?成那样? 都打?成那样了,人能不跑? 不跑等着被打?死吗?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个可能性,甚至坚定的认为,那妇人若是不跑,只怕如今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邹五可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孙子心?里的想法,只继续哭诉道:“我孙儿多可怜呢,亲娘是个心?肠歹毒的,他才出生两个月就丢下他跑了。亲爹也是个心?狠的,不到半年就再娶了。我和他奶好不容易才把他养大,他打?小就是个孝顺孩子,没让我和他奶费多少心?。” ……那不是攒着一口气全费了? “孩子不就是一时走错了道儿吗?当长辈的,帮着把事儿了结不就好了?孩子年岁还?小,多教教不成吗?”邹五抬头冲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儿媳妇说?道,“他虽然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好歹也是管你叫娘的,你忍心?不救他?” 他大儿媳妇原本正哭得伤心?呢,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炸了:“怎么就是我不救他了?这前前后后搭进去?多少钱了?爹哟!他是你孙子,我闺女也是你孙女啊!你怎么就忍心?你孙女被卖呢!” 寻常人听到这话就该心?虚了,可邹五却是腰板一挺,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作响,嗓门老大的喊道:“不就是个女娃子嘛!迟早都是人家的人,嫁谁不是嫁?在谁家过?日子不是过??早点晚点有啥不一样?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大儿媳妇瞬间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都颓了。 第144章 也许是正应了善恶皆有报这句话, 邹五的?大儿媳妇想起那个怯生?生?的?小孙女,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说什么呢?说自己当时也是没辙儿?说大儿子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亲爹都管不住他, 何况是她这个后娘呢?还是说在大儿子打?算卖掉妻女的?时候,她站出来厉声反对?那钱谁来掏?再说了那对母女不是没被卖掉吗?回了娘家不也挺好的?? 仿佛在一?瞬间?之间?,她脑海里闪过极多?的?思绪, 就好像真的?有千言万语可以反驳,但实际上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烂赌鬼连妻女都卖了,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至于邹五这个当爷爷的?更是指望不上,对于他来说, 孙女和?曾孙女大概是差不多?的?吧?只?要能救下他的?宝贝大孙子, 其他人都不用在意。 “娘、娘。”小女儿小声啜泣的?伸手拉了了她娘的?袖口,“姐姐是不是要被卖掉了?就像就像玉娘那样?” 玉娘就是小赌狗的?女儿, 这名儿则是他的?妻子取的?。 尽管对于这个当后娘的?来说,前头那个的?孙女跟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但她也犯不着跟个小丫头片子为难,最多?也就是懒得帮衬,但人家有亲娘照顾着,本来也不需要她出手帮忙。况且玉娘那孩子跟她最小的?女儿差不多?大,两人名为姑侄, 实则就跟姐俩似的?要好。 想到孩子, 她这心里就更难受了。 外人还道她嫁到邹家是来享福的?,毕竟以她娘家那个情况,怎么着也不可能说给邹家老大的?。可她是嫁进来当填房继室的?, 前头那个对外说是病死了,实则压根就是被打?跑了的?。她嫁过来后, 也曾挨过打?,只?是大概有了经验,知晓不能下死手,熬不住会跑的?,因此她虽然也挨过打?,但总归还是熬住了。 可让她想不通的?是,自己是熬住了,眼瞅着儿女都快到嫁娶的?年岁了,好日子就在后头呢,结果就摊上了这么个祸害! 那小赌狗是原配所生?,她自个儿则有一?子两女。儿子最大,本来年初那会儿都已经准备说亲了,偏生?就那会儿,要债的?人上门了。她自个儿知道俩兄弟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人家债主可不会管,说亲的?人家也不管这些事儿。 于是,原本已经有了眉目的?亲事,就这样黄了。 继子的?事情她不想管也没这个能耐管,亲儿子的?亲事则已经让她无比头疼了,只?盼着赶紧把事情翻篇了,等过几年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再好生?相看一?番。问?题是,她还有两个女儿,大的?就是即将被赌狗哥哥抵给赌场的?那个,从昨个儿知晓这个事儿后,就一?直躲在自己房里哭,小的?这个也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煞白的?。 十岁的?小女孩儿放在这年头真的?不算小了,再说先前玉娘母女俩被发卖一?事,才过去不到两个月,她就算以前不知道发卖的?意思,经历过一?次后又怎么会还不知道呢? 一?想到亲姐姐也会如同侄女玉娘那般突然消失不见,甚至连她自己都有可能…… 小孩儿吓得更厉害了,拉着亲娘的?胳膊,忍不住瑟瑟发抖。 当娘的?还想安慰她,这时当爹的?回来了。 可惜,这个当爹的?可不光是无辜小女孩的?爹,同时也是小赌狗他爹。他一?走进堂屋,就迎来了数人的?目光注视。他媳妇儿忽的?想起来,他今个儿一?大早出门前,好像是说要去找一?个什么大事求救,虽然这个说法挺扯的?,没听说过寺庙里的?大事还管赌场事情的?,但眼下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因此她只?能一?脸殷切的?看过去。 但小赌狗的?爹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妻女,只?懊恼的?对主位上的?邹五道:“我找了,说是安大师被别?人请走了,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哪怕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一?听连最后那点?儿指望都没了,剩下的?就真的?只?有绝望了。 可还没等当娘的?再说什么,主位上的?邹五就已经一?脸耐烦的?用拐柱敲了敲地?上的?青石板:“我以为你大清早出门是去找我大孙子了,敢情你没去找?那你去干嘛了?我大孙子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你这个当爹的?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担心啥?爹哟,您的?大孙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他见天的?往外跑,这又不是头一?回跑出去,要我说,他肯定是知道回来铁定要挨骂,这才跑的?!” “你你你……这是一?个当爹的?能说出来的?话吗?就算他已经二十多?了,那他也是个孩子!你没见昨个儿那帮子人各个都满脸横肉的?,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孩子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有好?赶紧的?,把钱凑一?下,就算回头要骂他要教训他,也得先把外头的?事儿给摆平了。”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真的?不是第一?次了。 都说家暴可怕,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当然这话也没错,小赌狗的?爹就是这么个人。只?是跟原配妻子相处的?时候,他年岁更轻,毕竟是长?子,成?亲特别?早,他的?原配年岁更轻,熬不住挨打?跑了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后来,他有娶了续弦,那时候稍微有些长?大了,续弦娘家的?情况很差,自身条件也远不如原配,性子也更懦弱一?些,也挨打?,但不知道是因为他成?熟了,还是续弦着实太怂了,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但从此就能看出来,父子俩都是渣滓! 可垃圾也能分类,那估计渣滓大概也是可以的?吧。反正当爹的?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倒是一?心认为儿子是个祸害。 赌狗这类生?物,他是不可能学?好的?。 真以为没给过他机会吗?他自个儿就是嫡长?孙,在没接触赌场之前,他也是有活儿做的?,加上有爷奶时不时的?贴补,手里也有不少钱。再有,那个被他卖掉的?妻子,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当初邹家下的?聘金,连带从娘家那边带出来的?嫁妆,加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那钱呢?这些钱都去哪儿了呢? 当然是全都孝敬给了赌场! 先把小家的?家底掏空,再把爷奶的?积蓄掏空,然后逼着亲爹和?后娘拿钱出来把事儿摆平,还有二叔三叔四叔…… 最后家里人实在是掏不出钱来了,就只?能卖人了。 等妻子女儿卖了,下一?步可不就是要卖妹妹了吗?再往后呢?卖了大妹卖小妹,卖完亲妹卖堂妹。也就是他的?弟弟和?堂弟们都还未成?亲生?子,不然搞不好还能继续卖侄女呢! 继续再往后嘛,估摸着就该卖屋卖地?了吧。 当爹的?实在是不想这么干,后娘就更不用说了,哪怕她也知道自己区别?对待了,那亲生?和?非亲生?的?能一?样吗?况且,那小赌狗一?直都是由爷奶带着的?,纵使她想要抒发母爱,也没地?儿让她使啊! “我知道那会儿他要卖媳妇闺女的?时候,我不该说风凉话,可我这不是想给我儿子留点?媳妇本吗?”后娘也委屈啊,反正她是觉得自己没错的?,总不能为了一?个人把所有的?一?切都砸进去吧?那会儿她儿子正准备说亲呢,家里本身就是备下了聘金的?,若是她出面拦着不让小赌狗卖媳妇卖闺女的?,那赌债怎么还?难道要用她儿子娶媳妇的?聘金来还吗? 可悲的?是,人卖了,聘金最终也没保住。 而眼下,似乎连亲闺女都保不住了,当娘的?自然是后悔万分,可惜为时已晚。 邹五不耐烦的?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翻旧账?等债主过来了,就把人交给债主!不然你也可以回娘家找兄弟帮忙,像玉娘的?舅舅那样,花钱把人买走!” 小赌狗的?妻女是“卖给”了他大舅哥的?,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这种?行为跟敲诈无疑。 但问?题是,邹五给大孙子是精挑细选了一?户好人家结亲的?,人家不光家境殷实,还格外在乎名声,当然第一?点?更为重?要一?些。而赌狗的?后娘…… 你猜她好端端的?干嘛要当人后娘?她娘家愿不愿意出手帮忙暂时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愿意帮忙也没用,因为根本就没那么多?钱。 “爹!爹你别?再护着那小兔崽子了!他没救了!咱们家就算有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没的?说为了他家破人亡吧?”小赌狗的?爹愤怒急了,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全然没了当初第一?次去安家时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想救他了?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邹五扭头就对族长?大孙子道,“这个儿子我不要了,开祠堂,我要把他除名!除名!” 又是好一?通的?折腾,除名当然是不可能除名的?,但再掏钱也不现实。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曾经出现过的?熟悉一?幕。 小赌狗的?亲爹后娘以及妹子气得气、急得急,还有他大妹在房中听到了堂屋里的?动静,直接哭得晕过去。但其他几房,也就是小赌狗的?二叔三叔四叔却?是一?脸的?冷漠。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疼。 当小赌狗的?妻女被卖时,他的?父母弟妹无动于衷;当他的?妹妹要被卖时,爹娘弟妹哭天抢地?,叔叔婶婶们只?暗自庆幸祸害没出在自己这一?房;而当意识到邹五这一?家都要跟着小赌狗共沉沦时,族长?的?大孙子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幸好自家多?年前就跟五爷爷家彻底分家单过了。 而族长?大孙子在意识到五爷爷这边已经彻底没救了之后,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了。 第145章 接连几天阴雨绵绵的, 连着安卉的心情都开始变得阴暗了。 这也难怪,要是搁在她上辈子, 下雨天其?实问题不?大。可放在这年头却是不?得了的事情, 就不?说别的,一旦下雨原本就不?方便的交通,整个困难程度就会直线提升。 也许乍一看富贵大街挺好的, 清一色的青石板铺路。但青石板这玩意儿吧,你得自个儿走一趟才会发现各种?缺陷,最明?显的就是这玩意儿其?实是不?平整的,晴天是无?妨的,下雨天就完全不?同了。 你得小心翼翼的走着, 青石板上最容易滋生各种?青苔了, 一不?留神?就能滑倒摔个大马趴,出糗倒是小事儿了, 搞不?好能给摔伤了。就算没发生意外,一脚下去, 完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兹出了水来。那可不?是清水,而是混着泥的雨水。 基本上,下雨天往外走一圈,回来后两条裤脚上全都是你点?点?了。 这时候坐马车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且不?说府城这边只有一些主要的商业街能够通行马车、驴车啥的, 绝大多数其?实是小巷子过不?了。就算是能过的那些街道, 那也不?可能马车直接入户吧?但凡从马车上下来,准能精确的踩到水坑,或者踩到不?平整的青石板兹起一脚泥水。 安卉就很绝望。 她回忆起自己上辈子曾经看过的关于江南水乡的视频, 当然是那种?仿古装或者民国服饰的,视频里?总有一个身材婀娜的美人儿从桥那边走过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她手中的油纸伞面?上,好一副江南烟水图。 那时候她就很羡慕,现在就感觉当时的自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可爱。 美人和美景,真?的只适合远远的看着。 不?过,比起心情莫名悲伤的安卉,街面?上其?他的商家?显得更悲伤。 原因无?他,就是各个铺面?的生意普遍变差了呗。 这也很正常的,毕竟出行不?便嘛,谁也不?会专门挑这种?天气出门购物。当然,若是采购必需品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可显而易见?的是,富贵大街上卖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必不?可缺的生活用品,就算布庄上卖的都是绫罗绸缎。 安卉听隔壁掌柜说,现在大家?都可羡慕绸缎铺和金银楼了,因为他们是可以送货上门的,带着一堆新出的料子和首饰,上门去给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看,待对方挑好了中意的东西后,再回来制作,完事儿后再度送货上门。 也因为如此,这两个行当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总得来说还算凑合。 可安卉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要我送货上门,那我不?如关门算了。”出行那么不?容易,她才不?要干这种?自讨苦吃的活儿。 隔壁掌柜当时听到这话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最终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了安卉一番,说她小小年纪看得通透。 安卉:……那咱不?是不?怕客人不?上门吗? 隔壁掌柜:……那咱又不?是东家?,差不?多就得了。 两人莫名的就成了忘年交。 不?过,布庄和绸缎铺的好日?子也没持续多久,随着一连半个月的阴雨天,甚至中间有两天居然下起了暴雨,反正那两家?也挺苦的,又担心库房的情况,还要犯愁路上运输的问题。要知道,这一带并不?生产好料子,像棉布麻布这种?还是有的,但锦缎却是无?一例外来自于南方的。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越担心的问题就越有可能会发生。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安卉实在是受不?了屋内的阴暗,站在铺子门口的檐下透气。这也是这年代的不?便了,窗户的透光性能非常差,如果是天放晴的时候,当然可以直接把窗户打开。可若是连绵不?断的雨天,一旦把窗户打开就容易飘雨进来,总之就是十分矛盾。 “哟,安小卉你居然知道你爹今个儿回来?” 就在安卉鼓着腮帮子站在铺子门口透气时,忽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循声?抬头一看,就见?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来,停在了自家?铺子门口,不?一会儿安父就从马车上跳下来…… 啪叽! 安卉不?禁庆幸不?已,幸好她预判了她爹的动作,及时往旁边一躲,成功的避开了四溅的水花。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1节 再看安父,一脸无?奈的看着侧身看着自己的裤腿:“这路也太坑了吧?” 说归说,反正他俩都没能耐造出水泥路来,因此安父只略抱怨了两句后,就跟安卉一起进门了。仆从们听到动静后,很快就送来了干毛巾和热茶水。 “咋样咋样?”安卉想起安父这次是帮那个有五个女?儿的中年人保住家?产去的,急忙问道,“他的家?产保住了吗?” “你爹冒雨过来看你,都没来得及回一趟家?,你就连丁点?儿关心都没有?” “爹您旅途顺利吗?这段时日?吃得好睡得香吗?在别家?住的时候有没有不?习惯呢?您最爱的宝贝闺女?在家?里?度日?如年,天天都盼着您早日?归来。”安卉顶着一脸虔诚的表情,用几乎堪称咏叹调的语气对着安父好一阵关怀问候,随后才面?无?表情的问道,“咋样?够了吗?” “老子够够了!”安父也是无?奈,好在他早已认识到了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因此也不?卖关子了,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首先,那位傅老爷过世过年的亲娘,肯定是已经投胎转世不?知道多少轮了,难产死的嘛,是不?清楚具体多少年了,那看傅老爷也能大概猜出来了。这个结果,只能说完全在意料之中的。 然后就是傅老爷的亲小姨兼养母了。 那位是去年病故的,生前就一直操心傅老爷的子嗣问题,也曾对傅太太表示过不?满,但总的来说,至少对孙女?们还是很不?错的,并且极度厌恶傅老爷的亲爹以及弟弟们。 也因此,打从一开始大家?的希望就落在她身上,之所以先去已故的傅老爷亲娘坟头求,这不?是碍于名分吗? 幸好,一切都很顺利……应该是吧? 安父说到这里?,语气忽的有些不?太确定了,迟疑了半晌后,问安卉:“你说说看,如果有人求长命百岁,但代价是会早死,这算成了吗?” “啊?!”安卉愣住了,她的脑容量显然不?太支持思考如此艰难晦涩的难题。 简单的说,就是这题超纲了。 “我到这会儿都没琢磨明?白?,以往倒是有那种?求孩子回来但代价是破财的,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两岁的小胖孩子,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只他和他太奶奶两人在,结果王老爷的儿子还是谁来着,反正就被人抢走了。就那桩事儿,记得吧?” 安卉回忆了一番,片刻后点?点?头:“记得,他们还因为那孩子太过于吵闹把人丢到了桥底下,还被个疯婆子救了,对吧?” “对对,就是那桩事儿。那祈求孩子平安归来,代价是破财,我倒是能理解。事实上,那家?人确实破了财,不?光是找孩子的路上花了不?少钱,后来不?还把那疯婆子带回家?养了吗?说是让那小胖孩子给她养老送终。这么算下来,破财也没错。”安父说着说着,脸上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来,“但我真?的不?明?白?,傅老爷求的是保住家?产,那为啥代价会是破财呢?这不?就是跟求长命百岁,最后却早逝一个意思嘛?” “您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安卉也跟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幸好啊,幸好傅老爷是个好人,该给的钱一文都没少。他还说,其?实家?产能不?能保住都没啥,就是不?想便宜了他老子和弟弟们。” 这下,安卉懂了:“说白?了,他这个人既不?是重男轻女?非要一个儿子,也不?是我胖子哥那样一心钻到钱眼子里?的,他这不?就是跟亲爹和弟弟们赌气吗?” 安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大概就是不?希望外人拿走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没了倒是不?咋心疼。不?过也没啥,破财又不?是破产,问题不?大。” “安大师!安大师!!” 就在安父感叹之时,有一人忽的从铺子门口窜了进来。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他跟窜天猴的区别只在于,他是从外头窜到里?头来的,而窜天猴是从地?上窜到天上去的,但速度几乎完全一样。 没等安家?父女?俩回过神?来,只见?那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要知道,这年头最高端的装修是地?砖,其?次是青石板。而安氏殡葬铺当初就是接手了高端茶楼的,加上钱大富还帮着让人重新搞了装修…… 就一句话,地?上铺的是地?砖。 这么重重的跪下去,安卉都觉得自己的膝盖也疼得慌。 下意识的,她还以为那小赌狗去而复返了,但显然不?是,两人除了性别都为男之外,没有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当然也不?是小赌狗他爹或者他家?里?的其?他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安卉认识他。 安父捧着茶盏目瞪口呆:“你谁啊?” “爹,他是那个那个什么绸缎庄的少东家?。”安卉一时间也忘了那叫啥来着,主要是她虽然识字但对于繁体字却是全靠上下文理解以及蒙,因此哪怕路过了无?数回,她其?实还是不?知道那牌匾上位于绸缎庄前面?的两个字是啥。 “噢噢……咋了你家?谁没了?” 咱就是说,安父怎么就有立场嫌弃他闺女?不?会说话呢?难道不?是闺女?随爹吗?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好在一般会来这儿的都不?计较这些小细节,那少东家?也是如此,他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安大师您是老神?仙,您什么都知道,破财是没破产来得严重,可对于我们家?来说,也是很难的!安大师,大师啊!” 第146章 “绸缎庄?少东家?”安父思考了半晌, 这?才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那个倒霉布庄吧?上次接连下雨, 你们家的库房里好料子被换成劣质料子?哎哟, 你们家今年?可是真倒霉啊,还每次都?是在下雨之?后倒霉的。咋了?你们家跟雨季八字不合?” 安卉听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猛使眼色了, 可一直等到安父说?完,都?没往她这?边看哪怕一眼。安卉很是绝望,只能无奈的开口:“不是他家,那是另外一家。” “咱们这?富贵大街上一共有几家绸缎庄?”安父再度开愣。 “绸缎庄呢,确实是只有一家, 就是他们家, 他是那家的少东家。但上次库房料子被替换的,是布庄, 荣记布庄。” 安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问:“有啥区别吗?难道?一个卖布, 一个卖绸缎?” “您觉得周生生和周大福有区别吗?”安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其?实真要?说?区别还是有的,体量不同嘛,但真要?说?卖的东西有所不同,倒也不至于。因为布庄也卖高档的绸缎, 而绸缎庄也不光是只卖绸缎, 他家也有非常昂贵的蜀锦。事?实上,会开在富贵大街的,就没有中档的店铺, 只能分为高端和更高端。 好在,安父的好奇心也有限, 在弄明白来人的身份后,他让人赶紧起来:“来这?边坐,小?卉上茶。不是我说?啊,怎么会有人动不动就噗通一下跪了呢?有话不能好好说??放心吧,只要?别太?离谱的要?求,我都?接的,好歹也是一条街的老街坊老熟人了。” 安卉心说?你刚才还问这?是谁。 不过腹诽归腹诽,来者是客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当然,赌狗不算。 送上茶点后,安卉见对方没有上二楼细说?的准备,索性就站在一旁听了起来。其?实,她刚才就在猜测,既然对方一进门就说?什?么破财啊破产啊,那大概率就是绸缎庄的经营出了什?么问题。跟其?他的庇佑比起来,这?就不叫个事?儿?。 哪想到,对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后,又被说?哭了:“安大师啊,我家真的会破财吗?” “谁跟你说?你家会破财的?”安父也顺势给自己换了一杯热茶,这?外头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躲在屋里喝茶吃点心最是安逸了,“别老被随便哪儿?来的神棍忽悠了,你猜为啥那些给人算命的都?喜欢到处晃悠?最多也就是摆个摊儿?啥的?嗐,说?白了不就是怕被人砸了店吗?不是我看不起那些同行,是这?一行里确实有能人异士,但也有不少是骗子。你接着说?,是不是有人忽悠你说?最近要?破财?让你拿钱来化解?” 听到了安父这?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后,绸缎庄的少东家非但没有任何感激,反而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这?不是刚才安大师您说?的吗?就我刚才进来的时候。” 安父:…… 他也不爱给人批命啊! 还是安卉认真的回忆了一番,顿时大乐:“爹,咱们刚才在说?那个求子的单子。你不是说?求了庇佑之?后会破财吗?就那事?儿?,他可能刚好那时候进来,给听岔了。” “好家伙!”安父都?惊呆了,“这?也能撞上?唉,那不是在说?你,我都?不认识你,咋知道?你家啥情况?我就算被人尊称为大师,那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最擅长的是寻龙点穴,再就是能帮在世的人跟已故的先人沟通、求庇佑。那我不擅长其?他的。” 绸缎庄的少东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破财了。那我这?事?儿?有救吗?” “你有啥事?儿?啊?不是,我真不会看相。”安父就觉得离谱,他两辈子估计就只看过一次相,就是以前住在昌平镇时,给那个他一直很讨厌的田大娘看了一眼,说?对方印堂发黑……但那是他胡诌的! “噢噢!对对!” 那少东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拿帕子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当然也有可能是雨点子,毕竟他跑过来的时候,也没刻意去避雨。 在他那断断续续的解说?下,安家父女?俩总算是弄清楚了他家里的事?情。 是的,家里的事?儿?,而非直接是铺子里的营生出了问题。 因为安卉不爱上富贵大街这?种明显高溢价的地方买衣裳料子,比起自己上门购物,她更享受她家胖子哥给她送衣料子,甚至觉得胖子哥比她的审美更好,当然也有可能纯粹就是免费的东西比较香。 也因此,安卉其?实并不了解绸缎庄的情况。 根据少东家所说?,他家原本的买卖是做得很大,而且绸缎庄属于祖业,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传承到第八代了。早些年?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曾在府城开了不少铺子,最多的时候有六家。 要?知道?,绸缎庄那可不是小?饭馆,像这?种只卖高端好料子的铺子,就不能开在普通的商业街上。他说?六家,估计是家家都?是地租极高的旺铺。 可惜,到了如?今,家里却只剩下了富贵大街这?唯一的一家了。 这?都?不能怪大环境不好什?么的,就是非常简单的,他们家没人才了。这?年?头的生意其?实要?说?好做也是好做,毕竟还没内卷到那个样子。但要?说?不好做也没错,毕竟找货源太?麻烦了,像一些贵重的东西,最好是亲自带领商队去采买。不然,真要?是随便让人带着银钱出门,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带着钱跑了?况且,哪怕带队的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也难以保证不会被坑。 他家的败落,就是从他爹开始的。 “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吧,我爹刚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亲自带人去蜀中购买彩锦。没曾想却被人坑了,人家拿给他的是好料子,装货的时候他也仔细看了,没想到里头是不好的。” 这?还不是说?上层是好货,下层是凑数的,而是对方极为有心计的,每一匹布的前面是好的,展开到后面就不行了。但装货的时候,每一匹都?彻底展开也太?离谱了,尤其?是出货量大的时候。所以,这?年?头做买卖是要?靠人脉的,并不是上来就直接进行大额交易,而是需要?通过日积月累的交易后,才会提高进货数量的。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倒霉。那家其?实跟他们家绸缎庄交易很多次了,少东家的爹也不是一下子就独自领队的,而是跟了多次后,才独立接手商队的。 以前从未出过错,谁能想到他第一次独立领队,就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事?儿?。 后来,他们才得知那家因为分家的问题,早就已经分崩离析了。结果他们离得远,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就这?么撞上去了,愣是叫人坑了一大笔钱。哪怕后来,也报了官,也追回了一部分的赔偿,但损失还是不小?。要?知道?,他们既然不会在装货的时候彻底检查,那就也不会在半路上开箱检查。也就是说?,千里迢迢跑了一趟,运到家里才发现出了大纰漏。 那这?些损失怎么办?不光金钱损失了,还让自家成了府城的大笑?话。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家的绸缎庄开始走了下坡路。 “后来,但凡是我爹接手的事?儿?,甭管看着有多容易,反正最后总归得出一些什?么事?儿?。就这?么过了几年?吧,我爹心灰意冷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我大哥当时也有十?多岁了,我爷爷索性开始培养我大哥。” 说?到这?里,绸缎庄的少东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大师,我是铺子的少东家了,所以你都?知道?了吧?” 安父心说?我知道?什?么了?不是啊小?老弟,你是不是对风水大师有什?么误解啊? 幸好,可能外人对安父有所误解,但安卉不会,她直截了当的道?:“少东家你可太?看得起我爹了,他就是个垒坟头的,你问他别的事?儿?,他都?不知道?。” “咳咳,这?叫做术业有专攻!”安父反驳道?,“况且,精通一门还不够吗?非要?我每一门都?学点儿?皮毛?啥都?懂的人有吗?那些神棍不就是每样都?会,哪样都?不精吗?” “……我的意思是,我哥过世了。”少东家木着脸回答道?。 这?玩意儿?需要?精通玄学吗?但凡他哥活着,还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少东家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是由他来当。 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的安父用喝茶来掩饰尴尬:“节哀。” “也没多少哀,我是他过世后才出生的。”少东家继续解释着,这?事?儿?最大的问题是,他爹不靠谱的,本来他哥是由他爷爷来培养的,当然能培养出他爹这?种人才的爷爷究竟靠不靠谱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反正,在他哥意外过世后没多久,他爷爷也跟着撒手人寰了。而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只有爹和娘了。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安父终于不尴尬了,他果断发问道?。 “这?不是我家已经没啥能耐人了吗?先前负责商队的大管事?上次雨季摔断了腿,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办法,我爹只能自个儿?出门了,好在这?一趟不太?远。”说?到这?里,少东家脸色忽的变了,“可明明不太?远的,他为啥直到今个儿?都?没回来?他人没回来,也没人过来报信,我娘说?我爹这?人不能出门,每次出门都?会遇到祸事?,这?次怕是要?遭。” 安父:…… 很难用言语形容安父此时此刻的心情,缓了半晌后,他扭头冲着安卉骂骂咧咧:“你看看人家!你想想你自个儿?!我出门在外,你就从来没担心过我!” “那谁会担心一个专业垒坟头的风水先生呢?”安卉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连她这?种极度缺乏古代生存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年?头出门在外最危险的就是做生意的人了。毕竟,多数人都?是脑子正常的,无缘无故人家也不会冲着别人动手,都?动手了还能不是为了钱? 再看看安父,浑身上下都?写了贫穷和晦气,哪个不长眼的会大劫他啊! 眼见这?父女?俩莫名其?妙的互怼起来了,少东家赶紧劝道?:“别别,要?不然安大师您先帮我算一卦?算算我爹到底这?一回又出了啥事?儿?啊?他都?有十?几二十?年?没亲自出门带商队了。” 安父斜眼看他:“专业不对口,你另找高明吧。” 然而,安卉还是给他拆台:“你以前不是也帮人算过吗?找我胖子哥的那一回。人家已经很惨了,你就不能就当帮帮老街坊吗?” “嗐!你还真别说?!你别说?!”安父忽的恍然大悟,“搞不好他爹就是出门碰到你胖子哥了。” 第147章 ——搞不好他爹就是出?门碰到你胖子?哥了! 这话简直就是振聋发?聩, 反正安卉是傻眼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爹搞不好一直偷偷的恨着绸缎庄的东家,可转念一想, 她爹明明都不认识那少东家。当然, 认识老子?不认识儿子?的情况也挺常见的,问题是人家刚才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2节 再看绸缎庄的少东家,他也傻了。 见状, 安父就纳了闷了:“你咋也不说话了?咋了?你认为她胖子?哥啊?” “大师您说的是钱大富钱老爷吗?就是钱氏商行?的东家大老爷?”绸缎庄少东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我们家确实跟他有些?来往,大概是从五六年前就认识的。对了,先前您这铺子?的前东家要出?手,也是我爹告诉钱老爷的。只是没想到, 他后来又找了安大师您。” 哟, 这不就巧了吗? 当然也就更尴尬了。 假如人家完全不知道钱大富是谁,这事儿还?能圆过来。可眼下, 绸缎庄少东家明确的表示他认识钱大富,那就极有可能知道钱大富身上那个巨大的buff。 甚至照他这么说起来, 安家父女?俩还?曾经在不知不觉间?,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呢。 安父干咳一声,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神情淡定的说:“钱大富是个神人, 你别看他家祖产也不少, 但其实先前也不过是洛江县的一名?商人而已。几年前,他在洛江县都谈不上多少名?气,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洛江县首富, 还?把生意做到了府城里。撇开其他客观原因不提,他也是个人才了。” 这话就说得很好, 从未被灌过心?灵鸡汤的绸缎庄少东家瞬间?被鼓舞了,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说,还?猛点头称是。 倒是安卉…… 她爹这话翻译一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咱抛开事实不谈,钱大富的暴富真就是全靠他自个儿啊! 再看看眼前这个已经被她爹亲手熬住的心?灵鸡汤灌得满心?感动的绸缎庄少东家,安卉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给她爹留点儿面子?,今个儿就不拆台了。 就听安父又问:“你是想问个平安对吧?虽然我对卜卦也不是很精通,但如果只是问个平安,倒也没啥难度。你稍等一下。” “那个……”绸缎庄少东家忽的开了口,很是为难的道,“我倒也不是很担心?我爹的安危,他虽然每回?出?门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倒是从来没有生病或者受伤过。我就是比较担心?、担心?他会不会……那个大师啊,我爹不会又破财了吧?” 安父顶着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他:“你爹有你这么一个关心?他的好大儿,可真是他的福气啊!这福气,都比得上我和钱大富他爹了!” 不过,好歹也是在同一条街做买卖的熟人了,再说这事儿确实不算难,安父最终还?是帮着卜了个卦,就是最简单的铜板问事。 按照安父的解释,像这种越简单的卜卦越是考验自身的能耐,而且铜板问事是什么都可以?问的,也多半都能给出?答案来,缺点自然也是有的——问事问事,给答案而不给解法。 “如果你下回?遇到有个卜卦的神算子?跟你说,你近来会有血光之灾,或者破产破财啥的,要你给多少两银子?才能破解,你直接转身就走。卜卦这事儿吧,问出?答案不算难,稍微有些?能耐的都能算出?来。但算出?来是一回?事儿,破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安父边卜卦边叨叨着,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虔诚。 绸缎庄少东家倒是配合得很,边听边点头,只是听着听着,他又觉得不对味儿了:“那这玩意儿有啥用呢?问了结果,但不给解法?”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结果?” “想。” 难得碰上一个老实孩子?,安父想着不为难他了,赶紧算出?了结果来。然而,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安父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这一下子?,绸缎庄少东家就僵住了,他神情紧张的看向安父,但后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心?里的铜板看。 片刻后,还?是安卉先熬不住了:“哎哟我的老爹啊,您行?行?好吧,好歹也是街坊呢,做什么吓唬人家倒霉孩子??”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绸缎庄少东家看着起码比她大个好几岁,她还?有脸管人家叫倒霉孩子?。 安父瞅了傻闺女?一眼,怼她:“你懂个球!” 这不迁怒吗?对,安卉也知道自己不懂,她上辈子?连星座算命都没折腾明白呢,确实懂不起这么高深的卜卦算命。但问题又来了,她不懂你也不打?算教,那怎么就有脸怼她呢? 没等安卉开口反怼,安父先开了口,但却是冲着绸缎庄少东家说的:“你能看懂吗?” 绸缎庄少东家果断的摇头,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安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唉,我真希望你能看懂。” “他要是会这个他就不会来找你了,白给你送钱吗?”安卉简直无奈了,这哪来的倒霉老爹呢,等下回?她的胖子?哥来,一定要让胖哥带走。 ——给你给你!啊?你也不要?那就丢了吧! 没等安卉脑补完颅内小剧场,就听安父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个卦象的意思是,你近来有血光之灾。” 安卉:…… 绸缎庄少东家:…… 来,回?播一下,就播放前头那段安父教育人家少东家,该如何避免被江湖骗子?所?欺骗。 大概是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安父放下了手里的铜板:“那我不知道事情会有那么巧呢!哦对了,你刚才问的是你爹哦,那就不是你有血光之灾,是你爹!这下安心?点儿了吧?” 也是卦象太过于离谱了,安父一时间?竟是忘了对方问的是他爹而不是他本人。 但问题是,这个安慰真的能起到效果吗? 在懵了足足一刻钟后,绸缎庄少东家这才勉强找回?了说话的能力,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爹有血光之灾?这不对吧,他以?前虽然每次出?门必定没啥好结果,可哪次也没真的出?过事儿啊!最严重的一次,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还?是一路上讨饭回?家的,可就算那样,他也没生病受伤啊!” 因为道理是这样的,本朝的律法还?是相当严格的,抢劫和杀人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罪名?,量刑的严重程度那根本就不能比。 还?有就是,光抢劫的话,很多时候官衙门是不在乎的,毕竟你也没啥证据不是吗? 但杀人就不一样了,管辖范围内若有命案未曾告破,那是铁定会影响当年的考评。甚至不止县官老爷,层层传上去,各个等级的衙门都会因此而遭到处罚。就拿梁曲县来说,十?多年前的甄家灭门惨案,当年的县太爷那是直接被降职了,后来历届县太爷都饱受压力。不过,在过去了好几届之后就无所?谓了,陈年旧案的破获率本来就很低,也没必要一直折腾下去。 甭管怎么说,命案那是绝对会受到衙门关注的。 所?谓人命关天,在本朝也是一样的。 可打?劫嘛,多半劫匪跟苦主都是无冤无仇的,人家就是冲着钱财或者随身行?李来的。真要是被抢了,十?有八.九只能自认倒霉,破获的概率是非常低的。当然,如果是镖局这种特殊的被打?劫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然而,一般的商队是雇不起镖局的,最多雇一些?打?手护卫。像这种,也会有人去官衙门报案,但多数还?是选择捏着鼻子?认栽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然还?有以?往的经验,反正绸缎庄的少东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爹出?门还?会有血光之灾。要知道,哪怕上次他们家的大管事出?了意外,那也是因为马匹受到了惊吓,大管事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等等! 少东家赶紧把他家大管事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安父:“我爹会不会也是这样情况?惊马了?还?是说下马车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这也算是血光之灾吧?” “不,这不算。”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很是残酷,但本着职业道德,安父不得不出?声反驳。 其实,也有人被告知自己即将会有血光之灾的时候,自作聪明的给自己划拉一刀,想着我这不就算是血光之灾了吗?灾祸过去了,没事儿了!甚至还?有人会想着,献血算不算血光之灾呢?甭管是不是,求个安慰去献一次血也没坏处,还?能骗点儿小饼干和牛奶呢。 但事实上,这些?真的都不算。 所?谓的血光之灾,明确的说法就是……杀身之祸! 当然,不是说遭遇血光之灾就一定会死,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糊弄两下就能躲过去的。那不然,为什么那些?江湖骗子?会用这种招数骗人骗钱呢? 安父用尽可能委婉的说法,讲述了卦象所?表达的意思,末了他还?安慰道:“血光之灾也是要看具体情况的,也不一定会性?命不保,万一他身受重伤但勉强保住了性?命呢?” 听到这话,安卉直接侧过脸,这画面太美,她实在是不忍心?看。 事实上,绸缎庄的少东家确实是彻底傻了眼,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空气的看了半天,表情僵硬的问道:“那、那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好家伙!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吗?刚才不还?说了,碰到那种说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并?且给钱才能破解的一定是江湖骗子?吗? 第148章 最终, 绸缎庄少东家被安家父女俩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铺子,饶是一贯比赛式不做人的?安家父女俩, 这一次也感到了一丝丝的?心虚。 你说人家好端端的?, 一进来先给磕了头,之?后又?是连吓带懵的?,最后更是需要人引着才能回到自家的?铺子里…… “你亏心不?好好的?人被你吓成了这副样子!”就是因为看着对方的?模样过于凄惨了, 安卉愣是陪着安父一起把?人送到了绸缎庄伙计手里后,这才往外走。走了几步后,她又?好奇的?回过头来张望了两眼,试图弄清楚这匾额上写的?到底是啥啥绸缎庄。 没等看明白,安卉就被她爹拍了一记后脑勺:“走了, 别待在?这里丢人了!” 其实?, 丢人事小,关键是安父担心这家人还要逼着他帮着化解灾祸。要知道, 像这种本就存在?的?血光之?灾本身就不好化解,再说他也不是学这个的?, 于是就属于难上加难了。反而?像钱大富这般,因为庇佑而?产生的?代价,倒是非常容易去掉。 求得了庇佑,就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反之?,这破庇佑老子不要了!那所?谓的?代价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了。 但很?显然, 少东家他爹不是这种情况。 “真没救啊?”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亲爹的?大能耐, 安卉哪怕被提溜回自家铺子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真的?没救, 还是钱给少了?” 准确的?说,人家绸缎庄少东家就没给钱, 应该不是故意赖账的?,而?是单纯的?被吓傻了。想着本就是一条街上做买卖的?,再说这事儿确实?听着挺吓人的?,况且问卦也着实?不好算钱……综合这些原因,父女俩齐齐的?没提到收钱一事。 因此,安卉就琢磨开了,搞不好就是因为钱没够。看那个求子的?傅老爷就知道了,钱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求子有?困难,好歹安父还给出了旁的?主意,哪怕是个馊主意好了,那不也是个主意吗? “你就是这么看你爹的??”安父斜眼瞅了瞅她,虽说外头的?雨已经渐渐停了,他还是喊了仆从拿了干毛巾擦手擦头,同时还不忘数落闺女,“敢情在?你看来,你爹我就是那种一心钻到钱眼子里的?人呗!” 安卉品着这话的?味儿不太对,略一思考,很?快就开口道:“这不是我琢磨着,我爹可是有?天大的?能耐,那是有?着大神通的?!怎么会化解不了区区一个血光之?灾的?呢?” 话一出口,安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在?她很?快就知道了。 “你才有?大神通!你赶紧收了你那大神通吧!”安父没好气的?怼她,不过多少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我主攻的?就是寻龙点?穴,最多再帮着寻个人啊寻个物件呢,消灾解难确实?不是我的?长处。当然,非要试试也可以……” “就是钱没够呗。”安卉这次就自信多了。 安父接着冲她翻白眼:“这回真不是钱的?问题,是人不对啊!但凡是涉及到自身的?,那得亲自过来才对。你也不用扯你那胖子哥,他那次是纯粹的?运气好,走狗屎运了,我晚些过去他就没了!那你咋知道绸缎庄那个东家就有?这份运气?钱胖子在?没求到庇佑之?前,人家运气可是很?好的?,你再想想那东家,按照少东家的?说法?,他是一直运气很?差,而?且他这个都不能说是家道中落了,是直接败落了!算了吧,放弃吧。” “得亏少东家已经走了,没听到爹您这番话是他的?福气。” 其实?,安卉也不是非要安父接这单,她当然犯不着那样。就是吧,可能是因为接触这类的?东西太多了,她愈发?有?些好奇起来了,偏生安父又?不教她,可不得逮着机会就拼命问嘛。 还真别说,她这副反常的?模样,最终还是引起了安父的?注意。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近段时间?殡葬铺里的?生意又?萧条了,连那个先前隔三差五都要跑过来制造一番存在?感的?赌狗和他的?家属都没动静了。 闲得无聊的?安卉就开始变着法?子的?各种追问,问得安父都烦了。 “你要是再小个十岁,我一定揍你!”安父开始怀疑以前忙碌的?时光了,那不是距离产生美吗?他见天的?往外跑,丢下安卉一个人在?家,因此偶尔回家一趟,面对烦人的?闺女,他也是很?高兴的?。结果?连着相处了好几日,安父开始麻了。 他忽的?想起来了,那还是上辈子的?事儿,别家孩子那是上了小学以后,才算是正式迈入了猫嫌狗厌的?年纪。可他闺女,才上幼儿园就领悟了烦人的?天赋,他那会儿还舍不得打,现?在?就很?后悔。 孩子这玩意儿吧,那就得趁着年岁还小的?时候打,大了就不好下手了。 “你说吧,你到底想要干啥?真要是闲得无聊,要不我送你去上学吧?我知道这年头的?私塾学堂都不收女学生,那不是还有?你胖子哥吗?让他开个后门,让你插班就读好的?伐?实?在?不行,干脆让他替你建个学校好伐?” 安卉:…… 她是想趁着无所?事事学点?儿新?本事,但上学还是算了吧。 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下辈子再说吧! 无奈之?下,安卉只?得道:“我想学一下算命的?本事。” “你爹我的?本事,你觉得是能教的??我自个儿都没整明白呢!”安父这一次倒是没再断然拒绝,琢磨了一会儿又?问,“要不教你一下看相的?本事?面相或者手相?” 说实?话,哪怕不考虑学成毕业后的?就业问题,这寻龙点?穴的?本事,安卉也不想学。 原本,她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也不怕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也不会觉得殡葬铺晦气什么的?。但理智是一回事儿,真要是让她跑去别人家的?坟头上蹦迪,她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犯怵的?。 换成看面相手相就好多了,唯一的?问题是,她爹行吗? 大概是安卉的?眼神过于不加掩饰了,安父指了指外头:“那你另寻高明去!” “行吧行吧,闲着也是闲着……”安卉小声的?嘀嘀咕咕着,“怎么最近生意那么差呢?还有?这雨啊,我怎么记得上个月也是接连下暴雨,上上个月好像也有?。府城就是这么个天气吗?去年好像不是这样吧?” 安父本来都打算开始启蒙课了,结果?听到安卉这话,当时就一愣:“好像有?点?儿道理。”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3节 如果?说,府城就是这么个气候肯定是不对的?,去年也这样他们不会完全没有?记忆。但这年头别说天气预报了,连记录天气的?人都没有?,想要查阅以前的?情况真就是全凭记忆。再一想,他就释然了。 “随便吧,真要有?什么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来来,我教你看面相吧。这年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不能逮着个人就摸人家的?手,还是先学看面相吧。” 真要开始学习了,安卉就忍不住想要摸鱼了,但最近是真的?没生意,安父直接把?人逮回来,又?喊了仆从们过来,准备刚上手就来个现?场实?践教育。 “爹哟,就算我没学过面相,也知道刚开始应该对着图学吧?学各种晦涩的?名词,再学一下……” “你教还是我教?要不你来?” “您请。”安卉很?怀疑,她爹上来就搞实?践课,纯粹是因为她爹自个儿就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家压根就不会科班教学的?那一套。 安父的?教学办法?特别简单,就让安卉瞪着眼睛看自家仆从,一个个的?排着队看,然后用心去感受。 先不说有?没有?用,安卉就觉得当年接受胖子哥的?仆从大礼包时,着实?是有?些失策了。因为她当初是这样的?,脑子一直没转过弯儿来,还是认为买卖人口就算不违反本朝的?律法?,但也是触到了她心中的?底线。但搬到府城后,家里要是没个仆从肯定是没办法?的?。在?意识到她这个毛病后,钱大富从善如流的?送了她一份仆从大礼包,还明着说了,她若是不要,这些人全送到山里挖矿去。 那会儿铁脑壳县太爷还在?洛江县呢,送他一准儿不会拒绝的?,所?以这个威胁十分得奏效。 本来倒是没啥的?,安卉也给这些人开了工钱,还强制排班安排休息时间?。这年头是没有?做五休二的?规矩的?,人家是一旬休息一天,逢年过节则是轮休。安卉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也不想成为黑心资本家,因此尽管休息天没增加,但还是多给了月钱,还会经常拿钱家以及其他人家送来的?礼物,赠给仆从们。 安父说她这叫图个心理安慰。 甭管是什么理由,反而?就这么回事儿,她安心了,仆从们也挺高兴的?。 万万没想到啊,有?朝一日她后悔了。 那什么……钱大富送人的?时候只?是挑了手脚勤快忠心耿耿的?,但他没挑剔样貌啊!他是这么想的?,不管是男女仆从,送到安家要上等的?样貌干啥?没用啊!所?以差不多就得了。 于是,安卉盯着这一水的?相貌平平的?仆从们,陷入了无限的?悲伤之?中。 第149章 安父简直要疯! 如?果再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再答应这个离谱的请求! 当老师已经很惨了,如?果学生是自己的崽子, 那惨烈程度绝非正常人能够想象出来了。假如?更不幸一些, 这个小兔崽子还是个颜控,而?他所要教学的内容却是看面相…… 咱就是说,这是非教不可吗?! “我以前咋不知道你是个颜控呢?那你要是个颜控你怎么?跟钱大富玩到?一块儿?的?还有钱大富那个儿?子, 前几年瞅着可俊俏了,你那么?颜控怎么?当初没想着嫁给?他呢?” 这些话,当然?不是当着仆从们的面说的。只要安父没出差,父女?俩每天都会有固定的谈心时间?,一般都是趁着吃晚餐或者干夜宵的时候, 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谈心, 而?是为了从后世人类的视角吐槽一下这年头的奇葩事件。 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俩都不愿意忘记上辈子的诸多事情, 虽然?这么?做会导致他们直到?如?今都无法完全融入到?这个年代里?,但?仔细想想也无妨。 不要老代入时空, 假如?只是空间?转移了呢?很多种花人出国一辈子,还保留着种花家的传统,不忘本也不忘祖宗嘛! ——尽管搞不好他们的祖宗还没出生呢。 话扯远了,在连续进行了数日的教学之后,安父心态崩了。 他早就有了当老师的心理准备, 学生多数都是笨蛋, 那要是非常聪明,咋会认他当老师呢?自家闺女?是什么?料,当爹的还能不清楚?所以教学只会艰难绝不会轻松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家这个倒霉闺女?,居然?在接连学习了数日后, 告诉他自己是个重度颜控。 颜控你倒是早说啊! 你是颜控你学个p的看面相啊! 脑补一下这样的场景,假使安卉有朝一日真的出师了,有人找她看面相,她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在对方忐忑不安的注视下,满脸诚恳的告诉对方。 ‘亲,你是个大丑比。’ 安父就觉得吧,历史上被打死的江湖术士很多很多,但?因为容貌歧视而?被打死的,估计几千年来也就他闺女?一个吧。 可安卉也很委屈:“扯我胖子哥干啥呢?我又没给?他看过面相。再说了,他哪次过来不都是大包小包的?我忙着看他带来的礼物都来不及,怎么?会有空挑剔他的长相呢?就算他不带礼物好了,那也是咱们铺子里?的客人,谁家开门营业会去挑剔客人的长相?多大脸?” 开铺子做生意,嫌贫爱富倒是说的是,但?嫌丑爱美那就没听说过! 看着振振有词的闺女?,安父更头疼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就不学了吧?” “不!这是我们的家学!你就我一个闺女?,不教我打算教给?谁?” “闺女?哟!”安父这会儿?已经不止是头疼了,他连腮帮子都开始疼了,“谁跟你说的这是家学?可不兴这么?说,你爷你奶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咱们家就出了我这么?个奇葩,还要领着你这个小奇葩。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你都是颜控了,为啥没看上钱大富家的那个小胖子呢?” 安卉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承认他今年的颜值垮塌得特别严重,但?前几年,起码在他成亲之前,他长相那是真的好看啊!多俊俏的一小伙子呢!” 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安卉觉得吧,假如?自己是先认识钱小少爷并且情根深种后,才?见到?钱大富的,那估计已经凉了。可谁让老天爷厚爱她呢,她是跟钱大富混熟了以后,听那货叨叨逼逼的说了一堆家里?的事情后,才?认识了钱小少爷那个倒霉孩子。 见安卉没开口,安父猜测道:“因为辈分问题?” “啥辈分问题呢?你觉得我还能在乎这个?只要不是三代以内的直系旁系血亲,不是法律禁止结婚的那种,别的我才?不在乎呢!”安卉的脑子跟眼下这个年代是完全脱钩的,人家觉得干姑姑和干侄儿?绝对不行,但?她认为没血缘关系就可以,反之人家觉得表哥表妹多合适呢,她就坚定的想要把人拆散了。 安父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好在安卉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至目前为止,也就插手过她好友姜三娘的事儿?。可就算是闺中密友,那也只是嘴上说几句,那桩亲事之所以没成原因全部在姜三娘的表哥那边。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安父坚定的先要知道答案。 于是,安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回忆从前,告诉安父,钱家那个死胖子从刚认识没多久就告诉她,他家里?有一个跟自己年轻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俊俏儿?子。那时候,她还当钱胖子对自家儿?子的滤镜厚,等后来见着了人,再听其?他人也说了类似的话,她就开始极度的同?情起了钱小少爷未来的妻子。 有时候真不怕对象长得丑,他丑你可以不接受,既然?接受了就不要嫌弃人家长得丑。这个道理还涵盖了其?他的方方面面,总不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对象又穷又丑,然?后人到?中年突然?开始嫌弃起来,太没道理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但?钱小少爷是个特例,他前几年长得太俊俏了,还不是油头粉面的那种,而?是特别具有少年感的,又清爽又俊俏,再加上他还是巨富之家的独生子,也没有其?他的不良爱好,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不如?他爹能耐,但?他爹比他爷爷能耐呢! 反正看当初那个情况,钱小少爷绝对是婚恋市场里?的绩优股。 结果呢?这才?过去几年时间?,小少爷就变成了小胖子。 而?且最惨的是什么?呢?钱大富不光是个油腻的胖子,他头发还少,基本上可以确定钱小少爷的未来了…… 安父无言以对。 他真的很想放弃教学,但?大概是因为太无聊了,安卉铁了心要学。面对一心向学的闺女?,安父只能祈祷雨季赶紧过去,他好立马安排出差事宜。 其?实,雨季并不是很影响出门,因为并非每日里?都是特大暴雨,也不是从早下到?晚的。要不然?,整个府城老早就成为一片汪洋大海了。但?其?他人是可以趁着某一天雨小的时候出门,安父却是不行的,因为哪怕其?他人不懂玄学,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也不会选择在下雨天去给?祖宗垒坟头搞祭祀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父十分痛苦的继续着他的教学过程。 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了,外面的天气真就如?同?他的心情一般,反正就是不咋好。 而?安卉却是越玩越嗨。 其?实,在她看来安父的教学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完全没有系统性的讲述整个知识体系的框架构成,也没有认真阐述基本理论?,更没有对各种知识点进行一个明确的名词认证…… 好听的说,就是玄学这玩意儿?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很多东西并不是靠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全凭自己的悟性。 但?说难听点,什么?悟性不悟性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安父他就不是科班出身?的。他自个儿?就不会啊,那怎么?教人? 所以他痛苦是应该的,为人师表自己肚子里?就半桶水,晃晃悠悠的就跑出来教人。 该! 好在,因为实验对象就这么?多,安卉倒是克服了她颜控的毛病。毕竟这年头,美人云集的地方恐怕就是秦楼楚馆了,她要是敢去那地方搞事儿?,才?叫离谱呢。 “行了,重新来过。”安父让仆从们打乱顺序排好队,“别再说我之前教过的那些了,你认真的看看他们的面相,然?后用心去体会、去领悟,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要说新的。” 其?实练习面相最好的办法是看陌生人,自家的仆从哪怕不是特别了解,那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但?假如?是完全陌生的人,就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究竟在哪个水平上了。这也是为什么?安父一直强调街面上四处游走的算命先生不靠谱的根本原因,因为很多就是被师傅赶出来,让去街面上晃悠看面相的,其?实就是古代版本的实习。 多积累经验总是没错的,要是能赚点儿?实习工资那就更好了。 但?安卉不行啊,所以只能凑合一下。 看着重新排队的仆从们,安卉很是配合的忘掉之前的一切,认真的看着眼前那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足足有半刻钟没有开口。 “你看到?了什么??”安父忍不住问道。 “我觉得他没有发财暴富的命。”安卉语气诚恳的回答道。 安父:……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安父自己也看了两?眼,确实这人没有发财的命,甚至别说发财暴富了,他这辈子手里?估计就攒不下几个钱,典型的漏财命,也可以说是天生命里?无财。 但?这里?有个问题。 “他是钱大富买来的人!他是签了一辈子卖身?契的!上奴籍的人!”安父简直要疯,“这还需要你来看?你让钱大富来看,他也能看出来!” 安卉直呼冤枉:“那我是看出来的,换成我胖子哥还能不是他猜出来的?或者是推论?出来的。这能一样吗?哎哟换下一个!” 下一个就下一个吧。 “她没有发财的命。”安卉这次不犹豫了,飞快的回答道。 这次是个年过五旬的妇人了,那妇人是给?安家做洒扫的婆子,原本是不需要来铺子里?的,人家就是待在安府里?扫后院的。可这不是为了安卉的教学进度嘛?安父临时让管家换了人,反正打扫卫生谁都可以,真不可以耽误两?天也没啥大问题。 万万没想到?啊…… 这婆子跟先前几个还是有所不同?的,这婆子刚才?就目睹了全部的过程,此?时再一听安卉的话,顿时一拍巴掌,满脸喜气的道:“大小姐说得太对了!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对对对,我这人就是没有发财的命!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没有发财的命!” 安父忍不住开始捂胸,他就没想到?,还能有人夸他闺女?。 缓了一会儿?后,他怼闺女?:“你必须给?我说出点儿?别的来!不准说破财或者破产!” “她没有破财啊,她就是单纯的无钱,命里?无财怎么?能破财?”安卉很是纳闷,看她那表情居然?是在认真的思考,“是有那种破财的命,或者是漏财的命,但?她就是无财。” 听到?后续的补充,安父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点点,这就说明他闺女?还是有在认真看的,并不是纯粹的胡说八道。 轻叹一口气,他又道:“继续看,你还看到?什么??” “看到?她父母双亡。” 刚有点儿?好转的心情啊,咣当一下,又沉了下去。安父真的很想问问这个倒霉闺女?,是不是对这年头的寿数心里?没数啊!这婆子看着起码五十往上快六十岁的人了,那无父无母不是很正常吗?当然?,这年头也不是没有高寿之人,但?寿命一般跟生活条件是有联系的,并不是生活越好寿命越高这么?简单的联系,而?是生活条件差到?了一定的程度后,是绝对不可能高寿的。 那婆子都卖身?为奴了,她父母就不可能是条件好的人! “下一个。”安父挥手让她走。 “等下!”安卉忽的出声,很是不满的瞪了她爹一眼,“我还没看完呢,你急啥啊!” “你看你看,你继续看,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看出个啥来!”安父索性让人泡了一壶茶,还特地说了要苦丁茶,他想给?自己降降火气。 那婆子倒是喜滋滋的,哪怕刚才?安卉一会儿?说她命里?无财一会儿?说她父母双亡,她也完全不生气。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洒扫婆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给?自己换个活儿?,没想过要伺候主子,就是盘算着当个门房,这门房可比洒扫轻松多了。 难得有机会靠近大小姐,她自然?是想抓住这个机会的。 看了半天,安卉又道:“你应该是有两?个孩子。” 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去当门房过轻省日子的婆子愣了一下:“对,我有两?个孩子。”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4节 “也在我们家吗?”安卉四下看了看,但?她还没能耐全凭肉眼来进行亲子鉴定。 那婆子摇头:“早就嫁出去了,我都这个岁数了,闺女?家的孩子都比大小姐大了。”这话一出口,她的脸色先白了白,穷不代表没眼力劲儿?,她被安排去洒扫也不是她没能耐,而?是被钱家的人买来时就这个岁数了。 自知刚才?那话说得不对,婆子赶紧道歉。 安父一杯苦丁茶喝下去后,苦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听到?婆子的道歉后,抬头一看,自家傻闺女?一脸蒙圈,感觉那俩人完全没对上。 他摆摆手:“换下一个。” 婆子趁机开溜,于是安卉又要重新看。 安卉就觉得这个教学方式真的就对吗?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流水线上的女?工,一茬一茬的看相。 但?当学生的还是要听老师的话,安卉忍了,继续看下一个:“你命里?无财。” “孤寡命,全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你也没钱。” “父母双亡,有个血亲兄弟。” …… 安父越听越头疼,他以前是真没仔细看过自家仆从,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钱大富往他家来送的都是一群穷命的人。但?这有什么?问题呢?尽管本朝其?实是允许奴籍改成良籍的,但?允许是一回事儿?,真正改的又有几人呢? 那只要是良籍出身?的男子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请问有几个能考上? 拥有这个资格,跟获得成功,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反正安父是明白了,全家上下除了他和他闺女?,所有人都是穷命。 绝望,特别绝望。 还不止是安父绝望了,连带安家的仆从们也跟着绝望了。要知道,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被断言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现如?今,他们也只能安慰自己,大小姐才?跟着老爷学了没两?日,还把老爷气成那样,估摸着是学艺不精了。 安父人都麻了。 “闺女?啊,你这是要挨打的啊!你给?人看相算命,就算那人的命格不好,起码你开头也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哪有像你这样,一张嘴你是穷命、你要破财、你命里?无财、你是天生漏财命……你这是逼着别人揍你啊!” 就在安父努力教育闺女?时,隔壁店铺的掌柜忽的过来窜门子,刚好听到?安父最后那句话,奇道:“好端端的揍你闺女?干啥?” 安父循声抬头,又因为这段时间?被闺女?折磨得不轻,一抬头就下意识的就去看对方的面相,都没来得及细想,就跟一旁的闺女?异口同?声的道:“你这是要破财啊!” 隔壁掌柜的:…… 第150章 隔壁铺子的掌柜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倒霉蛋儿! 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才会得到如此一致的断言! 确实很一致,安家父女?俩原本还在互怼来着?, 就在隔壁掌柜出现的那一瞬间, 这俩混账居然异口?同声的给?出了?完全一样的看法,当下就把人给?震撼在了?原地。 “啥?”隔壁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但也就这么一会儿吧, 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破财?我?我要破财?!” 这时,安家父女?俩也回过?神来了?,意识到说顺溜嘴了?,顿时当爹的尬笑, 当闺女?的憨笑, 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街坊,隔壁掌柜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这对父女?俩的。况且, 隔壁掌柜今个儿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好奇安家铺子里这几日?为啥总有?那么大的动静, 毕竟生意不好是肉眼可见的,可别家是安生了?,唯独殡葬铺这头却是热热闹闹的。 简而言之,隔壁掌柜是好奇心起来了?,加上确实闲得腚疼, 这才溜达过?来看看热闹的。 结果, 非但凑上了?热闹,还吃上了?新鲜出锅的第一手瓜。 ——还是关于他的。 “说吧,到底咋了??跟我说实话, 不然我今个儿就住在你家铺子里了?。”在意识到自?己身?上出了?什么大问题后?,隔壁掌柜肯定没心情看热闹了?, 但情况还是要了?解的。只?是他仍然不够了?解安家父女?俩,赖在铺子里不走了?这话兴许对其他铺子是管用的,但对殡葬铺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的,但谁让安卉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呢? 没等?她爹开口?阻止,她就小嘴一张,叭叭叭的把事情的原委都给?说了?:“这不是生意不好闲得慌吗?我就让我爹教我一些傍身?的本事,他觉得看面相比较容易,就让我学起来了?。” 很好,这话总结得非常到位,尽管言简意赅,但该给?出来的信息全都给?出来了?。 隔壁掌柜好歹是做了?多年?生意的,听了?安卉前头的解释,再抬头看一下还在排队的仆从?们,瞬间一股子凉意就从?他的脚底板直接窜上了?脑门,冻得他一个激灵,脸都吓白?了?。 安父伸手拍了?拍安卉的小脑瓜:“可以可以了?,再说就要把人吓坏了?。”又摆摆手让仆从?先散开,他是不知道闺女?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学习,但他本人肯定是没心情继续教学了?。 所?以说,古今中外哪个行业最苦逼?那必须是老师。 等?仆从?散去,自?知理亏的安卉又亲自?端来了?热茶点心,安父亲手给?隔壁掌柜递了?茶:“喝着?吃着?。” 隔壁掌柜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撕裂的,情感上他想?否认安家父女?俩给?他的批命,毕竟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破财真的是太恶毒的诅咒了?。但理智上他又不敢这么干,都当了?那么久的街坊了?,他肯定清楚安父是有?真本事的。其实很简单,一般的算命先生或者江湖术士,都是四处游走的,并不会有?一个固定的店铺,这除了?有?些习惯使然外,更多的是不敢。 或者说,像安父这种敢于在府城的闹市区街面上搞出那么大的阵势,且至今为止还没被砸店的,就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安大师……” “我闺女?瞎说的,她学艺不精,胡说八道来着?。来来,喝茶喝茶,我刚才就说要揍她来着?。”安父故作凶狠的扭头瞪闺女?,“一边玩儿去,别逼我揍你!” 安卉一脸的冷漠:“爹,你说刚才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话该有?多好呢?” “啥意思?” “她的意思是,你刚才也说了?一样的话!”隔壁掌柜受不了?了?,他压根就不介意安卉说什么。他都多大年?岁了??还能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置气?况且,就算是家学渊源好了?,才十几岁的小孩子能学到多少本事?怕是连皮毛都没有?。 问题是,刚才安父也说了?他要破财! 安父一脸后?知后?觉的表情,假如不是害怕破财的事情成?真,隔壁掌柜真想?怼他。 你装!你继续装!“安大师救救我吧!我可不能破财啊!” 一旁的安卉露出了?无辜的表情:“爹,这下可跟我没关系了?吧?我可刚入门,看面相都没学全乎,可不知道该怎么破解。你们慢慢聊,我看外头雨小了?,去别的铺子里逛逛!” “去吧去吧。等?等?!你回来!”安父眼瞅着?闺女?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了?,又忽的把人喊了?回来,在闺女?惊讶的眼神中,他满脸严肃语重心长的告诫道,“逛街可以,买东西也没关系,想?吃啥喝啥你都随意,但你记住,管住你的嘴!别看到一个人就来一句,你要破财、你命里无财、你天生漏财……闺女?啊,说这话会被挨揍的!” 安卉猛点头:“明白?明白?,我就是出去晃悠一圈,再买点儿小零嘴,很快就回来了?。” 买不买的无所?谓,安父也知道他闺女?只?对吃食感兴趣,像其他小姑娘喜欢的金银首饰,就完全没感觉。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吧,反正钱大富送过?来的首饰,她都收着?,从?来不带,问就是压力太大怕被抢了?。 目送闺女?蹦蹦跳跳的跑出铺子,安父扭头就看到眼巴巴盯着?他的隔壁掌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跟别的算命先生不同,安父别说不是科班出生了?,他根本就是半路出家外加完全没有?师傅领进门。说白?了?,他能被人尊称一声大师,纯粹就是靠着?天赋和金手指。真要论算命的本事,搞不好那些江湖骗子都比他强。 事实上,骗子之所?以被称之为骗子,是因为他骗了?钱,而不是说真就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真要是水到了?这个地步,人家也不会出来骗钱的。哪怕搞诈骗,那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要是把安父和那些江湖骗子放在一起,搞不好两者的看相本事相差无几,甚至还是安父输。 真以为骗子就不懂相面吗?懂的呀!很多时候说的也是实情,唯一骗的地方?就是说——给?钱,帮你破解。 安父不想?骗人,所?以他压根就没法破解。 这不就尴尬了?吗? 考虑人设不能崩,安父决定先缓一缓。于是,假装需要更多的信息,他跟隔壁掌柜开启了?闲聊模式:“面相能显露的东西其实不多,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印象。这就好比有?些人乍一看长得忠厚老实,认识久了?也确实发现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但也有?人表里不一,所?以相面吧,准确性确实有?,可出错也不算罕见。” 隔壁掌柜边听边点头:“那、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我帮你排一下八字,这个更准确一些。”安父能怎么办呢?他是真看出掌柜的最近要破财,但假如八字还行,他就可以告诉掌柜的,尽管近日?要破财,但在不久的将来还是会发财的。再不然,看下他整体的财运,哪怕是老来得财,不也一样是个安慰吗? 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的隔壁掌柜,很快就提笔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给?了?安父。 排八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安父一面磨磨唧唧的排着?,一面就听隔壁掌柜忧心忡忡的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别看他如今是个风风光光的掌柜,但其实这年?头能当上掌柜的,绝对是东家的心腹。而成?为心腹的首要条件是什么?那当然是卖身?。只?有?卖了?身?才会得到主家的信任,才能得到读书识字的机会,才有?可能从?小伙计一路爬到掌柜的位置。 当然,也有?一些小铺子,东家和掌柜是同一人,然后?会雇佣一个能读会写的童生当账房先生,这就是例外情况了?。 但隔壁铺子明显不是,他们的东家有?点儿类似于钱大富,并不是只?做独一门的买卖,而是涉猎极广。又因为摊子铺得实在是太大了?,必须培养心腹能人。好处是,东家属于那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既是选定了?掌柜,只?要不犯错,就能一直干下去,并且权利还不小。东家除了?每隔半年?查一次账目外,平日?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隔壁掌柜原先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谁知从?两个月前开始,这破雨就下个不停,好不容易放晴了?两天,又开始接连下雨。尽管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暴雨的,但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天气不好对生意的打击是很大的,如非必要,也没人会选择在这种天气里跑出家门瞎逛的。 呃,安大师家的倒霉闺女?除外。 “爹!!!!!!!!!!!” 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安大师家的倒霉闺女?,那闺女?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还自?带配音的。 安父本来在认真的看八字来着?,完全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声惊天大吼,他直接被吓得一哆嗦,又是震惊又是无奈的看过?去:“你又咋了??见天的一惊一乍的,真有?人揍你啊?” 教导归教导,但其实安父不觉得他闺女?会挨揍,毕竟最近街面上也没啥客人,全都是商铺自?己人。不算熟悉但也至少是认识的,再说安卉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除非她真的作大死指着?别人的鼻子骂破产短命啥的,不然别人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才这么腹诽着?,安卉已经奔到了?跟前,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爹!” 安父脑海里想?起了?一首熟悉的调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赶紧说,我这还忙着?呢。”安父甩甩头,试图把脑子里的调子甩掉。 “他们都要破财!”安卉拿手一指门外,准确的说她指的是大街,“我刚才先去了?蜜饯铺子,掌柜的要破财!我又去了?卤味铺子,老板在躺椅上打瞌睡,满脸的写着?要破财!我一看不得了?了?,又去了?相邻的荣记布庄,不是上次找过?你的绸缎庄少东家他们家,是另外一家,就是有?一次清点库存发现好料子被替换的那家,他们家也要破财!还有?那个……” 安父听到这里已经把隔壁掌柜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放下来了?,抬手制止了?安卉说话,起身?让她跟上:“走,跟我一起去看看,从?街头一家家看过?去,不要说话。” 父女?俩说走就走,这当然是因为铺子里还有?仆从?在呢,他们只?是散了?,又不是溜号了?,再说正常人也不能偷到殡葬铺里来。 至于被无情抛弃了?的隔壁掌柜:…… 我是谁?我在哪里?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第151章 由于连日以来的雨季, 各家都不爱出门逛街了,富贵大街又是那种?位于闹市区里的街面?, 做的还是富贵人家的生意, 因此生意远比普通的商业街坊市更差。 没办法,穷人家要生活,远不是一句下雨了就可以不出门的。别说下雨了, 就算今个儿下雪下冰雹,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 安父带着闺女,从街口的第一家开始逛,也不说话也不看铺子里的东西,而是只看铺面?里的人。 大家伙儿都被这对父女俩弄得?一头雾水。 好在, 生意人多数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尤其是一贯做富贵人家生意的。况且反正铺子里也没啥生意,就算安家父女俩明摆着不是来消费的, 那多添点儿人气也使得?。 这也多亏了安家已经在富贵大街安营扎寨许久了,还有官衙门做背书。要不然大家还是会?嫌弃安父的, 风水先生嘛,还是专门给人看坟头垒墓碑的,多晦气呢! “情况有些不太对。” 其实现在也挺晦气的,随着安父看的铺子越多,他脸上的神情也就愈发凝重了, 而一直紧随其后默不作声的安卉, 也一反往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愣是表现出浓浓的不安。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5节 呃,安卉是真的不安。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要是啥也不懂,那就没事了, 无知是福啊!要是啥都懂,那就算真的遇上了什么难事儿,想法子解决也就是了,也没啥好犯愁的。可偏偏安卉属于典型的半吊子,更确切的说,她才?刚入门,一只脚刚迈入了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呢。 可就这么个姿势,看到的情况却把?她吓得?够呛。 尤其还是破财这个说不明道不清的问?题。 也许乍一看,破财肯定?是要比什么血光之灾好多了,人活着才?会?有希望,钱财这种?事情,就算失去了回头努努力?也能再挣回来,要是碰上血光之灾,恐怕人都要没了,更别提什么钱财了。但?前提是,只有某一个人破财…… 从街口走到街尾,随后安父又走到了街对面?,再从街尾回到了街头,最?后他沉着脸领着闺女回了自家铺子。 又片刻后,隔壁掌柜就一头雾水的被赶了出来。 “咋回事儿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对啊对啊,出啥事儿了?安大师怎么那副模样?” “我方才?在铺子里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我!” “他领着闺女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每一家都没落下,到底要干啥呢?他连金银铺子都去了!” 本来就没啥客人光顾,加上安家父女俩的举动太过于奇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于是,就有人忍不住跑到外头看情况。这一看,好家伙,更害怕了。 其实,如果只有安卉一个人发疯,倒是问?题不大。她以前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没有一般小姑娘的羞涩,特别放得?开,这些还能归咎于商户出身。可有时候她也会?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不过这些都还好,想着安家是从乡下地头来的,兴许是乡下的俚语。 可今个儿父女俩一齐搞了这么已出,确实是吓到了不少人。 眼见有人从安氏殡葬铺里出来,大家伙儿可不得?凑上来问?个清楚明白?? 隔壁掌柜的很是犹豫,理智上来说,他是想帮着保密的,哪怕安父没跟他这些事儿不能往外传,可他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传这些话肯定?是不妥的。但?情感?上来说,他又是真心憋不住,自己即将面?临破财也就算了,怎么一条街面?上的其他人也会?破财呢? 呃,总不能又是遇到了贼偷儿团伙?把?整条街都一锅端了? 可若是这样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吧?横竖这段日子没啥生意,大不了让伙计们?白?日里休息,晚上轮流值夜班不就好了?贼偷儿还是可以预防的。 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没能拗得?过其他铺子的人,咬咬牙说出了方才?听到的消息。 “什么?你说你最?近要破财?” “安大师正在教?他闺女看面?相?” “我们?这些人都要破财?” “咋了?府城又要有起义军了?” 最?后这句话着实把?众人都吓了个够呛,再看说话的人,正是金银铺子的老板。 所谓的金银铺子,其实并不是单纯卖金银的,也并非对外售卖头面?首饰的银楼,而是用于民?间老百姓之间置换货币的地方。要知道,金子从来也不属于流通货币,哪朝哪代都不是的。银子严格来说也不是,只有官方的银锭子才?是,但?银锭子并不是流通货币,真正意义上的流通货币只有铜板和大铁钱。 大铁钱多用于市井人家和寻常的小摊小贩,像安家还不曾搬到府城来时,曾经在洛江县的昌平镇里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那时候,安卉要去买什么零嘴,用的都是大铁钱。 一个铁钱能买一块麦芽糖,三个铁钱能买一根糖葫芦,若是有五个六个还能买个肉饼子或者肉包子来吃。 当然,铜板也是有的,严格来说,铁钱的用处不是特别大,因为过于笨重不方便携带,本身的面?额又特别小,在家门口用用也就算了,要是出门还用这玩意儿,回头能累死你。 于是就有以一当十的官方铜板了,这种?流通性更强一些。而在府城这一块,几乎看不到大铁钱,哪怕是寻常老百姓,用的也是铜板了。 再往上就是银锭子或者是碎银子了。 金银铺子干的活儿就是将铜板换成银子,也可以反过来将银子兑换成铜板。当然,手续费还是要收的,不然人家不是白?给你干活吗?不过富贵大街上的这家金银铺子,干的最?多的却是金银之间的兑换。 就是拿银子去兑换金子。 尽管金子从来不是流通货币,却是千百年以来的硬通货。又因为金子密度大,哪怕重是重的,但?银子和铜板更重呢。 在安卉穿越之前,还以为古代是人手一张银票。但?事实上,一直到后来安父事业有成了,她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银票。而且银票是没办法直接交易的,必须去指定?的钱庄里兑换,这里面?还有很多复杂的流程,老麻烦了! 说回金银铺子。 你要说富贵大街上,哪一家最?怕破财,那必然是金银铺子的。 别家损失的可能是库存货物,那金银铺子…… 那家也是掌柜代管的,但?能当上这个掌柜,他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在意识到自己也属于破财之列时,他吓得?脸色惨败,忍不住想起了童年时候的事情。 那句‘府城又要有起义军了?’——就是他的童年阴影。 金银铺子的掌柜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不出确切的年岁来,但?只要看他那须发皆白?的样子,也能大致的猜出年纪来。而对于年岁大的人来说,一生过不去的阴影就是当年的改朝换代。 他们?这儿离南方富庶地方还是挺远的,距离北方穷苦地方却是还算近。也正因为如此,当年改朝换代时,他们?这儿也是实实在在的遭了大罪的。 一般来说,改朝换代也就两种?情况,要么是外地入侵,这种?属于不可抗力?,基本上就是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躺,而另外一种?则是皇帝不做人,逼着底下的人起义造反。 前朝的那种?情况就属于后者。 很难说清楚哪种?情况更惨,或者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论哪种?都挺惨的。外地入侵自是不用多言,懂得?都懂。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指望外来者对土著好甚至从此带领土著奔赴美?好生活,这种?基本上已经不属于天?真了,就是单纯的痴呆。但?内部瓦解也是很惨烈的,因为假如风调雨顺,大家伙儿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那谁会?去造反?当然,兄弟阋墙不算,这个跟寻常老百姓没啥关系。 金银铺子的老掌柜至今还记得?,当年北方饿殍遍地,无数的难民?涌入城中,哪怕心里是明白?这些人都很苦,但?粮食就那么多,若是救了别人,谁来救自家人? 况且,府城的老百姓是认为大家全都是穷苦百姓,外来的难民?可不是这么想的。 看看府城里的繁华,再想想家乡的贫苦,你以为我们?是一样受苦的百姓,他们?却认为你是看客甚至你是加害者。 “要是、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想起那些往事,老掌柜顿时忍不住涕泪横流。 隔壁掌柜赶紧打断他:“您老人家可消停点儿吧!改朝换代是破财吗?那是灭门之灾!” “对对对!”其他被吓到的人也纷纷附和道。 还真别说,刚才?还觉得?破财老惨老惨了,结果被老掌柜这么一打岔,忽的又觉得?破财……好像也还行? 首先,破财和破产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普通人兴许没那么敏感?,但?像安父这种?人肯定?是不会?搞错的。再就是,哪怕真的破产了,那也比家破人亡来得?好。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子,还是没任何头绪。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每个人都破财了?尤其他们?做各行各业的都有,难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导致所有行业都彻底完蛋? 除非是朝廷疯了,搞出了什么大事儿来。但?本朝跟前朝最?大的区别,就是鼓励行商,商人之子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甚至还能跟官宦人家联姻,还给那些大商贾定?了专门的官职。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着商人下手的。 商讨无果,众人将目光又对准了安氏殡葬铺。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派个人去跟安父讨个主意时,绸缎庄少东家从外头回来了。准确的说,他是刚从某个明年要嫁娶的人家过来的,因为下雨他只能送货上门,当然是样品,对方定?下来后,他才?能让铺子里的人准备料子。剪裁倒不是他的活儿了,但?因为数量不少,他还得?从外地调货。 结果刚回到富贵大街,他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街上。 再一看,全是一条街面?上的铺面?掌柜。 “这是怎么了?”绸缎庄少东家是个好脾气的,哪怕被堵住了去路,倒也没生气,只是纳闷这些人就算铺子里没生意,也不用各打各的跑出来淋雨吧? 是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绸缎庄的管事快言快语的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曾想,差点儿就把?少东家吓得?魂飞魄散。 “我、我爹……”少东家想起来了,就在不久之前,安父才?给他爹算过,说什么会?有血光之灾,还不是一般的小病小灾,而是明确的表示,就是类似于杀身之祸这种?的极端情况。 更可怕的是,少东家本身就是因为担心他爹出门在外遇到是非,才?跑去安父跟前求个心理安慰的。这下可好,安慰没求到,当时就被吓得?丢了魂。之后这段时日里,他也有想办法打听他爹的情况,但?就眼下这个通讯水平,基本上就是处于要么自己吼要么靠别人帮着吼,当然还有写信。可很明显,才?出门这点时间,他爹不可能见天?的写信往家里送的,没那个心情。 于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等到。 少东家又觉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毕竟他爹又不是一个人出门的,真要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身边的人肯定?会?想办法通知家里的。好不容易自我安慰好了,他开始专心忙活铺子里的生意,结果今个儿这才?刚定?下了一桩大买卖,回来就听到了如此噩耗。 假如说,他爹会?遇到血光之灾,而同一条街上的其他铺子里的人全都是破财,那还能不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要说这位少东家跟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他年轻,豁得?出去。 一个闪现,他就窜到了安氏殡葬铺门口,当着乌泱泱一群人的面?,他“噗通”一下跪在了铺门口的青石板板上,膝盖跟青石板发出了响亮的声音,还溅了自己一身的泥点子,看着众人纷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咋舌如今的年轻人可真拼。 紧接着,少东家调整了一下情绪,气沉丹田:“安大师!请救我爹一命!大师慈悲!” 此时的安家父女俩正在铺子里边喝茶边研究眼下这个情况到底预示着什么问?题,结果就听到外头的大吼声,循声抬头望去,就看到了一人跪在铺子前,众人站在他身后,若非这些人都很眼熟,他俩还真以为有仇家上门了。 确实有人这么想,就是有阵子没来报道的钱胖子。 钱大富带着人和礼物来拜访安父,结果才?到街口就看到了如此壮观的一幕,顿时他心里一惊,忙遣了个腿脚快的去商行喊人,自个儿则带着其余人冲了过去:“大胆!谁敢来找安大师的麻烦?你们?是什么人?” 绸缎庄少东家仰着头看他:“钱叔。” “噢,是你小子啊!”钱大富心里略一松,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毕竟没人会?跪着来寻仇的,“你怎么了?对了对了,我差点儿给忘了,你爹出事了!出大事了!他在晋州城得?罪了地头蛇,两边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我还帮着调解来着。” “钱叔!”绸缎庄少东家吓得?跪行向前,不顾自己一身的泥点子就试图去抱钱胖子的大腿,唬得?钱胖子连连后腿,好悬没摔个屁股墩儿。 “冷静,你冷静一点。” “我爹呢?我爹他怎么样了?我爹还活着吗?爹啊!!”绸缎庄少东家一个悲从中来,不由得?痛哭出声,“爹啊,我的爹啊——” 钱大富:…… 他突然发现自家蠢儿子其实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跟眼前这货似的,啥情况都没搞明白?,就立马开始号丧了。 第152章 考虑到眼前这?个哭成傻子的年轻人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钱大富忽的就淡定了,他决定宽容一些?。 于?是, 他用一种充满了爱与?包容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倒霉孩子, 直到后者哭够了也崩溃够了,他才冷静的开口:“你爹还没死。” 还没死…… 这?话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有一种现在虽然还没死, 但很快就要?死了的感觉。 绸缎庄少东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如果一开始听到了是这?个话,他还是会感觉非常难受的。可因为他已经嚎啕大哭了一场,再听到这?个消息,就感觉……也还行? 起码他爹到目前为止还活着嘛! “钱叔!钱叔您这?边请,您来我家铺子里坐坐, 跟我好好说一说这?个事儿。钱叔, 钱叔您跟我来啊!”连拖带拽的,绸缎庄少东家试图将钱大富弄到自家铺子里去。 本来这?个想法也没错, 假如钱大富没那么富态,兴许这?事儿就成了呢! 可惜, 钱大富底盘贼稳当,任凭绸缎庄少东家多努力,他愣是稳如泰山。 “老钱,你就做个人吧!”听到外面的动静再也坐不?住的安父,终于?从铺子里挪了出?来, 手里还捧着半热的茶盏, 皱着眉头道?,“你先把这?事儿搞定了,回头再来找我。” 他还冲着围拢过来或是凑热闹或是想要?讨个主意的其他人道?:“散了散了, 我知道?你们想干嘛,但这?事儿没救。” 说罢, 安父就转身又回到了铺子里。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有心?乖乖听话三开,但又心?焦破财一事,同时他们又不?敢过于?逼迫安父。一时间,众人面上的表情都?是十分得精彩,完全诠释了内心?的焦虑。 这?一个人破财听着就已经很惨了,要?是一群人都?破财了,还能不?是出?大事了? 对了,钱大富!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6节 众人都?纷纷看向钱大富,却在此时发现那胖子居然不?见了,再一问,才知道?是绸缎庄少东家终于?把人拖走了,当然前提是钱大富是自愿被拖走的。 于?是,这?些?人瞬间转移了阵地,纷纷涌向绸缎庄。 也就是这?会儿富贵大街没啥外来人,但凡有那么几个客人光顾,都?会被这?些?商家的集体行为给弄蒙了的。而且,这?会儿雨又略大了一些?,愈发显得这?群堵在绸缎庄门口的人憨得很了。 而人在殡葬铺暂时被众人遗忘的安父,此时此刻也是无比的犯愁。 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当某个地方的所有人同时破财的时候,那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不?可抗力。 问题是,那个不?可抗力究竟是什么呢?! 玄学算命要?想准确,除了依靠本身的能耐外,还要?学会思考和推算,有些?事情并非明晃晃写在八字上的,要?通过现有的消息去推算具体的情况。 安父一面思考一面也顺势教导闺女:“如果你看面相发现某个人田宅宫特别?差,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田宅宫很差?”安卉飞快的回忆起来,“相术田宅宫是十二宫之一,指双目,主田舍产业,也可以理解为不?动产。” 最后那句话是先前教学的时候,安父特地备注的。因为在古代,田宅指的是田地和宅院,但放在他们穿越前,多数人是没有这?些?的,怕安卉无法理解,安父额外多提了一句不?动产。 不?动产嘛,那不?就立马理解了吗? 在安卉看来,田宅宫很差也就是不?动产相关的方面都?很差,而甭管哪个年代,不?动产都?是相当重要?的。如果是在古代,也就意味着本人名下并无恒产,假如是在她上辈子,估计就是一辈子租房的命,或者就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情况。 安卉略改动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安父。 不?想,安父却摇了摇头:“你不?能只?看最浅的那一层。我再给你个提示,如果全家上下每个人田宅宫都?很差,那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贫农?卖身的奴籍?”安卉瞄了一眼后院,尽管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依稀记得自家仆从们,好像田宅宫都?不?是很好。 “那如果一个年轻人的田宅宫很差,而他的父亲祖父却是相当不?错。你觉得是什么情况?”安父又问。 这?次略有些?难办了,因为在安卉看来,假如上一辈都?不?错,按理说下一辈的日子也不?会差的。当然,这?个是排除了她穿越前的情况,毕竟古代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定的,除非出?现败家子。 对了!败家子! “那个年轻人是败家子!”安卉很肯定的说。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还有其他的吗?”见安卉一脸迷茫,安父提醒道?,“是这?样?的,一般当爹的田宅宫十分不?错,按理说他的孩子不?太可能特别?惨。假如家里真的出?现了一个败家子,当儿子的已经流离失所了,你认为当爹的有多大的概率安享晚年?” 安卉试探的问道?:“兴许当爹的命短,早不?早的就无了?” “也有可能,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看他的父母宫。”安父起初是真没打算认真教闺女看家本事,主要?是他觉得这?个太难学了,况且也确实?没那个必要?。可经历过这?事儿后,他又觉得多学点儿东西也挺有用的,哪怕不?能破解,起码可以躲着点儿。 在安父的教导下,安卉认真的复习了十二宫的位置和属性,考虑到刚入门,真指望安卉啥都?能看出?来,确实?不?太现实?。因此,安父的要?求是她努力看全乎,然后通过缜密的思考,得到尽可能准确的结果。 又一番加强教育后,安父继续出?题:“还是刚才那个例子。假如一个田宅宫很差,父母宫却很好,你觉得如何??” “他父母并未把田宅传给他?”安卉不?是很确定。 “不?,你不?应该直接下结论,而是要?再看看其他。你想想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田宅不?传给自己的孩子,不?给他又给了谁呢?”安父很努力的循循善诱着。 还好,安卉刚复习了一遍十二宫,忽的灵光一闪:“看他的兄弟宫!” 兄弟宫其实?并不?单纯的指兄弟,而是包括了兄弟姐妹的发展情况和互相之间是否和睦帮助。如果一个人的兄弟宫特别?差,要?么就是兄弟姐妹都?过得很惨,要?么就是没有兄弟姐妹。 安卉又懂了:“所以当一整片地区的几乎所有小孩儿的兄弟宫都?非常差,那就说明……呃,但我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这?又没法破解的。” “所以你到底学不?学?” “学学学!”安卉忙继续说正题,“如果刚才那个人的田宅宫很差,父母宫和兄弟宫都?很好,就表示他家的祖产是给了他兄弟的。” “就是这?个意思,你可算是明白了。”安父一脸的老怀大慰,“再高明的算命大师都?没办法真就从面相里得知某个人的一生?,但可以通过推断猜测到那个人的大致情况。而且玄学一道?,原本就没有正确答案,很多时候全凭感觉。就拿破财来说,有些?人觉得这?是灾,也有人认为此乃破财免灾,你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是看法不?一。” 安卉继续发散思维:“父母宫的位置是前额的日月角,左边日角代表父,右边月角代表母。如果某个人左边日角低,会妨碍亲父或者有异姓父。但如果那人明明日角低,亲父却健康长?寿,父母也恩爱和睦……爹你说说看,这?是是什么情况?” 说实?话,安父也没想到自家闺女那么能耐,这?才刚入门呢,就敢反过来考他了!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度,严格来说这?都?不?能说是一个看面相的题,因为题面上已经明确写了“日角低”,再联系到方才的对话,安父更?认为这?是一道?逻辑题。 左边日角低肯定是父亲那边有什么情况,但安卉已经明确表示亲父没有任何?问题…… 思忖再三,安父选择放弃。 安卉得意洋洋:“那人是隔壁老王生?的呗!老王已经嘎了!” 要?不?是钱大富正好进来,安卉这?会儿已经挨揍了。 好久没见到胖子哥了,安卉第一时间不?是跟他打招呼,而是先看他的面相。第一眼看双目,也就是田宅宫,好得不?得了,反正安卉从学习相面开始到现在,就从未见过田宅宫如此饱满之人。当然,考虑到她学艺不?精,除了能说好之外,也确实?没看出?其他来了。 看完眼再看鼻,鼻乃财星,也就是财帛宫。 不?出?意外的,钱大富的财帛宫也是相当得不?错,而且能看出?来,他最近财运当道?,仿佛即将发一笔大财…… 等等!他要?发财?! 安卉一整个震惊了,不?由?得扭头看向她爹:“爹?我没看错吧?” “这?么明显的财运之势,想看错也是蛮困难的。”说归说,其实?安父自个儿相面的本事也挺一般的,只?能看出?个大概来。假如是那种专精相面的大师,还能看出?对方的财运从何?而来、持续多久、是否正当、与?何?相关等等。 但安父只?能看出?来,这?厮又要?暴富了。 多吓人呢,尤其是别?人都?要?破财的档口,这?厮却满脸的财运当道?,让人忍不?住想要?阴谋论。 “咋了咋了?”钱大富也是纳闷了,从他进门开始,这?对父女俩就盯着他的脸看。要?不?是大家都?已经很熟了,他还以为这?俩人突然看上自己了。 又或者说,也就是现在的钱大富了,若是二三十年前,他一准已经开始幻想好事儿了。 中年胖子咋了?中年胖子也曾经年轻帅气过! 第153章 尽管钱大富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安父却不会惯着他,只唤他坐下, 接着就?开始询问绸缎庄东家的事情。 搞玄学的也一样?会有好奇心, 况且安父原就?不擅长看相算命,他是风水大师,擅长的是寻龙点穴之法! 这要是原先忙活的时候也就?罢了, 眼下不是闲得慌吗?加上老感?觉一切的起?源跟绸缎庄脱不了关系,于是安父就?鼓励钱大富展开来好生说一说。 说就?说! 身为一个生意人,钱大富的口才好得不得了,他还有及其旺盛的表现?欲,而?且并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可对外?说的。 只这般, 钱大富一口气不停歇的说了他这趟出门?的事儿。 其实这次出门?, 他并没有走得太远,也就?是走陆路往南行进了百里, 去的是隔壁一个交通更为发达的州府。那?地儿倒是没什么声名在外?的特产,不过因为是连接南北陆路的中枢, 南来北往的买卖人都会经过那?边,占据了交通便利的优势,自是无比繁华。 等于说,他跟绸缎庄东家的目的地根本就?不在一块儿,只是两?人在中途相遇罢了。 因着本身就?是老相识, 哪怕严格意义上两?人并非真正的同行, 可都在外?头?碰上了,还是会一起?吃个饭聊个天的。再然后,两?人就?分开行事了。 钱大富此?次前往隔壁州府, 目的是想寻找一个适合的街面房开一家新的钱氏商行。这也是因为他原先做买卖多半都是走水路的,钱家名下有着众多的商船, 很是方便水路同行。 但再方便的水路,也有到不了的地方。况且钱大富也没打?算放弃原本的水路,而?是决定增加路线。做生意嘛,当然不能框住自己,多条线路齐头?并进才更有利于扩充生意。 想法非常好,但他想要的商铺却没那?么容易找到。 试想一下,当初安父准备来府城发展,他的要求还不高呢,也不拘门?面大小?,甚至也没要求一定非要是位置极好的闹市街面,只是打?算找个小?铺面先把生意做起?来。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前后也折腾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钱大富的门?路才定了下来。 可安父置办铺面是有钱大富帮忙了,钱大富呢? 尽管不是头?一次来隔壁州府,可对于外?来户而?言,这里还是相当陌生的。 更别提钱大富这人要求贼多! 首先是位置一定要非常好,他是开门?做买卖的,总不能跑去犄角旮旯里开个铺子?吧?哪怕隔壁州府的地方比他们府城还要大,但符合他要求的区域,实际上也就?差不多相当于半个洛江县城那?么大。 乍一听是不是感?觉范围也挺大的?但范围大没啥用呢!别说这年头?了,放在安家父女俩上辈子?好了,那?魔都的闹市区多大呢,可一年到头?有几家铺子?会出售? 事实上,不到万不得已,这年头?的人是不愿意将?手头?的房舍出售的。如果是那?种?位置极佳的铺面,就?更没可能了。正所谓“一铺养三?代”,那?些旺铺放在这年头?,绝对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反正钱大富晃悠了许久,就?没寻到合心意的门?面房。 考虑到最近也没啥要紧事儿,他儿子?尽管面临着颜值坍塌的风险,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做生意手段越来越强的,总有种?用颜值换能耐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钱大富还是很放心他儿子?的,大后方交给他儿子?,他本人则慢悠悠的在隔壁州府里继续寻找合心意的房舍。 时间久了,加上他确实是诚心诚意的要,最终还是让他寻到了一处还算凑合的房舍。 然而?中意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这年头?的田产房舍交易的繁琐程度,绝对远超寻常人的想象。当然,对于钱大富来说都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是做买卖的,有的是耐心。 结果,等他都快把事儿办完了,就?听说老朋友被抬着回来了。 “……哎哟,你们是没看到那?惨状,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钱大富方才吹嘘他看房买房的经历时,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以至于讲到正事儿时,一下子?没能切回来,反正脸上的表情那?是跟悲伤没有任何关系的。 安父诚恳的问道:“你方才在绸缎庄也是这么跟他们少东家说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 “哪能呢!”钱大富大呼冤枉,他是个买卖人,怎么会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呢? “行吧行吧,你接着说。”安父很勉强的表示信任他。 于是,钱大富继续描述绸缎庄东家被毒打?后的惨烈模样?,什么不成人形啊,什么都看不出眼睛鼻子?嘴了,什么随从都哭傻了,什么医馆大夫都纷纷摇头?…… 最后的最后,钱大富抬起?胳膊用手背抹了一下那?并不存在的眼泪,状似哽咽的说:“他可遭老鼻子?罪了,幸好最后熬了下来。” 安家父女俩满脸冷漠的看着他表演,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配合表情的意图,直到钱大富自己绷不住了,安父才道:“既然都碰上了,你咋不干脆把他带回来呢?” “他受伤太重了,大夫让好生静养着,舟车劳顿说不定会让伤势加重的。” “那?就?没派个人回家报信?” “本来是会的,可这不是碰上我了吗?我那?边的事儿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正好顺路回府城来,帮他告诉家里就?可以了。”钱大富觉得没问题,反正他每次回到府城,必会来找安父报道的。那?都来到富贵大街了,顺道儿去一趟绸缎庄又有什么问题呢? 就?是吧,他原先的打?算是来找安父,等“正事儿”办完后,临走前再去绸缎庄打?个招呼的。假如时间来不及了,可能就?不会亲自过去了,派个机灵的小?厮过去说几句话,又费不了什么事儿。 钱大富把心里的想法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由此?可知,他跟绸缎庄的东家其实也不是什么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不然这友谊也太塑料了吧? 面对安父的质疑,钱大富忙摆手:“熟人啊,我跟他是老熟人啊!” 是熟人,但不是朋友。 “再说了,我只是负责递个口信,这或早或晚的,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往家里报个平安吗?咋了晚一些就?不平安了?”钱大富满不在乎的摇头?,“倒是那?家小?子?有意思,我才透了个口风,就?开始号丧了。怎么着他老早就?知道他爹要糟?” 说到这里,钱大富才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依着他的想法,他原本应该是先来安氏殡葬铺里报道,该送的礼物双手奉上,该说的客套话也不能漏了,哪怕每次都差不多,那?也是礼多人不怪的。等正经事儿办完了,再去绸缎庄打?个招呼就?能离开的,怎么莫名其妙的…… “对了,干爹哟!” “别叫爹,我害怕,放过我。”安父赶紧来了个拒绝三?连。 钱大富倒也不为难他,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安大师,方才那?小?子?跑到您家铺子?门?口做什么?我还以为是有人闹事呢!要不是看到他奇奇怪怪的样?子?,我也不会一下子?脱口而?出他爹遭遇了那?么大的不幸。” “他没告诉你?”见?钱大富摇头?,安父索性将?前头?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重点在于,富贵大街上的几乎多半人,面相里都带着破财的迹象。 “破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7节 提到这个关键词,钱大富简直就?跟被人打?了个大逼兜一样?,整个人都炸裂了。要知道,他这几年的人生经历也是非常跌宕起?伏的,饶是如此?他都选择笑着面对人生,没曾想一句破财,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一瞬间,什么绸缎庄什么老熟人,只怕他连人在洛江县家中的老母亲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破财”二字。 安父扭头?对闺女说:“小?卉啊,你哥真是初心不忘呢。” “初心不忘!砥砺前行!”安卉直接把口号都给安排上了,听得安父忍不住又把头?转了回去,拒绝接受这丢人孩子?是他闺女的事实。 万幸的是,亲爹不买账,干哥还是愿意捧场的。 钱大富热情鼓掌:“老妹儿你可真有文采!你要是生得男儿身,绝对是个状元!” “没有没有,过奖过奖。” 安父:…… 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呢? 看到安父明显耐心告罄的表情,钱大富赶紧正了正神色:“还是先说这个事儿吧!安大师您方才说的破财是怎么回事儿?富贵大街这一块的商户都会破财?难道是地龙翻身?” 这话却是把安卉给震住了:“啥玩意儿?地龙翻身还能是破财?那?叫一死一大片!” 得亏这会儿铺子?里也就?他们仨,不然听到安卉这话,怕不是得一晕一大片了。 安父赶紧叫停,让他们停止进行不靠谱的猜测。 “破财就?是破财!如果有其他的灾祸,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你们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为,因为某个或者某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导致损失了一大笔的钱财。不过钱财的数目不一定,但既然破财了,对于本人来说,那?必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钱大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略一思索,又问:“只是他们对吧?跟我没关系吧?” 不等安父开口,安卉抢先道:“跟你没关系,你会发财。” 那?就?没事了。 瞅着天色不早了,钱大富就?想跑路了,横竖他又不会破财,哪怕整条富贵大街上所有的商户全都齐刷刷的破产了,那?也跟他没关系。 在“关我屁事”这个态度上,钱大富做得几近完美。 “如果安大师你也破财了,不用担心,等我发了大财,一定会给予重谢的!” 安父继续冷漠脸:“你先慢点走,帮我琢磨琢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导致整条街的商户破财。” 说实话,钱大富不知道。他所有的脑子?都用于发财了,让他思考别的,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但安父的面子?又不能不给,他只好绞尽脑汁的思考起?来。 恰好这时,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想着一时半会儿走不脱了,钱大富索性也不着急了。 半晌后,他一拍大腿:“下雨呗!” 见?安家父女俩皆是一脸的迷茫,他很有自信的解释道:“你们想啊,开门?做生意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门?可罗雀!那?要是天天下雨,连续没有一天好天气,这生意还能好?至于为啥安大师您只看到了富贵大街的商户会破财,没看到其他地儿……那?还能不是因为您没跑出去细看嘛!” 这话听着还是挺有道理的,反正安卉是连连点头?。 但安父却是嗤之以鼻:“别犯傻了,没生意那?是破财吗?那?叫财运欠佳!所谓的破财,只能是把已经揣在你兜里的钱财直接拿走,而?不是说钱财没进到你的兜里!” “那?……那?我就?想不出来了。” 钱大富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其实他就?是不愿意去想,作为一个典型的生意人,他为啥要去想怎么样?才能破财呢? 好在,安父最终也没有为难他,并且还应了他的要求,帮他也看了面相。 在看相期间,安卉一直在旁边捣乱,嘀嘀咕咕的说她也会看,这么明显的财运之势,谁还不会看了? “那?你行你上啊!”反正安父是没看出来钱大富最近会不会倒霉,索性让安卉上来试试。 “好好,我来!”安卉顿时深受鼓舞,摩拳擦掌的就?上了,唬得钱大富差点儿没夺路而?逃。 幸好,安卉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给钱大富看面相挺容易的,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安卉本来就?很了解钱大富,因此?哪怕原因有些不太确定的事儿,放在他身上就?没啥好不确定了。 “爹你看,左边日角塌陷且气色暗淡!”安卉邀功似的让安父过来细看。 钱大富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犯怵。偏生,安卉这倒霉孩子?只是这么一说,也没接着做出过多解释,就?又去看别的了。钱大富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小?声问安父:“她啥意思呢?” “左边日角是父母宫里的父宫,她的意思是你爹死了。” 啊这…… 没等钱大富找到能接的话,就?听安卉又大呼小?叫:“爹你看他的眉毛!天呢,我才发现?他是断纹诶,他居然是个克命!” “啥意思?” 安父不耐烦的解释:“双眉是兄弟宫,你是天生双眉有断纹,就?是生来克兄弟姐妹。我记得你儿子?的眉毛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跟你一样?都是克手足的面相。这种?情况不一定没有兄弟姐妹,只是就?算有,多半也过得不好,不是身体差就?是命格差。” 钱大富大为震惊:“天呐!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对了对了,我其实以前有个弟弟的,只是养到一岁多就?没了。我媳妇在生下我儿子?之后,也曾经又怀过一次,好像不到怀到四五月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就?见?了红。” “那?就?说明你们父子?俩是克得比较厉害的,通常情况下,断纹没那?么可怕。”安父看似是跟钱大富解释,其实是在趁机跟安卉教学,免得这倒霉孩子?回头?见?到一个断纹就?嚷嚷着克命。这要是像钱家父子?俩倒也罢了,假如那?个拥有断纹的是个女子?呢?搞不好能出大问题。 安卉听懂了:“爹你以前说过的,通常双眉有断纹也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缘分浅,也不一定真的是克命。”她忽的想起?一个事儿,“三?娘的表哥是不是就?这样??” “他不是。”安父回答得格外?迅速,“他哪里是兄弟缘分浅,他那?是亲缘淡薄。别说兄弟了,他跟父母长辈、兄弟姐妹、妻子?孩子?等等,所有一切的血缘亲人,缘分都非常非常的淡薄。不过有一说一,他只是亲缘淡薄,但并不克亲。” 接下来,安父又说了一些关于相面方面的知识。 钱大富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无意间成了教学工具。 好在他也不是很在意,还琢磨着,安卉可比安父好忽悠多了,假如安卉能学成出师,那?将?来他有事儿的时候,岂不是更方便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来劲儿了:“安大师您是不是想让我妹多学点儿东西?相面对吧?这事儿简单,我带了不少人过来,怕惊扰了您,才让他们待在酒楼里的。我这就?让他们都过来,让我妹好好看一看!” 安卉都惊呆了,显然她并不想加班。 但安父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快活的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他俩似乎都忘了,还有一整条街的人,正在抓耳挠腮的烦恼集体破财一事。破财啊,别说做生意的人了,正常人都怕这种?事儿。而?集体破财,听起?来就?更恐怖了,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感?觉一天弄不清楚这事儿,晚上都没办法安然入睡了!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事实上也没愁上几天,噩耗就?传到了富贵大街。 第154章 坏消息是, 富贵大街上的商户几乎都破财了。 好消息是,既然早晚都要破财, 还不如早破财早了事?, 免得日日夜夜挂心着,吃不好睡不香的。 介于已经?被剧透的特?殊原因,反正当噩耗传过来的时?候, 大家?伙儿都表示还行。 “原来是因为?洛江发了大水!” “你家?货船只是进了水,我家?货船直接翻了呢!” “只是进水?你跟我好好说说,什么叫做只是进了水?我家?是开布庄的!浸过水的上好料子,你说还能卖给谁?” “好了好了,都是倒霉蛋儿, 何苦互相为?难呢?” “怪不得安大师说这事?儿没法破解, 也是啊,这洛江多少年?没发过大水了?也怪今年?的雨水实在是太多了, 我先前还在想呢,是不是下雨天太多大家?伙儿都没生意?做, 才算是破财?我还想过,是不是连日暴雨搞得哪个山发了泥石流……唉,怎么都没想过是洛江发了大水!” 大概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预期,直接导致噩耗传来时?,大家?伙儿第一?时?间凑在一?起畅所欲言, 完全?看不出有啥难受的。 呃, 难受的人也有,譬如绸缎庄的少东家?。 其实,他前几天就想离开府城, 前往隔壁州府寻找他那个倒霉催的亲爹。但钱大富不光帮着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还特?地叮嘱他, 说他爹明确的表示了不用家?里人过去接,等?他那边伤势稳定了,自然会回来的。 这也不难理解,如果是伤害正在发生时?,那肯定是要找自己过去帮忙的。但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绸缎庄东家?是受了重伤,可很明显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因为?这年?头旅程太过于艰难,还不方便立刻回家?。如果这时?候,家?里人特?地赶过去了,先不说能不能碰到?面,可能刚到?那边,人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回来了。 当然,绸缎庄少东家?心里也很清楚,他爹特?地让人捎带了口信过来,却又说不用他过去,最?重要的还是担心自家?的买卖。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在这个年?代人丁兴旺有多重要了,反正他们家?第一?人丁稀少,第二能用的人又不多,就是惨呗。 都已经?这样了,噩耗又传来了。 要知道,府城这边因为?临近洛江,水路特?别顺畅,多数情况下都是能走水路就走水路的。也因此,那边也有绸缎庄的生意?,只是他们没能耐包船,都是跟着同一?条街面的荣记布庄走的。 那荣记布庄的货船进了水,他们家?的货…… 布庄掌柜还特?地过来安慰了几句,大概也就是说,现如今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毕竟货船进水跟船只侧翻是两码事?儿,万一?有幸存的货物呢?哪怕希望不大,浸过水的料子是会身价大跌,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了想。” 绸缎庄少东家?点点头,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只这般,大家?伙儿互相宽慰着,竟然感觉状态还凑合? 这件事?情充分的证明了一?个事?实,快乐不一?定能互相传染,但难受却可以互相安慰。试想一?下,要是只有一?个人破财,那该怎么熬过去呢?如今是一?群人都要破财,就感觉好多了呢。 而此时?,安父也在进行深刻的人生思?考。 “小?卉啊,你说咱们这条街上的商户都破财了,还能说是洛江发大水,多数人都在水路上有货物,这些我都能理解。那你哥呢?你那胖子哥不是有好多艘货船吗?他就没遇到?事?儿?凭啥别家?的多多少少都出了一?些事?儿,唯独只有他一?家?的货船啥事?儿都没有呢?” 安卉挑眉:“说了他家?的货船没事?儿吗?不一?定吧,可能只是传消息过来的人只说了自家?和相熟人家?的事?儿?” “小?卉啊……”安父满脸都写无可奈何,“你那胖子哥运势正好呢!他那面相,稍稍懂一?些的人就能看出来他财运正旺,这档口怎么可能会破财呢?” “也是哦哈哈哈。”安卉笑得十分尴尬,确实是这个道理,既然钱大富财运好得很,明显是发财暴富的面相,那么理论上来说,他家?的货船啊或者别的商队啊,都会非常顺利的。 父女俩讨论了一?会儿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后来也就作罢了。横竖钱大富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安氏殡葬铺报道,真要是好奇的话,到?时?候见?着他再问问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雨是照样下着,好在雨势都不算大,属于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且一?般也就是早晚下雨,半上午到?傍晚时?分多半都是阴天,哪怕看着是不太让人舒服,但比起之前总归是好了一?些的。 于是,富贵大街又渐渐的有了人气,安父又让安卉自个儿去各家?店铺里逛了逛,多看少说。 安卉虽然不是很肯定,但也觉得这些人的面相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一?些,但财运之势并未起来,倒是有几个有远行的势头。 对此,安父也不以为?意?。 要知道,富贵大街上的商铺多数都属于府城赫赫有名的大商户名下的,只有极少数是自家?开的,多半那是大富商家?中的管事?代为?管理的。哪怕外人都觉得,洛江发大水属于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但主子们却不一?定能谅解。在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后,进行职位调动倒也不算特?别奇怪。 在人气起来后,生意?也就渐渐的有所好转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安氏殡葬铺还是不温不火的。 安家?父女俩倒是并不在意?,他们家?就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一?种。既然生意?一?般,天气又渐渐好了,安父就重新拿过来记事?本,开始随心所欲的挑选着人家?,安排自己出差。 谁知,安父还没来得及安排好呢,就有人上门了。 准确的说,是有赌狗上门了。 再度看到?那个小?赌狗,安卉人都是麻的。 老话不是说了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然这个话不是用来形容小?赌狗的,对于赌狗来说,时?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没救了。可这话却能用来形容安卉呢,上一?次见?到?赌狗的时?候,她不是还没起意?学相面吗?尽管她如今也只能算是堪堪入了门,远不到?出师的地步,但简单的看一?下近况还是没问题的。 赌狗的面相如何呢? 非常、非常、非常得差! 哪怕才刚入门,安卉都能看出来这小?赌狗双目无神、印堂发黑、鼻头晦暗……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厄运缠身。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8节 总结一?下差不多就是,没救了放弃吧等?死吧! “安大师!”小?赌狗一?进来就看到?坐在柜台后头的安卉,但他的眼神只在安卉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安父,顿时?眼前一?亮,飞快的跑到?安父跟前,一?面跪地磕头一?面大声呼唤着。 可惜安父不吃这套。 连安卉都能看出来这小?赌狗迟早要完,安父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甚至他看到?的东西更多,随口说道:“你家?最?近要挂白呢。” 讲道理,饶是安卉这种低情商的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要呲牙。 这要是安父是某个走江湖的算命大师,人家?还没开口询问呢,他就给人家?来这么一?句,搞不好就要挨揍了。 家?里挂白?这不活生生的在诅咒吗? 正常人听到?这里就该生气了,然而小?赌狗是正常人吗?显然,他不是。 只见?他两眼放光,整个人仿佛忽的有了精气神:“真的吗?安大师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家?要挂白?挂白是有人过世对吗?天呐!这不巧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安父当场愣住。 见?状,安卉不禁腹诽着,她爹还老嫌弃她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多少奇葩极品。瞧瞧!他自个儿有多能耐呢?这不一?样被震撼到?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小?赌狗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很显然,赌狗很清楚他说了什么,见?安父没回答,他忙又问道:“是有人过世吗?是我家?的谁啊?安大师您能帮我仔细看看吗?是我爷爷吗?” 安父:…… 他开始疯狂回忆,甚至还没忍住扭头问安卉:“我记得他爷爷对他很好是吧?” “对,他爹娶了后娘生了别的娃儿,就不管他了。他是他爷爷奶奶养大的,而且他爷爷把他当成宝,大孙砸呢!”安卉虽然在回答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事?实上屋里的人都能听到?的。 小?赌狗自然也听到?了:“对啊对啊,我爷爷可疼我了。如果他过世了,我不就能让他在地下保佑我了吗?安大师,您会接这一?单的吧?到?时?候您可千万要帮我求一?下,求爷爷死后保佑我发财、发大财!不对,应该是逢赌必赢!” 安卉心说,你丫的做什么梦呢! 结果,她才刚露出嫌弃满满的表情,就听她爹说:“你爷爷没死,你是左边日角暗滞且偏黑,说明你父亲健康堪忧,还是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种,应该会有生命危险。” “我、我爹?”小?赌狗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他甚至又反复问了几遍,但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 安卉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但小?赌狗的面相整体就是偏晦暗的,其实不光左边日角有问题,右边月角看起来也不太好。也就是说,他很可能父母都出现了大问题。可放到?整张脸上,却又是哪哪儿都不太对的样子,连妻妾宫、兄弟宫看起来也有些不太妙。 而最?惨烈的,看起来应该是财帛宫和福德宫。 第155章 财帛宫和福德宫在整个相术十二宫里, 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在人的一生?里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 哪怕父母宫兄弟宫很重要, 但?这世上就是有人天生?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尽管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可也并不是说?这样的人就一定不会幸福。其他也是如?此, 哪怕某个人并无?前程甚至疾病缠身或者身有残疾,也不能?直接否认他是否幸福。 但?财帛宫和福德宫在很大程度上却是决定了那?个人是否能?感知幸福。 顾名思?义,财帛宫显示的是跟钱财锦帛相关的事情,也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为物质方面是否充裕。而福德宫显示的却是跟享乐、福气相关之事,通俗的说?就是人的精神?世界。 有人在意物质, 也有人在意精神?, 两者皆不缺自是幸福,有其一倒也不会太差, 但?若是两者皆缺,那?怕是难受得很。 要知道, 哪怕是完全不在意物质生?活的人,之所以能?在近乎贫瘠的苦难生?活里感受到那?一丝丝幸福,也是因为他有强大的精神?世界。 而安卉看到的却是,一个两者皆缺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他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不过很显然?, 小赌狗完全没注意到安卉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安父, 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我爹?安大师您是不是说?错了?我爹没病没灾的啊!” 尽管这年头?人们的寿数很是微妙,就是有人活到百八十岁的,可也有人四五十岁就没了。但?甭管怎么说?, 作为亲近之人,多?少还?是能?够感受到家?人的身体情况。 小赌狗哪怕再不关心他爹, 那?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爹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安父却很是淡定:“我暂时看不出来你爷爷的情况如?何,只能?说?状态平平。这不好不坏的情况其实是最?难看出来的,反正我是没这个能?耐。但?你爹……准确的说?,你爹娘都要糟。” “我娘……”小赌狗更?懵了,“其实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不久,就偷偷的跑了。我听家?里人说?,好像是我爹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娘,一直骂她打她,连她怀我的时候都没少挨打。当年我娘生?我的时候,年岁也不大,没能?捱住,就跑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也不能?说?是悲伤吧,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他跟他亲娘是毫无?感情的。但?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在为他娘不值。 然?而,安父却摇了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你后娘呢?” “啥?”小赌狗更?震惊了。 “其实在面相里,并不是只会显示亲生?父母。面相里说?的父母宫,更?确切的说?法就是被你自己或者其他人认可的父母。你的亲生?母亲在你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从此以后渺无?音讯。甭管是否有苦衷,她显然?并没有惦记你,你也不曾想起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她母子情分?已经没了。” 小赌狗张口结舌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他愣神?的模样倒是比之前哭着喊着想发财暴富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安父对他的态度也略缓和了一些:“其实你在心里,是承认了你后娘是你娘的,对吧?” 这话一出,小赌狗彻底没了言语。 跟那?些已经懂事后才被迫接受父母再婚的人不同?,等于说?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要区分?亲娘和后娘。甚至于在一般人看来,既然?他娘都跑了,他当时又还?在襁褓之中,理论上完全可以对他隐瞒这件事儿。只要没人嘴贱,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并非母亲所出。 安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谁告诉你,你那?个娘不是你亲娘的?” “忘了。”这次小赌狗倒是回答得挺快的,“也可能?没人说?吧,我自己感觉出来的。” “行吧,这是你的家?事,我原本也不该过问的。你呢,求发财我没办法,别老拿钱大富说?事儿,他的情况跟你不同?。说?白了,他命里就占了财,我只是帮他锦上添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逆天改命。而你命里无?财无?禄无?福无?德,别说?这种情况本就很难求到庇佑,就算真的求到了,那?代价也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那?……” “我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你家?近日?要挂白。我非常确定那?人是你爹,当然?除非你还?有别的爹,并且你也打心底里认为那?就是你爹,那?么出事的人可能?就会变。另外,你母亲也会出事,不一定是因为她自身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你爹突然?没了,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因此病倒之类的。都有可能?,反正你父母最?近都不会好。” 小赌狗一脸茫然?的立在当场,久久不曾动弹半分?。 安父也不催他,只扭头?继续喝茶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赌狗忽的冲他鞠了一躬,转身飞快的跑掉了。 见状,安卉才凑过来问安父:“爹,这人会改好吗?” “不会。”安父回答得快速且坚定。 其实安卉自己也能?看出来,但?她就是抱了一丝希望,闻言还?忍不住辩解道:“我看他是真的难受了,他好像从来没想过他爹会去世。” “一般来说?,人们最?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孩子的离去。其次则是兄弟姐妹,然?后是父母长辈。而在长辈之中,最?能?接受的是祖辈的离去,因为除非是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多?数人其实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送走爷爷奶奶的心理准备。” 安父看了闺女一眼:“你妈当初病逝的时候,我也不能?接受,说?好的一起白头?到老,结果结婚才五年,连七年之痒都没到,她就先走了。哪怕她之前已经病了很久很久,但?真到了那?一刻,还?是没办法平静的接受。她比我还?小好几岁呢,才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算生?病了,也是想着她能?好起来的。唉……” “倒是我爷奶当初走的时候,噢,我爷爷奶奶过世的时候,还?没你呢。不过无?所谓,反正我当时其实也没多?难过,哪怕我小时候是跟着他们长大的,但?总有这么一天的。而且我当时正忙着安慰你爷爷呢。” 生?怕闺女跟着自己一块儿难过,安父赶紧把话题岔开。 果不其然?,谈到安卉母亲的时候,她是很难受。但?提到安父的爷爷奶奶…… 没见过啊! 完全没感情啊! 甚至安卉都不记得自己的爷爷过世时,她是个什么反应了,应该是比较平淡的。 “那?赌狗吧,甭管他跟他爹的感情怎么样,我估计他至今为止,压根就没想过他爹会没了。我猜,他想的应该是会把爷爷奶奶送走,可能?也担心过爷爷奶奶走了,他没人疼没人罩着了估计日?子难熬。可就算这样,他也是盼着爷爷奶奶以后在地底下继续保佑他。” 安卉纳了闷了:“照这么说?,他应该会改吧?” “不会,你想太多?了。他现在难受是真难受,回头?他爹没了,他心里会更?难受,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毕竟他长这么大也没报答过他爹。对了,别扯报答爷奶,很多?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报答爷奶,他们会觉得爷奶是父母的责任,哪怕这年头?讲究孝道,那?也是针对父母的。只不过你孝顺父母,你的父母孝顺他们的父母……不过啊,就算再难受,那?也是暂时的,痛苦总归会过去的,赌狗依旧是赌狗。” 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 白了她爹一眼后,安卉神?情恹恹的走开了。 倒是安父不以为意,刚才有句话他没说?,小赌狗的父母宫确实出了大问题,但?与此同?时,他的兄弟宫一样颜色晦暗无?光,看来他的弟弟妹妹也要跟着倒霉了。 …… 稍晚些时候,小赌狗回到了家?中。 家?里乍一看没啥异常,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先是照旧去看了他的爷奶,好好的待在家?里呢,就是看到他时,忍不住念叨了他几句。随后他又去看了他父母,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甚至忍不住提醒了他爹最?近注意安全,却被他爹理解成为他又搞出了大事来。 这一天就这样糊弄过去了,无?事发生?。 可次日?,赌场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拿着他亲手画押的欠条,要求交钱或者交人。 这里的人肯定不是小赌狗本人,他卖不上几个钱,赌场那?边的人明确表示要他亲妹子。家?里人自是乱做了一锅粥,他爷爷还?特地问,之前的账不是结清了吗? “旧账结清了,但?这是新账。别啰嗦了,我们那?么大的一家?赌场,还?会贪你们家?这几个钱?要么还?钱要么给人!连本带利一共三十两银子。” 钱是不可能?有钱的,家?里的钱老早就被他掏空了,别说?他家?了,叔叔们房里也是拿不出一文钱了,甚至连已经出嫁的姑姑都曾经送了一笔钱过来。 没了,真的没了。 小赌狗茫然?的立在一旁,他的心思?还?在昨个儿安父的批命上,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爹没啥事儿啊!难道赌场的人要不到钱,就打死了他爹?不应该的,他去的是府城里出了名的大赌场,并不会打死人,连打他都是拿捏好分?寸的,又怎么会打死他爹呢? 最?终,还?是他爷爷再度站了出来:“罢了,把妹儿交给他们吧,左右不过是个姑娘家?,你们就当她嫁出去了。” “不不不不……”小赌狗的大妹哭叫着挣扎着,他的小妹则害怕的躲在一旁,但?仔细看去却能?看出她还?是有些一分?庆幸的。 可惜,她也没庆幸多?久,赌狗派来的打手就冷笑一声:“可不是一个,是两个。三十两银子,换你们家?两个姑娘,不亏吧?” 这话一出,他小妹瞬间瘫坐在地,吓得连哭都不会了。 他爹顿时气得怒目圆瞪,但?面对家?中老爷子的坚持,仿佛也别无?办法。 一时间,家?里哭的闹的叫的,彻底乱套了,唯独小赌狗本人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哪怕生?气好了,他爹的身子骨一贯都挺好的,总不能?真的被他气死吧?再说?了,他赌钱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家?里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怎么可能?因此他又一次赌输了钱,就把自己气死呢? “爹!娘!”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赌狗的小妹其实完全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卖,或者说?没想过她今个儿会跟姐姐一起被卖。 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都怪二哥!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下套害了大哥,也害了我们全家?!是二哥!是他!”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赌狗的弟弟。 第156章 二十多年前, 邹五迎来了自己的?大孙子。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 老太太的?命根子。尽管邹五并不?是老太太, 但他一样疼惜自家的?大孙子。尤其,他大孙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一出?娘胎, 亲娘又落跑了。不?到一岁,亲爹就又娶了媳妇。紧接着,后娘又生了一子两女,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别?提亲爹原本就不?像话, 何苦还有了别?的?孩子。 邹五老俩口那是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 邹五特地让街坊里帮人读信写信的?老童生帮着取了一个寓意极好的?名字,足足掏了十文钱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59节 十文钱换来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邹继嗣。 典型到不?能更典型的?长子嫡孙才会拥有的?名字。 可惜, 在邹继嗣变成烂赌鬼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喊过他大名了, 大家都管他叫做赌鬼、混账玩意儿、杀千刀的?狗.东西…… 邹五不?止一次的?想要救孙子,在他这个当爷爷的?看?来,大孙子只是年岁还小,性子略顽劣的?一些,等以后总会懂事的?, 怎么能因为这点儿钱财, 就直接把人放弃了呢?一家人原本就该互帮互助,不?然谈什么一家子? 于是,他救了。 救了还不?止一次。 老俩口的?积蓄是最先被掏空的?, 之?后他压着大儿子这一房把钱拿出?来了,有预先为二孙子存下的?聘金, 还有两个孙女的?嫁妆。然后就是他的?二儿子、三儿子、四儿子,以及早已出?嫁多年的?两个闺女也陆续往娘家送了钱。再往后,就是他大孙子的?媳妇和闺女了。 钱,都没了。 他大孙子的?媳妇和闺女也没了,只留下一个才三岁的?小曾孙。 原先,邹五还盘算着,等家里缓过来了,还能再凑钱给大孙子说?一房好媳妇,这回要认真挑选,不?能再找之?前那种?性子软绵的?,最好是自身能耐能管得住他大孙子的?,当然也不?能脾气太坏,要管,但要有分寸的?管。 反正他是盘算得挺好的?,可惜没等家里缓过来,要账的?又上门?了。 上一次,其实是邹五的?亲大哥,也就是邹氏一族的?族长拿出?了钱来,这才把事情摆平了的?。本以为这回总算太平了,事实上邹继嗣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当然,这个也不?太好说?,很难说?清楚他究竟是自己安分了,还是说?前段时?间照样在赌,只是手气比较好,这才没有要账的?上门?来。 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邹继嗣又复赌了。 输得还很大,两个妹妹都被他卖了。 其实依着本朝的?律法,只有父母才可以合法的?卖掉儿女。或者说?,也不?是父母双方一定都要同?意,但父亲必须同?意,这就是本朝的?孝道。 很显然,邹继嗣的?父亲是不?可能同?意的?,可他说?了不?算,因为他也要听从他父亲的?话。 邹五先是看?了看?大孙子,又扭头看?了看?已经?哭成泪人的?两个孙女,几?乎没看?出?来他有所迟疑,他就先点头答应了。 面对老爷子的?坚持,邹继嗣的?父亲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是没了法子。他是个父亲,但他也是儿子,按照本朝的?律法,哪怕他家老爷子现在要卖了他,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不?得已,他只能侧过脸不?去看?。 邹继嗣的?大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更确切的?说?,其实她?的?眼泪早在上一次就已经?流干了。那一次,托族长大爷爷的?福,她?侥幸逃过了一劫。从那时?开始,她?就无法盼望着自己能够早点嫁出?去。当姑娘的?,只要嫁出?去了,那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是没办法卖掉她?的?。而对于他们?家来说?,将她?嫁出?去也有好处,起码能收到一笔聘金,大不?了不?给嫁妆嘛,反正总归是不?亏的?。 可说?亲哪儿有那么容易的??若是原先就有人选,那兴许还不?算太难。可早先,家里一直在操心邹继嗣弟弟的?婚事。对于爷奶来说?,他们?只要管好大孙子就可以了,其他孙子孙女有他们?的?爹娘操心,原就不?用他们?多事。而对于父母来说?,肯定是要先管儿子婚事的?,又是儿子又是年长的?,当然是优先的?,哪儿有妹妹越过哥哥的??况且,两个闺女年岁又不?大,大的?今年十岁,小的?才六岁,着什么急呢? 于是,事儿就被耽搁下来了。 再然后,要账的?又来了。 邹大妹已经?麻木了,她?不?是没有求生欲望,而是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机会。她?甚至不?能像大嫂和侄女那样被卖到娘家去,这里就是她?的?娘家,她?没处可去! 她?是麻木了,她?的?小妹却不?是。 尽管早已意识到大哥再这么下去,全家上下都要糟,但毕竟跟前还有个姐姐挡着,身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她?怎么也没想到,今个儿就要被卖了。 在极度的?震惊和恐惧的?冲击下,邹小妹不?禁将埋藏心底许久的?秘密脱口而出?。 “都怪二哥!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下套害了大哥,也害了我们?全家!是二哥!是他!” 面对全家所有人的?注视,邹小妹先是哆嗦了一下,但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的?,况且她?都要被卖了,又怎么会继续替她?二哥保密呢? 当下,她?狠狠心,愈发大声?的?揭发道:“是二哥!是他给大哥下了套!是他跟别?人合伙给大哥下套的?!” 邹小妹今年才六岁,不?过就算她?还是个小孩子,但这些话却是说?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用力,充满了控诉之?情。 第一反应过来的?,是她?的?亲娘。 她?亲娘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用力之?大,直接在她?脸上掐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这还不?算,她?娘边捂着她?的?嘴,边伸手狠狠的?拍打她?的?背:“叫你胡说?!连你亲哥都敢编排,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再敢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如?果今个儿是因为别?的?事儿,亲娘都这样了,邹小妹肯定不?敢反抗了。可她?都要被卖了,要账的?人就在跟前,那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危险近在眼前,邹小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她?说?出?了真相也于事无补,那也要试试看?的?。 邹小妹奋力的?挣扎着,她?一个小孩儿自然是没办法挣脱成年人的?挟制,但很快就有人上前帮忙了。 “二叔!二叔……”邹小妹哭着躲到了邹家二叔身后。 邹家二叔却并不?看?她?,只是对上座的?亲爹邹五道:“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吧?爹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乖孙子到底为啥会变成今个儿这副样子吗?” 这话却是说?到了邹五的?心坎上,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手养大的?乖孙怎么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难道是孩子天生就坏?还是说?他这个当爷爷的?没教好?又或者就是被人害了…… 在邹五的?插手下,邹小妹终于有机会说?出?她?曾经?亲眼看?到的?事实。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她?和已经?被卖掉的?侄女一起在巷子角落里玩翻花绳。那天,家里其他的?大人应该都出?门?去了,反正当时?巷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就这样坐在角落的?阴凉处,安安静静的?翻着花绳儿。 忽的?她?听到拐角处有声?响,偷偷的?探出?小脑袋,她?看?到自己二哥正在跟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人说?着什么话。因为当时?她?才四岁,很多话都听不?明白,只隐约记得二哥说?了一些大哥的?坏话,还有要给大哥一个教训什么的?。 “我其实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这话刚出?口,邹小妹的?母亲就立马叫开了:“她?自个儿都说?了,她?没听懂!爹啊,你可不?能光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胡话!” 邹五用力的?敲了敲拐柱:“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又对孙女说?:“你接着往下说?。” 尽管十分得害怕,但邹小妹还是艰难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是没懂,可后来我又看?到那个人,就是要卖玉娘的?时?候,我看?到了,玉娘也看?到了,就是那个人!” 她?说?的?其实是邹五已经?替孙子摆平了好几?次后,但最终不?得不?由着孙子卖掉妻子女儿的?事情。 尽管那对可怜的?母女俩最终被卖回了娘家,也勉强算是一个好结局了。但在最初,其实是要账的?人上门?来绑人,因为邹小妹确实是跟那人打过照面的?。 忍着害怕,她?又道:“本来大哥是要把玉娘给那个人的?,是二哥说?,卖给玉娘的?舅舅更划算,大哥就说?好。” 可能是因为没人觉得邹小妹一个几?岁的?小孩儿能成什么事儿,因此所有人在做事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刻意避着她?。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邹小妹天生就长得瘦弱矮小,本身的?存在感就不?强,被忽略了个彻底。 她?娘还想要替儿子辩解几?句,可邹五已经?用拐柱指向了二孙子:“孽障!跪下!” 邹继嗣的?弟弟其实也就是个刚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也没经?历过什么事儿,面对一贯威严的?爷爷,一个腿软就跪了下来。再被一逼问,就把什么话都倒出?来了。 他承认小妹说?得都是真的?,两年前他认识了一个小混混,因为记恨大哥什么都有,而自己连婚事都无比坎坷,一气之?下就想坑大哥一把。他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琢磨着,若是大哥做出?了让家里失望的?事情,那他不?就显出?来了?没了大孙子,他这个二孙子,不?就能取而代之?了? 谁能想到呢?事情就此失控了。 在被勾去了赌场后,只那么一次,邹继嗣就陷进去了。其实最初他的?运气是真的?好,可能真就是赌场不?欺新人,头一次他就赢到了上百两银子。 上百两的?银子是什么概念? 府城这边的?房舍较之?其他的?县城要贵上不?少,可上百两也足够买下一套三进院子了。当时?的?邹继嗣是有活儿的?,他在一家铺子里给账房先生当学徒,他是家里唯一一个上过几?年学的?人,那个活儿也是他爷爷托了族长帮他找的?。只要能出?师,他每个月能挣至少五百文钱。 可一千文钱才能兑换一两银子,不?算吃喝开销,他一年也就只能挣六两银子,十年也才六十两。等于说?,只那一次赢钱,他就几?乎挣了自己二十年的?工钱。 那继续当学徒还有什么意思?先不?说?他还没出?师,就算出?师了也才挣那么点。那么辛苦,那么难熬,还不?如?这一把…… 从那之?后,邹继嗣就彻底沦陷了。 不?过,最开始他确实没搞那么大,况且就算输一些,他前面总是赢了的?。再之?后,哪怕运气没那么好了,那也是有赢有输。可问题是,久赌无赢家,夜路走?多了还怕碰不?到鬼吗?反正最终,他把钱都输光了,又跟赌场借了钱妄图翻本,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邹继嗣的?二弟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等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当然,更让他倍感意外的?是,他爷爷从来也没有放弃他大哥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帮忙还债,钱没了,原本已经?谈定了的?亲事也没了,一切都已经?彻底完了…… “你你你、你个孽障!孽障啊!”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邹五敲着拐柱骂人了,而是邹继嗣的?父亲。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不?光有个烂赌鬼的?大儿子,还有个满肚子坏水连亲哥都要暗害的?二儿子。如?果只有一个混账儿子,他还能甩锅,起码大儿子并不?是他亲手带大的?,或者儿子是随了那个不?负责任的?娘。可眼下,他二儿子也…… 急怒攻心之?下,他才刚骂完就捂着心口倒下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在场的?众人还没从刚才的?真相中缓过来,就看?到邹继嗣他爹以极为缓慢的?动作软倒在地。紧接着,就见邹继嗣一个健步冲到了他爹面前,满脸惊恐的?抱起他爹:“爹!爹你怎么样?爹!!” 此时?,邹继嗣内心充满了恐惧,满脑子都是昨个儿安父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你家近日要挂白。 ——不?是你爷爷,而是你爹。 第157章 安卉再一次听到小赌狗的消息, 是?隔壁掌柜的带来的。 说起来,隔壁掌柜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和富贵大街上的其他商户一样, 都或多或少的破了?财。好在,铺子本来也不是?他的,他就是?个替东家做事的掌柜的, 因此损失最大的还?是?他的东家。可虽说发大水一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东家日子不好过?了?,底下的人还?能有好日子?不出意料的,所有给东家做事的人,都倒了?霉。 可能是?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包括隔壁掌柜在内的其他人接受度都挺好的, 甚至在听到发大水的消息,以及后续核对损失时, 还?有种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感觉。 也对,既然早晚都要破财, 还?不如早点来早点安心。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反正富贵大街这边的商户是?最早振作起来的,在雨季过?后,对比别的坊市哭喊连天的商户,他们?这边老淡定了?, 甚至很快就重?新?笑?迎顾客了?, 还?有心情吃瓜聊天。 于是?,安卉就知道了?。 “……我就说了?,能养出赌狗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看, 这下叫我说着了?吧?” 隔壁掌柜也不是?特地?跟安卉说的,他其实就是?站在自家铺子外头跟其他人闲聊, 外出买零嘴回来的安卉敏锐的觉察到了?“赌狗”这个字。要知道,这年头压根就没有这个说法,哪怕骂人都是?说“烂赌鬼”或者“赌棍”什?么的。 不过?事实证明,网络热词在古代也是?照样能传播的,尤其这个词相当得形象。 赌狗赌狗,爱赌博的人就是?个狗.东西。 当然,每个人的理解不一定相同,但这个词骂人的元素过?于浓重?了?,以至于甭管怎么解释,都感觉是?个骂人。 听到关键词的安卉索性停下了?脚步。 其实,隔壁掌柜这话有点儿被害者有罪论?了?,毕竟就小赌狗这事儿而言,兴许他爹他爷奶,甚至他后娘都有一定的责任,但家里肯定也是?有无辜之人的,没的说一家上下都不是?好东西。不过?安卉倒也没直接反驳他,而是?侧着耳朵去听新?的八卦。 就听隔壁掌柜眉飞色舞的说着最新?消息:“他们?家已经闹开了?!那?赌狗的爹据说是?被气死了?,有说是?被赌狗他本人气死的,也有说是?被赌狗弟弟气死的……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吧?赌狗的弟弟觉得亲哥白?占着长孙的名分,爷奶最疼的是?他,第一个娶媳妇的是?他,头一个生儿子的也是?他,心里带着气呢!这不,一生气就出昏招,居然跟赌场的混子合谋,给亲哥下套!那?是?他亲哥啊!” 安卉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努力回忆了?一番,确定上次见到小赌狗时,他的父母宫、兄弟宫都不怎么样,可问题是?,他不是?某个位置不太好,而是?方方面面都不好。当所有都不好的时候,对于安卉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来说,其实能看出来的东西反而不多。 就拿父母宫和兄弟宫来说,都不需要会看面相,那?家里都出赌狗了?,直系家属还?能有好?别说放在这个年代了?,就算是?安卉穿越之前的年代,只要家里有个赌狗,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所以,不好才?是?正常的,好了?才?是?真闹鬼了?。 但就算已经猜到了?部分现实,安卉还?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发生弟弟给亲哥下套的事情。 这是?亲兄弟?死敌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要我说,赌狗确实不是?个东西。那?他都是?个赌狗了?,你还?能对他有什?么指望?但我琢磨着,他爹还?真就不是?被他气死的。你们?想想看,他又不是?今个儿才?开赌的,他卖掉妻女都是?年前的事情了?。那?他也不能头一天赌钱就立马卖掉妻女吧?这么算下来,他起码已经赌了?一两年了?!” 围观群众频频点头,显然大家都很赞同他的话。 见状,隔壁掌柜更来劲儿了?,两条大粗眉毛是?真的要飞起来了?:“起码赌了?一两年啊!当爹的要被气死,这会儿怕是?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所以我说嘛,肯定不是?被赌狗气死的,是?被他弟弟气死的!对吧对吧?大儿子混账也就算了?,小儿子还?心肠歹毒!连亲哥都敢下套害,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听到这里,安卉忍不住插嘴问道:“赌狗的爹死了??啥时候的事儿?” “前个儿出事的,昨个儿夜里咽气的。”隔壁掌柜压根就没注意到开口的人是?安卉,下意识的回答道,“听说是?当着赌场要账人的面,捂着心口就倒了?下去。当时还?有气呢,请了?大夫回家看,好像就动?不了?了?,熬了?一天,昨个儿夜里打更人刚过?去,就听到哭声,人没了?。” 安卉琢磨着,这咋听着既像是?心脏病发作又像是?脑溢血了?呢?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0节 考虑到自己八辈子都没跟医学扯上关系,再说如今人都没了?,她也就很快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耐着性子继续听隔壁掌柜扯犊子。 掌柜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又说赌场那?边瞅着好像要闹出人命了?,当时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赌狗一家因为忙着请大夫,也没那?工夫注意要账人的情况。再说了?,人家也没碰你,就算真告到官衙门去,估计也不顶用。 反正要账的人是?暂时隐遁了?,赌狗自家人又闹起来了?。 当爹的没了?是?一回事儿,但究竟是?谁把他气死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当娘的肯定要优先护着亲生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况且她儿子到如今还?没娶妻生子呢,要是?摊上了?气死亲爹的名头,那?将来还?怎么娶媳妇儿?别说亲事要糟,只怕这辈子都要被毁了?。 可当爷爷的,已经没了?大儿子,肯定得护着大孙子。再说眼下的情况不是?明摆着嘛?连掌柜的这个纯外人都能看出来,并?不是?赌狗气死了?他爹。既然不是?他干的,怎么可能让他担下这个恶名呢? 就这样,爷奶是?坚定的护着赌狗大孙子,后娘肯定是?护着亲儿子,但家里并?不是?只有这两派,还?有其他几房呢! 不算已经分家的亲戚们?,单说赌狗他们?这一家子,除了?赌狗所在的长房外,还?有二房、三房和四房。也就是?说,赌狗的爷奶一共生养了?四个儿子,其实还?有两个闺女,这里就暂时不算。 对于邹二叔等人来说,眼睁睁的看着亲哥惨死,亲爹娘却仍然护着倒霉侄子,再算上之前自家贴出去的钱财等等,他们?已经绝望了?。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于绝望,他们?索性闹到了?族里,请族长主持公?道。 族长处理事情肯定没那?么快,隔壁掌柜表示他会继续更新?后续的,想要知道后续的,可以再蹲蹲。 安卉溜溜达达的走了?。 没想到,当天下午铺子里就来了?新?客人,自我介绍说,他姓邹,是?邹氏一族族长的大孙子。 得亏安父最近养出闲膘来了?,很有兴致的问道:“就是?那?个赌……赌鬼的族人?” “是?的,我就是?为了?邹继嗣的事情来的。”他面色如常的道,仿佛完全不在意安父临时隐去的词。 “你是?邹氏族长的大孙子?未来的族长?” “准确的说,我已经是?邹氏一族的现任族长了?。我爷爷听闻族中惨事后一病不起,请了?大夫开方抓药,但情况还?是?不太妙。他老人家已经八十四了?,看来这个坎儿还?是?过?不去了?。”邹族长面色微沉,他们?自家人那?是?千护万护的,没想到爷爷还?是?熬不过?去。 安父略一挑眉:“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家近日会挂白?,老爷子估计能熬过?去。” 邹族长神情一滞,随即大喜过?望:“当真?” “反正暂时是?这样的,但这个也不好说,近日……可能过?一段日子又会有变数。”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邹族长连声叹着,随后面色一正,说起了?正事。 他来安氏殡葬铺肯定不是?为了?赌狗他爹来的,说白?了?,族人又不是?家人,早几十年就分家单过?了?,何?必多这个事儿。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小赌狗本人来的。 更确切的说,他想要把这个毒瘤解决掉! 好消息是?,就算是?重?孝道的本朝,族长的权利依旧是?大过?于普通长辈的,哪怕小赌狗仍有亲爷爷护着,族长也可以越过?他爷爷处置他。 邹氏一族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且粗暴,开祠堂除名。 还?不是?解决一人,而是?将赌狗本人和他弟弟一并?逐出家门。 “他爷爷能同意?”安父奇道。 “如果他不愿意,也可以选择跟他的孙子一起被除名。”邹族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李氏也一样,若不同意,也可以跟儿子一起走。” 安父原本不知道李氏是?谁,但略一思量,就明白?是?那?个小赌狗的后娘了?。 一旁的安卉忍不住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邹族长倒是?好脾气,很快意识到了?安卉想问什?么,答道,“从此以后,他就跟我邹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了?,纵是?他欠下万贯钱财,也不能来找我们?要钱。” “这么简单的吗?”安卉惊讶极了?,“可要是?这么简单,你们?之前怎么不这么做?” 这回倒是?不用邹族长解释了?,安父抬手拍了?拍闺女的狗头:“除名!你知道除名是?什?么意思吗?就算自家人犯了?杀人的大罪,族里一般也不会除名的,死后还?是?会接回来送去祖坟埋了?的。” 解答了?闺女的疑惑后,安父也有自己的疑惑:“我不太明白?,既然这事儿已经妥当了?,为何?邹族长还?会来找我?” 邹族长面露难色,迟疑了?片刻后才?道:“我原是?看着我祖父重?病卧床,这才?……” 安父一头黑线,心说您可真着急,不过?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打了?个哈哈就翻篇了?。 然而,邹族长还?是?未曾离去,而是?踟蹰着询问除名后还?能否求到祖宗的庇佑。见安父不解,他又解释是?邹五不放心被除名的大孙子。 “我们?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了?,这个名是?必须除的,而且从今往后,但凡族中再出现烂赌鬼,一律开祠堂除名。但他爹刚过?世,他爷爷的意思是?如果有救还?是?想要救一把。所以我想问问,这事儿能成吗?若能成,族中倒是?不会吝啬出几两银钱。” 邹族长一脸期待的看向安父,很显然就算已经除名了?,他还?是?希望邹家那?两兄弟好的。 但安父却摇了?摇头:“跟是?否除名无关,而是?戒赌……我想不出来应该求什?么庇佑。” “那?他弟弟呢?” “求什?么?劝他善良?”安父仍是?要求,“求庇佑只能求实实在在的东西,哪怕是?健康和寿数,至少是?明确的。求戒赌?求善良?如果你们?只是?舍不得浪费这次机会,我倒是?建议你们?,可以让兄弟俩的爷爷去求阖家平安康健。” “当爹的……去求儿子?”邹族长愣住了?。 “有何?不可?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一切的祸根都来自于他吗?谁家老人不疼爱孙子?但像这种往死里疼往死里惯的,又有几个?” “安大师您有所不知,邹继嗣的亲生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跑了?。” “一个年轻女子嫁了?人生了?孩子,结果又跑了??她是?被拐来的?” “当然不是?。”邹族长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 听说邹继嗣的生母是?被严重?家暴打跑的,安父差点儿没被气傻了?:“我刚才?还?觉得他爷爷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现在知道说错了?,他应该承担所有的责任!” “为何??” “连你都知道他母亲被毒打,一个家里的能不知道?那?个时候谁能出手相救?谁有这个能力阻止他爹动?手?” “可这事儿不好管吧?” “有什?么不好管的?你儿子打媳妇,你管不了??律法都明确规定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儿子打了?媳妇,你就打你儿子!以暴制暴怎么了??官老爷都不管这档子事儿的,怕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打跑了?媳妇,再看着孙子成了?没娘的可怜孩子,然后儿子又娶了?新?媳妇生了?别的孩子,这就心疼上了??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当老子的没好好管教?儿子吗?” 邹族长不吭声了?。 安父却没打算放过?他:“你回去告诉那?老头儿,眼下家里发生的一切悲剧,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放任!心疼他孙子打小没亲娘疼,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对吧?害了?他孙子的人就是?他自个儿!是?他没好好管教?儿子,是?他害了?两个孙子,也是?他害了?他的孙媳妇和曾孙女!” “哦对了?,那?小赌狗还?有好几个叔叔对吧?也就是?说,那?老头儿害了?他所有的儿孙!别人是?身在漩涡中没办法做出选择,他呢?他是?不是?还?觉得错都在别人?他不会还?怨恨上你了?吧?” 看邹族长的表情,安父瞬间懂了?。 敢情坏事都是?别人做的,自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是?吧? 儿子打媳妇,那?是?儿子不对,甚至可能还?会觉得是?儿媳妇不对,你好端端的他打你干啥?儿媳妇熬不住打跑了?,那?是?儿媳妇不对,怎么有那?么狠心的娘,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能丢得下手?大孙子变成了?赌狗,那?是?赌场的错,二孙子下套害亲哥,那?是?爹娘没好好教?…… 甚至他还?敢肯定,搞不好连小赌狗的后娘跟着也会出事,要不然那?天小赌狗也不会父母宫里的日角月角全都晦暗无光了?。 事实证明,安父确实猜对了?。 就在此时此刻,小赌狗亲爹的棺木还?放在灵堂上呢,他爷爷就敲着拐杖,怒气冲冲的表示要替子休妻。 第158章 后续的事情就?是隔壁掌柜告知的了。 不过, 安父却没能听到?第一手的消息,在雨季彻底结束后, 他又忙活了起来, 甚至因为雨季破财的人多了,就?算原本没那份心思的,也开始盘算着怎么快速的挽回损失。如此这般, 安父的档期直接排到?了两个?月后。 本来还可能排得更久的,不过安父坚定的拒绝了,他可不想穿越到?了古代还要?过劳死。 安卉觉得这话相当得有道理,从善如流的帮他拒绝了诸多的单子?。当然,这还是仅仅指普通的单子?, 假如对方是老熟人, 譬如钱大?富的老朋友或者铁脑壳县太爷以及府城的大?老爷等等大?人物,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还有一个?办法, 就?是给得太多。 总之,雨季一过, 安父就?开始了外出?奔波的苦日子?了。 而小赌狗他们家最?终还是没来求庇佑,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安父泼了冷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最?后就?没了动静。 没动静就?是好消息,起码邹族长的老祖父还活着,因为他最?初来安氏殡葬铺就?是为了他的老祖父。 至于小赌狗那一家子?…… 情况自然是不妙的。 这倒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家里都出?了一个?赌狗了, 还是家人数次帮着擦屁股平账后,仍然几次三番复赌的情况,能过得好才?有鬼了。 最?初, 是小赌狗的亲爹被气死了,尽管很?难确定谁才?是罪魁祸首, 但反正就?是他那俩亲儿子?,又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当儿子?的气死了亲爹,这在本朝属于重罪。万幸的是,本朝的律法其实还是相对比较人性?化的,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民不告官不究”。邹氏一族的族长插手了此事,不告官的前提是,将小赌狗兄弟二人都逐出?家门。 小赌狗的亲爷爷自然是不愿意?的,早先他是想两个?孙子?都保住的,后来发?现不可能,也想保住大?孙子?。可问题是,就?算气死亲爹的人不是小赌狗,那么整个?事儿的起因也还是他。 反正赌狗本人绝不可能是无辜的。 在族里的坚持下,那两人都被逐出?了家门。 这就?又引发?了新一轮的问题。 邹五,也就?是小赌狗邹继嗣的爷爷,一生共养育了四?子?两女。已?出?嫁多年的两个?女儿暂且放在一旁不论,单说四?个?儿子?好了,长子?也就?是小赌狗的亲爹已?经死了,但他还剩下三个?儿子?。依着本朝极为重视孝道的传统,就?算邹五本身有着诸多的问题,他的三个?儿子?仍要?尽心尽力的为他养老送终。 但他家长房怎么办? 小赌狗的亲爹死了,他和弟弟二人都被逐出?了家门,还是那种彻底从族谱上除名的操作。哪怕房里还有小赌狗的后娘和后娘所出?的两个?闺女,那显然也没什么用。 这跟生不出?儿子?的情况还不同?,假如仅仅是没有儿子?,既可以从兄弟房里过继,也可以让女儿招赘,反正办法总归是有的。可他们这一房最?大?的问题,是小赌狗的亲爹死了。 当爹的死了,唯二的两个?儿子?被除名了,剩下母女三人怎么过日子?? 两个?闺女长大?后还能嫁出?去,当娘的呢?男人和儿子?都没了,两个?闺女年岁又都还小,这跟天塌了也没啥区别了。最?可怕的是,她还没有靠谱的娘家。 哦不,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别忘了,邹家还有邹五这个?霸道的老头儿。 …… “替子?休妻啊!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咱们这儿起码得有几十年没出?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了。你说说看,要?是二十来岁的媳妇儿,休了也就?休了,大?不了再嫁呗。可那媳妇儿都多大?了?” “多大?了?”安卉格外捧场的问道。 隔壁掌柜顿时卡壳了,他哪儿知道那媳妇都大?了?搞不好,他连他自个?儿的媳妇今年多大?了都不知道。 “她是赌狗一岁的时候嫁到?邹家去的,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她亲生的儿子?都二十岁了!你说她多大?了?” 安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觉得应该也没多大?,毕竟这年头的人普遍早婚。只要?是十几岁嫁人的,不管怎么算,今年都不会超过四?十岁的。 那才?三十多呢,不得是个?年轻人呢? 可显然,除了安卉之外,谁也不会这么想的。 在他们看来,二十几岁的媳妇若是被休了,还是能再嫁的。大?概率不可能嫁得比前头那个?好,但只要?把要?求放得略低一些,总归后半生还是有指望的。 可眼瞅着快四?十岁的妇道人家…… 听说了这个?事儿的人们,无一不说邹五这个?老头儿心肠歹毒。 安卉的感触不深说白?了还是因为穿越至今,她就?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妨碍她跟着别人一起骂邹五。自打听过她爹评价邹五后,安卉坚定的认为,邹家上下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邹五。 其实,小赌狗的后娘真没做错什么事儿,如果是大?户人家,兴许还会发?生继室填房故意?碰上前头孩子?的情况。但邹家真不是什么大?户,他们就?是个?寻常人家,而且就?邹家那个?行事作风,搞不好小赌狗的后娘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1节 试想一下,小赌狗的亲爹当年把原配妻子?打成那样,家里人都不曾插手,那么他对继室填房能有多好?可能因为前头妻子?已?经跑了,他会稍稍收敛一些,毕竟娶媳妇儿也是需要?本钱的,再打跑一个?,他就?更不好找媳妇儿了。而小赌狗后娘的娘家情况更差,因此她的忍耐度可能相对会比较高。但真要?说她的日子?有多好,那是绝不可能的。 看如今这个?情况就?知道了,那人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倒是安卉听着有些奇怪:“你们不是说,那赌狗先前把他的妻女都卖了吗?我知道是卖给了舅家,可要?是舅家不要?,他也会卖给别人的吧?” “那可不,就?是指着舅家是个?体面人家,不可能不要?的,故意?要?了三倍价!” 安卉更疑惑了:“那为什么邹家老头儿是替子?休妻,而不是直接把人卖了?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儿媳妇连带孙女都卖了。” 隔壁掌柜听到?这话就?笑了:“你当他不想?” “可他就?是没有啊!” “没有就?是卖不上价,外加等着看她娘家的说法。” 在掌柜的解释下,安卉才?知道原来这年头休回娘家是对娘家的侮辱,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娘家侄女、侄孙女的亲事。被休还不如被卖呢,被卖也有影响,但毕竟只是一时的,人们总是健忘的,过了那阵子?就?没人提了。可被休是不同?的,被休的妇人会一直待在娘家,等于就?是在不停的提醒外人,这家有个?女儿被休了。 小赌狗当初没这么干,主要?是因为他妻子?年岁还轻,真要?是被休回娘家了,他一文钱得不到?不说,转头人家就?再嫁了,这事儿估计就?翻篇了,那他不得血亏? 听到?这个?解释,安卉差点儿没绷住表情:“他们家就?是一脉相承的歹毒呗?” 隔壁掌柜嘿嘿的笑着:“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头儿自个?儿心肠歹毒,生个?儿子?把媳妇往死里打,得个?孙子?把全家往沟里带!活该!” 安卉也觉得挺活该的,但在这个?事情里,还有无辜的人啊! 就?听掌柜的又道:“那妇人应该会自个?儿去庵堂里,娘家肯定是回不去的,她娘家但凡靠得住,当年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把媳妇儿往死里打的男人!婆家待不住,娘家回不去,也就?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就?是可怜了她的两个?闺女了,听说大?的也就?是十岁的样子?,小的好像五六岁?亲爹死了,亲娘走了,两个?哥哥被除名了,可怜哟……” 哪怕并不清楚邹家对那两个?小姑娘如何,就?他们家展现出?来的人品,大?家都心里没底。 不过谁也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两个?月,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却是邹五中风瘫痪了。 外人都说这是报应,但其实科学一些说,长子?惨死长孙被除名,对于一个?极为重视香火传承的老人家来说,是特别重大?的打击了。加上他本来就?六十好几了,这个?年纪放在安卉穿越前,可能还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但搁在这年头,六十多岁那是实打实的老人了。 据说,就?是某天早上老太太醒来,发?现老头儿已?经嘴歪眼斜了。赶紧喊了大?夫过来瞧,结果就?是中风了,起初是半边身子?动不了,后来病情就?更严重了,毕竟中风这个?病症,搁在千年后都难以治愈。 总之,概括一下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最?惨的是,邹五还失去了语言能力。也不是说完全不能说话了,而是说话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基本上就?是连蒙带猜的,他又不会写字,就?算会也没用了,手上不得劲儿。 因为邹五的长子?已?经去世了,长房的两个?孙子?也都被除名了,代替他当家做主的就?是他的二儿子?。 在确定了老父亲未来只会更差不可能有所好转后,邹家二儿子?第一时间跟族里申请了分家。 他如今是实打实的长子?嘛,当然是由他继承祖宅以及照顾老父老母,还要?抚养长兄的两个?女儿长大?。至于他的三弟和四?弟,则是分家单过。 不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商量的,也有可能因为小赌狗的关系,邹家其实没什么财产可以争的了。祖宅还在,是因为这年头的宅子?是不可以随意?买卖的,想要?卖掉宅子?,尤其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第一要?经过族里的同?意?,第二只能卖给族人。碍于这些限制,邹家祖宅才?勉强保住了。 但这年头的宅子?其实不值钱,又不是什么好位置,也不是什么几进的大?宅子?。用一个?破旧宅子?甩掉一堆包袱,邹家的三儿子?、四?儿子?都没什么意?见。 兄弟三人属于和平分手。 等这一年年关的时候,再听到?邹家的消息,就?是分家单过了。 以及……邹五这个?老头儿的无能狂怒。 理论上说,父母在不分家。当然,考虑到?具体的情况,只要?父母同?意?,那么什么时候分家都可以。也就?是说,分家的主动权根本就?不在于孩子?们,而是在于父母,尤其是父亲。 但邹五中风瘫痪了啊,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敲拐柱骂人抽人。 据说要?分家时,也是特地跟他说了的,算是问过了他的意?见。至于他究竟说了什么,那谁知道呢?谁听得懂呢? 还有一个?事儿也是卡在年关里,得到?了后续的消息。 就?是数月之前,来求子?却最?终改成了求保住家产的傅老爷,安卉对他那是印象深刻。不是因为最?初误会了他重男轻女,而是因为傅老爷求的是保住家产的庇佑,最?后要?付出?的代价,是破财。 多稀罕不是! 保住家产也是属于求财范围内的,结果代价却是破财,那求这个?庇佑的意?义在哪里? 安卉后来琢磨了很?久,大?概猜测是可能宁愿破财,也不愿意?将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给了毫无感情的老父和兄弟们。这样其实免得说得通,毕竟破财又不是破产,总归还是能剩下不少的。 万万没想到?,后来洛江发?了大?水,傅老爷啊,你猜他为什么会跟钱胖子?认识呢? 他俩啊,有部分生意?是重叠的。不属于竞争对手,应该是类似于合作伙伴这样的。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安卉着实惊讶了一番,她不敢相信,就?她那个?胖子?哥,居然还有人敢跟他合作!要?知道,钱大?富可是被整个?洛江县商户拉黑的对象。 捋清楚了这里头的关系后,对于傅老爷破财一事,安卉就?不惊讶了。 那都跟钱胖子?有生意?往来了,你不破财谁破财? 好消息也是有的,因为洛江发?大?水,所以傅老爷遭遇到?了堪称惨重的损失。又因为流言蜚语这个?东西的不确定性?,总之传到?他老家,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傅老爷已?经破产了,甚至债台高筑,债主都上门了! 听到?如此可怕的消息,傅老爷的亲爹立刻表示要?分家。 前头就?说了,这年头尽管默认是父母在不分家的,但只要?父母愿意?,那是随时都可以分家的。甚至还可以将十来岁半大?孩子?分出?去单过,美其名曰自立门户。 而傅家的分家也很?有意?思,大?概的情况就?是,尽管傅老爷是长子?,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传给了除他之外的其他儿子?。当然,得了家产就?要?赡养老人,所以傅老爷的亲爹就?由他的弟弟们赡养。也正因为傅老爷不需要?赡养他父亲,所以他就?没有一文钱的家产。 这话听着有点儿绕,但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 傅老爷净身出?户。 得了这个?消息后,他立马置办了丰厚的年礼,亲自送到?了安氏殡葬铺,表示安大?师真厉害! 破财不怕的,做生意?哪儿有每一笔都大?赚的?有赚有亏起起伏伏才?是正常的。真要?是想要?有稳定的收益,那还是建议去打工。 傅老爷做生意?多年,这个?道理当然是知道的。 何况,他破财了怕什么?他的老朋友钱大?富却是大?赚特赚了。 “安大?师您放心,我如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都分家了,还一文钱不曾分给我,那个?家往后就?跟我没关系了。”家人和亲戚是有区别的,正是因为本朝注重孝道,反过来一旦分家,那就?不是家人亲人了,而是单纯的亲戚了。 最?简单的一个?事儿就?是,亲戚是不可能插手别人家的家事的。往后,傅老爷是想给闺女招赘,还是想把家产分给几个?闺女,作为亲戚是没有发?言权的。 安父挺放心的,因为傅老爷早已?不是破财之相了,当然也没看出?来他要?发?财,估计这次破财的损失很?难在短时间内挽回了。不过无所谓,其实傅老爷如今的家产已?经相当丰厚了,不算损失的那些,也仍然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 倒是安卉不是很?放心:“你以后要?跟我哥一起做买卖呢?” 傅老爷知道她说的是钱大?富,因此点头道:“是的。其实说来也是凑巧,钱老爷原本就?是因为被洛江县的那些商人联手排挤,被迫卖了好几艘货船,生意?线也往隔壁州府挪了。想着水路不行就?走陆路,为此他还置办了一个?偌大?的商铺。没想到?,洛江却发?了大?水……” 这不巧了么? 钱大?富前脚刚被迫转卖了货船,当然也不算完全被迫的,人家还是出?了个?好价钱的,毕竟洛江县的那些商人只是想把钱大?富逼走,又不是想把他逼死。正好,跟钱胖子?交好的铁脑壳县太爷被调到?了去往隔壁州府的必经之路梁曲县里,于是他就?顺水推舟的开始转移生意?,往更大?的地方发?展。 能不能发?展起来,如今还不得而知,毕竟距离上次看到?钱胖子?,又过去两个?多月了。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洛江发?大?水对他是真没造成什么伤害。 ……呃,不算挨骂的话,是这样的。 第159章 新年新气象。 对于安家来说,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们?家收到的年礼那是一年较之前一年更丰厚了,当然前来送礼的人也愈发多了, 据目测别说安家人丁单薄了, 任何?一个?人丁兴旺的人家也不?可能消化掉那么多年礼的。 安卉直接建议安父将铺子里开辟出一小块,打折促销年礼。 没办法啊,东西太多了, 他?们?家也没那么多要送礼的人家,哪怕算上安家村的父老乡亲,那也是很离谱的。尤其?年礼这玩意儿吧,尽管也有接地气的,但多数礼物都是很上档次的, 真要送到安家村也不?合适呢! “爹你想呢, 咱们?殡葬铺大过年的生意也不?太好,还不?如搞点儿副业呢。” 安父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是觉得犯不?上没必要。但架不?住过年期间确实没啥生意,他?被迫要待在家里听傻闺女絮絮叨叨的。这当父母的怎么可能拗得过孩子呢?所以说…… “随你随你。” 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原本盘算得好好的安卉,在得到了允许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在家里思考了几天后?,她?果断的选择在正月里搞了个?福袋开售。 盲盒福袋嘛,搁在她?上辈子可太常见了!清仓促销的必选, 也是割韭菜的好选择。 放在她?穿越之前是很寻常, 可搁在如今却?是稀罕得不?得了了。 考虑到盲盒这个?词不?太好解释,安卉就决定开售福袋。 福袋啊,光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福气满满。而且甭管哪个?年代的人, 都会有贪便宜的小心思,福袋是有保底的, 反正不?能让人吃亏了,但如果对方?运气极好,开到了极品大福袋,那是真划算呢! 尽管安卉穿越前已?经有了专门?做福袋生意,也就是专职割韭菜的商家,但安卉本人却?是真的来给府城广大的老百姓们?送福利的。毕竟她?又?不?是专门?进了货来卖的,而是用别人送到他?们?家的年礼来搞的。 不?需要成本的买卖,那可不?就是超值优惠吗? 安父:……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作妖。 其?实过年期间,大家伙儿的生意都挺好的。安氏殡葬铺纯粹就是行业大忌讳,哪怕不?少?人家都有正月初一给祖宗上香进贡的习惯,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提前购买的。反正腊月初的时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很好的,等小年一过,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年关后?,铺子里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大家多少?还是怕沾上晦气的。 本来,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可以了,但安卉不?是闲得腚疼吗? 再说东西都是现成的,哪怕不?图赚钱,图个?人气也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临时请了人写了一堆的小牌牌,毕竟年礼又?不?都是小块的,没办法将实实在在的奖品塞到福袋里,那就只能塞名牌了。抽到什么就兑换什么,简单明了。 这时候就发现待在府城的好处了,要是还在昌平镇上,搞不?好花钱都请不?到几个?能读写的人。但府城这边,读书氛围就很浓厚了,请不?起秀才,童生还是很容易的,随便一找就有人兼职打零工,横竖安卉的要求就是能读会写,她?甚至不?挑剔对方?写的字是否好看。 ——呃,在安卉看来,这年头?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书法家,一个?两个?的都比她?和她?爹写得好太多了。 准备工作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好在安家上下都很闲,加上雇佣来的老童生想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好经常接一些零活干,因此格外得卖力。 没两日,安氏殡葬铺的新春福袋就正式上架销售了。 福袋本身就很漂亮,来自于绸缎庄的少?东家支援,他?甚至只收了一个?成本费,算是感谢之前安父的提醒。就这事儿,安父回?去思考了很久,他?都没想起来,自己对少?东家提供了什么帮助。 安卉就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了,她?特别淡定的接受了绸缎庄少?东家的好意,甚至还免费赠送了一次相面。 她?说:“我看你红鸾星动,怕是今年有好事儿呢!” 就这么一句话,绸缎庄少?东家又?额外的支援了不?少?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一堆年前没卖出去的荷包。 这古代的荷包跟安卉印象中的福袋挺相似的,都是布袋子,上头?不?是金线就是红线。不?过荷包是有很多图案的,而安卉要的只有上头?绣了福字的荷包。 对于经常接到各种离谱要求的绸缎庄来说,就福字多容易呢! 不?过少?东家一直管那玩意儿叫福包,听多了就容易肚子饿,安卉态度坚决的要求叫福袋。 就叫福袋! 必须是福袋!! 只这般,赶在正月初十这一天,新春福袋终于姗姗来迟。 要怎么形容这生意好坏呢?首先要明确一件事儿,这年头?的人们?压根就不?知道福袋是什么情况,没听过也没见过,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但新事物嘛,总有人会尝个?鲜的,尤其?眼?下还处于正月里。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2节 那老话是怎么说的? 他?还是个?孩子啊! 哦不?对,重来一遍。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 这年前年后?的,大家伙儿的消费欲望本来就很高,富贵大街又?不?是那种寻常百姓会来的。事实上,会逛到富贵大街这一块的人,兜里肯定是有闲钱的。那些兜里没钱又?想凑热闹的,多半会去坊市里,或者直接去乡下的庙会,又?热闹又?花不?了几个?钱,而且年味儿特别浓郁。 一句话,会选择在正月里跑来富贵大街溜达的人,本身就不?差钱且乐意花钱。 于是,就有人那图新鲜的凑过来买了一个?小福袋。 值得一提的是,安卉也意识到了这年头?的人可能不?了解福袋机制,因此第一天开售的,都是那种小福袋。这里的“小”,指的并不?是福袋本身有多小,而是价格较为便宜。 第一天上架销售的,全都是售价九十九文钱的刚需福袋。 安父刚听到这种描述的时候,就从心底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预感成真了。 刚需啊,什么叫做刚需呢?那还不?能是每家每户日常用得到的东西?这么说可能还不?够浅显易懂,但如果加上一个?前提,福袋内所有的商品都是来自于别家给安家的年礼呢? 年礼里最接地气的是什么? 吃的啊! 什么腊肠腊肉腊鸡腿,什么酱肉酱鸭酱猪蹄,什么花生瓜子蜜饯糕点…… 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往安家村送的,但一则路途实在是遥远,二则安家父女其?实跟老家的亲戚也不?亲近,而且他?们?也怕老乡们?不?远千里的过来投奔。反正一寻思,感觉犯不?上,就歇了这份心。 那自家又?不?吃完,这玩意儿哪怕冬日里是放得住的,那也是迟早要坏的。 所以安卉直接拿这些东西开刀,第一天开售的福袋里,全是类似的吃食。 都说了是刚需福袋了,吃食还不?刚需? 于是,在迎来了第一个?尝鲜的客人后?,安父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尤其?是他?看到第一个?客人穿着很是体面,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他?就更想知道对方?得知福袋里的东西后?,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了。 那人显然也不?觉得九十九文钱是什么大钱,付了钱后?就顺手从安卉递过来的浅口箩筐里拿了一个?小荷包。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架不?住正月里大家伙儿都很闲。人一闲,就特别想凑个?热闹,看到这么新鲜的玩意儿,哪怕自己不?买,也想凑过来瞧一瞧。 一时间,安氏殡葬铺门?口就围上了好些人。 值得一提的是,安卉也明白大过年的,大家可能并不?想进到殡葬铺里,因此她?是把福袋摊位摆在了自家铺子门?口的。这年头?是没有城管大队的,但理论上来说,铺子门?口也是不?允许摆摊的,因为老板会赶走的。但如果是自家想要摆,只要别太离谱,是没人会说的。 安父就这么袖着手冷眼?瞧着。 “就这么个?荷包,能出啥呢?”拿到福袋的那人,起初还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小首饰,但拿到手后?一掂量,那分?量轻飘飘的,就好像里头?没东西一样。好在他?也不?介意,顺手打开后?,发现里头?有纸条,顿时以为是什么祝福语,想着大过年的讨个?好彩头?倒也还成。 可等他?打开纸条后?,人却?傻了。 旁边等着瞧热闹的围观群众眼?巴巴的看着他?,可他?也不?吭声?,就这么傻不?愣登的立在当场,就有人忍不?住催促起来:“你快念啊,上头?写了个?啥?哦,你不?认识字。” 安卉忙道:“本店提供帮读服务,当然如果你不?信的话,也可以请路边代写书信的书生帮着读。” 那人迷茫的抬头?:“我认识字。” 也是,他?看着就是个?体面人,当然不?像是读书人,只能说应该是念过几年书的那种商户子弟。 “那你倒是念呢!”就有围观群众忍不?住喊了起来。 念就念呗。 那人估计也是麻了,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念到:“腊肠两挂,花生两斤,瓜子一斤,四色糕点一包。” 他?又?抬起头?看向安卉,脸上充满了绝望之情:“我可以放弃吗?我不?要你退钱。” 安卉肯定不?能让他?放弃领奖,这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他?是头?一个?买了自家福袋的,这要是弃奖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是,她?露出了营业似的笑容:“这位客官,这可是新春福袋,意味着在新的一年里您将福气满满。如果您选择了弃奖,恐怕……我个?人建议您,还是带回?去吧!” 说完这话,安卉赶紧让自家仆从将奖励拿了过来,亲自交到了对方?的手里:“东西不?在于多或者少?,而是在于这是您的新年福气!您可以理解成上寺庙里烧香拜佛后?,吃的那顿斋饭。不?在于味道如何?,只求一个?好兆头?。” 那她?都这么说了,对方?肯定不?能推辞啊! 这要是推掉了,要是在今年一整年里没病没灾的,倒是还行。但凡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能啪啪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不?能推,只能收,但偏生他?今个?儿出门?也没带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体面人不?得不?接过了一堆东西,甚至安家的仆从还特别有眼?力劲儿的帮忙安顿好。譬如说,两挂腊肠可以挂在他?的脖子上,这不?就腾出手来了吗?一斤瓜子和一包点心可以用一只手拎着,另外的那只手不?就能提上两斤花生了吗? 人形展示架√ 安父无言以对,他?才意识到,他?闺女不?光有毒,还有剧毒。 更离谱的是,因为他?们?家本身在富贵大街待了好几年了,不?说声?名在外吧,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不?知道的也会有人主动帮着解说的。这明明就是个?新时代割韭菜的促销手段,在挂是行了封建迷信的外衣后?,愣是彻底变了味儿。 而有了一个?尝鲜的之后?,还用担心没人主动上钩吗?况且安卉搞的福袋,单纯的从价值上来说,确实是不?亏的,只能分?小赚和大赚、特赚的区别罢了。 但价值不?亏是一回?事儿,问题是福袋这玩意儿开出来的东西,多半是用不?上的! 你说吃的一定能用得上?会跑来富贵大街的人,他?搞不?好从来没买过这些玩意儿! 只一个?上午,从富贵大街上离开的人身上都多了各种大包小包,什么腊肠酱肉花生瓜子,明明是一些很普通的年货,配合那些体面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越奇怪就越想看。 看一眼?,再看一眼?。 噫!更奇怪了。 可这大过年的,对吧?来都来了,是吧?九十九文钱又?不?贵的,没错吧? 如此这般,原本安卉寻思着能卖好几天的新春小福袋,愣是不?出半天就卖完了。哪怕家里的年礼仍然堆积如山的,但一方?面年礼是需要人提前搬运到铺子里来的,另一方?面她?准备的荷包也在家里,还有就是荷包里的纸条也需要再写。 所以,提前结束吧。 安卉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但她?也是懂销售心理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说:“第一批新春福袋已?全部销售一空,第二批何?时上架未知,请大家耐心的等待消息。” 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第二批福袋将采取限购模式,就是每个?人只限购买一份。” 面对人群的躁动,安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没有身份验证的,就凭他?闺女那破记性,除非是连续购买数次,不?然只要出去逛一圈,她?能记住个?啥?!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安父这般理智,一听说第一批卖完,第二批上架时间未定,并未还限购了,一时间人群直接炸了锅。 哪怕在今天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福袋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对于那些稀罕物件,还是有些经验的。当场就有人把这事儿跟寺庙里的烧头?香联系到了一块儿去,并且纷纷讨论该怎样才能第一时间抢购到一个?福袋。 抢福袋和烧头?香?可怎么看都是他?闺女更缺德啊! 安父:……我闺女啊,终于搞疯了所有人! 第160章 其实, 安卉之所以能靠着福袋忽悠到那?么多人,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有安父先?打了样? 这要?是随随便便哪个商家推出个促销活动, 就有人上赶着凑上去, 那?就是出了鬼了。别看古代人们没经历过促销时代,但有时候正是因为没经历过,才不会立马随大流。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习惯成自然的, 但假如根本没那?样的习惯,又怎会跟着别人走呢? 最?好的例子就是消费观的变迁,在安卉上辈子,提前消费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可天知道?在多年前压根就不是这样的。然而, 当绝大多数人认为这个事情非常正常的时候, 哪怕它再?不正常,也只能让它成为“正常”。 当然, 三观问题绝不是永恒的,是会随着某些?特定的事情或者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的。但可以肯定的是, 在这个年代,大家真的还没习惯福袋文化。 但不怕,这不是有安父打底吗? 安父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就是因为他,才让安卉如此轻易的忽悠到了那?么多人。 在第一批福袋销售一空后, 没过几天就迎来了第二批福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再?度售罄, 接着是第三批、第四批……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并非安卉不想卖了或者已经卖完了,也并不是正月结束了。要?知道?, 所谓的新春福袋,仅仅只是她随口那?么一说, 大不了回头改个名儿?,最?简单的就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嫌麻烦可以改成以一年四季为名,要?是还觉得烦干脆就用十二生肖命名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缺德的人想出来的自然是损招儿?。 然而,安家确实是暂时消停下来了。 因为很客观的原因。 更确切的说,是整个府城都沉寂下来了。 老皇帝驾崩了。 是的,正月都还没过完呢,在此时多数人的观念里,不出正月就代表着没过完年。然而就是还在年关里的这档口,远在京城皇城里的老皇帝却突然驾鹤西去了。 事情真的挺突然的,反正在府城这边是丁点儿?预兆都没有,就是不清楚京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因为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安卉第一时间收拾了福袋买卖。她其实也不清楚是否犯忌讳,但谨慎一些?总归是错不了的,横竖年前积压的那?些?年礼已经被清得七七八八了,而且她是先?清理不容易保存的年货,然后才是其他东西。因此,哪怕还剩余了一些?,大不了留着自家用呗,问题不大。 她是觉得没啥,富贵大街上的其他商户却是一个个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这个形象真的不夸张,他们年前才经历了集体破产,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年,眼瞅着生意渐渐的有了起色,还盘算着今年一定要?大干特干一场,好把去年遭遇的损失赚回来,结果…… 皇帝驾崩,这叫国丧。 放在眼下这个时代里,国丧期间是禁止一切宴乐婚嫁,以表示哀悼之情。 听?着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但这要?是一两日的,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国丧一般时间都不算短。假如是皇后、皇太后这种,兴许还不会很长,通常也就是几个月到一年的。但假如是皇帝驾崩,那?时间就不一定了,得看新帝的意思。 问题是,通常情况下,新帝为表孝道?,都会刻意延长国丧时间的…… 这下可好,别说富贵大街了,但凡家里做买卖或者跟买卖相关的人家,都感觉未来黯淡无光。 不过有一说一,这么一搞,悲痛的气氛确实是搞起来了。 然而,这里头却还是有意外的。 像安氏殡葬铺就完全不受影响,那?禁止宴乐婚嫁是合理的,但也不能禁止殡葬行业吧?你?还能不让人死呢?阎王爷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情。而本朝一贯提倡孝道?,也因此只要?家中尚有余钱,丧事多半都是大办的。 宴乐嫁娶之中的宴,是将丧宴刻意排除在外的。 于是,在所有买卖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时候,安氏殡葬铺一如既往的开门?营业。 当然其实买卖也不是完全不能开门?,只能说理论上头一个月肯定不能营业,但从?京城将消息传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挺久的。反正上头没说所有的铺面都关门?大吉,只表示自己?掂量着办,各家各户都收敛一些?。 这话吧,基本上可以说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通俗点说,就是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能不悠着吗?这可是国丧期间啊! 最?惨的是什么情况呢?就是那?些?已经把婚嫁前头的那?些?流程,诸如大定小定都走完了的,结果眼瞅着已经快到良辰吉日了,啪叽一下,噩耗从?天而降,婚礼取消。 这找谁说理去啊!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3节 还有刚开业大吉的也很惨,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才要?宣布开业大吉呢,好家伙,就算没让立马关门?歇业,碰上这档子事儿?也是悲催得很。 最?高兴的莫过于刚办完婚嫁喜宴,或者刚将手头上的买卖转出去的。 属实是完美闪避了! 反正一时间,府城里各种情况都有,唯一相同的点就是,非常默契的不生事。 是真的连小混混都老实了。 对了,尽管绝大多数的铺子仍然是被允许正常开门?营业的,但有一类却是直接被勒令关门?了。这其中就包括了秦楼楚馆,以及赌场。 先?关门?歇业,何时开门?营业尽待后续通知。 正月里啊,原本是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日子,这一下子,就彻底凉了。而且所谓的尽待后续通知,谁知道?到底啥时候能好?况且,所谓的黄赌毒,当然这年头最?后那?个没有。单说前面两项好了,那?都是有瘾的。假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能或者很能碰触,那?是完全可以达到戒断效果的。 所以说,要?是国丧来个三年期,且这三年里不让任何一家秦楼楚馆和赌场开门?营业,搞不好三年后整个行业就彻底被毁了。 也不能说行业就没了,而是眼下这一帮的从?业者要?无了。哪怕以后还能再?起来,也不是同一批人了。 惨是真的惨,就是惨得有些?大快人心了。 但商户们其实没这个感觉,因为自家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于是,富贵大街上的商户们充分的利用起了自身的便利优势,挨个儿?的排队来找安家父女?俩看面相。 安父人都麻了。 自打去年年末,他的生意就开始好起来了,哪怕前几日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但其实跟他真心没半点儿?关系。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他不配。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因为突然间他的生意就变好了。 好就好呗,横竖去年也歇了蛮长时间了,安父决定顺其自然。具体的表现为,能赚钱的时候就尽量多赚一些?,等到生意冷清的时候,就淡定的待在家里陪伴傻闺女?,吃吃喝喝静等生意再?度恢复。 也因此,面对急剧增加的生意单子,安父还算冷静。 让他不冷静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闺女?得到他真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真传?还是看面相? 咱就是说,哪怕是搞封建迷信……哦不,是搞玄学咱们也得讲究一个基本逻辑。先?不说安卉也就是简单的入了个门?,就算真的学到了他的全部本事好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自个儿?看面相的本事就不咋地呢? 不过后来,他算是明白了。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来看面相的,而是来求心理安慰的。 安卉甚至比他看得更为透彻:“我?以前是没接触过玄学一道?,但没关系啊,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大家没少玩星座算命,后来又改成了塔罗牌算命,再?后来就变成了mbti算命了。这就叫做与时俱进!” 人类的语言能力?已经不足以形容安父听?到这话时的心情了,他很想问问傻闺女?,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看到亲爹崩溃的表情,安卉再?度安慰他:“我?知道?我?自己?相面的本事很一般,那?我?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啊!再?说了,徒弟学得好不好,得看师傅有多少真本事。那?你?的本事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你?教不了我?学不会,我?又不想当一个贤妻良母,可不得学会自力?更生吗?” “你?的自力?更生就是m……算命?” “不喜欢可以换一种嘛!”安卉摆出了一种特别正义?凛然的态度,小手一挥,指着门?口说,“要?不是怕爹你?接受不了,我?都想学人家棒子弄那?种算命铺子了。你?懂吧?就那?种店铺,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从?上到下写着,八字算命、星座算命、塔罗牌算命、mbti算命、手相面相算命……主打就是个自助形式,总有一款是你?喜欢的。” 安父再?度陷入了词穷之中,绝望的看着他闺女?。 然而,安卉是无法理解他的崩溃点,咱都搞玄学了,那?搞玄学还需要?讲科学道?理吗? “爹你?想想,咱们这个铺子都开了那?么久了,是不是应该增加一点儿?新品类了?当然,不是说让你?不去帮人垒坟头了,咱就是说……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你?懂吧?”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那?这样,这个国丧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而且你?看眼下大家都有这么个需求,看面相是一回事儿?,但也不妨碍多增加一些?别的品类吧?我?去寺庙里拜菩萨也不是专门?可着一个拜的,多拜拜是不是多条门?路?哪怕不搞自助模式,咱们也可以来个双拼呢!” 其实安卉也觉得自助模式可能不太适合,不是说不适合忽悠人割韭菜,而是要?尊重这个时代。这年头的老百姓搞不好压根就理解不了什么是自助模式,这要?是再?解释清楚,然后推广开来,也太折腾人了。 双拼就感觉好了。 安父的脸上写满了绝望:“我?先?前还觉得你?卖福袋已经够离谱了,殡葬铺门?口卖福袋啊!我?当时同意你?这么干,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结果我?发现,我?还是小看了你?啊!” “双拼不好嘛?你?想想,用一样的价钱购买两份服务,还能互相印证。打个比方?,先?看下面相,再?盘下星座。或者说,先?来个mbti测算,然后再?算个八字。”安卉觉得没毛病,她的想法相当得美好,且还有科学依据。 反复验证,肯定比单一验证来得准确得多啊! 再?看安父…… 老祖宗果然没说错,孩子啊,就是来讨债的! “小卉啊!”安父说话的声音里都充满了不敢置信和隐约的颤抖,“你?说的这些?,它们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啊!” “不都是玄学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安父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家庭教育是非常失败的,他闺女?啊,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他甚至还进行了最?后的挽救:“你?其实就是什么都不信吧?哈?” “我?什么都信啊!”安卉据理力?争,“你?不能因为咱们身在东方?,就只相信东方?的神佛,那?西方?也可以信仰啊!你?不能说八字算命是对的,就否认人家的塔罗牌吧?你?要?说比拼历史,那?确实比不过。但爹哟,你?不知道?那?个mbti的算命,是有科学依据的!” 算了,毁灭吧! 所以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安父已经放弃了他闺女?。 可惜他穿越前接触到的新事物还不够多,要?不然就会怼一句: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最?恐怖的是什么呢?安父已经接了不少单子,很多时间都是定下来的,当然钱也是收了的,甚至好几家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定尾模式,而是不管不顾的将全款都交了。那?安父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掉链子吧? 怀揣着绝望的心情,安父出差去了。 其实这种情况在多年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像这次那?么令人心生绝望。 他闺女?啊,穿越大神就是让她来祸害可怜幼小又无助的古代人民来了! 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安卉甚至还没搞出事情来,跟她打配合的人就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有段时间的钱大富。 看到自家胖子哥,安卉兴奋的一拍巴掌:“哥哟,我?看你?面色红润财星高照,你?今年必发财!” 别说钱大富这种财迷了,就算是那?种对钱不感兴趣的,听?到这话还是会乐呵的。只是钱大富也很疑惑:“这些?人干啥呢?排着队买……” 安家开的是殡葬铺,按理说从?开业到如今,生意就不会特别好。非要?说的话,可能在每年的腊月里,会有人来买一些?纸钱纸元宝,用于正月里给祖宗烧纸。还有就是清明节前了,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平常的日子里,铺子里经常一单都开不出来的。 但眼下刚出了正月,明显不合适呢! 再?说了,真要?是想采买东西,也犯不着排队呢!还半天不见动弹的。 连安卉这种经常说话气死人的倒霉孩子,都不得不承认她哥在气死人方?面是很有天赋的。没见他话音未落,排队的众人脸色都变了吗?安卉想起年前那?阵子,她哥虽然人没过来,但东西没少送来,那?些?新春福袋里的东西,起码有六成是来自于钱胖子的。 人还是应该感恩的。 “哥,我?不跟你?开玩笑,你?最?近是真的要?发呢!不过,你?这个妻妾宫……”安卉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后来索性决定来个科学算命,也就是在她穿越前的那?阵子格外流行的mbti测算。 测算结果差不多就是,事业得意情场要?糟。 比较科学理性一些?的说法,大概就是钱大富这个人,是标准的事业型的,这种人天生姻缘就不会特别好,如果是在安卉穿越前,十有八.九是要?孤寡了。好在,眼下这个年代几乎人人都会结婚,钱大富又不缺钱,娶个媳妇儿?肯定没问题,但要?说他的婚姻有多好嘛,确实也没有。而且他这个人,既会给伴侣戴绿帽子,反过来他的伴侣也会给他戴绿帽子。 属实是双向?奔赴了。 安卉多少还是有点儿?情商的,只能说有,但确实不算多。 于是,她打发走了排队算命的人,只道?今天到此为止,明日赶早。其他人无奈的离开,还在离开前,冲着钱大富怒目而视。 再?然后,钱大富就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但没多久,他就缓过来了:“我?今年会发财对吧?那?我?今年会不会倒霉呢?” 关于发财必然伴随着倒霉一事,钱大富已经从?最?初的惧怕,到如今坦然接受了。 安卉便道?:“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灾祸,但也许被绿了也算是倒霉事儿??” 钱大富无言以对。 但还是发财更重要?。 及时调整好心态的钱大富,暂时将被绿一事抛到了脑后,先?问起了关于前阵子福袋的事儿?。原来,钱大富虽然人在外地,但其实距离府城并不算远,他就在隔壁州府那?头忙活他的生意。然后,就听?说了安卉搞出了一个新春福袋,哪怕带消息过去的人说得也不是很详尽,但钱大富还是敏锐的从?只言片语之中,发掘到了新的商机。 本以为,及时赶过来就能看到安卉大肆售卖福袋的场景,没想到还没赶到府城,就听?说了老皇帝驾崩一事。好在钱大富还是稳得住的,他比安家父女?俩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具体的也就不说了,反正大概就是皇帝驾崩不算意外,在那?些?核心人群里,应该是属于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而且做准备的时间远比外界看到的更久。 人终有一死,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只要?那?位不是突发恶疾嘎了的,给足了准备时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毕竟,对于新帝来说,他也不想击垮本国的商业根基,也不希望长时间没有新生儿?降临,要?知道?这年头什么事情都要?依靠人口。 钱大富算是给安卉吃了颗定心丸,但同时也坚定了安卉继续用玄学忽悠人的决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嘛,就当是给心理咨询费了。 抱着一报还一报的想法,安卉特别慷慨的将关于福袋的一切都告诉了钱大富。 这要?咋说呢?反正安卉也不是真打算靠着福袋割韭菜的,她就是单纯的看不得好东西烂在自己?手里,但又舍不得全送出去,打折出售吧,这价格又不好定,再?说东西五花八门?的,总不能一个东西一个价,想逼死谁呢? 所以说,在她看来,福袋是真·清库存。 但在她穿越之前,福袋盲盒这种东西,也是真·割韭菜。 综合一下就是,她觉得真要?这么干挺缺德的,但只要?干这事儿?的人不是她,也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于是,一胖一瘦兄妹二人,就这样非常愉快的交换了各自的情报。当然,钱大富还是没忘记给他妹带礼物,这都成本能了。再?就是他临走前,额外赠送了一个消息,据说是已经调任到梁曲县的那?个铁脑壳县太爷,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儿?,应该不是小事儿?,所以他大概率近日里会来找安父求救。 他还特地叮嘱安卉:“你?这样,听?哥的。要?是铁脑壳县太爷他是随便派了个衙役过来传话,拿几两银子跑来下定,那?就说明他家里的事儿?不算大,起码对他没啥影响。那?要?是他亲自过来,就说明事情非常大,对他影响也特别大!” 安卉不禁鼓掌道?:“哥你?可真厉害啊!” “那?是!我?是不会算命,但我?会看人呢!” 钱大富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进了铺子里,然而既不是梁曲县的那?位铁脑壳县太爷,也不是他随意派过来的一个衙役,而是一个熟人。 那?个曾经租了房舍给安家父女?俩暂住的苏大娘独子,苏举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钱大富刚当了一回预言家,结果铁脑壳县太爷就是不让他如意。他懵了一会儿?,扭头看向?安卉:“这、这大概就是事情不大不小?呃……” 所以说,铁脑壳县太爷就是个坏胚子!专门?跟他作对! 第161章 安卉觉得她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 所以一般是不会发笑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4节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没忍住哈哈哈!”安卉直接趴在?高柜台上笑岔了气。 钱大富无言以对?, 他当然不可能跟安卉计较, 又不敢直接去找铁脑壳县太爷,也不会迁怒苏举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他把后?一步赶来的蠢儿子骂成了臭头。 从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食物链最底层还是钱小?少爷。 苏举人一脸困惑的看着钱家父子离开铺子,很?是不解的问道:“钱老?爷这是在?搞什么?” “我哥啊,他刚从外地回到府城,好像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爹吧。他儿子应该是得了消息赶过来找爹的。”安卉随口回着,顺便看了一眼苏举人的面相?。 她跟苏举人当然不可能是头一次见面了, 先不说后?来碰上的那几?回, 单就是安家父女俩还住在?昌平镇的半拉小?院里?时,俩人就没少碰上。毕竟在?当时, 苏举人甚至连秀才都不是,也没去县学里?念书, 就待在?镇子上的私塾里?,哪怕他平日里?也挺忙的,要碰面还是挺容易的。后?来,苏举人考上了秀才,又去了县城里?, 半年才回家一趟时, 也是能碰面的。安卉就记得,自己没少拿着红纸去苏家讨字。 但有一说一,面相?吧, 跟相?貌是有些关联,但实际上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就拿安卉极为熟悉的姜三娘来说, 她可以说是无数次的见过了,可那都是在?她学相?面之前的事情了,而在?学会了之后?,再想通过脑子里?的回忆去相?面,却是没有可能的。 ——除非是比较明?显的断眉等等,这种属于特例。 也就是说,安卉完全不清楚苏举人的面相?。 今个儿人家一过来,她的职业病就犯了,盯着苏举人一看就是老?半天?。 哎哟,可不得了。 在?安卉的记忆里?,苏举人长相?是比较不错的那类人,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全靠他人衬托。要知道,安家父女俩刚穿越的时候,是直接在?安家村的小?破土胚房里?的,见到的人也都是同村同族的人。后?来,安父为了讨生活,不得不丢下闺女一个人在?村子里?,自个儿出门挣钱去了。安家村安全性是没有问题的,都说了叫安家村嘛,九成以上都是姓安的,也有外姓人,但摸着良心说,安家人不欺负外姓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被外来户欺负呢? 反正在?小?村子里?熬了两年,乍一来到昌平镇时,安卉整个人都是飞扬的,看啥都很?顺眼。对?于房东兼街坊的苏家,更是充满了好奇。尤其?苏家独子还是个读书人…… 呃,她对?读书人倒是没啥滤镜,毕竟她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但在?见多了泥腿子后?,突然看到一个读书人,还是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要怎么说呢?安卉觉得这人将来必成大器! 当然这只是当时的感觉而已。 而如今,她实实在?在?的学了相?面之术,定睛一看,却发现人家苏举人长得确实很?好。 他那三庭五眼之中,上庭高且广阔,预示着将来前程无量,未来一片敞亮。相?对?应的父母宫也是微微隆起并无偏斜,说明?父母身体都不错,且家庭和?睦,同时日月角轩昂则代表着父母教育成功,是典型的父慈子孝命格。 中庭饱满,夫妻宫、子女宫、财帛宫整体看下来都不算差。下庭端正和?厚重,一生福气满满。 当然这世上肯定没有十全十美?之人,要说起来的话,那他的财帛宫肯定是不如钱大富的,安卉就没见过比钱大富更能耐的财帛宫。另外苏举人的田宅宫也一般,显然不太可能成为大地主?。官禄宫也挺一般的,看来这个人在?官途上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可他整体的面相?却又显得格外顺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官运虽不算好,可本人却很?满意。 而最差的自然是兄弟宫了,这倒是没啥好说的,苏举人是他父母的独子,在?这个完全没有计划生育概念的年代里?,独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苏家本身也不是人丁兴旺的家族,正常来说应该是求多子多福的。 安卉都可以顺便推测出来,他父母的子女宫肯定不好,比苏举人的子女宫都要差上不少。 基本上可以对?标钱家父子了。 “咳咳。”在?堪称漫长的时间后?,苏举人终于绷不住了,尤其?刚才钱家父子就已经先行?离开了,眼下铺子里?只有安卉和?苏举人。当然,安家是有仆从的,但方才钱大富在?,他们就自动自发的避开了,这会儿还没过来。 在?苏举人的提醒下,安卉终于回过神来,但她多有自信呢,一点儿也不心虚的解释道:“我刚才在?给你看面相?呢!” 听她这么说,苏举人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问道:“那敢情好,安大小?姐可看出了什么?” “看出来你兄弟宫不怎么好。”安卉那是深得安父的真传,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最差的来说,“大概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你没有兄弟姐妹。” 苏举人:…… 他尬住了。 咱就是说,但凡跟苏家打过交道,或者跟他有那么一点点交情的,都知道他是家中独子啊! 就听安卉又说:“我还看出来你有一桩大喜事儿!” 听到这里?,苏举人更无奈了,幸好他脾气好,当下也不恼,只依旧耐心的配合着:“大喜事儿?我爹娘从去年到了梁曲县后?,就开始给我相?看亲事,几?乎发动了身边所有的力量,可惜依旧没择到合心合意的。若是安大小?姐看得准的话,我倒是可以回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安卉是什么人呢?她不光不会说话,还能说扎心窝子的话:“别想了,这纯属白日做梦!别说今年了,怕是再过两三年你都没媳妇儿。我说的大喜事儿,是你的考运特别好,如果在?今明?两年参加科举考试的话,怕是有很?大的几?率高中。” 苏举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在?思考应该怎么告诉安卉,科举是三年一次的,他是前年考中的乡试,去年会试落榜了。也就是说,尽管明?年会再度开启科举年,但九月那次是乡试,会试要等到后?年了。偏生,安卉方才说他是今明?两年考运好…… 今明?两年,他都不用参加考试呢! 片刻后?,苏举人有了决定,他快速的将县太爷委托他办的事儿告诉了安卉,却只说了个大概。为了避免安卉误会,他还特地解释道:“县太爷也不曾将具体情形告诉我,只道是安大师若是愿意出手,到时候自会详细说明?的。” 安卉一脸“我明?白”的表情,伸手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了她的记事本,唰唰的就提笔写了下来。 苏举人是头一次见到姑娘家写字,再说安卉写的时候也没刻意避着他,因此?他一个眼神飘过去了,就将安卉写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他今天?第三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能说,沉默是今晚的殡葬铺吧。 倒不是安卉干了什么离谱的事儿,或者是她写错字什么的。要知道,她起初写字肯定是问题不少的,把字写得缺胳膊少腿简直太正常了,她还不会写毛笔字,那是其?他人都认不出来,连她自己看的时候都得一阵恍惚的。但后?来,慢慢的写得多了,再说从搬到府城来之后?,遇到识字的人也多了,安卉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反正她现在?写字那是一板一眼的,先不提美?观,第一没有错字第二很?好辨识。 所以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写完之后?,安卉刚收了笔,一抬眼就看到了苏举人先欲言又止又干脆绝望沉默的表情,她很?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但确实没有任何错别字,她写的也是繁体字,没毛病呢! 再检查一遍…… 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她总算是相?信了那句话,自己写的错别字,那是看不出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安卉果断的发问道。 苏举人看起来是不太想说的,但让他憋着也确实是有些为难了。最终,他只能委婉的提醒道:“我们县太爷他是姓铁名?错,但他的名?讳……他字子季,就是季节的季。”见安卉一脸的迷茫,他再度开口,“县太爷铁大人,铁子季。” 安卉跟他大眼瞪小?眼,最后?放弃的人肯定不是安卉。 “罢了,我先回去了。”苏举人戴着痛苦面具,拱手告辞。 铁大人?铁子季? 直到苏举人都走得没影儿了,安卉还是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刚才他们的话题进行?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科普铁脑壳县太爷了呢?等等,铁脑壳……县太爷…… 安卉猛地一低头,用力之大几?乎是想用下巴跟柜台来个重力对?冲:“啊啊啊啊啊啊!” 后?院的仆从吓得赶紧过来看情况,然后?就发现只是自家大小?姐日常搞怪,于是就淡定的立到了一旁。 “钱大胖你死定了!”安卉骂骂咧咧的撕下了刚才写好的那一页,用格外痛苦的表情再度提笔誊写了一遍,别的内容当然是不变的,只是将下单之人由“铁脑壳县太爷”,改成了梁曲县的县令铁大人。 是的没错,她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写出来了。 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钱大富的锅,就是那货天?天?在?她跟前扯什么铁脑壳,搞得她直接习惯成自然了。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铁脑壳县太爷真的姓铁啊! 安卉也没瞒着这事儿,等又几?天?后?,安父从外头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事儿告诉了亲爹。得到的回应自然是来自于安父毫不掩饰的嗤笑,以及…… “你说你看出了苏举人今明?年两年的考运不错?”安父知道的消息可比安卉多,毕竟每次到了考试前,都会有人来找他求庇佑的。再说了,科举考试年又不是一拍脑门子就定下来的,这是有定数的,三年一届嘛,这乡试的时间兴许还会有一些变动,提前或者推迟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儿。但会试的时间一直都是一样的,除非遇到了特别重大且紧急的情况时,才会有所更改。 总之,得明?后?两年才能算是科举年。 安卉很?是惊讶:“照爹你的说法,苏举人明?年压根就不用参加科举?对?哦,他都是举人了,直接参加会试就好了。那也许是会试的时间提前了呢?” “会试又叫春闱,是科举乡试的次年二月举行?的。不出意外的话,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这三天?考的,也就是三场考试。这已经是个惯例了,从本朝开始就这样了。”安父甚至还多提了一句,“前朝也是乡试次年的二月,不过前朝是二月初一考第一场,后?两场的时间你自个儿去算。” 还真别说,安卉确实去算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我算这玩意儿干啥呢?我又不参加考试的。可也不对?呢,苏举人不光是今明?两年的考运好,他还是那种考中的征兆呢。” 安父更奇怪了:“你确定?你还看出了啥?” “看出了他最近两三年娶不到媳妇儿啊!” “先帝刚刚驾崩,他又是读书人,别说本来就没个着落的,就算有好了,最快也得一年后?才能办喜事儿。”安父觉得这一点倒是不会错,如果是寻常人家,就算国丧期间不能办喜事儿,那也完全可以先提前相?看起来,等时间一过,立马大办。这种事情其?实官衙门是不管的,哪怕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但人家确实也没在?国丧期间办喜事儿呢! 可苏举人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个读书人,并且已经考上了举人,按理说举人就可以谋个缺了,但因为他家境普通,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衬,暂时谋不到缺也是正常的,只能慢慢等待。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能做出任何落人话柄的事情来。普通老?百姓可以,他不行?,但凡有个什么事儿,就别想谋到缺了。 “两三年娶不到媳妇儿应该是对?的,那你还看出了啥?” 安卉老?老?实实的道:“看出他的兄弟宫很?惨,黯淡无光,既无兄弟也无姐妹,哪怕勉强有个兄弟姐妹,也会被他克得死死的,不是身体有重大缺陷,就是命运多舛人生坎坷。” 回应安卉的,是安父的一个大白眼。 “其?他都还行?啦!”安卉也是无奈,她才刚入门嘛,再说她还没来得及用其?他办法验证对?错,苏举人就跑了。 一听说其?他办法验证…… 安父人都麻了。 “我求求你放过大家吧!古代劳动人民没有得罪过你,哪怕他们真的有罪,也请用法律去严惩他们,而不是让他们在?经历过看面相?后?,还要遭受星座、塔罗牌的折磨。” 喷完傻闺女后?的次日,安父就包袱款款的前往了梁曲县。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故人。 一见到那故人,安卉就立马来劲儿了:“余耀宗回来了吗?他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了。” 对?方乍看到安卉两眼放光的模样,还以为这次自己来对?了,结果就听到了她这话,顿时忍不住嘴角直抽抽:“我堂兄自从上届乡试中举后?,前往京城赶考,之后?虽未考中却也不曾归家。直到如今,仅有两封信件捎回,上头也只写了他在?京城的概况以及准备再试一次的打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余耀宗的堂弟余青云。 他也是余家包套餐的受益人之一,托老?祖宗庇佑的福,以倒数第一名?的绝妙成绩通过了童生试中的府试。 然而,童生试一共有三场,府试仅仅是其?中的第二场。可他哪怕有了祖宗的庇佑,也只是堪堪擦线过了府试,以至于余家长辈直接对?他丧失了信心,将后?续的庇佑给了他的堂侄。 据安卉所知,反正一直到余耀宗跑路前,余家那边也只有一个秀才和?一个童生。 余青云就是那个童生。 想到这里?,安卉还特地多问了一句:“你考上秀才了吗?” “……尚未。”似乎是羞愧难当,他还拿袖子半遮面,“我上一次只差了几?名?就能过了。” 安卉心说要不咱放弃吧,考个秀才都那么艰难了,考举人简直不敢想象。同时她又有些好奇:“可你不是一直待在?洛江县吗?你怎么来府城了?” 考秀才是必须在?原籍考的,当然如果有特殊情况,还是可以更改考试地点的。甚至只要理由充分,科举乡试都能换地方,但这种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根本就不现实。因此?,余青云根本就没有必要来府城,他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县城里?念书,然后?等待开考就行?了。 注意了,他是在?县城里?念书,而不是在?县学里?念书。这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因此?县学只对?秀才开放,同时还增加考核关卡。 简单地说,考上了秀才后?,县学不一定会录取,但如果连秀才都不是,则连入门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安卉才想不通,这人来府城干嘛?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余青云用一种极为羞愧却仍然抱着很?大期望的语气说道:“来求安大师帮我求个庇佑,好让我通过今年的院试。” 院试就是童生试的第三场考试,也是难度最大的一场,那些连考数年都不曾考过的人,其?实都是卡在?了这一关的。反过来说,如果连前面两场都考不过,那就直接放弃吧,没必要跟科举死磕。 换句话说,余青云求的就是考上秀才。 安卉陷入了思考之中。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5节 她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而是在?想该如何婉拒。 理由其?实蛮多的,譬如她爹老?早就说过了,以后?不帮余家求庇佑了,主?要是太远太远了,先不说从府城到洛江县又是坐马车又是坐船的,就算到了洛江县好了,那余家又不是住在?县城里?的,还得换马车去乡下地头。 总之,特别远。 还有什么让余家老?爷子安心的去投胎转世吧,别再折腾他老?人家了;或者干脆说单子太多忙不过来等等…… 最终,安卉一脸诚恳的道:“你知道铁大人吧?就是以前在?洛江县当县太爷的那位大人。” “我知道铁县令,可他不是很?早以前就调职离开了吗?”余青云一脸的懵圈,很?显然他并不知道铁脑壳县太爷没走多远。 安卉就把铁脑壳县太爷调职去了梁曲县的事情告诉了他,还补充道:“你运气不太好,昨个儿我爹就从外头回来了,今早刚坐马车去了梁曲县。而且根据我对?铁大人的了解来看,他要么不找事儿,一旦有个什么事儿,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解决不了的。可我爹接下来的行?程已经排满了,这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真的没空回洛江县了。” 从府城前往洛江县,哪怕再顺利,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的,更别提还要算上办正事的时间。一来一回,只怕都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了,安父的档期排得是真满,当然也是预留了一些时间,应对?突发状况的。但显然,眼下预留的时间都没了。 余青云急了:“新来的县太爷不像原先那位铁大人那般关照学子,他是三年考两次的。” “然后?呢?” “明?年就是乡试年了,假如我今年考不上秀才,就会错过明?年的乡试!” 安卉:…… 这是不是说,要是我今年高考再考不上清北,就会耽误我拿到诺贝尔奖?不是啊,您连秀才都考不上,担心乡试干啥呢?这是杞人忧天?吧?想太多了! “我只能帮你记录一下。”安卉照例拿出了她的小?本本,还顺便让余青云看了下前面那一页,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梁曲县县令铁大人”,以及登记的日期。 余青云没了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卉将自己的情况登记上去。 “那我留在?府城等消息可以吗?” 安卉心说,咱也管不着呢! “您随意吧,不过我先前也说了,每次铁大人找我爹,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月余时间,真不好说。要不你直接去梁曲县找他?反正都是老?熟人了。”安卉以前也这么跟钱大富说过,事实上胖子真就去找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胆量的,况且余青云跟铁脑壳县太爷又不熟的,假如他堂哥余耀宗在?,那兴许还有希望。 对?哦,铁脑壳县太爷曾盛情邀请余耀宗考砸了之后?赶紧回来,他正好缺一个师爷。可惜,余耀宗醉心仕途,落榜了也没回来,人家直接留在?京城复读了! 如此?这般,余青云只能神情恹恹的离开了。 两天?后?,他又来了,可惜安父音讯全无。 也不能这么说,梁曲县是离府城不远,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搞不好一天?能跑一个来回。安父是坐马车前往的,但他那天?出发得很?早,按理说当天?就能到达的。可要办事哪里?会这么快?两天?时间诶,搞不好安父这会儿还没开始干正事儿呢! 就这样,余青云再度离开,然后?过了两天?又来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他的神情越来越着急起来,整个人焦虑极了。一直到他在?府城住了一个月后?,他再度问安卉,有没有消息安父的消息。 没有啊! 安卉老?早就习惯了她爹动不动就出远门,再说谁会对?一个风水先生不利呢?而且安父还是往老?熟人那边去了,有啥好担心的?她不担心,安父也没有写信回家的习惯,两人特别淡定,只剩下余青云格外得着急。 “你急也没用,要不然你还是去梁曲县找他吧。县衙门肯定还是很?好找的。” “来不及了。”余青云面色灰败,整个人显得颓废极了,“院试就要开始了,我得回洛江县应考了。” 安卉大为震撼:“啥时候开始啊?你是考试前跑出来的?” “半个月后?开始。”余青云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安大师如今这般受欢迎,罢了,我还是回去吧。” “呃……行?吧。”安卉目送这个“临时抱她爹脚”的倒霉孩子离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那啥,根据她的粗略观察,余青云今年的考运极差,明?年的考运稍微好一些,但其?实也差不多。 考运不代表一定能考上或者一定考不上,只能说在?实力相?当得情况下,考运好的自然能考上。但如果是本身实力非常强劲的,就算考运不好也无所谓。这就以前她班上的学霸考砸了,也比她超强发挥来得强。 但余青云属于实力不行?考运还不行?的,那就只能……不行?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倒霉程度,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傍晚,安父就满面红光的回家了,他还带来了一个体积惊人的包裹。 安卉以为这是他在?梁曲县采买的东西,还纳闷那边有啥新鲜玩意儿,毕竟这里?才是府城,好东西应该都往这里?送才对?。结果拆开一看,全是各类手工吃食,还有几?样做工精致的布艺玩具。 “啥意思?”安卉拿着一个布老?虎陷入了迷茫之中。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小?东西吗?我记得你以前还花了大价钱去定制熊猫布偶?还得等半年,都没等到你就嘎了。” “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和?花的妈粉呢?” “啥玩意儿?” “算了。”安卉决定不跟她爹鬼扯,反正布老?虎也挺好看的。 见安卉收了礼物,安父就以为她是嘴硬,明?明?还是小?孩子心性偏要装大人。不过嘛,这当爹的肯定得让着闺女一点儿,没必要跟个傻孩子一般见识。 安父本想先去换一身干净衣裳,都走到一半了,他忽的回头说道:“差点儿忘说了。小?卉啊,你给苏举人看的面相?是对?的,新帝开了恩科,他又要去赴京赶考了。” 第162章 “恩科?” 安卉惊讶极了。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等待她爹收拾完毕, 顺便让厨房那头做了一桌子?的上好饭菜,等一切就绪后, 父女俩照例边吃边聊。 于是, 吃着喝着,安卉又被动的接受了一番眼下?看起来完全没必要事实上在未来也绝对派不上用处的古代?科举教育科普。 “你?知道科举是三年一届的吧?那其实是正科,这正科的时?间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恩科就不同了。你?可?以理解为,恩科是皇帝突然一拍脑壳想多招募一些人才。” 安卉表示理解,皇帝嘛,他都是皇帝了,任性一点?儿怎么了?况且, 这事儿对于广大学子?来说,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机会谁不想多试一次?尤其这年头的科举是三年一次的,又不像安卉穿越那般, 每年都有机会的。 当然,事实上恩科也不像安父说的那么容易。哪怕是皇帝好了, 该遵守的规矩也得遵守的。今年之?所以会出现恩科,纯粹就是因为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恩泽天下?。 不过,每次有新帝登基,采取的施恩方式都会有所差别?。而个中的差别?, 其实就可?以变相的猜测出当今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当然不否认有些人就是喜欢装, 内心?看重的东西跟他表现在人前的完全不同。可?就算这样,也仍然能从?他的一些行为举止,看出来接下?来的朝堂走势。 就拿如今这位新帝来说, 他显然是个看重科举的人,或者说, 他想表现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看重科举的人。 差不多嘛! 安卉忽的有了别?的想法:“那之?前呢?爹你?说新帝是开恩科,也就是说,以前的几位皇帝不是这么做的?先帝当初刚登基的时?候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安父立马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还特地看了一眼四下?,确定没人在场后,才小?声逼逼道:“先帝啊,他大赦天下?。” “啥?” “你?可?以理解为,他一拍脑袋决定与民同乐,就莫名?其妙的把一群死刑犯给大赦了。有一些是从?死刑改成了流放,还有一部分干脆就无罪释放了。” 安卉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觉得先帝成为先帝对老百姓来说,也是一项天大的福利了。 不是啊!身为普通老百姓,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种与民同乐啊啊啊! 看出了她的想法,安父敲了敲筷子?让她赶紧吃,又道:“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扯那些也没啥意思。倒是如今这位新帝,他很明显是想要拉拢天下?学子?。你?要知道,恩科是加试,并不会影响到正科。也就是说,明年还会有正科。一连两次,除了机会增加外,对于那些家境普通的学子?们来说,也可?以节约不少路费了。乡试也就罢了,好歹距离不算远。这赴京赶考的费用可?不低。” 安卉下?意识的点?点?头:“是啊,所以苏举人也会去吧?” “他肯定会去的。按照本朝的律法,举人是可?以谋缺,可?朝廷一贯都是人比官位多。这僧多粥少的,除非是像铁脑壳县太爷那样,出身豪门士族,自然有人帮他打点?。不然人家凭什么放着那么多进士、同进士不用,偏就便宜你?一个举人呢?” “铁脑壳县太爷居然是举人?” “一直就是啊,他自己就说了不想念书,只想做实事。”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安卉代?入了一下?她穿越的情况,感觉功名?这玩意儿就跟她上辈子?的学历一样。正常来说,大学毕业就已经够够了,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岗位了。可?如果大学生?的数量太多了,远远的超过了社会上所需要的人数,那就自然开启了内卷模式。这个时?候,要是有研究生?出来了,当然是优先聘用研究生?了。 搁在本朝,那就是举人太多了,除非家里有关系,或者想法子?打点?好了,不然可?不得先用进士、同进士? 苏家的情况是明摆着的,兴许他们早就已经脱离了贫困线,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殷实生?活。然而,这也就是放在小?县城里,别?说京城了,搁在府城都不算什么有钱人家。真要跟其他人比拼人脉,那不是妥妥的输定了? 所以摆在苏举人跟前的只有唯一的一条路。 继续往上考! 这么一想,新帝开恩科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儿。 哪怕安卉不咋懂科举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她好歹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试想一下?,本来是一年只考一次的,大家伙儿都扎堆一起考了,除非是真能耐的,不然肯定难出头了。可?假如眼下?猛地多了一次机会呢? 尽管学渣确实不会因为多了一次而立马变成学霸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考试时?间的突然提前,直接自乱阵脚,考得比实际水平更差了。 但问题是,这趟恩科能走好多学霸啊! 让学霸们先走,学渣们完全可?以等正科啊! 当然,这年头能参加科举考试的,只怕没一个是等闲之?辈。要知道,科举考试并不包括童生?试,而童生?试的通过率并不算高,几乎是完全做到了把学渣扼杀在了摇篮里。 “幸好我再也不用考试了。”似乎是因为科举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安卉直接想起了曾经的黑暗经历,不禁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瞧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安父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你?还记得那个名?叫《女驸马》的戏曲吗?” 安卉直接就被说迷茫了:“啥玩意儿?哦哦,好像有点?儿印象。”但也仅限于有印象而已。 印象这东西要怎么说呢?她对马克思列宁主义还有印象呢! 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当爹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当下?,安父更嫌弃了:“啥都不知道,连这么有名?的戏曲都不知道。这么说吧,里头有一句相当经典的唱词,是这么唱的……‘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换个人,只怕就得怼安父,聊得好好的开什么腔呢? 但安卉是正常人吗?显然她不是。 在沉默了半晌后,安卉顶着一脸诚恳的表情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历史上最早的凡尔赛?” 安父:…… 毁灭吧!这个闺女,谁要谁捡去,谁都不要直接丢垃圾站吧! ** 要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事儿吧,其实对府城的影响真的不大。当然,不能婚嫁宴请确实是个麻烦事儿,但后来就有了明确的说法,为期一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但要是从?先帝咽气的那一刻开始算的话,其实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这么一算,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紧接着传来的新帝开恩科一事,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声惊雷炸响半空了。 安父是从?梁曲县那位铁脑壳县太爷处得的消息,但事实上这就不是个秘密。铁脑壳县太爷是背靠家族,可?能会略早一些时?候知晓消息,但总的来说也没差。眼下?才刚开春不久,距离九月的乡试还有半年光景呢,足够那些秀才们陆续赶到府城来考试了。至于次年二月的会试,就更不需要着急忙慌了。 这么一桩大喜事儿突然降临,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称得上是喜从?天降。 是的,绝大多数人。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6节 没过两日,安卉就真切的感受到了富贵大街的变化。 早在正月里,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后,商户们都戴上了痛苦面具。他们肯定不是为先帝悲痛的,而是单纯的哀悼自己的买卖。 谁知,才过去两个月,就传来了开恩科的消息。 开恩科代?表着什么呢?秀才和?举人们肯定是可?开了怀,但紧接着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些生?意人了。乡试只能在府城举行,这就意味着大批的秀才都会涌入府城。外来人口的涌入势必会带来大量的需求,这里头不光是住宿需求,还有吃穿用度等等。 而这年头能上得起学的,并且还不单单只是为了让儿孙认识几个字的那种家庭,肯定不能是穷苦人家。况且,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心?态又不是后世独有的。这年头,讲究的是穷家富路,倒不是说孩子?就不能吃苦,而是出门在外必须带足盘缠,免得遇到突发事件,连个后路都没了。 不光如此,这些秀才们往往会提前涌入府城,为的就是能在府城的名?师跟前讨教讨教,相当于是插班就读了。毕竟,临时?抱佛脚这种心?态,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才不过短短几日光景,距离府城近的一些县城里的秀才们都陆续赶到了。 这还仅仅是第一批次的,那些离得远的,只怕还能得到消息。还有那种家里情况不是那么宽裕的,就不会这般早的到来,多半会选择提前一个月前往。再就是…… “再过一个月,就会有新一批的秀才到了!”隔壁掌柜喜滋滋的说着。 安卉忽的就想起来了,那个余青云不就是赶着回洛江县参加童生?试的第三场考试吗?如果洛江县是这个时?间的话,可?能其他县城也差不多。 不过这么说起来…… 她还记得余青云先前的逻辑是,如果他今年考不上秀才,就会耽误他明年考上举人,毕竟正常情况下?,小?县城是三年考两次秀才的。 但眼下?,又额外增加恩科,那就变成了接连错过两次机会? 一时?之?间,安卉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 幸好,她这人忘性大,等忙起来了,自然也就忘了这事儿。 至于她忙什么…… 清明节快到了啊!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什么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因为是在国丧期间,严谨宴乐婚嫁,当然正常的下?馆子?还是可?以的,也没有严苛到不允许老百姓吃荤。但肯定不能快快乐乐的聚餐吃饭是一定的,包括寿宴、升迁乃至升学。 也就是说,哪怕今年高中举人了,也仍然不可?以大摆宴席。倒是明年的会试,因为已经出了国丧,自是无所谓了。 但老百姓怎么会被区区政令为难住呢? 宴乐婚嫁不允许对吧?那大搞祭祀总可?以吧? 还是那句话,朝廷能限制一切,就是限制不了死亡! 哪怕是在国丧期间,家中若有亲人过世,仍然可?以大办。无论是七日停灵,还是路祭,或者是广邀亲朋好友前来吊唁等等,这些全部都是被允许的。 同时?,就算家中并无丧事,仍然可?以祭祖。 只这般,安氏殡葬铺的生?意一下?子?又起来了,谁不想趁着清明祭祖的机会,跟老祖宗求点?儿保佑呢?家有学子?的,就求考试顺利;家里做买卖的,就求生?意兴隆;家里有病人的,求个健康平安;哪怕啥需求都没有的,看着周围的气氛,也会跟风祭祖的。 对此,安卉只能竖起大拇指,高赞道,我泱泱种花,实乃人才济济! 反□□城挺热闹的,富贵大街更是一改先前的门庭冷落,直接恢复到了年前生?意最好的那段时?间。 而且这份热闹并不是一时?的,直接持续到了乡试到来。 从?乡试结束到正式放榜,还需要一段时?间。多半是半个月,也有延长到一个月的。而就在这期间,钱大富来了,带着他的重礼来了。 钱家的重礼那是真的贵重,不光价值不菲,而且品种繁多数量巨大。每次收到钱家的礼物,安卉都有一种转身就能开小?卖部的既视感。 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以往安卉哪怕嘴上吐槽,心?里还是喜欢的,谁不喜欢收礼物呢?但这次,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老哥哟,我就想问问你?,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老妹儿我是个热爱学习的人?”看着眼前小?山一堆的文?房四宝,安卉再度陷入了黑暗的高三阶段。 但咱们也得讲讲道理,哪怕高三好了,消耗的本子?和?笔确实挺多的,那也用不了这么小?山一堆吧? “都是好东西呢!那些砚台都是有讲究的!还有毛笔,各地出名?的毛笔我都给妹子?你?留了一份,那些纸张也绝不是你?日常用得普通货色。”钱大富还没意识到他已经踩雷了,只摇头晃脑的显摆着他带来的礼物。 哪怕安卉是个学渣好了,她其实也明白这些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但问题是,她真的不需要啊! 她平时?也就记录一下?访客的订单,再不就是给自家铺子?记个账什么的。如果让她用名?家砚台和?稀罕毛笔来记账,她会有一种暴遣天物的感觉,尤其这些东西放在她穿越前那就是真的贵重了! 不了不了,是她不配。 钱大富显然不会在意这一点?,他用分外得意的口吻道:“这才哪到哪儿呢,我还在隔壁银楼定制了十套头面首饰,回头做好了让他们直接送过来,就当是给我妹子?将来陪嫁了!” 安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觉得她大概率是嫁不出去的,当然这话还是别?说了,就算不考虑她胖子?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得为她自己的耳根子?着想。因此,她只抬头认真的看了看钱大富的面相。 暴富之?相啊! 当然,那道绿光也更闪耀了。 一时?间,安卉欲言又止,她就算情商再低,也知道被人戴绿帽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了。 见?她这般反应,钱大富马上就明白了:“咋样?你?哥我的财运不错吧?” “非常好!”安卉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道。 “那就没问题了!”钱大富高兴地手?舞足蹈,末了,他还压低声音问安卉,“妹子?,是不是你?又看到我那个……妻妾宫又出问题了?” 既然她哥都这么问了,对吧?安卉觉得也没必要帮着隐瞒了。 “不是又出问题了,是之?前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而是事态还更严重了。” “嘿嘿!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想要的!”钱大富顿时?大喜过望,满脸的肥肉都笑得发颤,看得出来是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无比的快乐。 安卉就觉得吧,她哥可?能是疯了。 绿光在哪里? 绿光在她哥的脑壳壳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卉脸上那浓郁的怜悯之?情,钱大富心?情十分不错的抚着他的大肚子?,乐呵呵的道:“人呢,怎么可?能十全十美呢?那真要是十全十美了,还不定接下?来得怎么倒霉呢!养个闲人能费几个钱?哪怕多养几个也没啥,我出得起这个钱。比起老天爷时?不时?的给我出点?儿幺蛾子?,不就是绿光罩顶嘛,没事儿!我已经叮嘱我媳妇儿了,就让她们折腾去,爷不在乎!” 她们…… 安卉迅速提炼了关键词,心?说难怪妻妾宫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算了,正主都不在乎,关她p事! 就跟之?前的诸多事情一样,安卉很快就把这桩事儿抛到了脑后。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更纳闷了:“所以你?干嘛要送我那么多的文?房四宝?这数量,怕是我一辈子?都用不完。” “我是这么想的。”钱大富还特地让仆从?上了好茶,喝了一口才开始跟安卉剖析自己的内心?想法,“你?说你?要是万一嫁给了读书人呢?这么多的文?房四宝不就正好给你?当嫁妆?就算不是读书人好了,起码也是个大商人呢,商人也是有需要的,记账嘛!” “说实话。” 被噎了一下?,钱大富最终还是道出了实话:“这不是见?你?正月里弄那个新春福袋吗?我就来了灵感,也想跟着学一学。你?是不知道啊,福袋这个东西太适合清仓了,而且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用稀罕物件来带其他卖不出去的囤积货。总之?,可?太来钱了!” 安卉心?说我能不知道吗?福袋盲盒那可?是割韭菜的利器啊! 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想知道钱大富到底搞了什么。 就听钱大富一脸嘚瑟的说:“早先我只是存了这个念头,可?后来不是出事了吗?我就暂时?摁住了没提。谁知,新帝忽的就说要开恩科,我一琢磨,这年头谁最有钱?当然是买卖人,但买卖人赚得都是辛苦钱,不好坑呢!那第二有钱的是谁?读书人呗!尤其是那些已经读出了头的,又不用赚辛苦钱,在家里还特能说得上话,不坑他们坑谁?” “你?卖的是文?创盲盒?不对,是文?房四宝的福袋?”安卉惊呆了。 前头那句,钱大富直接没听懂,但后头那句却是正中他的下?怀,当下?他就乐呵起来:“不止文?房四宝呢,还有名?家的摘要心?得和?乡试需要注意的细节。我让人紧急誊写了几千份,买那个就能送一份文?房四宝的福袋!” 安卉就懂了,那正品必然不便宜,毕竟赠品福袋的成本要从?那里出。 事实上,钱大富这么干还有个防盗版的功效。虽说文?房四宝有不少家都在卖,但人就是有个□□头的心?态,买一份名?家的摘要心?得和?乡试指南,还能赠一个福袋,那假如能从?福袋里开出稀罕东西,岂不是证明自己的运气不错?考运考运,既考真实水准又考运气,对于绝大多数的考生?来说,这两者是缺一不可?的。 至于万一没抽到好的…… 那钱大富铺子?里的东西肯定不限购啊!完全可?以复购的嘛! 只能说,那些学子?未免也太年轻了。 但安卉也是无话可?说,文?创福袋什么的,谁还没被坑过呢? 抱着自己淋过雨也要撕烂别?人伞的真实想法,安卉诚恳的建议道:“那你?应该赶紧去京城啊!区区一个府城怎么能跟京城比呢?” “不止府城,我派人在好几个地方一起卖的。”钱大富得意于去年的布局,要不是他的水路被堵了,也不会着急去开辟新的市场,更不会因此躲过了洛江发大水,也不会有趁着科举乡试猛捞一笔的机会了。 “那也不能跟京城比。举人老爷就没几个是穷的,会试更需要讲彩头。再说了,你?这些东西多半都是收来的,又不是自个儿派人临时?搞出来的。你?完全可?以轻装上阵,去京城租个铺子?,专门售卖科举福袋。”安卉小?脑瓜子?一转,又想起了一事儿,“那个铁脑壳县太爷哟,上次专门喊了我爹过去,居然不是为自己求的,而是为了他长房的堂哥求的。他还说,今年要回京城述职,要把我爹也带上。当然,辛苦钱肯定是有的,他承诺给这个数!” 安卉冲着钱大富比了个巴掌。 钱大富直接愣住了:“五百两?不能吧?五千两?” “对。”安卉卖爹卖得可?痛快了,毕竟她也不认为钱大富会贪这些钱。 “所以安大师答应了?”钱大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其实铁脑壳县太爷按理说今年是不需要回京述职的,他调职到梁曲县才多久呢。可?因为今年开了恩科,就代?表肯定有新人要谋缺了,那么之?前的官员就会被要求回京述职。肯定不会是全部人,而是有选择性的一部分人。 铁脑壳县太爷背靠世家大族,他也当了好些年的县太爷,怎么着都该升职了。 而那个长房堂兄…… 钱大富很清楚铁脑壳县太爷属于大士族里的旁□□么长房就很明显了。再联系到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对方又偏生?挑这个时?候,明显就是押宝押对了,眼下?是求着祖宗保佑锦上添花来着。 想清楚了这些后,他满脸的热切。 安卉则冲他点?头:“我爹当然答应了,因为他给得太多了。” 钱大富无言以对,只能说安大师真不愧是他单方面认下?的干爹,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成!那我就听妹子?的,先去京城把事儿做了,再恭候咱爹的大驾光临!”钱大富都没做任何犹豫,就决定遵从?本心?,去京城发财。 其实福袋这事儿吧,只要有心?人想学,很快就能学会的。但凡事都要有个先机,抢到了先机自然能发第一注财。钱大富又没打算长长久久的扎根在京城,当然是能捞一笔算一笔。做生?意本来就不求稳当,真要求稳当不如去打工。 兄妹俩很快就分开了,钱大富是高高兴兴的准备去京城发财了,留下?安卉对着这小?山一堆的文?房四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她终于明白了。 这些东西压根就是多出来的福袋嘛! 算了,想开点?儿,反正是白得的。 安卉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就努力改变自己的心?态。 她倒是很容易看开,可?也有人始终看不开。 就在乡试放榜后没多久,久违了的余家人又来了。这次并不是只有余青云一人,而是来了约莫十来人。 对于余家人,安卉还是很熟悉的,尤其这一次也不光是余家人来了,还有许久未见?的安堂叔和?堂婶。 “堂叔堂婶你?们怎么来了?我堂奶奶呢?她没跟你?们一道儿来?”安卉往外头探头探脑的。 “没来,她都一把年纪了。”安堂叔笑了笑,递上了好大的一个包裹,“她人没来,倒是做了一些小?东西给你?。对了,她说要是回头你?家办喜事儿了,她肯定来!” 安卉心?说那就没可?能了,她和?她爹都打算单身到底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礼物还是要收的。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67节 至于客人什么的,就不用太在意了,毕竟她爹老早就说了,不给余家人干活了,离得太远了。可?话说回来……京城好像更远诶。 见?安卉直接没搭理人,余家为首的可?就耐不住了,忙上前问候了一番,问的当然是安父。 “我爹出门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安卉看到了站在人群后头的余青云,微微有些惊讶的道,“他考上秀才了?先前来参加乡试?真的过了?” 要知道,这会儿乡试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但安卉没去看,她压根就没关心?过这一茬。 余家为首的苦笑着摇头:“别?提了,他因为擅自跑到府城里,回去的路上又碰上了一些小?麻烦,直接就错过了考试。” 呃,那确实是有够倒霉的。 “不过我家真有人考上了。”他指了指另外一个岁数不大的男子?,“这是余耀宗的侄儿,这次碰巧考上了。可?他年岁小?,家里不放心?他一个人上京城,就想来问问有没有一起去的。对了,青云也会跟着一起去,他想出去见?见?世面。” 一听说并不是来找她爹求庇佑的,安卉顿时?热情多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会去京城,就是梁曲县的县太爷,他年末要回京述职,到时?候我爹也会去。对了,他身边有个师爷,也是咱们洛江县人,他上一届会试落榜了,这次肯定也要去的。我估摸着,他应该是跟着县太爷一起出发的。” 余家人略有些惊讶,犹豫着问能不能加塞一个人。 这年头出远门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但如果能蹭上县太爷的车队,哪怕所有费用自理,起码安全性是完全有保障的。试想一下?,谁会想不开打劫朝廷官员啊?那还不如去打劫商队,收益高不说,麻烦事儿还少呢! 安卉觉得这没啥为问题,但她也不能替别?人应承了,只道是等回头她爹回家了,帮着问问。但同时?她也提醒了:“他们出发没那么早,估计是卡着腊月前出发的。” “不打紧,只要能定下?,我们就让青云跟着。” “行!” 余家来了十多人,自然不需要安卉去安排什么。但安堂叔和?堂婶就不同了,作为自家人,那必然是要住在安家的。正好安卉也有很多想要打听的,当天就干脆早早的关了铺子?门,领着人回家了。 在回家路上,安卉才从?堂婶处得知,是余家人非要跟他们凑在一起出发的,本来他们是打算蹭钱家商号的。 “我哥哟,他不打算继续在洛江县做买卖了,已经开始把生?意往隔壁州府挪了。” “就是这样,我们没找到钱家的熟人,余家那边又说凑一起安全些,我们就跟着了。”堂婶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这样就更奇怪了,安卉实在是想不通她堂叔堂婶为啥突然要上府城找她,呃,应该是找她爹。 堂婶说她也不太清楚,只道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又说堂叔知道前因后果,但估计不会找她一个小?孩儿说道,应该是直接找安父说的。 安卉也没啥好奇心?,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可?能是因为余家又出了个举人,堂婶就同她说起了县城里的轰动。要知道,洛江县也就这么点?大,连续两届都有举人就已经是一个很稀罕了事儿了,结果一家居然能出俩,可?不是稀罕坏了?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杨大郎啊,他也中举了!”堂婶很是兴奋,“可?惜朝廷不让大办,他们家说,回头等明年他从?京城回来了,再大办一次!” 安卉尬住了:“杨大郎是谁?” “杨回啊!你?那个好朋友的表哥啊!”见?安卉还没反应过来,堂婶又补充道,“姜三娘的表哥!那个从?小?被拍花子?拐走的孩子?!” “噢噢!”安卉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上一次落榜的人还不少,其中就有三郎表哥。 乡试落榜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好多人甚至连续考了多次都未曾中举。没想到三娘表哥只考了两次就中了…… 话说回来,今年的乡试是不是特别?简单啊?可?她也没听说恩科会比正科简单呢! 事实上,安卉的猜测对也不对。理论上说,恩科和?正科的难度是一样的,甚至每一届的考题难度都是差不多的,不会发生?某一届特别?简单这种事情的。当然,难度这回事儿也是因人而异的,可?能刚好考到某人擅长的,那人就会感觉今年的考题特别?容易,要是考到自己不擅长的,又会感觉太难了。只能说考题的难度大同小?异,就算有所波动也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但有一点?,开恩科是突然通知的,尽管还是有几个月的缓冲时?间,但对很多人来说,仍然有些措手?不及。尤其这年头的学子?,很多人更习惯于按部就班的学习,对于突发情况很是缺乏应对能力。 一下?子?将考试提前了一年,直接导致很多人完全没复习到位。尽管这个事情是针对所有人的,但心?理素质这玩意儿,差距就是大啊! 余耀宗那个侄儿,原本是真没报什么希望,他之?前甚至没怎么求到庇佑,毕竟等他出头了,安父已经宣布罢工了。 不过考中就是好事儿,尤其是某个县出头的人越多,这个县城后续能得到上头的资源倾斜越多。哪怕安卉其实对洛江县也没什么太多感情,但家乡能越来越好,谁会不乐意呢? …… 等安父回家,又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安卉没问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安父好像也没管,只吩咐安卉收拾一些东西出来,让安堂叔带回去。等堂叔堂婶离开后,安卉才知道老家那边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安父的能耐,希望他回去帮一帮族人,像余家那样接连出几个举人啊,或者再不济也得出一个跟钱大富这样特别?能耐的生?意人啊! 总结一下?就是,想的挺美。 “你?堂叔也是没办法,其实他也说了,压根就不想管老家的那些事儿,当年他们孤儿寡母的还被族人坑了,指望他帮衬着说些好话,疯了吗?”安父也不在意,因为安堂叔一见?到他就说了大实话,“我让他回去跟那些人说,我们老安家啊,既没有发财的命,也没有当官的命,就安安生?生?的待着吧。” 听到前面那些话时?,安卉倒是还好,毕竟她跟老家那些人也没啥感情。 但听到后头…… “爹,你?就不怕回头老家出了能耐人,打了你?的脸?” “做啥梦呢!当官要先考试,咱们老家那些人,认识字的就没几个,还指望当官?那朝廷又不傻!做买卖就更扯淡了,大字不识一箩筐,十以内的加减法搞不好都得掰手?指头,还做买卖呢?再说了,他们有本钱吗?” 安父完全不怕被人砸招牌,他有这个自信。 至于余家的事情,他只听安卉说了一遍就应承下?来了:“一起走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个我能做主。对了,你?说三娘表哥也考中了?我估计他会去找铁县令。” 到底是洛江县出来的,而且当年三娘表哥深陷生?恩养恩的纠纷时?,就是铁脑壳县太爷救他出水火的,让他前往了府城念书,暂时?性的远离了是非之?地。事实上,他上次乡试落榜后,也是跟那边打过招呼的,因此这次中举后,他大概率也会前往梁曲县。 安父又猜对了,于是前往京城的队伍进一步的扩充了。 但无所谓,因为光是铁脑壳县太爷的人,就多达一百余人,再增加几人真的不算什么。 临出发的前一晚,安父再度问安卉,要不要跟他们一同去京城。 安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出门有什么好的?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出去旅游的,都是有正事儿在身的,我跟着一道儿,万一我闹脾气使性子?,耽误了正事儿可?怎么办?算了吧,我待在家里就挺好的。” “你?就懒吧!”安父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走了。 这倒霉闺女,烦死了! 安卉还纳闷呢,她甚至直到第二天,挥手?送走了她爹时?,都没明白为啥她爹忽的就来了气。讲道理,她是懒没错,准确的说,她是又懒又宅。但这个毛病又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从?上辈子?带到了这辈子?。那上辈子?出门既方便又舒服,就这样她都懒得出门,到了这么艰难恶劣的年代?了,凭啥还指望她主动出远门呢?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最终将这一切定义为…… 老爹的更年期到了吧。 殊不知,她老爹可?头疼了。大概是在乡试放榜后吧,铁脑壳县太爷又喊了安父去梁曲县,在说完了正事儿之?后,就提醒他该关注他闺女的亲事了。国丧期间理论上是不能搞宴乐嫁娶的,但私底下?忙活起来真没啥,朝廷没那么闲! 铁脑壳县太爷还提醒他,假如不想闺女原嫁,就干脆找个中举的学子?。举人嘛,就算后续考上了进士,也就两个出路,要么外放要么耐心?等着谋缺。如果是后者,自然蹦跶不起来,哪怕是前者也无妨,多的是夫君外放,当妻子?的留在家中侍奉老人。 反正县太爷说了不少,当然安父听进去的估计没多少。 但他也意识到这年头跟他穿越前不一样,哪怕他现在还能以将来打算给闺女招赘糊弄过去,但时?间久了总归还是得有个打算。 于是,安父就决定给傻闺女一个机会,最简单的就是增加相处时?间。 这不是正好吗?一起去京城,漫长的旅途中,自然会有不少相处的机会,到时?候甭管安卉看上了哪个,他都没啥意见?。当然,那个余青云不行,都快比他闺女还蠢了,第一个排除。甚至他还想过,哪怕这一路上都没培养出感情来,也没合适的人选,那大不了去京城后再看嘛! 结果…… 结果!! 好嘞,他闺女哪儿都不去!就打算宅在家里等着如意郎君从?天而降! 但他家谁去啊?嗨,办丧事的才会去。 行吧,就这样吧。 安父这时?候就想起了他闺女常说的那句话。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