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 第1章 《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作者:策马听风【完结】 文案:沈关砚是傅岭南父亲情人的儿子。 然而,他却在夜里闯进傅岭南房间,剥光了身上的衣服。 很不入流的拙劣勾引。 那天晚上,傅岭南没在家留宿。 但对方没有放弃,日日晚上来他房间。 忍耐良久,傅岭南最终还是向欲望臣服,将沈关砚摁到床上,掐着他的下颌,激烈地吻他。 …… 沈关砚颤抖着将自己剥开,然后躺到了傅岭南的床上。 从此,再也不必担惊受怕,睡了无数个好觉。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关砚 傅岭南 一句话简介:凡是违法犯罪的行为都会受到法律制裁。 立意:所有的好人都会幸福,所有的坏人都会被法律制裁。 第1章 京都五星级酒店顶层。 奢华的宴会厅内,枝叶水晶吊灯缀在挑高的天花板,洒下流光。 大厅中央放着一架钢琴,一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那双手匀称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圆润,指尖被头顶那束白光照得莹亮。 听着悦耳的钢琴曲,周盛忽然一笑,“你爸对你这个便宜弟弟还挺上心。” 傅岭南没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弹琴的少年。 少年穿得没那么正式,白衬衫黑色长裤,腰身束在银灰色马甲,身姿清正,如一节挺俊的竹。 他整个人融在暖橘色光晕里,专注的眉眼镀了一层光弧,漂亮得不像话。 钢琴曲停下来,沈关砚从钢琴凳上走下来,身上没了那道强光,气质一下子内敛起来。 在别人的称赞夸奖声中,沈关砚走到一个女人身后。 “弹的真好,难怪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中央音乐学院。” 沈书雅笑着说,“学习上他是没让我操心过,就是太不爱说话了。” “艺术家都腼腆,我儿子要有小砚一半乖巧就好了。” 沈书雅含笑应付这些太太们,沈关砚低眉敛目地立在她身后,做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三年前,沈书雅遇到傅启卿,俩人没谈多久她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住进了傅家。 这些年沈书雅虽然没有法律上的身份,但一直陪傅启卿出入公开场合。 今晚傅启卿为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办了这么大的升学宴,连生意场上的伙伴都叫过来了,几乎坐实了她傅太太的身份。 沈书雅春风得意,以女主人的姿态带着沈关砚到处敬酒。 直到遇到傅岭南,沈书雅收好得意,换上温柔的面孔。 傅岭南是傅家的长子,也是傅启卿唯一的儿子。他的长相更偏母亲,五官俊美柔和,只是有一双狭长冷情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对这个继子,沈书雅一向客气,上前打招呼,“岭南。” “上次我让砚砚拿的干鲜还有吗?家里多着呢,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一些。” 傅岭南说了一句,“还有。” 态度不算热络,但也不冷淡。 说话间,傅岭南的视线移到沈书雅身侧的沈关砚。 沈关砚顿时浑身不自在。 一阵紧张后,沈关砚悄悄掀眸,对视上那双漆黑清冷的眼眸又快速移开,蓦然想起前几天的事。 一周前,沈书雅让他去给傅岭南送干鲜,沈关砚坐着傅家的车去了。 傅岭南的房门虚掩着,沈关砚没多想,推门叫了一声“哥”就进去了。 穿过玄关,客厅沙发上一具白花花的漂亮肉.体闯入沈关砚的视线。 那人没穿衣服,跨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嫣红的唇微张,断断续续溢出几声喘息。 少年身下的人背对着沈关砚,沈关砚只看到他半长的黑发。 对方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沈关砚不等他看过来,慌不择路朝外逃。 刚跑出门,就跟一个人撞到一起。 沈关砚慌乱抬头,对不起还来不及说,就被眼前的人镇住了。 来人眉目狭长,鼻梁高挺,他摁住沈关砚的肩,垂眸看人时那双颜色偏浅的瞳孔显得很冷淡。 是傅岭南。 傅岭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文件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像是要谈事。 沈关砚喉咙动了动,傅岭南在这里,那…… 里面的人是谁? 看着睁大眼睛,满脸震惊的沈关砚,傅岭南问,“怎么了?” 不等沈关砚回答,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暧昧。 傅岭南皱了一下眉,绕过沈关砚走了进去。 傅岭南的声线低,沈关砚站在门口听到他说话,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倒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格外凸显,含着笑,道歉都让人感觉到不真诚。 “秀色可餐,这谁能忍得住?” “我错了,我给你买一个新沙发行不行,傅少爷?” 被赶出来后,他脸上还挂着笑,听着跟傅岭南同行过来的周盛数落。 “裴云斯,你他妈种马啊,居然搞到岭南家了!你不知道他洁癖?刚回国就惹事,你怎么不艾滋死在国外?” 裴云斯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第一,现在艾滋不一定会死。第二,就是他家干净,搞乱才有成就感。” 第2章 周盛:…… 骂他都浪费口舌。 裴云斯看到一旁的沈关砚,忽然眼前一亮。 沈关砚的漂亮是第一眼就可见的,他的眉眼生得十分精致,鼻翼白皙细腻,唇色偏红,是那种很乖,很干净的漂亮。 裴云斯没见过沈关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眼认出了他。 “你是岭南的弟弟吧?”裴云斯露出和善的笑容,把手机递过去,“巧了,我是岭南的朋友,加个联系方式吧。” 沈关砚后退半步。 正巧傅岭南从里面走出来,对沈关砚说,“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沈关砚赶忙把干货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又问,“怎么过来的?” 沈关砚老实回答,“坐吴叔的车。” 傅岭南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裴云斯还要说什么,傅岭南扫了他一眼。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赶紧走了。 进电梯前,他隐约听见周盛的骂声,“你他妈有病吧,泡岭南的……” 电梯门关上的,沈关砚没听到周盛后面的话,下楼后一路跑上车,回到家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沈关砚第一次直观感受【性】,但他没朋友,无人分享内心的震撼。 本来这件事都快忘记了,再见到傅岭南什么都想起来了。 傅岭南今天也是来参加沈关砚的升学宴,送了一支钢笔做礼物。 沈关砚满腹心事,低头接过了礼物。 沈书雅怪嗔,“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谢谢?” 沈关砚慌忙回神,抬眸看向傅岭南。 傅岭南身形颀长,身上的衣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站在璀璨的灯火里,有种不为外撼的沉稳与矜贵。 沈关砚低下头,轻声说,“谢谢哥。” 傅岭南:“不用。” 宴会还没结束,傅岭南跟周盛提前离开了。 晚上沈书雅卸完妆,敷上面膜后跟傅启卿商量沈关砚留学的事。 她本来想沈关砚读完高中,直接送出国上所好的音乐学院,但傅启卿不同意。 今晚他的态度依旧如此,“小砚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沈书雅想了想沈关砚的性格,觉得推迟两年去国外进修似乎更好,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等她敷完面膜,护理完皮肤,傅启卿已经不在卧室。 沈书雅去书房准备找他谈谈结婚的事,他俩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没有那张纸她这个傅太太坐的始终不安稳。 这些年沈书雅暗示过很多次,但傅启卿都不接话,似乎没这个打算。 平心而论,傅启卿对母子很好,尤其是对小砚,沈关砚成年那天,他送了一台上百万的钢琴,平时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沈书雅去了一趟书房,傅启卿却没在里面。 正纳闷人去哪儿时,沈关砚的房门打开,傅启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书雅微愣,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傅启卿晚上进沈关砚房间,但对方此刻的神情,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傅启卿今年四十七岁,高眉弓深眼窝,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沉稳威严的气势。 沈书雅最初认识他时,对方给她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体贴大方。 随着深入相处,她发现傅启卿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交往时展现的温柔压根就是表象。 但沈书雅不在乎,因为傅启卿足够大方。 而且他的控制欲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他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傅启卿的手摁在沈关砚房门的门把上,关门前,他又朝房内看了一眼,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被一角壁灯映得异样柔和。 转头看到书房门前的沈书雅,傅启卿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他问,“找我有事?” 沈书雅嘴角拉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没事,想问你晚上要不要喝点东西?” 傅启卿冷淡拒绝,“不用了,早点睡吧。” 沈书雅笑笑说好,回房前,她皱着眉忍不住朝沈关砚的房间瞥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关砚就去琴房练琴。 琴房是傅启卿腾了一间娱乐室,重新装修设计,专门给沈关砚用来练琴的。 房间采光很好,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正冲着傅家别墅的后花园。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流畅悦耳的琴音,从灵动修长的指尖倾泻。 傅启卿夹着烟站在后花园,隔着薄薄的烟雾,看着琴房里认真练琴的沈关砚。 日光透窗大片大片抛洒在沈关砚身上,将他的侧脸染得瑰丽柔美。 古典乐的优雅与弹琴少年身上那股宁静温和的气质相得益彰,像徐缓的和风揉皱一江池水。 傅启卿眯了眯眼,看沈关砚的样子就像看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一旁的沈书雅却心惊肉跳,因为她在傅启卿欣赏品鉴的目光之下,看到一丝隐秘的、晦涩不清的情愫。 傅启卿突然开口,“十八岁,一个人最好的年纪。” 他转过头,玩味地看向沈书雅,“是吧?” 沈书雅僵住,一向长袖善舞的她挤不出一个笑。 第2章 当天下午,沈书雅给沈关砚订了去临市的飞机票。 沈关砚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沈书雅叫的车送去了飞机场。 第3章 晚上没在饭桌上看见沈关砚,傅启卿问了问他的行踪。 沈书雅笑着说,“跟朋友约着去c市玩了,那边有一个什么网红财神庙,现在的小孩子流行拜财神,他同学非要拉着他去看。” 傅启卿没有说话。 等他吃完离席,沈书雅收敛嘴边的笑,眼神有些阴冷。 第二天一早,傅启卿坐车去公司,他前脚刚走,后脚沈书雅也开车出去了。 傅启卿中午没回来,晚上到家时正好开饭。 沈书雅亲自来门口迎的他,“回来了?今天老林做了鲈鱼,鱼是水场刚送过来的。” 傅启卿口味刁钻,爱吃鱼,只吃清蒸的,却受不了一点腥味。 所以入他口的鱼一定要新鲜,重量要在一斤半左右,这个体型的鲈鱼最为活跃,肉质也紧实鲜美。 今天沈书雅穿了一件黑色长裙,v字领口,露出的脖颈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全部挽起,耳朵也缀着两颗珍珠耳饰。 知性而优雅。 傅启卿却没多看一眼,隐约听到琴房有琴声,心情有些不错,随口问,“小砚回来了?” 沈书雅笑容不变,“没有,要在外面玩两天呢。” 傅启卿走进客厅,看了一眼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运动外套,“有客人?” “我亲戚家的小孩来了,来找砚砚玩的。”沈书雅解释了一句,然后冲琴房喊了一句,“子景,出来吃饭了。” 琴声停了,没多久房门推开,走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头发微长,还有点卷,打理的层次分明,他的脸很小,眼睛跟沈关砚有点像,偏圆,鼻子秀挺,漂亮得很洋气。 李子景脸上洋溢青春,跟沈书雅撒娇,“沈姨,小砚的钢琴真好,我也好想有一架。” 沈书雅笑着说,“喜欢就留下来多玩两天,你也是,来之前都不提前打电话,你哥跟同学去c市了。” 李子景乖巧道:“没事,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俩说话的时候,傅启卿已经上楼了。 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沈书雅的目光闪了闪。 李子景慢慢噤声,用眼神询问沈书雅。 沈书雅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走上楼,将傅启卿请下来吃饭。 席间,李子景坐在沈关砚的餐椅上,也就是沈书雅的左手边,而傅启卿坐在沈书雅对面。 沈书雅夹了一筷子虾放到李子景碗里,“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炒的,多吃点。” 李子景眼角弯下来,他笑起来脸颊有一个小梨涡,看起来很甜,“谢谢沈姨,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书雅说,“知道你过来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李子景跟沈书雅聊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去看一直沉默的傅启卿,“我觉得姨夫好眼熟,是不是上过电视?” 沈书雅笑着接过话,“上过财经频道。” 李子景看傅启卿的目光更加敬仰,“好厉害,我以后就打算学金融。” 他端起手边的果汁,有几分腼腆地对傅启卿说,“姨夫,以后我向你学习。” 傅启卿仿佛没听见,眼皮都没掀一下,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鱼肉。 李子景面露尴尬,默默放下那杯果汁。 沈书雅赶忙出声缓和气氛,“子景,你晚上就留下来,住小砚的房间。” 她话音刚落,傅启卿突然发难。 他抽过餐布,将嘴里的鱼吐进去,冷冷地对沈书雅说,“让厨师明天别来了,挑的什么烂鱼,一股子腥味,当我什么东西都吃?” 沈书雅嘴角的笑容一僵,遍体生寒。 李子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傅启卿将餐布往桌上一掷,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李子景得以呼吸,眼底的天真褪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后怕,“沈姐,这单生意我接不了,我先走了。” 沈书雅没拦他,坐在原地半天心跳才缓过来。 厨师老林在这里做了七八年,话少,口风紧,做得菜也很傅启卿口味。 但傅启卿为了敲打她,说把人开了就把人开了,可见其冷酷的行事风格。 沈书雅给了老林三个月的工资,把人开除后,给沈关砚打电话让回来。 沈关砚临走时,沈书雅嘱咐他在c市多待一段时间,还没两天又要他赶紧回来。 对于沈书雅的善变,沈关砚习以为常,订了最近的机票。 到京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司机吴叔亲自来接的沈关砚。 沈关砚坐进车厢,满脸歉意,“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吴叔咽下一个哈欠,转头笑了笑,“这么晚打车,别说先生跟太太,就是我也不放心。” 沈关砚透过车窗,看着明亮如白昼的飞机场门口,黄黄绿绿的出租车交织出一条流动的彩带。 他不知道他们不放心什么,但没问,窝在车厢角落,把眼睛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看到出现在餐桌上的沈关砚,傅启卿面色缓和不少。 沈关砚昨天回来的晚,睡得也晚,精神多少有些不好,垂着长睫,安静地喝着熬得软烂的米粥。 傅启卿看了他两眼,然后说,“上午先别练琴了。” 沈关砚一愣,抬起头茫然地望过去,那双形状姣好的杏核眼,在晨光里晶莹剔透。 傅启卿语气难得温和,“我找了琴行,让他们上午来家里清理修护一下你的琴。” 第4章 沈关砚很少对别人的话提出疑问,今天没忍住,“琴不是刚买的?” 傅启卿神色转淡,“家里来蟑螂了,它们爬过你的琴。” 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沈书雅唇色泛白。 傅启卿不仅找人清理了琴房跟钢琴,还把李子景坐的沙发跟餐椅全部换了,好像特别嫌他脏,也可能故意给沈书雅难堪。 吃过饭后,沈关砚听话地没有去练琴,跟着沈书雅去商场逛街。 沈关砚明显能感觉到他妈心情不好,她心情差的时候花钱格外大手大脚。 在商场不到两个小时,沈书雅刷了七八十万。 一件六千多的男式衬衫,沈书雅一口气给沈关砚买了五件,款式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有两个颜色不太适合沈关砚,她还是买了。 沈关砚有些不安,但不敢劝沈书雅。 这些钱花的自然都是傅启卿,对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每次花他钱,沈关砚都觉得不自在。 消费完,沈书雅心情好一些了,让司机先把东西带回去,她找了一个高档的咖啡厅,要沈关砚陪她喝咖啡。 沈关砚心中忐忑,坐在沈书雅旁边神经紧绷,不太敢出声。 咖啡上来后,沈书雅喝了一口,手臂优雅又闲适地搭在座椅扶手上。 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漂亮得惊人,散发着年轻女孩没有的成熟魅力。 沈书雅转动着手腕上刚买的手镯,问沈关砚好看吗? 沈关砚说好看。 沈书雅又问,是手镯好看,还是戴在她手腕好看。 她问的很随意,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但沈关砚脑子那根警报神经拉紧,很认真地说,“戴在妈妈手上好看。” 沈书雅又笑,神色漫不经心,“我也觉得。” “以前跟着你爸爸的时候很穷,什么都买不起。”沈书雅眼神有些恍惚,“还经常挨打,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熬过来的。” 这种话,沈关砚听了成千上百遍。 沈书雅跟沈关砚父亲的爱情很俗套,白富美下嫁凤凰男。 凤凰男温柔体贴,吃苦耐劳,还有一副英俊的好皮相,恋爱初期可以为了白富美随口提的一句美食,跑遍半个城市。 彻底沦陷的白富美跟家人决裂,毅然决然嫁给凤凰男。 婚后没两年,凤凰男当初的体贴和温柔全不见了,甚至会为了父母对白富美拳脚相向。 看清他本质的白富美,带着还没满一周岁的儿子跑了。 在知道爱情不靠谱后,白富美开始追求面包,极致的“面包”。 她没有带着孩子回家,而是带着儿子辗转在各路男人之间,靠着他们的钱养活孩子。 沈书雅拉过沈关砚的手,将他的手举到灯下看。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连掌心的纹理都是细细的,乱线很少,怎么看都很完美。 沈书雅执着地看着沈关砚的手,轻声细语,“你看多漂亮?妈妈把它养的这么好,不是为了让它以后刷盘子倒垃圾,它应该放在钢琴键上,除了弹琴什么都不用做,你觉得呢?” 沈关砚僵硬地点头。 沈书雅脸色忽然一变,掐住沈关砚的脸。 沈关砚被迫抬起头,面上的惊慌和无措被头顶的橘灯照得清楚。 那张脸太漂亮了,眉眼精致,鼻梁秀气,眼底着闪烁细细碎碎的光,让人心生怜爱。 沈书雅更用力掐着沈关砚,眸光狠戾,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 “沈关砚,你就给我顶着这张无辜的脸去骗别人,如果你要是让男人反过来把你骗了,骗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听到没!” 沈关砚眼睫狠狠一颤,慌乱点头。 沈书雅甩开他,语气仍旧冷酷,“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你的通讯录。” 沈关砚哆嗦着掏出手机,脸颊上还挂着沈书雅掐出来的指痕。 沈书雅翻了一遍沈关砚所有的聊天软件,然后指了几个人,让他打电话把人约出来。 沈关砚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安地问,“现在吗?” 沈书雅冷冷地说,“立刻马上!” 第3章 沈关砚按沈书雅说的把那些同学一个一个地叫了过来。 沈书雅恢复了平日的优雅,温温柔柔地跟沈关砚那些同学聊天。 沈关砚只在最初开口介绍了一下双方的身份,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沈书雅一次只见一个,谈话的时间长度不等,最长十几分钟,最短可能就两三分钟。 第五个人来的时候,沈关砚心底掀起强烈的不安。 来人一头银灰色头发,上面是松松垮垮的印花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的蜜色胸口缀着一个骷髅头潮牌项链。 他是混血儿,高眉深目,眉宇间尽显桀骜的纨绔气质。 一见乖巧窝在沙发角落的沈关砚,少年舔了一下嘴唇,勾着笑就黏了过来。 “呦,难得你肯主动打电话找哥哥我。”姜元洵胳膊拐住沈关砚的脖子,低头凑近他,一副要亲不亲的模样。 沈关砚好似上了发条的应激装置,姜元洵一靠近,他就立刻拨开他,闪躲到一旁。 怕姜元洵犯浑,沈关砚说,“这是我妈。” 姜元洵一怔,这才发觉包间还有一个人,他歪着头发愣的模样一时有点呆。 第5章 见惯大场面的沈书雅仍旧含着笑,“你好,我是砚砚的妈妈。” 姜元洵一秒收敛身上的混账气质,颔首一笑,“阿姨好,刚才小砚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妈要见我,我一进来看到您还是以为是他姐呢,所以有点没大没小,不好意思。” 沈关砚从来没见过姜元洵这么正经。 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在沈关砚看来已经算正经了,至少态度是客气的。 被夸年轻的沈书雅心情很好,“坐吧。” 姜元洵看了一眼沈关砚,挨着他坐了下来。 这次沈关砚连给沈书雅介绍姜元洵的话都省了,这点事姜元洵自己就干了。 沈关砚全程都没有说话。 姜元洵跟沈书雅畅聊时,时不时瞥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沈关砚。 从姜元洵这个角度看,沈关砚半垂的眼睫又长又翘,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侧脸白皙细腻,半抿的唇角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沈关砚笑起来那个弧度会更大,像陷下去的小月牙。 但沈关砚很少笑,姜元洵甚至没见过,他只看到过他哭。 他经常把沈关砚弄哭。 想起他哭的模样,姜元洵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去摸他的手。 沈关砚立刻甩开了,反应很大,身体都剧烈抖了一下。 他没想到姜元洵当着他妈妈的面居然敢骚扰他,又惊又恐。 沈书雅好像没看到他俩的小动作,和善地继续跟姜元洵聊天。 沈关砚如坐针毡,他俩聊了半个多小时,对沈关砚来说像是两个世纪那么久。 沈书雅没再见沈关砚其他同学,跟姜元洵道别后,带着沈关砚回家了。 琴房已经清理好了,一整个下午沈关砚都闷在琴房练琴。 第二天早上,傅启卿上班走后,沈书雅让沈关砚换了一件昨天新买的衣服。 沈关砚没问为什么要换衣服,沈书雅让他换他就换了。 沈书雅帮沈关砚捋平衣角的褶皱,然后抬头淡淡看着他,“别总闷家里练琴,我给你约了同学,你跟他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 “记住!”沈书雅强调,“下午两点前一定要回家。” 沈关砚不想出去,他想要留在家里练琴,但知道沈舒雅的脾气,所以只是问,“约了谁?” 沈书雅:“姜元洵。” 沈关砚一僵,话闷在喉咙良久,才微哑地挤出来,“妈,可不可以……” 沈书雅打断他,“不可以!” 冷漠又强势。 沈关砚不再说话了,听话地坐着吴叔的车去了电影院。 姜元洵将头发又染了回来,穿着一套运动装,倚在电影院门前的粗柱子上,英气又桀骜的样子很吸睛。 沈关砚从车上走下来,姜元洵三步走下台阶,长腿还跨了一个防护栏,黑发在微风里张扬。 姜元洵去拉沈关砚的手,“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沈关砚躲开了。 姜元洵也不生气,把脸往沈关砚跟前凑,“我头发染黑了,回去跟你妈说一声,别真把我当不良少年了。” 沈关砚垂着眼不吭声。 “走,看电影去。”沈关砚不让拉手,姜元洵就拽着他身后的兜帽,跟牵小狗似的。 沈关砚也没反抗,沉默地跟着他进了电影院。 姜元洵订的是私人厅。 见放映厅里面只有他们俩,沈关砚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 姜元洵的脸已经沉下来,“快开始了,你闹什么闹?” 沈关砚扒着门口,声音发紧,“去普通的厅看。” 姜元洵落在沈关砚的目光阴森摄人,“我就要在这里看。” 沈关砚转头就走,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姜元洵拽住了。 姜元洵一肚子的火,难听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沈关砚在这个时候却转过了头。 那双剔透的杏核眼看起来有点倔,彰显着主人的不愿意,但沈关砚不知道,他的眼睛平时看人就像蒙了一层薄亮,现在生气了水光更明显了,像是能掐出水来。 姜元洵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举手投降,“行行,去普通厅。” 重新买了电影票,去了一个人多的普通放映厅看电影。 电影讲的是什么,沈关砚几乎没有看进去,一直防范着姜元洵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看完电影,姜元洵请客带沈关砚吃日料。 寿喜锅、天妇罗、刺身,姜元洵点了一大桌。 菜上齐后,姜元洵在门口挂上免扰的牌子,推拉门一关,盯着沈关砚吃饭。 沈关砚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个天妇罗,姜元洵在矮几下面一直踢他的小腿。 沈关砚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筷说,“我饱了,我该回去了。” 姜元洵视线黏在沈关砚身上,勾着笑说,“你饱了,我还没吃呢。” 沈关砚一听苗头不对,心里一慌,起身就朝外面跑。 姜元洵眼疾手快,将沈关砚摁在推拉门上,宽大的手罩在沈关砚窄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摁着沈关砚的双腕。 “宝贝。”姜元洵的气息拂过沈关砚后颈,“你以为毕业了,是不是就摆脱我了?” 沈关砚用力挣扎,姜元洵手上力道加重,声音更哑了。 “别乱动,你碰出火了,我就在这里艹你。” 沈关砚的脸霎时间白了,颤着声音说,“姜元洵……你放过我吧。” 第6章 姜元洵看着他水润的眼眸,笑了笑,“反正你都是要给人睡的,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差,你卖给我不亏。” 听到他这话,沈关砚重新挣扎起来,张口要喊救命,嘴被姜元洵捂住了。 “都让你别乱动了。”姜元洵虎口抵在沈关砚唇上,声音又轻又哑,“你不知道吗?你妈收了我五十万。” 沈关砚眼瞳剧烈一跳,带着颤抖的鼻音说,“不可能。” 姜元洵哼了一声,“听说你妈昨天见了很多人,还算她有眼光,知道我是这里面最好的。” 沈关砚挣扎的力道松下来,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哭什么?”看着沈关砚眼眶蓄起的泪,姜元洵不以为意,“她要钱挺好的,你等我从信托基金再拿一笔钱给她,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沈关砚抖得不像话,像是寒冬落下的一片枯叶,摇摇欲坠,只剩下一根神经撑着。 “你放过我吧。”沈关砚带着哭腔央求,“我妈妈是不会要你钱的。” 昨天沈书雅在商场刷了七八十万的单,怎么可能为了五十万就卖了他? 沈关砚不相信。 姜元洵:“我这儿有转账记录,你要看吗?” 说着他松开沈关砚的腰,掏出手机,解锁后点开转账信息放到沈关砚面前,“喏,这是你妈吧。” 沈关砚看了一眼,收款账户的名字是**雅,银行账号最后三位也确实是他妈的卡,668,很好记。 沈关砚仰着头,嘴角发着抖,眼泪无声地滑下来。 “宝贝。”姜元洵低声说,“她不要你了,我要你啊。” 姜元洵要去亲沈关砚的时候,沈关砚忽然爆发,双手挣开姜元洵的钳制,抬臂肘击在姜元洵的胸口。 趁着姜元洵吃痛,沈关砚颤着手拉开门,跌撞着跑了出去。 前面包厢的门正好打开,走出来一个人,沈关砚混混沌沌地撞了上去。 头顶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就有小美人投怀送抱。” 姜元洵追上来,见沈关砚依偎着一个男人,恼怒地上前,“拿开你的脏手!” 裴云斯笑眯眯看了一眼姜元洵,转头对包厢里的人说,“岭南,你漂亮的弟弟被人欺负了。”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姜元洵捏拳抡过来,“你他妈的。” 裴云斯反应迅捷,将怀里的沈关砚推给从包厢走出来的男人,然后拦下姜元洵的手,“现在的小朋友火气都这么大?” 沈关砚摇晃的身形被一只手稳住,一股熟悉的木质调气息包裹住他。 沈关砚眼尾湿得一塌糊涂,他抬起头,隔着一层水雾看到一张清正冷淡的脸。 第4章 沈关砚满脸泪痕,傅岭南看了几秒,视线又扫向盛怒的姜元洵。 傅岭南低头问沈关砚,“他欺负你了?” 沈关砚手指曲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我想回家。” 傅岭南没再说什么,带着他朝外走。 姜元洵见状要去拦,被裴云斯堵住去路,姜元洵双目冒火,阴鸷道:“滚开!” 裴云斯唇边笑意不变,只是掏掏耳朵,“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吓到我了,再吼我,我就躺地上碰瓷。” 姜元洵:……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比他还无赖的人。 傅岭南开车将沈关砚送回傅家。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关砚靠在副驾驶座,除了一阵阵心悸的难受,还有被傅岭南撞见的难堪。 到了地方,沈关砚匆匆跟傅岭南道了一声谢,飞快下了车。 傅岭南看沈关砚进了家门,然后才开车离开。 这个时间,傅家的佣人在打扫卫生,沈关砚低头穿梭过客厅,快步回了房间。 姜元洵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沈关砚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床上,很快脸就湿漉漉的。 房门推开,沈书雅走进来。 缩成团的沈关砚支起眼皮,沈书雅站在床边,神色冷然地看着他,沈关砚心脏一抽。 沈书雅精致的眉梢皱起,“哭什么?没用的东西,不就是被亲一下,摸一下。” 沈关砚心脏骤然停滞了一秒,挂在眼眶的泪又掉了下来,嗫嗫地说,“……把钱还给他吧。” 沈书雅闻言脸色更冷了,“便宜都被别人占了,还要把钱退回去,你就这么不值钱?” 沈关砚摁在床单上的指尖泛白,轻轻地哀求,“妈妈,把钱退给他吧,我没有被他占便宜。” 沈书雅不为所动,“今天没有,那明天继续跟他约会,这五十万包含占点小便宜,如果想睡你至少要再拿两百万出来。” 沈关砚难以抑制自己的悲伤,终于哭出了声,“他在学校经常欺负我……” 沈关砚很少跟沈书雅讲自己被欺负的事,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儿子生活,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恶意。 这是他第一次袒露自己被欺负,但沈书雅却不想听。 “给了钱就不叫欺负。”沈书雅冷酷地说,“既然我拿了他的钱,你就算再不愿意也给我忍着。” “为什么?”沈关砚心底有什么东西要破碎,声音虚弱得可怜,哭着问,“为什么要把我卖了?” 这话似乎刺痛了沈书雅,一把掐住沈关砚的脖子。 第7章 “你觉得我把你卖了?”她眸色闪过一抹病态的癫狂,“沈关砚,你觉得自己这么不值钱?” 沈关砚被迫仰着头,惶然又惊惧。 沈书雅用力掐着沈关砚,“我告诉你,两百万是门槛,那些想骗你色骗你财的渣男人,那些想拍你床.照威胁的贱男人,那些想让你给他当牛做马的穷男人,都能挡在门外。” 沈关砚被沈书雅掐的感到窒息,但温顺地没有挣扎。 沈书雅眼圈猩红,“沈关砚,你给我记住,我要真想卖你,没有两百亿不可能,低于这个价格都是贱卖,听见没有!” 说完甩开沈关砚,转身朝门外走去。 沈关砚哽咽着叫她,“妈妈。” 沈书雅停在原地,背对着沈关砚没回头。 “姜元洵刚成年就能拿出两百万,说明他家底厚,有资源跟人脉。”顿了一下,沈书雅冷漠地说,“傅启卿看上你了,这俩选哪个你自己看着办。” 房门关上。 沈关砚定在床上,表情僵硬,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傅启卿看上你”是什么意思。 沈关砚逃了。 什么都没有收拾,只带着手机跟身份证件就离开了傅家。 一口气逃了一千多公里,从京都到了杭景市。 沈关砚在这座城市待了好几年,他初中就是在这里读的书,后来沈书雅遇到傅启卿,他们母子跟着傅启卿搬到了京都。 沈书雅已经把这里的房子卖了,沈关砚去宾馆开了一间房。 他刚到房间就给沈书雅打电话,忐忑不安地说了自己的位置。 沈书雅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隔了几分钟,沈书雅给沈关砚转了几万块钱。 沈关砚发微信给沈书雅,告诉对方他有钱,沈书雅没有回他。 第一天晚上,沈关砚窝在这间十一二平米的房间,夜里惊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沈关砚开始找工作,在网上发自己的简历。 除了弹钢琴他什么都不会做,学历也只有高中,能找的工作不算太多。 第三天工作找到了,沈关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沈书雅。 沈书雅语气并不好,“什么工作?” 沈关砚本来的好心情,因为沈书雅的态度再次不安起来,“钢琴家教,一个半小时一百块钱。” 沈书雅嗤了一声,“我给你请一小时五千多的钢琴老师,就为了让你赚这一百块钱?” 沈关砚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书雅不耐烦地说,“行了吧,钢琴家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去给人端盘子刷碗,我就打断你的腿,反正钢琴家不需要腿。” 听她这样说,沈关砚反而不害怕了,心情再次好起来。 沈关砚的唇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妈,我现在找到工作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你也回来吧,以后我们就在杭景市生活。” “你在说什么梦话?”沈书雅劈头盖脸地骂。 “沈关砚,我看我是把你养废了!这么多钱堆到猪身上,它都能换成人脑子想问题。投资到你身上,人脑子都是猪脑子。我到底要花多少钱,你的眼界才能打开,才能有上进心?” 沈关砚的脸一下子白了,抿着唇不敢说话。 沈书雅:“杭景市这种破地方,你最好给我忘个干干净净,它永远不会是你人生的终点。没事就挂了,我懒得听你这种蠢话,浪费我的时间。” 听着手机挂断嘟嘟声,沈关砚半晌没有动。 其实他想说,让沈书雅离开傅启卿,他根本不是一个好人。 他还想说,只要是跟沈书雅生活,就算生活过得再苦再难,他也是开心的。 但沈书雅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有要离开傅家的意思,哪怕傅启卿在觊觎自己的儿子。 沈书雅有事从不会跟沈关砚商量,只有告知跟命令,也不允许沈关砚反抗她的决定。 沈书雅刚才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嫌弃沈关砚没出息。 这些年她花费了很多金钱、时间、精力培养沈关砚,可不是让他窝在二线城市当个钢琴家教。 她要沈关砚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成为享誉国际的钢琴家。 沈书雅用了一个词——投资。 没错,她是把沈关砚当作一个商品在投资,调动自己能调动的所有资源砸到沈关砚身上,然后等着他升值。 钢琴家=社会名望。 而社会名望又能让沈关砚打破现有的圈层,跨越更高的阶级。 站的越高,离那些扒皮喝血的穷鬼们越远。 沈书雅要沈关砚高高在上,要他去攀那些最好、最高的枝儿。 所以沈关砚的平庸的志向让沈书雅十分窝火。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懒惰就是原罪,单纯更是罪无可恕。 她对沈关砚的期望太高了,重重地压在沈关砚心头,还有那些挑战世俗底线的价值观,也让他倍感压力。 沈关砚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把放凉的包子吃了。 钢琴家教课约在下午两点。 雇主是一个和善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头发茂盛,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教历史的大学老师。 沈关砚想着第一天给人上课,应该早点到,这样还能跟小朋友联络一下感情。 第8章 下午一点四十,他敲开了对方的家门。 男人笑着让沈关砚进来,“这么早就过来了?孩子去她姥姥家了,有个五六分钟她妈妈就能把她接回来,坐。” 沈关砚局促地坐到客厅沙发上。 男人给沈关砚倒了一杯果汁,“外面热不热啊?喝杯饮料。” 沈关砚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又告诉男人外面不算热。 男人坐到沈关砚旁边夸赞道:“这么小就知道出来打工赚外快,帮家里减轻负担,现在很少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沈关砚被他说的不自在,“……没有。” 男人:“快喝果汁,鲜榨的,刚从冰箱拿出来,给我们家那个淘气鬼喝的,你尝尝味道。” 沈关砚喝了一口,“很好喝。” 男人笑了笑,继续跟沈关砚闲聊。 没聊几分钟,沈关砚感觉头有点晕,眼皮打架,四肢也变得轻飘飘,好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力气。 手里的杯子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这一声惊醒了沈关砚,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慌忙起身要离开这栋房子。 沈关砚刚站起来,药劲正好上来,双腿如下了热锅的面条,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男人手疾眼快地扶住沈关砚。 意识朦胧中,沈关砚听到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过来,然后从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接过了他。 沈关砚强撑着眼皮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后晕了过去。 第5章 沈关砚恍惚着睁开眼,一片璀璨的星空落入他眸中,每颗都那么清晰,好像抬手就能摘下来。 城市里的星星什么时候这么多,这么亮了? 沈关砚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响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醒了?” 沈关砚慢半拍地移动眼珠,傅启卿看着他,深邃威严的面上带着一抹很轻的笑意。 沈关砚的意识骤然清醒,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傅启卿的膝盖,受惊似的立刻弹坐起来。 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去,沈关砚脑袋一涨,眼看就要栽下去,傅启卿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沈关砚刚坐稳就慌忙拨开扣在身上的手,满脸恐惧地缩到车厢角落。 傅启卿也不生气,开口说,“李先生打电话说你在他家低血糖晕了过去,我正好在这边出差,就过来接你了。” 李先生就是请沈关砚做家教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沈关砚没有低血糖的毛病,而且他昏过去之前分明看到了傅启卿。 沈关砚抿着微抖的唇,不敢随意揭穿他。 傅启卿裹着温柔的画皮,以长辈的口训教育沈关砚。 是教育,而非教训。 “跟家里闹矛盾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你妈妈会担心的,而且外面很危险,下次有事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傅启卿摸过沈关砚柔软的黑发,幽暗的眼眸被星空顶映出一丝虚假的温情。 沈关砚单薄的双肩缩在一起,惶然地看着他。 在傅启卿长久地注视下,沈关砚僵硬地点点头。 傅启卿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漆黑的库里南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浮光掠过沈关砚,将他侧脸勾勒的光洁漂亮。 他像被关进铁水浇筑的牢笼,在这辆豪车里,在傅启卿身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傅启卿倒是很放松,坐在另一侧的座位里,隐匿在黑暗里观察着沈关砚。 忽然傅启卿抬手摁了一个地方,沈关砚旁边的车窗降下了一点。 酷暑的热风灌了进来,沈关砚眼皮猛地一跳,像草原上有着柔软皮毛的素食动物,从风声中察觉到天敌的靠近,身体紧绷,双手捏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儿,身侧的人都没有其他举动,沈关砚提着的心放下来一些,然后感觉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打他的左耳,有点疼。 沈关砚摸了一下,在耳侧碰到一个类似耳环的东西。 傅启卿趁着他昏迷,竟然在他左耳的耳侧打了一个耳洞! 看到沈关砚的动作,始作俑者问,“怎么了?” 沈关砚往旁边缩了缩,脸色苍白地冲傅启卿摇了一下头。 傅启卿也不再问了,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在车窗,一旁的沈关砚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傅启卿嘴角松了松,终于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沈书雅把沈关砚养得很好,或者说驯养得很好。 这些年在沈书雅高压的教育下,沈关砚的脾气柔和到不可思议。 乖巧、听话,就连反抗都透着一股让人怜惜的可爱劲儿。 沈关砚的神经很敏感,对人的情绪也有着极高的感知力,敲敲手指都能吓到他,让傅启卿想起海边那种藏在石缝里的小螃蟹。 只要把石头搬开,那些硬币大小的小螃蟹就会四散逃开。 横着身子逃跑的样子十分有趣。 沈关砚害怕的样子比那些小螃蟹还要讨喜。 杭景市到京都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回去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傅启卿把这十几个小时当成度假,没有旅途者的烦躁,反而兴致盎然。 中途车停进服务区,司机买了两份盒饭给沈关砚和傅启卿。 有了果汁的前车之鉴,沈关砚不敢轻易碰傅启卿沾过手的东西。 第9章 傅启卿看了一眼沈关砚,那张漂亮的脸透着憔悴,长睫柔软地耷拉着,眼底始终有一抹水色,宽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肩背显得格外单薄。 傅启卿没强求,让沈关砚自己去服务区的商店买食物。 沈关砚先是僵硬了一会儿,确定傅启卿说的是真的,迫不及待打开车门。 在商场磨蹭了一会儿,沈关砚买了一块面包,一瓶水。 扫码支付完成后,司机将他“请”回了车上。 沈关砚食不知味地啃着面包,一旁的傅启卿突然凑过来,沈关砚立刻像应激假死的动物,所有的动作僵住,塞在嘴里的面包也不敢嚼了。 傅启卿随口问,“里面加的什么馅儿?” 沈关砚埋着脑袋没说话。 傅启卿又问,语气加重,“小砚,什么馅儿的?” 沈关砚硬着头皮把面包朝他那边挪了挪,让他看什么馅儿。 傅启卿再凑近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关砚,“我要听你说。” 他笼罩过来的气息太过可怖,沈关砚的眼睫颤了一下,不安地抓了抓手,神色惶然无措。 半晌沈关砚开口,声音微弱,“豆,豆沙馅儿。” 满意的傅启卿摸了摸沈关砚的脑袋,态度像是对一只听主人话的小狗。 沈关砚食欲全无,那块面包最终也没有吃完。 之后傅启卿没有再折腾沈关砚。 直到司机将车开到傅家门口,沈关砚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了松。 自动车门一直没打开,沈关砚慌了神儿,侧身用力去推。 但车子处于锁定状态压根推不开,傅启卿从身后靠过来,沈关砚血液霎时逆流,牙关发颤。 那截从宽大衣领伸出来的脖颈白得晃眼,脉管清晰可见,精致的耳骨缀了一小枚红宝石的耳饰。 傅启卿捏住那粒耳饰,沈关砚很明显抖了一下。 车窗外,晨阳穿刺天际,给厚蓬蓬的云镶了一层金边。 沈关砚瑟缩着双肩,一缩再缩,胸前紧紧贴着车门,但还是躲不开身后那只手。 对于沈关砚的“离家出走”,傅启卿没说一句重话。 但这一路上,他总有意无意地敲打沈关砚的神经,似乎要沈关砚记住这个教训。 在与沈书雅一墙之隔的傅家门口,在沈关砚松懈下来的时刻,傅启卿落下了最后一击。 他转动红色的耳饰,铂金环缓慢地碾着那枚小小的耳洞,还没长好的伤口再次出血,钝刀割肉似的。 沈关砚眼睫颤抖着,剔透的眼睛被晨光照出一片水光。 傅启卿继续玩弄着那颗耳饰,动作很轻,甚至是慢条斯理。 封闭的空间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无限放大,车厢仿佛一头长着大口食人的巨兽。 沈关砚想逃、想叫。 可他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说,“你耳骨后面有枚咖色的小痣,打耳洞的时候,我特意让他们避开了。” 说话时,傅启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在这场酷刑里,在这声狎昵的暧昧语调里,沈关砚心底防线全面崩溃。 他合着眼睛,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沈书雅出来接沈关砚,那张漂亮的脸满是泪痕,左耳鲜血淋漓,失了魂似的站都站不稳。 沈书雅心中一惊,上前扶住他。 傅启卿倒是衣冠楚楚,从车上走下来,发丝都没乱。 他淡淡对沈书雅说,“小砚昨晚没休息好,洗个澡,让他好好休息。” 沈书雅温柔一笑,“我知道了。” 扶着沈关砚回到房间,沈书雅褪下笑容,神色冰冷。 把沈关砚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耳朵上有伤,沈书雅去扯那枚红色耳饰。 她刚一摸到沈关砚的耳朵,沈关砚反应很大地退了退,很抗拒别人摸他的耳朵。 沈书雅厉声说,“别动!” 沈关砚只是很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听到是沈书雅的声音,还是强压下恐惧,乖乖的不动了。 沈书雅摘下耳坠,见沈关砚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脸色更加难看。 “哭什么哭?都给你摘下来了,过两天耳洞就能长回去。” 沈关砚双目通红地跌坐在床上,对于沈书雅的责骂,只是把眼睫垂了下去。 沈书雅捏着那枚耳饰,看了两眼,然后拉过沈关砚的左手,将耳环套进他的无名指。 竟然严丝合缝。 沈书雅冷笑了一声,“送你一个戒指,呵,这是打算娶你?” 这话惊醒了混沌的沈关砚,他睁着泛红的眼睛,哀求沈书雅,“我们离开这里吧。” 沈书雅漠然道:“然后被他抓回来,再给你另一只耳朵上打个洞,套一个环?” 沈关砚的瞳仁震了一下,眼底溢出绝望。 沈书雅拽下沈关砚手上的戒指,“他对你的兴趣没消失之前,老实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沈关砚哽咽着开口,“我,我们打电话报警。” 沈书雅皱眉,“别说蠢话,这些年我们花了他不少钱,他要是起诉追回,我上哪儿找钱填这笔窟窿?” 真要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傅启卿追着沈关砚,他们母子还得反过来求傅启卿。 沈关砚颤颤地问,“花了多少?” 沈书雅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把钱还给他?好啊,你去找二、三十个姜元洵,只要他们每个人给两百万就够还钱。” 第10章 沈关砚难堪地把头低了下去。 沈书雅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还能再拖半个月,这半个月你机灵点,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说完就出去了。 没过几分钟,沈书雅拿了一支药膏扔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怕耳洞长不回去,捡起药膏抹到耳朵上。 刺痛感又让他想起车厢里傅启卿的“暴行”,心底漫上巨大的绝望,整个人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直拿傅启卿当父亲一样尊敬的,对方却对他有这种想法。 沈关砚蜷缩起来,想要找一个树洞将自己埋进去。 第6章 沈关砚受到惊吓,不想见傅启卿,因此中午跟晚上都没下来吃饭。 第二天早上沈关砚仍旧没有出现在餐厅,傅启卿淡淡地问了一句。 中午沈关砚在沈书雅的命令下,走出房间埋着头进了餐厅,手脚轻飘飘的,呼吸都放得很慢。 沈关砚进来时,傅启卿神色如常。 沈书雅的态度也跟过去没有两样,偶尔还会跟傅启卿讲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们太正常了。 正常地吃着饭,正常地聊着天,神色正常,语气也正常,担惊受怕的沈关砚好像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餐厅融洽的气氛,让沈关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沈书雅告诉他,傅启卿看上了他。 傅启卿放下碗,拿餐布擦过嘴后,掀眸看了过来,视线掠过沈关砚憔悴却漂亮的脸,最后落到他秀气的耳骨。 沈关砚顿时紧张起来,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傅启卿问,“怎么没戴那个耳钉,不喜欢?” 沈关砚本就不多的血色从面上褪尽,睫毛的阴影在瞳仁晃荡着,眼前阵阵发黑,失去说话的力气。 “一会儿我让他戴上。”沈书雅很自然地接过话,然后起身给傅启卿添了半碗汤,又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沈关砚喉咙堵塞着食物,有一种发呕的感觉。 这顿饭吃的异常缓慢。 吃完饭,傅启卿坐车去了公司,沈书雅亲自把他送出了门。 人离开后,沈书雅回身对沈关砚说,“回你房间把那个戒指翻出来,然后扔马桶里用水冲走,他晚上要问你怎么不戴,你就说找不到了。” 看着沈关砚浑浑噩噩的样子,沈书雅冷冷地说,“机灵点,别什么事都要我提点。”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求最亲近的人庇佑。 沈关砚那点寻求庇佑的心思,听到沈书雅的话后慢慢消散,继而转为羞愧。 他是沈书雅的包袱,是沈书雅的拖累,如果没有生下他,沈书雅会活的更好,更潇洒。 如今他又给沈书雅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有那么一刻,沈关砚很想从这个世界消失。 晚上傅启卿有事要晚回来一些,但他打过电话说自己会回来吃饭。 时针一分一秒过去,沈关砚在心里祈求傅启卿今天不要回来。 九点二十的时候,人还是回来了,还给沈关砚带了一份礼物。 傅启卿似乎预料到沈关砚不会戴那枚耳钉,看到沈关砚干干净净的耳朵什么都没有说,递过来一个蓝色的天鹅绒面盒子。 沈关砚手指头抓在手心,没有去接那份礼物。 头顶的水晶灯把他面皮照得半透明,薄得好像牙齿一磨就能破皮,长睫上下晃着,遮住了眼底的惧怕。 “你这孩子,高兴坏了?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沈书雅怪嗔着去接傅启卿手里的盒子。 傅启卿的手抬了抬,避开沈书雅。 沈书雅看了他一眼,傅启卿神色不变,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关砚。 这意思很明显,要沈关砚亲自拿。 沈关砚身体的每一根弦都绷到极致,沈书雅在耳边催促他,傅启卿的视线鞭挞着他。 沈关砚慢慢把头埋了下去,抬手拿过傅启卿那份礼物,低不可闻地说,“谢谢。” 傅启卿这场单方面的施压还没结束,“打开看看喜欢吗?” 沈关砚僵了几秒,然后把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缅甸红宝石项链,色泽鲜艳,饱和度很高,镶嵌着上千颗钻石。 沈关砚没办法对这么一款女士项链说自己喜欢,但也不能说不喜欢,在原地与等答案的傅启卿僵持。 最后是沈书雅取下项链,戴到了沈关砚的脖子上,结束了僵局。 殷红的宝石裹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仿佛一个个吻痕,又像一颗颗带血的暧昧牙印,让沈关砚染了几分情.欲。 傅启卿眯了眯眼睛。 沈书雅夸赞,“好看,戴着吃饭吧。” 傅启卿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没再说什么,进了餐厅。 被阉割了性别跟自尊的沈关砚,提线木偶似地被沈书雅摁到了餐椅上。 席间,他始终低着头,脖圈上的东西像绞绳一样勒着他,让沈关砚无法喘息。 头顶的灯虚幻起来,周围的场景变得无限扭曲,仿佛一场光怪陆离噩梦。 沈关砚粗喘着气,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砚砚……” 在沈书雅失控的声音中,沈关砚晕了过去。 但世界还是不平静,陷入真正梦境的沈关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发了一场很高的烧。 第11章 过来看病的医生打了两针退烧药,沈关砚的烧第二天才降了下去。 午间太阳最刺眼的时候,沈关砚醒了过来。 房间拉着窗帘,日光从缝隙照进来,拉出一条长长窄窄的光线,躺在床上的沈关砚,不在它的照拂中。 沈关砚撑着酸涩的眼睛,看着那道光,抬起手想去碰一碰。 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傅启卿走进来。 沈关砚立刻缩回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在他脆弱的神经,每一声都震击着耳膜。 傅启卿停到了床头,沈关砚的呼吸也停滞了。 “醒了?”傅启卿的手隔着夏凉被摁在沈关砚的头顶,“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语气像一个温和长辈,沈关砚却害怕得打颤。 傅启卿笑笑,也没有强行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开口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也很容易满足,一份炒粉、一屉虾饺、一碗拉面,甚至几个栗子饼就可以了。” 沈关砚寒毛霎时竖起,惊恐万分。 炒粉、虾饺、拉面,还有栗子饼,是他在杭景市那几天吃的东西。 傅启卿早就知道他跑到杭景,还派人跟踪他。 傅启卿继续说,“但你妈妈不是,她要做美容,喝下午茶,买最新季度的衣服鞋子,还有漂亮的包。这不能说她有错,美丽是需要金钱滋养的。” 藏在被子里的沈关砚怔愣了愣,下一秒供他躲藏的安全屏没有了。 傅启卿掀开被子,看着沈关砚极度漂亮的眉眼,以及眼睫下的阴影说—— “你应该也不想她吃苦吧,毕竟她以前为了你过得很不好。” 这句话刺穿了沈关砚。 傅启卿离开后,沈书雅才端着饭菜过来。 沈关砚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眼尾泛红,唇色却苍白,病恹恹的模样,连半碗粥都喝不了。 看他这样,沈书雅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跟你说什么了?” 沈关砚表情一僵,在沈书雅再三的追问下,还是把傅启卿的威胁告诉了她。 沈书雅闻言拧起好看的细弯眉,露出很棘手的表情。 她没料到傅启卿会派人一直跟着沈关砚,更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姜元洵的事。 沈书雅沉声说,“你先顺着他,最近别见姜元洵,也不要有联系。” 傅启卿不是一个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人,但惹怒他就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沈关砚再也说不出跟沈书雅一起离开傅家的话,傅启卿种种行为不仅击溃沈关砚的防线,同时击毁了他的天真。 傅启卿是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的,不然就不会派人监视他了。 沈书雅积极跟傅启卿周旋,沈关砚在他们俩无声地斗法中,日渐憔悴。 他现在很害怕走出房门,总觉得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帮傅启卿盯着他。 但房间也不安全,因为傅启卿能轻易进来。 沈关砚在惶惶不安中度日,琴房不再是伊甸园,傅启卿总喜欢在花园外透过落地窗看他,这让沈关砚感觉自己是金笼里的鸟,供人观赏把玩。 渐渐地,沈关砚不怎么去琴房练琴了,如果练也会等傅启卿去上班。 但自从他发现琴房有监控后,就算傅启卿不在,他也心绪不宁,甚至会弹错几个音,然后换回沈书雅一顿“没出息”的责骂。 在傅家待着没有安全感,沈关砚常去别墅群间那个罗马喷泉旁坐着。 这地方出入的人多,傅启卿要体面,不会在外面对他怎么样。 沈关砚谨记沈书雅的话,不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 他长得扎眼,气质好,又衣着不凡,还整天坐在这里,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太多了。 傅岭南开车穿过门岗,开了几百米路,正好撞见这幕。 夕阳即将沉落,天边余着最后一道天光,丝丝缕缕的晚风吹起,一天最清爽的时候即将到了。 坐在长椅上的沈关砚融进昏黄暧昧的夕阳里,身旁挨着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关砚那双糅进霞光的剔透眼眸瞪大了一些,像是惊骇,又像是羞恼,抿着唇起身要走。 男人拦住沈关砚,鄙夷道:“你装什么装?整天坐这里发骚,不就是为了钓有钱的凯子?还是你觉得老子付不起钱?” 这种污言秽语,沈关砚从小就开始听。 一开始那些人是在说沈书雅,后来他长大一点,“发骚”这个词就变成沈关砚的标签。 他早就免疫这种攻击,无论谁这样骂他,他都闷头做自己的事,从来不搭理。 但自从知道傅启卿看上他后,沈关砚再也无法把这两个字当成单纯的言语伤害。 他只是好好的上学,只是好好在傅家做一个透明人,只是好好坐在这里。 为什么变成他在发骚,他勾引姜元洵,他勾引傅启卿,他勾引这个男人? 沈关砚闷头往回走,男人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让沈关砚开一个可以睡的价。 直到一辆车停到沈关砚面前,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看到傅岭南,沈关砚喉头滚了滚,挤出一句,“哥。” 傅岭南扫了一眼沈关砚身后的男人,“这是我弟弟,再骚扰他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眼型狭长,眼皮双的不明显,只在眼尾最后裂出一道凌厉的褶皱,让那张偏美型的脸显出几分凛列。 第12章 男人吞了一下口水,最后不甘心地走了。 傅岭南对沈关砚说,“上车。” 离家不足两百米,但沈关砚还是听话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岭南没问沈关砚为什么坐在这里,沈关砚上车后也抿着唇没说话。 一路沉默到了傅家车库,沈关砚走下来,跟傅岭南从通道穿行至客厅。 沈关砚这几天过的一直浑浑噩噩,随时随地走神,迈台阶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阶,身子朝左栽去。 即将摔倒时,一双手摁住了他。 惊魂未定的沈关砚下意识看过去,傅岭南从容收回手,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边朝前走,边讲电话,“喂。” 傅岭南背脊挺直,双肩宽阔,背部线条到腰腹那里骤然收紧,双腿又长又直。 沈关砚定在原地,看着傅岭南挺拔出挑的背影,心口跳得奇快。 很快傅岭南进了客厅,消失在他的视线。 但沈关砚仍旧没有收回目光,脑子冒出来的某个疯狂想法让他心悸手颤。 第7章 这段日子傅启卿天天回来吃饭,导致沈关砚很排斥餐厅。 因为每次吃饭都是一场无形的刀光剑影,沈书雅跟傅启卿身经百战,交锋中还能自如的用餐。 沈关砚没那副钢铁肠胃,食物吃进嘴里常常难以消化。 今晚傅岭南回来了,傅启卿不再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做那些意有所指的事,沈书雅也不用曲意逢迎,沈关砚这条砧板上的鱼肉,总算有片刻的喘息。 傅岭南成年后就一个人搬出去住,平时很少回来,每次回来父子俩都会在书房谈一谈。 多则几个小时,少则十几分钟也是有的。 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像普通家庭那么亲密,但傅岭南在傅家地位却很高。 傅启卿跟傅岭南的母亲是商业联姻,但婚姻只维持了五年,生下傅岭南没多久,俩个人就办了离婚手续,各自展开新欢。 虽然早早离了婚,但两家的生意却紧密相连,傅岭南的母亲在傅启卿的公司占了9%的股份,也是董事会一员。 俩个人很少见面,大事在公司谈,小事就让傅岭南传话。 傅岭南作为他俩的“共同财产”,十五岁之前基本处于两头跑状态。 大概是因为有两个家,强势如傅启卿教训傅岭南都要掂量掂量他身后的林家。 吃过饭后,傅岭南又跟傅启卿进了书房 沈关砚支开门缝看了一眼,傅岭南余光瞥过来时,他飞快关上门,心脏砰砰撞击着心口。 冷静下来后,车库通道冒出来的诡异想法,再次占据沈关砚的大脑。 傅岭南是傅启卿的儿子,也是家里唯一不怕傅启卿的,如果跟他…… 傅启卿再生冷不忌,也不会荒唐到跟自己的儿子同睡一个人吧? 沈关砚生出期望的同时,又觉得这个脱身的办法很无耻。 他唾弃地把自己埋到被子里,黑暗中一会儿想到姜元洵,一会儿又想到骂他的那个男人。 最让他恐惧的还是傅启卿,恐惧到沈关砚现在洗澡都不怎么碰耳朵,一摸就想到那天发生的事。 耳洞虽然长好了,但心里还有一个始终没填平。 傅岭南没在傅家过夜,谈完事就离开了,沈关砚一时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隔天沈关砚没再去罗马喷泉,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什么都不干就是发呆。 沈关砚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他对未来前所未有的迷茫,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正出神时,一道人影落到身上。 沈关砚猛然惊醒,瞧见是昨天那个追着他问睡一晚上要多钱的男人,脸色骤变,起身就要走。 昨天还一脸轻蔑不屑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到沈关砚面前。 沈关砚惊得钉在原地。 “沈少爷。”男人跪行到沈关砚面前,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去抓沈关砚的手。 沈关砚触电般抽回手,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男人神色讪讪,“我错了,沈少爷,你原谅我昨天的冒犯吧。”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过来,沈关砚又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说,“你起来,别这样。” 男人赶紧站起来,讨好地朝沈关砚笑,“沈少爷,我昨天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麻烦您能不能跟傅先生说一句?” 沈关砚胸腔震颤了一下,呼吸变得微弱,男人眼里的央求像是两簇火烧在他身上。 也对。 远在杭景市的事傅启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家门口了。 沈关砚浑身发麻,生出一种逃脱不了的绝望,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他蹲在马桶前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一个干净,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出两道红印。 夜里沈关砚又做了噩梦。 梦到傅启卿拿着耳洞枪,硬生生在他左耳又穿出一个洞。 血还没止住,傅启卿扎进一个耳钉,然后慢悠悠地转动金属环,轻笑着说,“要多转几下,这样耳洞就不会长回去了。” 沈关砚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发根。 很快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轮廓站在床头,深邃的侧脸被窗外的灯照得明明暗暗,如墓地里的一尊雕塑。 第13章 沈关砚瞳仁震了震,面色惨白。 傅启卿抬手摁亮了壁灯,一角柔光撑开黑暗,傅启卿问,“做梦了?你妈熬了安神的汤,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这话听着体贴,实际很施压。 像是在说,我进你房间谁都管不了,包括你妈。 沈关砚的神经因为他这句话的确紧绷起来,但不是为沈书雅知道傅启卿进来而没阻拦,沈关砚在害怕傅启卿的自由闯入。 其实这不是傅启卿第一次这么晚来他房间。 前段时间他备战高考,同时还要练琴参加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傅启卿也来过几次。 但那个时候,沈关砚以为傅启卿是怕自己压力大,所以来找他谈心的。 沈关砚一直以来都很敬畏傅启卿,那几次谈心他在对方身上感到一种类似父亲的关怀,不像之前那么怕傅启卿了。 有一次傅启卿过来,身上还带了一点淡淡的酒味,在橘色的壁灯下那双望过来的眼像倾落的岩浆。 当时沈关砚以为那是傅启卿醉态下泄露出的关怀,现在回想起那晚,一切都变了味道。 沈关砚胃里又开始翻腾,喉咙阵阵发紧。 傅启卿摸着沈关砚被灯打出漂亮光圈的头顶说,“喝了汤就早点睡吧。” 沈关砚僵硬地坐在床上。 “对了。”走到门口的傅启卿回身,“散心的时候别走太远,不然遇到昨天那样的人,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关砚眼睫一抖,以为傅启卿要将他困在这套别墅不让出去,心里一急,慌忙说,“我明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傅启卿极轻地笑了一声。 光线很暗,沈关砚看不清傅启卿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 “可以。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是一声不吭走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也别见不该见的人。” 沈关砚不知道他说的“不该见”的人是谁。 姜元洵,还是…… 傅岭南? 喝了沈书雅送过来的汤,沈关砚不仅没睡好,反而失眠了。 在傅启卿无时无刻表露对他的关注以及监视下,沈关砚害怕入睡,害怕傅启卿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闯进来。 睁着眼到了天亮,吃过早饭沈关砚犹豫着走出了傅家。 果然没有人拦他,沈关砚心情稍好了一点,坐地铁去了图书馆。 人越多沈关砚越放松,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听说傅启卿今天中午不回来,沈关砚跟沈书雅发了条要在外面吃饭的消息。 沈书雅回了一句:知道了。 最近沈关砚食欲不怎么好,从图书馆出来漫无目的在外面闲逛。 路过一家漫画屋,玻璃门内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弟弟。” 满腹心事的沈关砚没在意。 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玻璃门打开,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沈关砚的去路。 沈关砚这才抬起头,与一双招摇的桃花眼对上,不由后退半步。 “不记得我了?”裴云斯弯唇笑着,“我是你哥的朋友。” 沈关砚对裴云斯的印象不怎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 裴云斯很自来熟,“吃饭没?没有的话一块吧,你哥也去。” 沈关砚本来是想走的,裴云斯的后半句让他的双脚停在原地。 裴云斯出来是给亲妹妹买漫画,折回去付钱买了漫画,然后带沈关砚去吃饭。 最近沈关砚被人骗了好多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跟裴云斯进了一家私人餐馆后,全程神经紧绷,随时准备逃。 对方倒是没骗他,推开包厢的门,傅岭南坐在里面。 这大概是私人聚餐,傅岭南的姿态轻松随意,袖口挽到小臂,左腕扣着一块造型简约的表,衬衫的扣子也解了两颗,侧头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眉眼到下颌的线条非常好看。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沈关砚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被裴云斯揽着肩推进去。 裴云斯笑着说,“半路捡到一个漂亮的弟弟就带过来了。” 沈关砚低声含糊地叫了傅岭南一声哥。 傅岭南拉开旁边的餐椅,对沈关砚说,“坐吧。” 沈关砚垂着头坐了下去。 虽然是私人聚餐,但吃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谈起了正事。 傅岭南跟裴云斯,还有周盛在做什么项目,他们没避讳沈关砚谈了起来。 沈关砚听不懂,也不插话,就闷头吃东西,偶尔给傅岭南的杯子添酒或者添水。 多数是添茶,傅岭南只喝了几口酒,但沈关砚也没让酒杯空。 裴云斯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盯着沈关砚调笑道:“怎么光给你哥倒酒?今天可是我请客。” 说着裴云斯把空掉的杯子递过来,笑着让沈关砚给他敬酒。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沈关砚对情绪很敏感,他知道裴云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在开玩笑。 沈关砚见过有恶意的。 他上初二那年在学校出了点事,沈书雅带着他请了几个可以摆平这件事的人吃饭。 在饭桌上,沈书雅挨个交际。 沈关砚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人的目光,他们看沈书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盘上桌的菜,偶尔说一些成年人才懂的玩笑。 第14章 沈书雅浑然不在意,笑着跟他们推杯换盏。 那天沈书雅喝多了,回去骂了一顿沈关砚,嫌他在酒桌上太木讷,连倒酒都不会。 也是在那天,沈关砚知道酒桌上的规矩,下位者要给上位者倒酒、要赔笑、要讲笑话逗他们开心。 或者就因为他们没权没势,傅启卿才会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表露自己想睡她刚成年的儿子。 上位者是不需要考虑下位者的意愿。 沈关砚沉默地端起酒起身要给裴斯云倒酒,一旁的傅岭南摁住他,话是对沈关砚说,目光却扫向裴云斯,“别理他。” 裴云斯立刻收回杯子,“我开玩笑呢,今天不能喝酒,还要开车。” 这个话题揭过去,他们又谈起了正事。 沈关砚侧眸看了一眼傅岭南,那张脸眉目俊美,挺鼻薄唇,从气质到长相跟傅启卿没有半分相似。 那个邪恶的念头再次疯狂滋长。 吃完饭,裴云斯去结账,周盛下楼开车,包厢只有他俩人。 傅岭南在讲电话,沈关砚坐他旁边握着一杯水,指尖微微发颤。 傅岭南挂断电话那刻,沈关砚的心率飙升到极限,所有感官远去,只能听见心跳跟血液在脉管奔涌的声音。 “哥。”沈关砚声音发紧,“……喝水吧。” 把水杯递给傅岭南的时候,沈关砚脑子满是沈书雅堆着笑与陌生男人喝酒的脸,还有傅启卿那双讳莫如深的眸。 两张脸交织在沈关砚脑海,让他的手抖了一下。 温热的水洒到傅岭南的裤子上,沈关砚立刻抽过餐巾,这个动作像是在他心里演练了数十遍,拿着餐巾目标明确地探向傅岭南的下腹。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出,截住了沈关砚的手腕。 第8章 沈关砚整个后脊都麻了,仿佛一只被天敌叼住后颈的兔子,血液逆流,漂亮的脸涨得通红。 他瑟缩着身体,隐约感觉傅岭南在打量他,又似乎没有。 因为傅岭南很快松开他,声音也如常,“我的车里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我把裤子拿过来。” 沈关砚慌乱点头,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右脚狼狈地绊在餐椅腿,傅岭南伸手扶了他一下。 傅岭南体温偏低,即使在酷暑身上也很清爽,没有任何黏腻感。 沈关砚却觉得他的手跟烙铁似的,急忙缩回手,低着头跑了。 周盛已经将傅岭南的车开到门口,沈关砚从后车厢拿了裤子给他送了过去。 傅岭南好像没发现沈关砚刚才是故意的,接过来时教养良好地说了一句谢谢。 沈关砚脸皮还在发烫,仍旧不敢看傅岭南。 裴云斯结完账,见沈关砚站在包厢门口,心情不错地走过来。 刚才沈关砚出去给傅岭南拿衣服时,看见裴云斯在跟一个清秀的男生调情,两人似乎还加了联系方式。 傅岭南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裴云斯笑着对他说,“你跟周盛去办事吧,我送漂亮弟弟回去。” 他言辞虽然轻浮,但态度不下流。 如果是平时沈关砚一定会抗拒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今天立刻就同意了。 傅岭南看向沈关砚,但没说什么。 裴云斯懒洋洋对傅岭南说,“放心,肯定安全送到。走了,弟弟。” 裴云斯招呼沈关砚往外走,沈关砚犹豫了一秒,还是跟上他。 红路灯的道口,裴云斯打着转向灯,余光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沈关砚,嘴角挑了一下。 “别这么紧张,你是岭南的弟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裴云斯穿过马路,拐进直行车道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沈关砚听到这话,眼睛掀了一下。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很轻,“什么样的?” 裴云斯说,“太乖太纯情,我只跟及时享乐的人在一块。”说着冲沈关砚挑眼一笑,莫名有点色气,“你不懂,再长大一点就懂了。” 沈关砚隐约懂了。 就是不用负责。 裴云斯的理论跟沈书雅的某些观念很像,沈书雅从来不觉得自己周旋在男人们之间是委屈,她反而乐在其中。 再强大的男人,只要摸准他的脾气,然后哄一哄,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 沈书雅觉得世上没有爱情,所谓的情爱不过是一场游戏,看似男人掌握主动权,实际她才是引导者,控制着游戏的节奏。 她虽然依靠男人,但打心底又瞧不起男人。 所有男人沈书雅都瞧不起,觉得他们是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裴云斯跟沈书雅都在游戏人间,只不过裴云斯要的是欢愉,而沈书雅要的是钱。 像他们这样的人择偶时,只会对特定目标下手,不符合标准的坚决不碰。 裴云斯把沈关砚安全送回家,还跟他要了联系方式,这次语气倒是很正经。 沈关砚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什么想法,居然同意了裴云斯的好友申请。 晚上傅启卿回来,临睡前又让人熬了安眠的汤给沈关砚。 傅启卿知道他在图书馆睡了一上午,肯定也知道他中午跟傅岭南吃了饭,但并没有提这件事。 沈关砚不知道傅启卿是相信自己不会做出格的事,还是相信傅岭南,亦或者是其他。 第15章 他躺在床上,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夜无眠,第二日沈关砚又去图书馆睡了一上午。 中午他没回傅家,像昨天那样在图书馆附近的商业街闲逛,这次没再遇到裴云斯,然后被他拉着去跟傅岭南吃饭。 沈关砚习惯性朝人多的地方走,路过中心广场时,几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人在派发什么,附近围了一大堆人,男性居多。 沈关砚走过去时,一个套着绿马甲,头戴橘色棒球帽的志愿者拦着他,将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塑料包装袋塞给他。 年轻的女孩说,“你好,我们是预防艾滋病组织。” 沈关砚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包计生用品。 女孩向沈关砚普及艾滋病知识时,沈关砚的意识早就飘远了。 他想起昨天裴云斯在车上的话,“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傅岭南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沈关砚正想着,又走过来一个女孩,抓了一大把计生用品塞给他,还善解人意地冲他笑,以为他站这里这么久,是为了拿更多。 沈关砚先是一愣,接着耳根一红,匆忙说了一声谢谢。 沈关砚揣着一兜避孕套回了傅家,进房间就将东西放进抽屉,然后锁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沈关砚又打开了抽屉,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发呆。 如果他是裴云斯说的那种看起来很爱玩,怎么沾手都不会纠缠的类型,傅岭南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心里负担? 沈关砚不需要傅岭南对他负责,哪怕是一夜情也好。 可对方会愿意吗? 门把被人从外面拧动,沈书雅推门走进来。 沈关砚猛然惊醒,慌张将抽屉关上,像是掩盖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书雅对沈关砚的管控向来严格,看见沈关砚的小动作,神色一冷,上前拨开沈关砚的手,拉开了抽屉。 沈关砚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神慌乱,举足无措。 看到那堆避孕套,沈书雅阴云密布,“哪来的?” 沈关砚浑身僵直,打着磕巴说,“……在路上被防艾滋病组织给的。” 沈书雅眸底的阴郁散开,递给沈关砚一部手机,“给姜元洵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最近在练琴要参加比赛。” 沈关砚的手指捏了一下,低声说,“不是说不要跟他联系?” 沈书雅不以为意,“上赶着游过来的鱼,没必要太上心,但也不能一点都不理会。” 这几天姜元洵给沈关砚打了几十通电话,都被沈书雅拦了下来,是时候该给对方一点甜头了。 沈关砚的眼睫上下轻轻敛动,心里很抗拒做这样的事。 沈书雅不耐烦地蹙起精致的眉,“打啊。” 沈关砚抿着唇,僵持了几秒还是把手机拿了过来。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姜元洵磁性低沉的声音,“阿姨,小砚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 被晾很久的姜元洵已经很不爽了,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五十万是不够吗?您开个价吧。” 他说完,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说话,姜元洵拧起眉,刚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从床上弹坐起来。 “小砚?”姜元洵先开始怀疑,后来笃定起来,“沈关砚,说话!” 沈关砚不得已只能开口,他按沈书雅的交代说,“最近有比赛,我要在家练琴。” 听到沈关砚的声音,姜元洵眉头松开,哼哼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在家练琴,要是背着我去见你妈介绍的其他人,我就把你绑到人多的地方,然后艹……” 沈关砚脸色剧变,直接挂了电话。 姜元洵不甘心地再次打过来,沈关砚想也不想摁断了。 很快姜元洵发过来两条消息—— 【接电话!】 【参加什么比赛?时间地点,我去看你。】 沈书雅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摁出几个字,然后给姜元洵回了过去。 沈关砚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姜元洵总算没再打电话过来,但他心里仍旧不安。 姜元洵虽然不如傅启卿那么可怕,但骨子里也是一个疯狂的人,沈关砚害怕跟他沾上关系。 一旦沾上了,以姜元洵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沈关砚不清楚沈书雅是怎么想的,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五十万她没退还给姜元洵。 不退钱就意味着,沈书雅还要他继续跟姜元洵深入接触。 沈关砚怔怔地望着沈书雅,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惶然不安。 沈书雅没理会沈关砚的恐慌,收回手机转身朝外走。 “妈。”沈关砚急急叫住她。 沈书雅回头。 沈关砚喉咙干涩似的滚了滚,嗓音发哑,“家,家里还有干鲜吗?我昨天遇到哥了,他好像吃完了。” 沈书雅反应了两秒,才知道沈关砚说的是傅岭南。 但她没多想,“有,我让人给他送点过去。” 沈关砚控制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去吧。” 沈书雅以为沈关砚单纯不想待在傅家,找借口想要出去放风,淡淡道:“让吴叔送你去。” 京都的夜景很美,璀璨的灯光交汇出浮世绘般流动的色彩。 沈关砚看着窗外发呆,车窗倒影着一张漂亮却低落的脸。 第16章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直到到了地方,吴叔将车停下来。 沈关砚回过神,推开车门提着东西上了楼,站在傅岭南房门前迟疑着不敢敲门。 他觉得自己很下作,要把一个无辜的人拉进来。 可他没有其他办法,傅启卿一直给他施压,沈书雅也有要他跟姜元洵在一起的意思。 沈关砚压下强烈的愧疚跟羞耻,抬起手,颤抖着摁下了门铃。 第9章 门铃没响几声,房门就打开了。 傅岭南穿着居家的休闲服,黑发随性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高挺的鼻梁架着一个防蓝光眼镜,有种清倨不群的学者气质。 沈关砚看他戴眼镜一愣,然后低声说,“……我妈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傅岭南侧身,“进来。” 沈关砚生出几分迟疑,“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傅岭南随手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清冷的眼眸,“不忙,进来坐。” 沈关砚只好走进去。 客厅的沙发果然换了一套,但那天无意撞见的暧昧画面,还是让沈关砚某根神经跳了一下。 傅岭南去厨房带了一杯果汁出来给沈关砚。 沈关砚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攥着玻璃杯,犹豫地坐到沙发上。 他跟沈书雅住进傅家时,傅岭南已经搬出来住,他俩私下很少见面,又没有共同朋友,更缺乏共同语言。 因此没话找话的沈关砚开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头,“那天……对不起。”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怕对方回过味儿,发现他的企图。 傅岭南反应平淡,“没事。什么时候开学?” 虽然转了话题,但沈关砚也没有多少轻松,“8月23号。” 傅岭南闲聊似地问,“打算住校,还是往家跑?” 沈关砚细长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玻璃杯,“还,还不知道呢,我想住校,这样方便一点。” 傅岭南嗯了一声,又说,“可以在学校附近租套干净的房子。” 沈关砚:“我最近有在看。”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 傅岭南起身去开门,沈关砚跟着站起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走,可他还没把想说的话透露给傅岭南。 玄关传来高跟鞋踩在光洁大理石地板的清脆响动,还伴随着小孩哼唧的声音。 沈关砚愣了一下。 没一会儿一个留着黑色披肩发,衣着干练,妆容精致的女人走进来。 女人四十岁的模样,古典的脸型跟傅岭南有六七成相像,那双冷清狭长的眼睛更是如出一辙。 看到客厅的沈关砚,女人的视线扫来,沈关砚的后背不自觉挺了几分。 她看人的神态跟傅岭南不一样,更像是傅启卿。 透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这是沈关砚第一次见傅岭南的母亲,生涩地开口称呼了她一声,“阿姨。” 林项宜略微点头,算是跟沈关砚打招呼。 林项宜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相很可爱,一头天然卷,眼睛碧绿色,两颊挂着婴儿肥,皱眉噘着嘴,像是为什么不高兴。 这是傅岭南同母异父的弟弟。 林项宜离婚后没有再婚,这个孩子是她跟男友生的。 孩子生下来又是去父留子的戏码,男友成为前男友,听说现任是个小她十几岁的男模。 林项宜跟傅启卿一样,在感情上随性又冷酷。 俩个人的性格跟行事作风太像了,因此婚姻才难以维持。 林项宜并未将沈关砚放在心上,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对傅岭南说,“路过这里过来看看你,顺便谈些事。” 一听他们要谈事,沈关砚忙说,“哥,我先走了。” 傅岭南没留他,“好。” 沈关砚朝外走,路过那个噘着嘴的混血洋娃娃时,对方忽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关砚满腹心事,没注意到小孩的怒视。 傅岭南将沈关砚送到玄关,身后突然一阵巨响,沈关砚下意识回头,脸霎时白了。 傅岭南的弟弟不小心把沈关砚带过来的干鲜打翻了,里面那枚他刻意放进去的避孕套也掉了出来。 小孩儿没看散落一地的干鲍跟海参,一眼相中那枚方正的绿色小包装,“这是什么?” 沈关砚脑子嗡的一声,心脏崩坏似的疯跳。 林项宜也看过去,眼神犀利起来。 傅岭南走过去,从容地林佑南手里拿过东西,淡淡道:“我的。” 林佑南追着问,“哥哥,这是什么?” 傅岭南没跟他解释,转头对沈关砚说,“走吧,我送你。” 沈关砚失了魂似的,怎么穿过玄关走出去的都不知道,双脚软绵绵,心口发麻。 傅岭南一直送到他电梯口,抬手帮沈关砚摁下了电梯键。 走廊闷热的风裹在沈关砚身上,让他既燥热又难堪。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沈关砚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开口,把早就准备好的词说给傅岭南听。 他必须要对方知道,他是一个及时享乐,在床事上很随便的人。 “对,对不起哥,这是昨天我……我跟朋友出去玩,去酒店玩,打开了一盒,只剩一只不小心掉里面了。” 说这些话时,沈关砚埋着脸,根本不敢看傅岭南,血气一直朝上涌。 第17章 傅岭南并没有接这话,开口说,“电梯来了,路上注意安全。” 沈关砚此刻的脑子完全是浆糊,不知道傅岭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电梯门一打开。 沈关砚就像看见能钻的地洞,迫不及待走进去,连句再见都耻于跟傅岭南讲。 跌撞着走到楼下,到了路灯偏暗的地方,沈关砚再也忍不住,手臂挡在脸上,蹲了下来将自己埋起来,浑身发颤。 强烈的羞耻与难堪将他湮灭,他觉得自己卑劣又无耻,满嘴谎言,行为滑稽可笑。 沈关砚捂着脸,掌心湿濡一片。 但他不敢崩溃太久。 吴叔还在等着他,傅启卿也可能快回来了。 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的异常。 沈关砚抑制着心里的难过,擦掉脸上的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等情绪缓和下来,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才回到车上。 傅启卿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似乎有生意场上的应酬。 沈关砚没有多少胃口,喝了半碗粥就上楼回了房间。 晚一些的时候,闷热了一整日的天终于下了场雨。 酷暑的雨来势汹汹,雨水像油一样顺着玻璃窗滑下,留下一道道蜿蜒水渍。 沈关砚坐在窗前,外面的路灯透窗铺在他身上,仿佛荡漾的湖水波纹。 夜色已经很深了,沈关砚却毫无睡意,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那枚安全套还在傅岭南那儿,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置。 沈关砚心里很乱,这种事无人商量,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站在门口。 沈关砚双肩瞬间绷直,呼吸停滞。 “还没睡?”傅启卿开口,声音有点低,也有些哑。 他脱下外套,走进来。 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那具成熟的男性身躯在夜里显得庞大而摄人。 随着他的靠近,沈关砚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味,眼里的惊恐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傅启卿神色倒是清明,只是眼眸比往日更加黑沉,像藏匿在丛林的蛇类,目光黏腻在自己锚定的猎物上。 他将外套随意搭到一边,抽出领带,解下了两颗扣子,视线缠着沈关砚,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沈关砚害怕极了,慌忙朝床下逃。 傅启卿阔步上前,拦腰将沈关砚摁回到床上,用领带捆住沈关砚的双腕。 被钳制的沈关砚血色褪尽,眼泪成串往下掉,“求求你……别这样,我妈就在隔壁。” 傅启卿逆着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能感受湿重的呼吸,他凑近那张泪痕斑驳的可怜又漂亮的脸蛋,语气堪称温柔。 傅启卿说,“那就让她走,好不好?” 沈关砚惊恐地睁大眼睛,在傅启卿要吻过来时,他剧烈挣扎。 沈关砚不敢大声呼救,怕把沈书雅叫过来,就算她过来了,除了让她夹在中间难做,没有其他用处。 惊惧之下他力气大得惊人,傅启卿一时间竟然摁不住他,沈关砚突然弓起腰,上身用力一甩,额角重重磕到床头柜。 殷红的血从他发缝淌下,一路到眼角,像是泣血似的,将他眼尾涂得通红,涣散的眼底一片水光。 傅启卿的酒彻底醒了。 听到动静的沈书雅快步走进来,见傅启卿脸色难堪地站在床头,而沈关砚则浑身发抖地瑟缩着。 明知道沈关砚是受害者,沈书雅仍严厉地责备他,“这么晚了,你发什么疯呢?想把所有人都吵醒?” 沈关砚含着泪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傅启卿没理会沈书雅的做戏,沉着脸迈步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 少年双肩单薄,裸露的皮肤白得晃眼,像披了一层细腻的雪,他染着血坐在黑暗里,气质依旧干净,让人生出凌虐弄脏的欲.望。 傅启卿终于撕下伪善,露出掠夺者的冷酷,“我只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撂下一个最后期限,傅启卿离开了。 他走后,沈书雅什么都没说,拿医药箱给沈关砚处理额头的伤口。 沈关砚在她的沉默中,嗅到了危险。 沈书雅束手无策了,她想不出办法让沈关砚安全渡过这一劫。 在沈关砚眼里,沈书雅是参天大树,从他一出生,对方就一直在哺喂、庇佑他。 现在这棵树被撼动,躲藏在下面的沈关砚更加无措恐惧。 他本能地抱住沈书雅,轻轻地说,“妈……我没事,别担心。” 沈书雅没说话,眼眶微红。 隔天下午,傅启卿出差走了。 沈书雅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尝试,订了飞机票去找傅启卿。 他们都走后,沈关砚给傅岭南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说原因,只是问今晚他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傅岭南应该是在外面办事,电话那边很吵。 在等傅岭南回答的那几秒里,沈关砚攥着手机的掌心浸出滑腻腻的热汗,脑袋也像中暑似的发蒙发胀。 傅岭南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清冷悦耳的嗓音仿佛夏日雨后的微风灌进沈关砚耳中,吹散了他身上的潮热。 傅岭南说,“晚饭后吧。” 第18章 这个回答明明该让沈关砚长舒一口气,但他的声音却又低又闷,“好。” 挂了电话,沈关砚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以前沈书雅每次出去约会都会先洗澡,再花一个多小时化妆、戴精美的饰品,然后洒上香水,穿上高跟鞋出门。 沈关砚是男孩,省去了化妆跟高跟鞋的步骤,洗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澡。 第10章 晚上九点半,傅岭南坐车回来了。 他今晚有应酬,喝了一些酒,酒局结束后就打电话叫了一个代驾送他回傅家。 今天的温度格外高,傅岭南穿着衬衫长裤从外面进来仍是一身清爽,熨贴挺括的衣料将他的身形拉得格外修长。 待在空调屋等他的沈关砚,后背倒是黏出了汗,细软的黑发软塌塌地垂着,薄而白的脸皮蒸出一片红痕,像个高烧不退的患者。 傅岭南看了沈关砚一眼,“生病了?” 沈关砚立刻摇头,“没有,刚才出去转了一圈。” 闻到傅岭南身上淡淡的酒气,沈关砚问,“哥,你喝酒了?要不要我给你泡杯柠檬蜂蜜水?” 傅岭南说,“没事,喝的不多,叫我回来有事要商量?” 沈关砚表情僵了一下,坚持道:“我先给你冲杯蜂蜜水吧,哥,你先回房,我们一会儿再谈。” 这次傅岭南没拒绝,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沈关砚走进厨房,心里虽然藏着事,但手上的动作很利落。 沈书雅爱喝酒,出门办事她会控制饮量,在家独酌时往往会喝得醉醺醺,然后趴在沙发上不管不顾地睡过去,因为她知道沈关砚会照顾她。 冲好蜂蜜水,沈关砚给傅岭南送了过去。 傅岭南晚上要在这里留宿,沈关砚敲开门进去时,他从衣柜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头顶的暖灯在他俊美的眉眼拓下一道柔光。 沈关砚没敢多看,垂着眸说,“哥,喝水。” 傅岭南随手将衣服摞在床头,接过来水杯,对沈关砚说,“坐。” 傅岭南坐到卧室沙发上,低头喝了一口柠檬蜂蜜水,酸甜适中,让不嗜甜的傅岭南又喝了两口。 一抬眸,沈关砚还站在原地,眼睫轻颤,耳根赤红,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在灯下仿佛汪了一泓浅水。 傅岭南眉梢向下按。 不等他开口,沈关砚抬起颤抖的手,摁上自己的衣服,连同自尊一块剥下。 沈关砚赤.裸着站在傅岭南面前,他也不做出更放荡的事,强撑着爬上傅岭南的床,钻进他的被子里。 就像古代等着君王临幸的妃子一样,沈关砚把眼睛紧紧闭起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难捱至极,利箭似的贯穿他。 沈关砚不敢睁眼,害怕看到傅岭南眼里的嫌恶,但这种掩耳盗铃不能缓解他的焦虑,反而让他更加忐忑。 因为他看不到傅岭南的表情,无法猜测傅岭南的想法。 就在沈关砚犹豫要不要睁眼时,傅岭南终于有所动作。 沈关砚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远去。 最后是房门打开又落上的声音。 傅岭南没说一句难听话地离开了,那一晚他没回来。 沈关砚躺在傅岭南的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未睡。 他已经感觉不到难堪了,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难堪的? 傅岭南走了之后没再回来,他很少在傅家过夜,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到了晚上,沈关砚还是推开傅岭南的房间,躺到他的床上。 这里要比沈关砚自己的房间更让他有安全感,起码傅启卿不会半夜闯进儿子的卧室。 沈关砚睡眠质量很差,一个晚上要醒好几次,一点动静都能惊醒他。 随着一个星期的期限逼近,沈关砚越发难以入眠。 这期间沈书雅给他打了几通电话,没说什么实质性内容。 最后一通她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如果在家待烦了,你就让吴叔带你去找同学玩。姓姜的那个,你去不去?” 沈关砚听出了她话里透出的躁意,干涩的眼眶重新有了热意。 见沈关砚不说话,沈书雅暴怒,“别那么挑剔,你有什么好挑的!” 骂完她就电话挂了。 沈关砚无助地将脸埋进膝间。 他不是挑剔,姜元洵跟傅启卿本质是一样的人,把他当玩意儿一样逗弄,以他的恐惧为乐,一旦沾上可能一辈子都甩不开。 血色夕阳泼洒在沈关砚身上,焰火一样将他裹挟。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下来,融进黑暗里的沈关砚仿佛一堆焦炭。 夜里他将自己埋进傅岭南的床上,头跟脚都蒙起来,但仍有刺骨的寒意刺穿他的皮肉,冻住他的血管。 还有两天的时间。 沈关砚合上眼睛,浑身发冷,思维黏成一滩浆糊,时而感觉冷,时而又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半睡半醒之际,房门拉开的吱呀声音,在沈关砚耳边炸开。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僵在棉被底下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悄悄掀开一条缝隙。 傅岭南站在门口,走廊一簇光照在他身后,俊美的五官模糊不清。 沈关砚的呼吸闷在喉咙,唇瓣微张地看着他。 第19章 傅岭南走进来,从衣柜重新取了一套衣服,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回房间睡吧。” 他的态度好像沈关砚不是过来爬床的,而是一个普通的访客,夜深了该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没有斥责,也没有厌恶的眼神。 傅岭南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沈关砚坐在床上,心脏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知道傅岭南今晚怎么会回来,只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傅启卿马上就要回来了。 沈书雅要他在傅启卿跟姜元洵之间选一个,这两个他都不想选。 磨砂浴室透出薄黄的光,沈关砚像是扑火的飞蛾,被光牵引着走下床。 他光着脚,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变成荆棘之路,沈关砚每踩过一步,面色就虚弱一分。 在浴室门口站了几秒,沈关砚最终还是拉开潘多拉盒子。 浴室内一具颀长挺拔的男性躯体站在花洒下,水汽弥漫在透明的玻璃上。 傅岭南转过头,湿透的黑发被撸到脑后,露出俊美出挑的五官,在看到进来的沈关砚,他拧起了眉。 沈关砚不给傅岭南开口说话的机会,闯进去抱住他的脖子,胡乱地亲他。 沈关砚唯一的性经验,就是那天在傅岭南家无意中观摩裴云斯跟那个漂亮的男孩。 他一边没有章法地乱亲,一边往外拉扯傅岭南。 傅岭南叫他的名字,沈关砚恍若未闻,实际他也确实听不到,五感像是被浴室的水汽封住,期间玻璃门发出巨响,他也没注意到。 沈关砚搂着傅岭南的腰,紧贴着他。 傅岭南刚洗过澡,浑身湿意,唇瓣润泽微凉,沈关砚急不可耐含住,他隐约感觉傅岭南抽了一口气。 沈关砚不敢看他,直接将人推搡到马桶盖上,然后跨坐到傅岭南身上。 第11章 沈关砚身上被花洒淋到半湿,整个人无缝隙贴着洗过澡的傅岭南,半湿又变成全湿。 吸过水的衣料黏着沈关砚,让体温本来就高的他,彻底烧成了浆糊。 他阖着眼睛,用发烫的嘴唇乱七八糟地吻着傅岭南,有时候是嘴,有时候是下巴,有时候是眼睛。 傅岭南挣扎时,沈关砚可能还会不小心咬到他喉结。 沈关砚始终不敢看傅岭南,眼皮好像是他的保护屏障,一旦掀开,攒在体内的那股气力就会卸干净。 傅岭南反抗的力道变小,呼吸越来越重。 沈关砚以为他是动情了,终于睁开眼睛,偷偷去看他。 那张俊美分明的脸并没有沈关砚想象的染满情.欲,沾过水的长眉更加乌黑,衬得冷白的肤色。 那种白有点不正常。 沈关砚不自觉停下来,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傅岭南开口,“你先起来,我胳膊刚才不小心撞到了。” 他额角覆着细碎的光亮,不知道那是冷汗,还是水珠,语气倒是平静。 沈关砚想起玻璃门发出的那声巨响,唇色一白,手脚发软地从傅岭南身上爬起来。 大概是疼,傅岭南抿着唇半天没再说话。 沈关砚仿佛秋后上断头台的死刑犯,身子抖得不像话,望着傅岭南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缓了一会儿傅岭南开口,“帮我拿毛巾过来。” 沈关砚接收到命令立刻行动,拽过来一块大毛巾,紧张地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身上还有些白沫,单手将浴巾罩到头上擦。 沈关砚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上前帮忙又不敢,湿濡的长睫不安地扇动着。 傅岭南另一只手不能动弹,浴巾太大,他单手不太好操作,沈关砚忍不住走过去。 傅岭南抬头看他,沈关砚眼神闪躲到一旁,摁着毛巾快速给傅岭南擦了湿淋淋的头发。 等头发不再滴水,沈关砚把双面浴巾反过来,用另一面给傅岭南擦身体。 他全程像个赎罪的犯人,屏着呼吸,垂着眼睫,一点都不敢再碰傅岭南。 傅岭南突然抬手摁住沈关砚,力道有一点重。 沈关砚惶惶抬头,浴室里的灯在他漆黑的瞳仁镀了一层金色的弧光,秀气的鼻梁白得发腻,不解又不安地看着傅岭南。 傅岭南慢慢松开手,语气平淡地说,“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沈关砚现在已经没有思考能力,全凭傅岭南指挥,闻言赶紧去帮傅岭南找衣服。 他手里攥着的浴巾本来铺盖在傅岭南身上,他一起身,浴巾就被拽走了,露出傅岭南腿间那团很明显的鼓包。 沈关砚脑子轰的一下。 他刚才给傅岭南擦身体时,浴巾垂下来的另一头可能一直在蹭傅岭南。 难怪对方刚才突然摁住他。 其实之前沈关砚贴着傅岭南时,就隐约感觉到一点硬度。 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包括现在也是,沈关砚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傅岭南对自己动情了。 他反而觉得难堪,担心傅岭南以为他在这种时候还在勾引他。 沈关砚沮丧到了极点,鼻腔又酸又麻,厌恶没用的自己。 傅岭南已经够绅士了,到现在没指责他一句,他越是这样沈关砚越难受。 沉默地帮傅岭南拿过来干净的衣服,沈关砚站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不敢再挨近他。 傅岭南那里没有软化下去的迹象,他却没有丝毫狼狈,平静地穿好衣服。 第20章 整理好一切,傅岭南起身走出浴室,叫车准备去医院。 沈关砚跟在傅岭南身后,走出了傅家大门。 傅岭南回头对沈关砚说,“我自己去就好。” 沈关砚瞳孔颤了一下,并不说话。 傅岭南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说,“去换一身衣服吧。” 沈关砚跑回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出来时傅岭南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人也坐进了车厢后座。 沈关砚犹豫着拉开另一侧车门,见傅岭南没说什么,他赶紧上了车。 中途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关砚有心问问他的胳膊,但不敢开口。 到了医院,沈关砚让傅岭南坐到走廊的休息椅上,自己跑前忙后。 医生检查过后,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尺神经损伤,腕部到手肘一直处于麻痹状态。开了口服药剂,医生让傅岭南短时间内不要过度用手。 对沈关砚来说,一两个月不能练琴的伤已经很严重了。 从问诊室出来,他胆战心惊地站在傅岭南右侧,小心地看护着傅岭南那条受伤的手。 傅岭南接了一通电话,沈关砚的视线跟脚步不自觉追随着他。 手是钢琴家的第一生命,傅岭南受伤的地方正好戳沈关砚软肋,他害怕对方再受伤。 沈关砚跟了傅岭南几步,一只指节嶙峋的手突然从后面探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关砚还没反应过来,后衣领就被那只拎住。 他被迫后退半步,然后撞到一个结实的肩上。 沈关砚回头,桀骜张扬的姜元洵站在身后,嘴角阴森一咧,“看谁呢,这么专注?” 沈关砚心中一惊,挥开姜元洵的手,与他拉开一步距离。 姜元洵阴沉的目光来回巡视沈关砚,嘴上还不忘调侃,“怎么来医院了?想我想出相思病了?” 沈关砚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挡住沈关砚的去路。 姜元洵脸色更加冰冷,“跑什么?” 沈关砚抗拒跟姜元洵接触,“……我不喜欢你,钱会还给你的,你不要再找我了。” 姜元洵嘴角慢慢绷直,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关砚,像一头凶戾的狼,阴郁道:“谁要你喜欢我?” 他声音低下来,在沈关砚耳边恶意满满地说,“你躺到我床上叉开腿就行了。” 这种侮辱沈关砚受过不止一次,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不会说话。 摁在巨爪下的猎物激烈反抗,会激起捕猎者更强烈的凌虐欲。 沈关砚并不知道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他只是有本能的直觉,因此从来不回应姜元洵。 但今天沈关砚经历了太多,心里塞满了灰心跟自我厌弃的情绪,喃喃地问,“跟你睡了一次,你就能放过我吗?” 姜元洵愣住了,看着那张失落的漂亮脸蛋,心里生出无名的焦躁跟怒火。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你最近见了谁,他们教了你什么?” 明明是姜元洵一直污言秽语,把那些肮脏的话往沈关砚身上泼。 沈关砚反过来问一句,他就受不了,怀疑有谁带坏了沈关砚,让他轻易说出“跟你睡一次”这种话。 姜元洵攥住沈关砚的手腕,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回去跟你妈说,我已经从家族信托基金弄到了五百万……”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沈关砚甩开他的手,并不想听接下来的话。 走廊另一头的傅岭南打完了电话,朝沈关砚这边走,看到沈关砚被一个气质跋扈的男生纠缠,开口叫了他一声。 “小砚。” 第12章 听到傅岭南的声音,沈关砚一个激灵,下意识朝他跑过去。 姜元洵眼神一下子危险起来,因为他认出了傅岭南。 是那天把沈关砚带走的人。 姜元洵舔着犬牙,看着迫不及待从他身边逃走的沈关砚没有阻拦,只是甜腻腻一笑。 “宝贝,我的话别忘给你妈带,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亲自跟她说的。我就说你把我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 他声音不小,走廊的医护跟病号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关砚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他,姜元洵却在用目光挑衅傅岭南。 一个成熟男性跟刚成年的男生差距在此刻一目了然。 傅岭南只是轻描淡写地掠了一眼姜元洵,然后对沈关砚说,“走吧,回家。” 听到召唤的沈关砚立刻跑到他身边。 在姜元洵咬牙切齿下,沈关砚跟傅岭南并肩离开了医院。 傅岭南跟姜元洵站在一起,沈关砚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但要他跟傅岭南在封闭的空间相处,沈关砚又浑身不自然。 傅岭南单手撑在车窗上闭目休息,窗外的光影掠过他,却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喧闹的色彩,面容清雅分明。 沈关砚看着那条不自然垂落的手臂,抿了抿唇,眼睫耷拉下来。 傅岭南忽然问,“几点了?” 沈关砚忙摸出手机,一看时间顿时更愧疚,“十一点半了。” 傅岭南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沈关砚踌躇半晌,盯着食指指盖上那个白色的月牙,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似的,“你今晚留下来睡吧,我……不那样了。” 他不知道傅岭南今晚为什么回来睡,但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第21章 要是没他闹的这一出,对方早就睡了,隔天能精神饱满地去工作。 但现在不仅熬了大夜,手也受伤了。 傅岭南掀眸看过来,对视上他的眼睛,沈关砚低下了头。 到了傅家门口,见傅岭南相信他的说辞解开了安全带,沈关砚心里很不是滋味。 傅岭南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该把他拉进来的。 沈关砚从车上走下来,像条影子默默跟在傅岭南身后,垂丧着脑袋,心绪沉甸甸的。 傅岭南走到卧室门口,回头对沈关砚道:“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后,还能收到一句类似晚安的话,呆滞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冒出一句,“我……没看光他。” 这个‘他’是指姜元洵。 说完沈关砚又觉得后悔,他之前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就是想让对方知道他私生活很乱吗。 现在姜元洵冒出来‘证实’了这件事,他又要解释自己跟姜元洵没关系。 但傅岭南并没有质疑他,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傅岭南未必是真知道,可能只是不想他难堪,傅岭南的体贴,再次让沈关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被沈关砚看光的人只有傅岭南一个人。 就算那天在傅岭南家乱搞的裴云斯,由于沙发挡着沈关砚只看到上半身。 姜元洵之所以那么说,一方面是为了挑衅傅岭南,一方面是差点确有此事。 沈关砚在私立高中读了三年,但没认识一个朋友,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 一开始是因为初二发生的那件事给他带来了阴影,导致他不怎么敢跟别人交朋友。 这在别人眼里就是沈关砚太过傲气,同班男生瞧不起他高冷的做派,女生则是不敢轻易尝试,怕沈关砚拒绝丢面子。 这种微妙的排斥,一直持续到高二,姜元洵听说了沈关砚这么一号人物。 在某一日的洗手间,姜元洵撞上了沈关砚,他盯着那张秀气精致的脸,用肩撞了一下同行的人。 “他走错厕所吧,这女厕所不是隔壁?” 同行的人看到他坏笑,配合道:“姜哥,你眼睛再睁大一点仔细看看,人家男的。” 姜元洵还真凑过去,仔细去瞧沈关砚。 他衣着松松垮垮,步子也松松垮垮,眼睛含着笑,眉宇却透着桀骜,极高的身量压下来时,沈关砚心头一跳,转身就朝外面走。 但姜元洵的兄弟们守住了厕所口,进来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姜元洵把沈关砚堵在墙角,端详着精致出众的五官,挑着笑说,“上面看不出来,看看下面吧。” 他勾住了沈关砚的衣服,要脱沈关砚的裤子检查他是不是<a href="" target="_blank">女扮男装。 沈关砚拼命挣扎,倒是把姜元洵松垮的运动裤扯下了半截。 姜元洵笑了,“想看我的 ?早说啊,给你看。” 说着他还真扒下了自己的衣服,沈关砚吓得捂住了眼。 大家都是男生,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没有,沈关砚捂眼纯属是被姜元洵神经病的做法吓到了。 姜元洵看到后,笑的腰都弯下来了,“看来确实是女孩啊。” 倏地笑容敛尽,他盯着沈关砚那双漂亮透澈的眼睛,因为受到惊吓睁得很大,但一点都不显愚笨,反而有种灵巧的秀气。 姜元洵缓和表情,重新笑起来,“放学别走,在你们班门口等着我。” 沈关砚当然没等他,一打放学铃就走了。 但从此以后姜元洵彻底缠上了他,一直到高三毕业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沈关砚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没开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 想着认识姜元洵后自己遭遇的种种,又想到傅启卿回来后会发生的可怕事,沈关砚像是被绞绳套住,窒息感很强烈却摆脱不了。 他不敢入睡,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才浅浅睡了一觉。 傅岭南早上七点离开傅家时,沈关砚早已经醒了,偷偷地躲在窗帘后面看傅岭南被一辆车载走。 明天傅启卿就要回来了,这一整天沈关砚都坐立难安。 到了晚上更难捱,他盖着被子藏在床上,时针一格一格在他脑子里走,每一声都在提醒他明天要面对傅启卿。 其实今天下午沈关砚尝试着跑,但被傅启卿派来盯着他的人“请”了回来。 那人一定会跟傅启卿汇报他要逃的事,傅启卿听到肯定会很生气。 沈关砚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沈书雅说一声,房门被人敲了三下。 沈关砚心中一惊,抬头时不小心碰到了脑袋,没忍住呼了一声痛。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推开了房门。 傅岭南立在门口,垂眸看着沈关砚。 沈关砚缩在床下,半截脑袋探出来,仰着脸,窗外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眼底,藏在里面的惊慌在看到傅岭南后,奇异地消散下去。 第13章 傅岭南望着沈关砚静了几秒,然后问,“你见我房间的u盘没,放在抽屉里那个。” 沈关砚一愣,然后赶忙说,“没有,我没碰你的东西。” 他晚上只是在傅岭南房间睡觉,但没有碰他的任何东西。 虽然沈关砚没拿那个u盘,此刻却生出丢了东西跟他脱不了干系的罪恶感。 第22章 沈关砚从床下爬出来,不安地说,“要我帮你找找吗?” “没事,有备份。”傅岭南说话间,视线扫过沈关砚在床下打的地铺,目光重新放回到沈关砚身上,说,“不过,既然你没事,那我们谈谈吧。” 傅岭南说的轻描淡写,沈关砚却定在原地。 因为他知道那句“谈谈”是什么样的分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落下来。 沈关砚像一只没有自主意识的游魂,跟在傅岭南身后,去了他的房间。 傅岭南给沈关砚倒了一杯水,让他坐,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想等他主动交代。 跟傅岭南独处时,那种窒息感再次降临,但又不是绞绳套颈的难受,而是一种沈关砚说不出来的忐忑。 他想过勾引傅岭南,想跟他睡一觉,但没想过向他坦白。 因为他是傅启卿的儿子。 沈关砚不确定傅岭南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但他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他的原定想法是,找机会跟傅岭南发生关系,然后再让傅启卿知道。 傅启卿出于人伦纲常应该不会动儿子动过的人,而傅岭南也只是跟他这个关系一般的继弟无意睡了一晚。 之前他俩没有太多交集,之后也不会有。 事情平和解决,到时候沈关砚会跟沈书雅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傅家。 经过昨天的事,沈关砚知道傅岭南是一个很好的人,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了。 今天他却主动来问了,还很有耐心的模样。 傅岭南坐在沙发上,旁边亮着一角灯,他姿态舒展,眉目分明,虽然没看沈关砚,但并不让人感觉到疏忽。 傅岭南没催沈关砚开口,沈关砚自己倒是紧张局促。 许久他才干巴巴地问,“胳膊好点了吗?” 傅岭南这才看向他,动了一下手臂,告诉沈关砚能抬起来,已经没什么大事。 沈关砚再次陷入沉默。 房间静得出奇,月光照不进来,灯开得也很暗。 沈关砚坐在傅岭南对面,像个戴罪之人低着头,后背融进夜色,露出的脖颈像茭白一样光洁纤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岭南开口,告诉傅岭南他父亲看上了自己。 沈关砚比傅岭南还要小四岁。 豪门奇闻多,亲爹找一个比儿子小的情人不算什么大事,找一个男情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如果这个情人是目前情人的儿子,这就太荒唐了。 傅岭南终于出声,一针见血道:“跟我爸有关?” 沈关砚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傅岭南,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 沈书雅阴沉着脸推开房门。 原本他们应该明天下午回程,傅启卿接到一个电话后,让助理订了最近的机票,没跟她商量一声就要回来。 沈书雅直觉跟沈关砚有关,也赶紧订了一张,跟着傅启卿一块回来了。 这行旅行可以说非常不愉快,全程傅启卿没跟她说几句话。 他这个强硬态度什么意思,沈书雅再清楚不过了。 连鞋也顾不上换,沈书雅径直上楼朝沈关砚房间走去,却见沈关砚双目湿润,脸颊挂泪地从傅岭南卧室出来了。 沈书雅蓦然想起车库停放的那辆车,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沈关砚抬头,讷讷的,“妈……”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沈书雅就甩来一巴掌。 沈书雅用了十成力道,沈关砚耳边嗡的一声,连着后退了两步,眼睫湿濡,神情呆滞。 不等他反应,沈书雅抽过走廊装饰用的藤条,毫不留情地往沈关砚身上抽。 “你还要不要脸,大晚上跑岭南房间勾引他?” 沈关砚后背挨了好几下,夏天布料薄,血洇了出来,他连躲都不会,只是用那双蒸腾着雾气的眼睛呆呆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下手依旧狠,藤条抽在皮肉的声音啪啪作响。 她眼神狠戾,说话也狠戾,“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儿子……” 沈书雅扬起手,不等藤条落到沈关砚身上,一只手拦住了她。 沈书雅侧过头,傅岭南站在她身后,俊美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看起来淡淡的,但眉梢又似乎压下了一点。 她曾以为自己是准傅太太,因此把傅岭南当做自己的继子去维护跟他的关系,时不时就会让人往他的公寓送些东西过去。 沈书雅也算阅人无数,但她摸不准傅岭南,与他的视线交锋那瞬,沈书雅仍旧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余光瞥见傅启卿走进来的身影,沈书雅把心一横,抽回自己的手,对傅岭南说,“岭南,你别管,像他这样不教训不行。” 说着又要拿藤条往沈关砚身上抽。 傅岭南捉住沈书雅的手,然后松开,对沈关砚说,“回你房间收拾东西。” 沈书雅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关砚却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傅启卿投来的阴郁目光,他如梦初醒,不顾身上的疼跌撞着跑回房间。 他跟着沈书雅住进来后,吃穿用度都是傅启卿的钱,房间没有多少东西是沈关砚自己的。 沈关砚拿出背包不知道装什么,只拿了身份证件跟几件换洗的衣服。 从房间出来时,傅岭南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只递过来一个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23章 沈关砚手里的背包被傅岭南拎走了,他像认了主的小狗一样,书包是他的牵引绳,他紧贴着拿他书包的人,迈着发软的腿往外走。 傅启卿立在客厅中央,哪怕沈关砚站在楼梯上,也觉得对方像座铁水浇铸的冷峻山峰,亦或者是能噬人的巨兽。 离他越近,沈关砚心越慌。 傅岭南淡淡地说,“爸,我们走了。” 沈关砚挨着傅岭南,脑袋埋得低低的,傅启卿有没有说话,什么脸色,他都不知道,轰隆隆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走出傅家,闷热的风吹来,沈关砚纸片人似的,竟然被风吹得晃了晃。 旁边的傅岭南扶住他,打开车门,将他摁了进去。 汽车驶出了傅家,那座牢笼一样的别墅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沈关砚这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脱身了。 傅岭南把他从漩涡里带出来了。 第14章 傅岭南没把沈关砚带回自己住的那套二层公寓,而是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居室。 到地方后他翻出医药箱,让沈关砚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背上的血早就止住了,只是皮肉跟衣服黏在一起,脱的时候沈关砚又出了一波虚汗。 沈书雅下手没留情,光裸白皙的背上翻开着一道道鲜红的皮肉,像是细雪上的污泥,突兀又触目惊心。 傅岭南打开医药箱,先给沈关砚消毒,然后上药。 沈关砚忍着疼,一直没发出声音,手指在抱枕上抓出褶皱,发根被冷汗湿透了,红润的唇也褪了几分颜色。 上好药后,傅岭南没有离开,告诉沈关砚他的房间是哪一个。 沈关砚站在房间门口,叫了他一声。 傅岭南回过头,沈关砚垂着眼说了一句,“谢谢。” 傅岭南看着他头顶晕着弧光,“别想太多,晚安。” 沈关砚回到房间才发现被褥都是新的,有些用品甚至还没拆封。 躺到陌生的床上,背上传来的痛感格外清晰,在寂静的深夜无声地折磨着沈关砚。 但不知道是脱离了傅启卿的掌控,还是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哪怕身体疼痛着,沈关砚在这床柔软温香的被褥中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醒过来时窗外艳阳高照。 傅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米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南瓜粥还是温的,现在喝正好。 沈关砚吃完早饭无所事事,他背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因此只拿抹布擦了擦桌子。 傅岭南的卧室跟书房,沈关砚没敢进去,只打扫了客厅、厨房,还有自己的房间。 他刚打扫完,门铃响了。 是傅岭南请的钟点工,对方又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期间还笑着跟沈关砚交谈了几句。 等人走了之后,沈关砚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中午傅岭南没回来,但让人送了饭给沈关砚。 吃过饭,沈关砚躺在床上发呆到晚上,期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消息,但对方没回他。 晚上傅岭南回来了,他似乎从原来那套房子搬到这里住了,昨晚就在这里留宿的。 傅岭南去厨房煮了两份意面,吃完沈关砚本来想帮忙刷碗,但被对方拒绝了。 沈关砚站在门口,看挽着袖口收拾厨房的傅岭南,心里很过意不去。 傅岭南回头问,“伤好点没?” 沈关砚犹如被突然抽查作业的学生,站姿不自觉端正了一些,认真回道:“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又说,“一会儿再上一次药。” 沈关砚点头,“好。” 傅岭南洗干净手,去电视柜下翻医药箱时,来了一通工作电话。 大学毕业后,傅岭南跟朋友合伙搞了一个项目,跟沈关砚说了一句稍等,傅岭南起身接通了电话。 沈关砚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洗澡。 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但只有傅岭南卧室有浴缸,公共卫生间是淋浴。 沈关砚拿着睡衣去浴室时,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傅岭南突然说,“去我房间用浴缸,后背别着水,容易留疤。” 沈关砚一愣,看过去时傅岭南已经转过头继续讲电话了。 沈关砚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小心地推开傅岭南卧室的门。 在里面泡了十几分钟,沈关砚裹着睡衣,包着脑袋出来去拿墩布,想打扫一下浴室。 傅岭南还站在窗前,如松的背脊将衬衫拉出挺括的线条,衬得身形格外修长。 见沈关砚出来了,傅岭南朝他走过去。 沈关砚还以为傅岭南要回房间,侧身让了让,对方却站定在他面前,拆下沈关砚好不容易包住脑袋的吸水毛巾,然后重新罩到他头上。 背上的伤刚长好,沈关砚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连擦头发都费劲,因此才包住了头发。 傅岭南夹着手机,手摁在毛巾上,揉着沈关砚的脑袋给他擦头发。 沈关砚呆住,傅岭南动作不重,但他的头皮却一点点麻痹,双肩紧绷。 隔了十几秒,沈关砚才悄悄抬头。 傅岭南身量高,垂着脑袋的沈关砚只能看他光洁的下颌,他还在讲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岭南开口,“让裴云斯去办,他跟那边的人熟,再叫上胡秘书。” 第24章 他瞳仁的颜色偏浅,声线也低,无论是看人,还是说话,总给人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让胡秘书告诉方亭那边的人……”傅岭南讲着电话,柔软的毛巾擦过沈关砚潮湿的黑发,出众的五官清冷又正派。 沈关砚看了他几秒,又快速把眼睛移开。 给沈关砚擦完头发,傅岭南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旁边的衣篓里。 挂完电话,他又给裴云斯打了一通,嘱咐了几句,终于谈完工作上的事。 傅岭南很忙,沈关砚不好打扰他,处理完背上的伤,倒了一杯水放到傅岭南旁边,然后就回房睡觉了。 临睡前,沈关砚看了一眼手机。 沈书雅还是没回他消息,沈关砚摁灭手机屏,沉默地躺到了床上。 隔天傅岭南又是很早就离开了,沈关砚独自一个人吃了早饭跟午饭,等傅岭南晚上回来看了看沈关砚背上的伤。 这种单调的生活重复了三天,沈书雅终于腾出时间约沈关砚见面。 沈关砚把现在住的地址发给了沈书雅,晚上沈书雅开车过来,在小区楼下跟沈关砚见了一面。 沈关砚接到电话从楼上跑下来时,一身鸽子灰休闲套装的沈书雅站在绿植旁,高挑出众的气质引来不少侧目。 沈关砚快步走过去,冷白的皮肤被光照得透亮,鼻尖蒸着细汗,气息微喘,“妈。” 沈书雅平静地看着他,“跑什么?” 沈关砚是怕她等太久,又想确定她是否安全。 沈关砚不傻,他知道那天沈书雅拿藤条抽他,是想要傅岭南心软带他回家,以此摆脱傅启卿。 看着沈书雅那张美丽又不失风韵的脸,沈关砚担心地问,“他……没为难您吧?”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就是经济制裁。”沈书雅讥讽一笑,“你比我值钱,没了你,生活费直接少了四十万。” 沈关砚顿时觉得不安,小声说,“妈,你从傅家搬出来吧。” 沈书雅睨了他一眼,“搬出来住哪儿?跟你一块住傅岭南这儿?” 沈关砚一时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手头还有点钱,我转给您租房子。” “得了吧你。”沈书雅神色冷淡,“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沈关砚还想说什么,沈书雅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问他,“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沈关砚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了。” 沈书雅抽了一根女士烟含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熟练点火。 沈关砚已经很久没见她抽烟,自从跟傅启卿认识并且恋爱后,沈书雅改了很多坏习惯。 那个时候沈关砚以为他母亲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谁知道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 隔着薄薄的烟雾,沈书雅那双温婉的眼眸透出几分凉薄,“沈关砚。” 沈关砚一个激灵,每次对方这样叫他的时候,总会跟着一些不太好的话。 沈书雅眯起眼,犀利地看着沈关砚,然后问—— “你喜欢傅岭南吗?” 不等沈关砚回答这个问题,沈书雅拧眉吐出一口烟圈,冷漠道:“别对他动心。” 沈关砚一愣,下一瞬,他的下巴被沈书雅扣住。 沈关砚惊惶地望着她,红润的唇瓣轻微地张合,喃喃开口,“妈……” 第15章 沈书雅眸色深重,提醒道:“别对傅岭南动心,他你搞不定的,不过他身边的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沈关砚的瞳仁晃了晃。 以往沈书雅说这些不符合现代价值观的话时,不管沈关砚认不认同总会沉默地听着,这次他终于开腔,“这……不好。” 沈书雅皱眉不耐烦道:“你又在挑什么?不是你说不想跟姓姜的在一起?” 沈关砚垂着长睫,仍旧是那句,“这不好。” 看着沈关砚柔和精致的眉眼,沈书雅语气难见的平和,“你就是太乖,太温驯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沈关砚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在灯下干净剔透,透着一股天真的迷茫。 他不知道沈书雅想要干什么,但真的不愿意再去伤害傅岭南。 沈书雅谆谆教导:“别走我过去的老路,你要向前看,也要向钱看。男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多数都是犯贱的,喜欢在一张白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都是脏东西,还要嫌别人不够单纯干净。” “什么爱不爱的,纯属放屁,爱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找男人就两个标准,一是钱,二是性。” 前者不会在物质上委屈自己,后者…… 在床上爽了,就不会觉得找一个不爱的人委屈了。 这是沈书雅第一次跟沈关砚说这些直白低俗的话。 她以前虽然会跟沈关砚输入一些不良的金钱观,但不会谈及性方面的事。 现在沈关砚满十八岁了,又经历了傅启卿这样的事,沈书雅觉得到时候了。 “你要记住,男人都是下流的东西,你可以说鬼话给他们听,但别信他们的鬼话。多谈几个对象你就知道了,一定要多谈。” 沈书雅把谈恋爱当成刷副本,多刷几个鬼怪,等自己级别上来了,就可以打大boss了。 现在沈关砚是新手村小白,所以她要严格给他挑选“鬼怪”,省得沈关砚一入场就折进去。 第25章 沈书雅说,“傅岭南身边的朋友条件都不错,等我回去做一下背调,到时候我会发资料给你。” “妈。”沈关砚喉咙生涩发哑,“我还是觉得不要这样。” 沈书雅怒其不争,“你就是顶着这幅受气包的模样,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我让你多谈恋爱,又不是让你乱搞。” 沈关砚抓着手心,埋低脑袋。 “怎么,你觉得不光彩?还是觉得我让你出去卖皮肉?” 沈书雅言辞逐渐尖锐,“沈关砚,你给我记住,我就是靠着这种办法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瞧不起,就别认我做你妈!” 沈关砚慌了,“妈妈,别生气,我错了。” 沈书雅甩开沈关砚的手,阴沉着脸朝前走。 走出几步,路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闯入他们母子视线。 沈关砚跟沈书雅停了下来,前者脸色刷白,后者倒是镇定,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转为温婉和顺的笑意。 沈书雅走过去,温柔地打招呼,“岭南啊,吃晚饭没?” 傅岭南:“还没,外面热,上去坐吧。” 沈书雅:“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砚砚就麻烦你了。他这个孩子不太听话,没麻烦你太多吧?”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淡笑了笑说,“没有。” 沈关砚的面皮被闷热夜风吹得燥热,傅岭南的目光也让他燥热,几乎没脸抬起来。 他不知道傅岭南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傅岭南的态度无可挑剔,语气也听不出端倪,沈关砚无从判断。 沈书雅离开后,沈关砚像是被什么操控似的,僵硬地跟在傅岭南后面。 乘电梯的时候,轿厢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傅岭南用指纹解锁,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这一安静的动作暗了下去。 黑暗给了沈关砚勇气,他开口为沈书雅辩解,“我妈说的话不是真的……” 傅岭南推开一条门缝,闻言转过头随口问,“她说了什么?” 傅岭南那双狭长的眼眸,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仿佛一泓深潭,明明寂静无声,却让沈关砚所有的神经都绷起来了。 那一刻,他明白了,傅岭南是听到沈书雅的话。 这个认知让他血液变成尖刺,贯穿四肢百骸,刺破心脏。 隔了许久,沈关砚低声说,“我不会……动你身边那些朋友。” 他低着头,脖颈像是被什么压弯了,只有两瓣单薄的肩膀撑着,傅岭南把手罩了上去,在沈关砚脑袋顶轻轻摁了一下。 沈关砚不自觉仰头,那双乌润的漂亮眼睛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小慎微,像躲在树洞,偶尔探出触角的小蜗牛。 他看着傅岭南,听到对方用惯常的语调说,“回家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仔细听又觉得温和,让沈关砚悬浮不安的心慢慢落回原处。 傅岭南推开门,沈关砚跟着他走了进去。 洗完澡,沈关砚回到房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信息。 【妈,还是算了吧。】 第二条信息他删删减减半天,想向沈书雅承诺他会好好练琴,好好读书,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奉养她。 但这些都是空话,而沈书雅最厌恶男人的空头支票。 沈关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给沈书雅带来她想要的生活,因此第二条短信迟迟没发过去。 别说以后会怎么样了,就连最基本的好好练琴,沈关砚都做不到。 待在傅岭南这里的第八天,沈关砚背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 沈关砚闲着没事,待在家里每天打扫房子。 上午傅岭南回来拿一份资料,推门就见沈关砚戴着橡胶手套,蹲在客厅的地上擦柜角的缝隙。 听到玄关动静,沈关砚抬起头,冷白皮、大眼睛,令人赞叹的精致脸蛋蹭了一点灰,像布偶猫滚进了煤堆里。 傅岭南眉梢几不可察地压了下来。 沈关砚对人的情绪敏感,忐忑地攥紧抹布,长睫略微敛动。 傅岭南没问沈关砚他请的钟点阿姨去哪儿了,而是问,“你多久没练琴了?” 很久。 沈关砚跟着傅岭南离开傅家之前,他就不怎么在琴房待了。 傅岭南从沈关砚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开口说,“洗手,去换一身衣服。” 沈关砚没问原因,听到傅岭南的话立刻照做,他心里是有点慌的,怕自己惹对方生气。 快速换好衣服,沈关砚从卧室出来,傅岭南正在打电话。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长,挂了之后傅岭南对沈关砚说,“我一会儿还有事,让周盛带你去韵音练琴。” 韵音是京都最大的钢琴培训机构,同时也卖琴。 沈关砚刚来京都时,沈书雅就请这里最好的老师教他,那个老师只一对一,时薪还很高。 沈关砚坐在副驾驶坐,周盛开着车,他像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的,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气质精明干练。 这个时间段,商业街附近路况堵塞严重,周盛停在红绿灯道口,手指略显烦躁地敲在方向盘上。 沈关砚看着前方七八辆车,忍不住开口,“我认识路,你把我放到前面的道口,我自己走过去,今天麻烦你了。” 第26章 周盛动作一顿,收回手指,说,“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正巧顺路。” 他都这样说了,沈关砚不好再提下车。 车厢沉寂了几秒,周盛跟沈关砚闲聊,“你现在跟岭南住在一起?” 沈关砚心口一窒,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盛没问沈关砚搬到傅岭南住处的原因,继续没营养的闲聊,“去韵音是练琴?” 沈关砚又嗯了一声,大概是觉得总回单个字太敷衍,他又补了一句,“好久没练了。” 周盛笑笑,“我听过你弹琴,弹得很好,以后是要走职业这条路?” 沈关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弹琴,沈书雅为了培养他也砸了不少钱。 钢琴家这个名头听着很唬人,说到底也是一份职业,而且还是一份收入不高的职业。 沈关砚觉得靠弹琴让沈书雅过好日子太难了,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 弹钢琴是爱好,未必一定要当成职业。 静了几秒,沈关砚轻声说,“……还不知道呢。” 正在打方向盘的周盛没多想,“你很有天赋,可以在这条路上好好深造。不过你哥也是,好端端怎么住这套房子了,连架钢琴也抬不进去。” 傅岭南住的这套是一个小三室,房门宽度90厘米,想买台不错的钢琴压根搬不进去。 沈关砚也不知道原因,因此没有说话。 周盛突然问,“你是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了吧?” 沈关砚点头,“嗯。” 周盛笑着随口一说,“那你们现在住的地方,离中央音乐学院还挺近。” 沈关砚眼睛动了一下。 确实挺近的,坐地铁也就两站地。 第16章 沈关砚在韵音泡了一下午,许久没练琴,花了几分钟才找到手感。 之后弹的就很顺畅,就连带他的老师都惊叹,一对一教过沈关砚的老师也过来看了看他。 晚上傅岭南开着车来接沈关砚,他没直接回家,带沈关砚参加了一个聚会。 聚会应该是私人性质的,人不多,周盛也在。 看到傅岭南带来了一个生人,餐桌上投过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关砚的脸像白瓷一样细腻,眉眼秀美婉约,漂亮得不像话,看到他的长相后不少人露出惊艳之色。 还有人开口问,“岭南,这是?” 傅岭南倒了一杯果汁,放到沈关砚旁边,抬头冲问话那人说,“我弟弟。” 虽然不知道是他哪门子的弟弟,但大家没有过多纠缠,很快就一个话题谈了起来。 傅岭南坐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找他说话的人却多,坐他旁边的沈关砚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谈话时,偶尔也会捎带上沈关砚。 沈书雅不允许沈关砚在这种场合没眼力劲,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会得体回应。 傅岭南往沈关砚餐盘放了一块广式排骨,“别管他们,你吃你的。” 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都能听见,也就不故意找沈关砚闲聊。 沈关砚听话地开启了闷头吃饭的模式。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拿着一瓶酒往傅岭南杯里倒,脸上裹着和善的笑,“岭南,来,我敬你一杯。” 傅岭南挡了一下,“今天开着车,不方便喝。” 中年男人笑容不变,“没事,喝醉了我给你叫代驾,保准把你跟弟弟安全送回去。” 沈关砚听到他们在说自己,保持沉默不给傅岭南添麻烦。 傅岭南口气淡淡的,“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他拒绝了两次,对方也没有再劝,坐到傅岭南旁边说了几句。 沈关砚离得近,听到对方想请傅岭南出去谈件事。 傅岭南没拒绝,跟沈关砚说了一声,起身跟中年男人离开了。 沈关砚捏着筷子,看着傅岭南离去的身影,直到周盛走了过来。 周盛坐到了傅岭南刚才坐的位置,用只有他俩听见的音量说,“不用担心,他是来找你哥办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关砚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周盛有一搭没一搭跟沈关砚聊着,有他在,那些对沈关砚好奇的人,也不好趁傅岭南不在跟沈关砚搭讪。 等傅岭南回来后,周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傅岭南给沈关砚叫了一份主食,人吃完后问,“饱了吗?” 沈关砚点点头。 傅岭南:“那走吧。”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惊讶,“这么早就回去?” 傅岭南只是说,“明早还要送他上课。” 沈关砚手里拿着培训机构送的帆布包,安静地站在傅岭南身侧。 傅岭南拎过帆布包,带着沈关砚往外走。 中年男人不甘心地追问,“岭南,那我刚才说的事……” 傅岭南停下来,“我回去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见他的话留了活口,男人重新笑起来,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回到家后,沈关砚冲了一个澡。 在卧室犹豫良久,他还是出去敲了敲傅岭南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关砚推开房门。 傅岭南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开,转过头,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他摘下眼镜对沈关砚说,“坐。” 第27章 沈关砚走过去,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傅岭南手边,把打了好几次腹稿的话说给他听。 “这……是我的生活费。”怕傅岭南不收,沈关砚又补了一句,“不是很多。” 卡里大概有五万多,是沈关砚这些年攒出来的。 沈书雅在钱上从来不苛待他,沈关砚林林总总也有了小十万的存款,他拿出一多半给傅岭南,剩下的要存着以防万一。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水汽,面皮跟唇都有点红润,眼睫柔软地垂下,在眼皮筛下一块漂亮的阴影,看起来很忐忑。 傅岭南拿起银行卡,“那我就收下了。”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打扰傅岭南工作。 隔天一早,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去了韵音,中午他过来接人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带沈关砚去了一趟商场。 那天从傅家走得太匆忙,沈关砚只带了两身衣服,连换洗的鞋都没有。 傅岭南问,“有喜欢的品牌吗?” 沈关砚身上的行头都是沈书雅一手操办,她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从来不挑剔。 “都行。”沈关砚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又小声说,“不要太贵。” 傅岭南没说什么,带沈关砚进了一家近些年崛起,很受年轻人喜欢的鞋店,挑了几双让沈关砚试。 问导购拿了沈关砚能穿的鞋码,傅岭南付款走人,去下个店给他买衣服。 傅岭南让人包第四套衣服时,沈关砚终于忍不住,“够了,衣服很多了,这个我来付吧。” 傅岭南已经点开付款码,开口道:“这些包括在生活费里。” 沈关砚张了张嘴,他给傅岭南生活费,是因为对方给他报了钢琴班,韵音的费用非常贵。 因为这五万块钱,傅岭南给沈关砚当起了大家长,吃穿用度一手全包,甚至还管接送。 但傅岭南太忙了,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当沈关砚的司机。 周盛更不可能在傅岭南忙的时候,恰巧顺路帮着送沈关砚。 渐渐地,沈关砚有了接送他上钢琴课的专属车,以及专属司机。 沈关砚暂时在傅岭南这里扎根,在这套三居室里他的东西,甚至比傅岭南还要多一些。 这种平静的生活,让沈关砚安定之余又隐约感到不安。 当傅启卿出现在韵音的接待厅时,沈关砚脑中那根警报神经瞬间绷直,乌润的瞳仁微颤,眼前都是错乱的影子。 那张漂亮的脸蛋配上慌乱的表情,让人立刻生出几分凌虐的想法。 傅启卿欣赏了几秒,然后起身朝他走去。 沈关砚双脚定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耳垂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不接电话?”傅启卿停在沈关砚面前,好整以暇,“你先接,我们一会儿慢慢谈。” 沈关砚最怕傅启卿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像他是傅启卿控制在掌心,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他僵硬地掏出手机,眼眶漫出水汽,没看清来电人是谁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磁性悦耳的声音,“把电话给他。” 居然是傅岭南。 傅岭南又重复了一遍,“把电话给傅启卿。” 沈关砚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他的话,不安地将手机递给了面前的傅启卿。 傅启卿面上的闲适一敛而尽,眸色幽幽地看了一眼沈关砚,然后去一旁接电话。 两分钟后,手机重新回到沈关砚手里。 傅岭南还没挂,对沈关砚说,“回去继续上课吧。” 他清冷的声音灌进沈关砚耳中,像徐缓的和风,吹散了耳朵的疼痛。 第17章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跟傅启卿说了什么,对方接了那通电话后真的离开了。 晚上是傅岭南来接的沈关砚,在车上他没提傅启卿,沈关砚什么也没问。 路过一家商超时,傅岭南车速慢了下来,“晚上吃什么?冰箱没菜了。” 沈关砚看了一眼打方向盘的傅岭南,对方专注地看着周围路况。 一个月前沈关砚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跟傅岭南逛超市,就跟他无法想象沈书雅会去菜市场买鸡一样。 这种接地气的活动跟他俩的气质实在不搭边。 事实上傅岭南不仅逛了,还去生鲜区挑鸡。 沈关砚只会煲汤,不懂炒菜做饭,煲汤还是因为沈书雅喜欢喝。 沈书雅不喜欢沈关砚进厨房,她觉得整天围在锅灶旁的人不值钱,学会煲一两道拿手的汤就可以了。 如果是煲汤,那选乌鸡或者土鸡,但沈关砚不确定傅岭南要炒还是要喝汤,想着对方怎么也比他懂,因此没有说话。 傅岭南看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了手机。 沈关砚还以为他是有工作电话,结果傅岭南在用搜索引擎搜哪只鸡适合炒着吃。 看着那张清正俊朗的脸,沈关砚恍惚着想起来,傅岭南下厨做的大多都是很简单的东西。 比起做饭,他俩更经常在外面吃,沈关砚还以为傅岭南是忙,现在想起来…… 他可能也不太会做饭。 沈关砚嘴角陷下一点弧度,小小的,像月牙的尖尖,眼睛也弯着。 傅岭南侧头看过来,沈关砚赶忙收敛,垂着眼睫说,“哥,我去前面买些东西。” 第28章 傅岭南:“去吧。” 沈关砚赶紧走了,他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兜兜转转进了低温冷冻区,从货架上拿了一大盒奶。 货架尽头的转角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身影闪过。 沈关砚蓦然想起傅启卿曾派人跟踪他的事,心里一慌,抱着奶朝傅岭南所在的位置跑。 傅岭南已经挑好鸡,看沈关砚气喘吁吁,满脸惊慌,皱眉问,“怎么了?” 沈关砚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抿下唇,轻轻冲傅岭南摇了一下头。 傅岭南在沈关砚脑袋摁了一下,“都买好了吗?买好就回家。” 沈关砚仰头愣愣看着他,然后点了一下头。 去前台结账时,沈关砚又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对方提着一些家用品排在队伍末尾。 沈关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但仍旧没敢离傅岭南太远。 沈书雅跟了傅启卿三年,很少见他情绪外露。 但今天他明显不高兴,面色阴沉如水,走路的动静都要比平时大,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沈书雅不去杵他霉头,躲在厨房煲汤。 她煲汤水准一般,远不如沈关砚。 煲汤是一件需要耐性的事,文火细炖,添料调味,一盅好汤有时候需要好几个小时。 沈关砚是一个沉心静气的人,他能坐在钢琴凳上心神专注地一直练琴,也能守在厨房附近,为了熬一味汤等好长时间,细致到会控制每一个火候的变化。 一向挑食的傅启卿,都对沈关砚的汤赞不绝口。 只是不知道,他满意的到底是汤,还是炖汤的人。 沈书雅神色冷凝,在汤煮开后把火调小了一些,客厅外面的声音跟着传进来。 傅启卿在打电话,原本沈书雅是不在意的,直到听见他说起傅岭南才侧耳听了几句。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是傅启卿的前妻林项宜。 傅启卿很少提林项宜,但沈书雅对这个女人有所耳闻,跟傅启卿一样似乎是一个手腕强悍,冷血无情的实干家。 他俩的婚姻不能说不幸福,只能用冷冰冰来形容,见一面都要向对方的助理预约。 傅启卿给林项宜打电话,是为了傅岭南的婚事。 沈书雅心生不妙,现在沈关砚住在傅岭南家,这个时候傅启卿给林项宜打电话提傅岭南的婚事,怎么想都跟沈关砚脱不了干系。 没聊几句傅启卿就挂了电话,起身朝二楼的书房走去。 路过厨房时,他侧头瞥了一眼系着围裙,气质典雅的沈书雅,然后说,“岭南不喜欢男人,把小砚接回来吧,让他参加我们的婚礼。” 沈书雅不小心碰到砂锅的边沿,烫得她手指一抖。 保养得白皙漂亮的手浮出一个水泡,泛着钻心的疼,沈书雅摁在泡上,不自觉将血泡碾破了。 吃过晚饭,沈关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接到了沈书雅的电话。 对方很少主动联系他,往往都是沈关砚报备一堆行程动向给沈书雅,对方只会回一个“知道了”,或者“嗯”。 从小到大在沈书雅严格但又富养的管教中,沈关砚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要提前跟她说。 哪怕脱离了沈书雅,这个毛病也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沈书雅的电话让沈关砚一下子清醒,坐起来滑下了接听。 那边长时间不说话,沈关砚不安起来,“妈妈。” 他大多时候是叫沈书雅妈,极个别情况叫妈妈。 沈书雅终于开口,“最近乖吗?” 沈关砚感到莫名,因为沈书雅很少这么问他,犹豫着说,“我最近很好。” “上次我说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顿了一下,沈书雅又说,“别惹你哥生气,在他家住你要乖巧一点。” 这种话不是沈书雅以往的风格,但沈关砚沉浸在她放弃要他勾引傅岭南朋友的喜悦中,唇角弯下一点。 “我知道。” 沈关砚声音轻快。 他穿着上次傅岭南给他买的新睡衣,把腿盘起来,姿态刚轻松一点,沈书雅再次开口—— “最近少出门,你不是说你哥给你安排了一个司机,想出门就叫他一块,别单独去一个地方,移开视线的水也别喝。跟你哥出去的时候,尽量……表现得亲密一些。” 沈关砚从这些叮嘱里嗅到了危险,眼底那点涟漪荡然无存,声音发虚,“……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书雅又露出了强势的那面,“你别管,听我的话就行了。” 听出她要挂电话的意思,沈关砚急迫道:“妈妈。” 沈书雅没说话。 沈关砚发颤的声音带着轻微哀求,“你也搬出来住吧。” “跟你挤一块,住在傅岭南家里?”沈书雅冷漠反问,“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要养我们母子?” 沈关砚垂下眼睫,心里生出巨大的沮丧。 傅启卿的手不好伸到自己儿子这里,除了这套三居室,沈书雅住在傅家跟住外面没什么区别。 傅岭南冒着会惹怒傅启卿的风险来帮沈关砚已经是心地很好了,他们又怎么能奢求对方管两个人呢? 傅岭南没有义务一帮再帮。 沈关砚是不好意思再求傅岭南,而沈书雅则是无法信任任何一个男人。 她原以为傅启卿对沈关砚只是一时新鲜,等人跟傅岭南住了一段时间,傅启卿也就不好再动他。 第29章 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为了把沈关砚弄到手,傅启卿居然拿傅太太这个身份做饵来引诱她。 对于自己的欲望,沈书雅从来不掩饰,她不觉得一个女人想过好日子是什么值得批判的事。 沈书雅从不用千百年来束缚女性的那套标准要求自己,为了物质她可以把道德放低一些。 但在真正的有钱人面前,沈书雅发现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世界上的有钱人千千万万,她不会为了一个傅太太的身份就把自己的儿子卖了。 沈关砚是有市无价的。 她想沈关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不是被一个老男人困在一方小小的庭院,失去一辈子的自由。 沈书雅淡淡道:“我的事你别管,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最近没事别出门。” 傅启卿真要拿个麻袋往沈关砚脑袋一套,绑走后再来一个死不承认,就算是傅岭南也没办法。 沈关砚眼底漫上水汽,“我今天没跟他回去,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为难你了?” 沈书雅不意外傅启卿今天去找沈关砚,要不是在沈关砚这里碰了钉子,傅启卿可能不会提出结婚,用婚姻诱惑她妥协,然后献上自己的儿子。 男人都是贱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念念不忘。 一旦得到可能就不会珍惜,甚至是弃之如敝履。 沈书雅不欲多谈,“别操没用的闲心,我这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你照顾好自己已经是帮我很大的忙了。” 沈关砚哽咽:“妈妈……” 沈书雅打断他,“好了,别说废话了,我要去敷面膜。” 说完就挂了。 这通电话让沈关砚彻夜失眠,他反复琢磨着沈书雅每一个字,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傅启卿没打算放过他。 更准确地说,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沈关砚仅仅只是搬到傅岭南这里,不足以让傅启卿放弃他这块到嘴的肉,或许傅启卿压根就不相信傅岭南碰过沈关砚。 父亲总归是了解儿子的,就像傅岭南能准确猜出傅启卿对沈关砚有想法似的。 这个认知让沈关砚感到害怕,也为沈书雅的安全担心。 傅启卿那样的人一定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他现在能逼的人也只有沈书雅。 留她一个人在傅家太危险了。 第18章 第二天沈关砚给沈书雅发了很多条信息,对方都没有回他。 傅岭南今天很忙,甚至晚上都没回来吃饭。 沈关砚等他的时候,忍不住给沈书雅打了一通电话。 他很少给沈书雅打,尤其是对方外出时,他怕打扰沈书雅办事,所以习惯性发消息,沈书雅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选择回电话或者回消息。 沈关砚打了两通,电话才接了。 “小砚。” 听到这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沈关砚血液霎时冻住,甚至有一瞬的耳鸣。 傅启卿温和地说,“你妈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 沈关砚艰涩地开口问,“我妈妈呢?能让她接电话吗?” 傅启卿悠悠道:“她在选结婚那天戴的珠宝。” 沈关砚宛如被人当头给了一棒,花了几秒才从傅启卿这番话里挑出一个重点,“……结婚?” 傅启卿说,“你妈没告诉你吗?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你那天会回来。” 沈关砚不相信傅启卿说的话,但他一向不喜欢反驳别人,此刻也不能反驳傅启卿。 他躲在傅岭南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他妈妈不是,她待在心机莫测的傅启卿身边很容易受牵连。 沈关砚没敢跟傅启卿讲太多,正要挂电话对面幽幽道:“玩够了就回来吧,别让你妈为你操太多心。” 这话听着像威胁,沈关砚攥紧手机,克制着恐惧开口,“哥想让我在他这儿多玩几天。” 沈关砚搬出傅岭南,想傅启卿有所收敛。 上次傅岭南一通电话就让傅启卿回去了,可见傅启卿是在意傅岭南的看法。 对方听到这番话却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似乎在笑沈关砚天真。 傅启卿:“他姓傅,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将来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你说他会帮谁?” 沈关砚咬着唇没说话。 傅启卿语气更加和蔼,“回来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对沈关砚来说,他的家在杭景市,家里只有他跟沈书雅。 傅启卿不是他的家人,傅家更不是他的家。 挂了电话,沈关砚呆坐在客厅,抱着手机等沈书雅的回信。 他太害怕了,害怕沈书雅真要跟傅启卿结婚,那他们一辈子就要纠缠在一块了。 隔了半个多小时,沈书雅才回过来一通。 沈关砚问了问傅启卿说的婚礼,沈书雅不以为然,“说说而已。” 听到她这样说,沈关砚放下心来。 沈书雅说过的甜言蜜语十辆大卡车都拉不过来,沈关砚第一次听她跟男人承诺一辈子信以为真。 但没两个月他们就分手了,那时沈书雅就用懒洋洋的调子回他,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 这是沈书雅对诺言的态度。 沈关砚不安地问,“现在怎么办?” 沈书雅冷淡道:“不怎么办,我去挑婚纱的款式,没事就挂了。” 第30章 沈书雅跟傅启卿似乎又拉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俩对这场婚姻都无所谓,只有沈关砚一个人像爬火山的蜗牛,随时担心世界地动山摇。 沈关砚至今都不知道傅启卿看上他什么了。 是这张脸,还是他妈口中说的白纸一张,很干净? 所谓的干净是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吗? 傅启卿居然也有这种情节,可供他选择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他? 沈关砚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开始像住在傅家时那么焦虑。 他甚至想,如果他“不干净”了,傅启卿是不是就会放过他? 晚上九点五十五,傅岭南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周盛。 见客厅亮着灯,周盛有些惊讶,看到走过来的沈关砚,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哥今天喝的有点多,人我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沈关砚:“好。” 傅岭南不像醉了,面色如常,只是眼睛比平时稍微眯起了一点,眼尾的褶皱加深。 沈关砚原本是想扶他回房间休息,但看他这样又不好伸手,毕竟他在傅岭南这儿是有前科的。 沈关砚问,“哥,你要喝水吗?” 傅岭南没说话,径直回了卧室。 沈关砚站在原地,心里虽然有迟疑,觉得今晚的傅岭南有点怪,但不好跟他进去。 没过一会儿,房内传来傅岭南的声音,“砚砚,过来帮我挤一下牙膏。” 沈关砚第一次被他这样叫,愣了一下,然后小跑进去,给傅岭南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再递给他。 刷完牙,傅岭南神色清明地去衣橱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进浴室前叮嘱沈关砚在外面等他。 沈关砚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等在外面。 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沈关砚不可避免想起上次他趁傅岭南洗澡闯进去的事,耳根烫了起来。 傅岭南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发生过那样的事还能这么信任他。 简单冲了一个热水澡,傅岭南披着睡衣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垂在俊美的脸上,滴水的发梢显得有些凌厉。 沈关砚抽了一块毛巾,给傅岭南擦了头发。 傅岭南半阖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没动,任由沈关砚拿过来吹风机在他头上鼓捣。 沈关砚的手指细长柔软,轻轻拨弄着傅岭南的发梢,耐心帮他吹头发。 吹干之后,傅岭南回到床上对沈关砚说,“砚砚帮我倒杯水。” 沈关砚闻言赶忙去厨房冲了一杯温水给他,傅岭南喝了大半杯,重新躺到床上,狭长的眼睛合起来,半天都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沈关砚终于确定,他是真喝多了。 平时傅岭南不会“使唤”他,更别说让他帮忙挤牙膏这种五岁孩子都能做的小事。 沈关砚半蹲在床头,看着傅岭南被壁灯染得柔和的侧脸,浮躁一整天的心逐渐平静。 沈关砚心情刚放松,傅启卿就掐着点来了几条消息。 前三条是图片,三件男式成衣。 傅启卿:【喜欢哪一件?】 傅启卿:【婚礼上穿。】 沈关砚顿时感到胸闷气短,一种无法挣脱的强烈无力感蔓延全身。 他以为住在傅岭南这里就会避免傅启卿的骚扰,但仅仅只是【住】这里不足以让傅启卿放弃他。 难道真的要那样才能摆脱傅启卿? 沈关砚看向傅岭南。 对方睡得很沉,左脸陷入柔软的被褥,睡衣解着两颗扣子,第三颗因为系得不牢固,只是虚虚地搭在扣缝里,随时有滑落的迹象。 沈关砚把手伸过去,摁在那颗扣子上,傅岭南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9章 沈关砚脑子轰鸣了一声,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睁大,他望着傅岭南干巴巴说,“我,我给你系扣子。” 真的只是系扣子。 傅岭南对他已经够好了,他再无耻也不会又去打傅岭南的主意。 傅岭南没说什么,看了沈关砚几秒又慢悠悠合了眼睛,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沈关砚以为他睡着了,闭着眼睛的傅岭南突然开口,“砚砚,帮我拿罐蜂蜜。”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要蜂蜜干什么,但还是赶忙起身去了,拿蜂蜜的时候顺便冲了一杯蜂蜜水给傅岭南。 等他回到房间,傅岭南又睡了过去。 沈关砚小声叫了傅岭南两遍,他都没有醒。 在傅岭南的床边坐了一会儿,沈关砚拿冷毛巾给傅岭南敷了半个小时的额头,又摁了十几分钟的百会穴。 对方睡得很沉,沈关砚‘折腾’他时,他并没有醒。 沈书雅经常喝醉,沈关砚有着丰富照顾酒醉的经验,隔天他很早就起床,去厨房给傅岭南熬醒酒汤。 听到傅岭南房间有动静,沈关砚去叫他喝汤。 房门虚掩着,傅岭南单手系衬衫扣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跟人讲电话,神色淡淡的。 看他在忙,沈关砚不好打扰,正要走就听到傅岭南说,“最近忙,没时间恋爱。” “改天再说吧。”傅岭南似乎在跟他母亲打电话,“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女孩的时间,妈,帮我推了就好。” 【女孩】 这两个字在沈关砚脑子里过了两遍,他垂下眼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默默回了厨房。 第31章 傅岭南出来时已经收拾妥当,一丝醉态都不显。 沈关砚把汤盛出来,放到了傅岭南面前。 傅岭南的手指在太阳穴摁了摁,然后端起那碗汤,说,“以后我再喝多,你可以不用理我。” 沈关砚动作一顿,意识到傅岭南是有昨晚的记忆,脸上顿时有了热意。 傅岭南记得‘使唤’他,是不是也记得昨天他摸他扣子的事? 沈关砚回避傅岭南的目光,低声说,“……没事。” 吃过早饭,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去了韵音。 因为心里藏着事,沈关砚一整天都心绪不宁,无法像过去那样坐在钢琴凳前投入所有的注意力。 傅启卿能在晚上发过来那样的短信,说明他不怕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件事。 他这个无所顾忌的样子让沈关砚有些害怕,又担心傅启卿真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傅岭南。 下午又练了半个多小时的琴,沈关砚还是没办法摒去杂念,找了一个人多安全的地方坐下来发呆。 “弟弟。” 一个熟悉的轻佻声音传过来,沈关砚抬头就看见笑意盈盈的裴云斯。 裴云斯身旁跟着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初中生的模样,嘴里嚼着泡泡糖,原本噘着嘴很不高兴,在看到沈关砚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裴云静小声问,“哥,你认识他?” “一朋友的弟弟。”裴云斯说着朝沈关砚走去。 裴云静泡泡糖也不嚼了,赶紧跟过去,小尾巴似的黏在裴云斯身后。 裴云斯笑着问沈关砚,“在这儿练琴?” 沈关砚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裴云静脸上维持着笑,私下却用力掐了一下裴云斯的手。 裴云斯不紧不慢抽回手,向沈关砚介绍,“这是我妹,我送她来这里练琴。” 裴云静顺势接过话,“我叫裴云静,前几天路过你的练琴室,你弹得真好看,不是不是,真好听。” 裴云斯啧了一声,“难怪非要来这里上课,原来是看见帅哥了。” 裴云静又在自己亲哥的腰上掐了一把。 他们兄妹十足十的颜控,但审美却天差地别,一个喜欢漂亮精致的男孩,另一个喜欢高冷禁欲的。 沈关砚的长相严格意义来说属于前者,但气质超脱,一举扭转了裴云静的偏好。 裴云静为了跟沈关砚多说话,一口气请教了几个钢琴问题。 她正在读初二,正是活泼张扬的年纪,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引走。 本来她正在专注哈沈关砚的颜,见裴云斯接了一通电话,耳尖立刻动了动,转头问裴云斯,“你晚上是不是跟他们约好去玩了?” 裴云斯摁住拼命往前凑的裴云静。 被摁着额头的裴云静张牙舞爪地往前拱脑袋,“让我去,哥,我也要去,现在暑假呢,我也想跟你去玩,让我去嘛。” 裴云斯不为所动,“好好练你的琴。” 见撒娇不管事,裴云静正要放大招,远处有人招呼她。 一看是玩得不错的同伴来了,裴云静立刻抛下亲哥,跑去拐过闺蜜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去洗手间,路上还咬着耳朵,跟闺蜜说裴云斯的坏话。 她一走,裴云斯更不正经了,懒洋洋倚在落地窗前跟电话那边的人调情。 看着拓落不羁的裴云斯,沈关砚在一旁静静听他讲电话。 裴云斯挂了电话,一抬头,沈关砚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那双眼乌润干净,内外眼角较为圆润,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直勾勾看人时特别像布偶猫。 性情温顺又漂亮,好像给一点猫条就能骗走,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劣根性。 沈关砚却浑然不觉,仍旧看着裴云斯,眼睛藏不住一点心事的表露着此刻的忐忑与希冀。 裴云斯深吸了一口气,“你能别这样看我吗?有话可以直接说。” 这谁顶得住? 顶得住的估计是圣人了。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费力地说,“……你晚上是不是要出去玩?可以带我去吗?” 裴云斯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傅岭南晚上有事,沈关砚再三确定他不会早回来后,让裴云斯晚上七点来接他。 颜色骚包的跑车还算稳当地行驶在夜色里。 沈关砚坐在副驾驶座位望着窗外,路灯一道道从他脸上筛过,短暂照亮他眼底的寂落。 沈书雅以前吃了很多很多苦,就像刺猬似的浑身竖满了坚刺。 沈关砚是她养的小刺猬,因为被保护的很好,身上几乎没有刺。 每当他们抱团取暖时,没有刺的他总是会被沈书雅扎伤。 但沈关砚永远都不会去责怪她,因为她养育了他,把他从那个充满暴力的家带走。 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沈书雅都没想过扔下他不管。 同样沈关砚也不能把她扔在傅家不管,傅启卿不放他妈妈离开,说到底还是为了拿捏他。 傅启卿差点当了他的继父,沈关砚无法接受跟他发生那种关系,只能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沈关砚靠回到车座,避开投射到车窗的灯光,将自己堕进黑暗。 当沈关砚出现在喧闹嘈杂的包厢时,正在嬉笑的人群明显愣了一下。 他一身浅色卫衣牛仔裤,变幻莫测的射灯下眉眼柔和,气质干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第32章 沈关砚身后的裴云斯说,“我就说带你过来,会被人误以为拐带三好学生,你还不信。走,进去。” 包厢很大,有两组环形沙发跟大理石台,这一桌的人在唱歌,另一桌的人打起了扑克牌。 沈关砚略显局促,他没来过这种场合,被裴云斯领进来后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他没靠裴云斯太近,怕别人以为他是裴云斯的情人。 沈关砚答应过傅岭南不动他身边的朋友,所以这次他把下手的目标放到了傅岭南朋友的朋友。 沈关砚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跟他聊天,男人笑着问,“你成年了吗?”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 周遭的音乐太吵,沈关砚也不怎么说话,无论问他什么,他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男人看沈关砚的气质以为他是裴云斯的家里人,说话倒是温和客气,“会喝酒吗?” 沈关砚摇了一下头,唇瓣被头顶的灯照得红润水亮,他抿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喜欢同性,还是异性?” 这种场合如果换一个人这么问他,男人会以为对方在跟他调情。 但沈关砚这么问,可能只是单纯地好奇,或者是没话找话。 男人笑笑说,“我都可以。” 男人的话混合着动感的音乐,敲击在沈关砚的神经,搭在膝上的手指蜷了一下。 好半天沈关砚才开口,喉咙充血似的声音闷哑,“你……看我行吗?”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沈关砚。 裴云斯支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了一副牌,余光瞥见沈关砚跟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洗手间。 认出跟沈关砚在一起的人是江勋,在这堆酒肉朋友里,江勋人品跟酒品都不错。 知道他不会欺负沈关砚,裴云斯也就没太在意,不紧不慢地打出一对二。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屏,裴云斯捞过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示意他们把音乐关小些,然后接通了电话,“喂,岭南怎么了?” 傅岭南:“你现在在哪个包房?” 裴云斯:“问这个干什么?” 傅岭南稍冷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我在‘wrangler’门口。” 裴云斯身体坐直了一些,脑子缓缓打出一个“?”。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居然亲自过来找他? 第20章 一进洗手间,沈关砚抓着卫衣两边的衣摆就要往上脱。 江勋好笑地摁住他,“这么心急?” 沈关砚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江勋赶忙说,“我是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找一个舒适的地方。” 沈关砚把地点选在这里,是担心他出去了会被傅启卿的人劫走。 听出对方不愿意在这里,沈关砚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里不自觉生出退却。 他低不可闻地说,“对不起……算了吧。” 江勋以为在洗手间是沈关砚的癖好,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同意,因为这地方太脏了,让他一点办事的兴致都没有。 但面前这个人、这张脸实在太对胃口。 江勋温和地笑了笑,“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你做好清理了?” 这话听到沈关砚耳朵里,让他感觉更像交易,埋着头说,“……来之前洗澡了。” 江勋看了沈关砚几秒,慢慢品出一丝不对劲,“你第一次?” 沈关砚没说话,只是摇了一下头。 江勋却不信,用商量的口吻说,“这里条件太简陋了,润滑油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准备吧?如果你很喜欢这种环境,酒店洗手间也可以。” 沈关砚明显感觉江勋的态度要比刚才更好,语气都透着十足的耐心,像是照顾他第一次。 是不是男人都有这方面的情结? 沈关砚虽然是男人,但情窍开得晚,他不是很懂傅启卿他们这种心理。 沈书雅一直要他多谈几个男人,沈关砚直到这一刻才认同她的说法,并且准备施行。 今晚这一次可能不够,他需要多跟几个人发生这种事,直到傅启卿不觉得他干净了。 沈关砚没回江勋的话,麻木地撩开卫衣,露出一截白到晃眼的腰。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 清脆的咔哒声,像寂静山岭里踩断的枯枝,清晰入耳。 沈关砚转过头,房门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沈关砚的眼皮抖了一下,头顶的吊灯似乎都摇摇欲坠起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傅岭南看着他淡淡地说,“很晚了,该回家了。” 沈关砚的眼皮又抖了一下,晃动的长睫像错乱的影子。 从他俩的对视与交谈中,江勋意识到两个人是认识的,因此沈关砚跟着傅岭南离开时,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 沈关砚如同老化的机器,艰难地跟在傅岭南身后,思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傅岭南走到裴云斯面前停下来,冷冷道:“他年纪小,你也年纪小?居然把他带到这种地方。” 问责的意味很浓。 裴云斯不以为然,“人家已经成年了,你至于管这么严嘛,看给弟弟吓的脸都白了。” 傅岭南冷眼看他,“如果云静十八了,她被人带这里来玩,你也这个态度?” 提到自家亲妹,裴云斯突然觉得理亏。 第33章 傅岭南脸色冷,语气也冷,沈关砚以前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心里更加恐慌。 但这件事不怪裴云斯,愧疚促使沈关砚开口,“……是我让他带我过来的。” 傅岭南回头看了沈关砚一眼。 沈关砚羞愧难堪地埋下脑袋,然后听到傅岭南说,“回去吧。” 走出wrangler,潮热的风像一张网似的将沈关砚裹住。 回去的路上,车厢始终沉默。 沈关砚的大脑在这种沉默里迟钝地运行,他想了无数种后果,最糟糕的莫过于被傅岭南赶出去。 所以沈关砚一直不敢抬头,害怕从傅岭南眼睛里看到失望。 到了家,傅岭南用指纹打开门锁,进去后直接回了卧室。 沈关砚犯错般站在客厅,望着傅岭南的背影,眼眶发热,心中塞满了恐慌。 比起傅岭南骂他不要脸,他更害怕对方不理他。 一分钟后,傅岭南从房间出来,“我放了热水,泡个澡就早点睡。” 他的语气跟过去没什么两样,似乎不打算就今天的事责怪什么。 沈关砚泡在浴缸里,像待在一滩潮湿黏腻的沼泽,氤氲雾气缠裹在身上,他感到窒息。 这个世界也让他觉得窒息。 沈关砚害怕沈书雅会因为他受到伤害,也害怕傅岭南会对他失望。 为什么他这么没用?除了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都办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磨砂玻璃门被人打开。 沈关砚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傅岭南过来敲门,里面的人却没反应,他没过多思索直接打开了房门。 沈关砚抱腿坐在凉透的水里,后背仿佛一块润泽的白玉,肩胛骨舒展着漂亮的线条。 听到开门声,沈关砚反应慢半拍地看过来。 那张白皙的脸蛋挂着泪,眼皮发红,嘴唇也红,像一只淋了雨、皮毛湿漉漉的动物。 还是那种品相好看,惹人怜惜的小动物。 傅岭南默不作声地走进来,拿一块很大的浴巾罩在沈关砚头上。 沈关砚眼睫颤了一下,缀在上面的泪落进浴缸,溅起小小的涟漪。 前段时间傅岭南将他带回家,现在傅岭南又将他擦干净。 沈关砚整个人罩在浴巾里,被一片柔软包裹,跟这个伤害他的外界隔开了。 傅岭南把沈关砚带回房间,出去温了一杯牛奶递给他,“喝了好好睡一觉。” 傅岭南温和的态度让沈关砚心里更难受,说话声音含了一层水汽,“……对不起。” 傅岭南把手搭在沈关砚的脑袋上,“不用担心你妈,她很聪明会保护好自己,你在这里好好的她才会安心。” 沈关砚感觉自己被很轻地揉了一下。 因为这份温情的安抚,沈关砚的心率有些高,脑袋也不自觉抬起了一点。 傅岭南又在沈关砚头顶摁了一下,说,“如果你想见她,过几天我带你回去看看。现在把奶喝了,好好休息,明天去练琴。” 沈关砚立刻捧起玻璃杯,乖乖地喝了。 傅岭南说了一句“晚安”,拿着杯子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的手摁在门把上,关门前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已经听话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湿泞泞的漂亮眼睛。 望向傅岭南的目光,流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天然情态,既专注又怯生生。 第21章 触及到傅岭南的目光,沈关砚迅速移开,隔了几秒又默默转过来。 傅岭南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周六有一个宴会,可能要你帮忙弹两首钢琴。” 沈关砚的神色瞬间有了光彩,那是一种被需要的喜悦。 沈关砚问,“弹什么曲子?” 傅岭南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出几分温和,“弹你喜欢的。” 从那天开始,沈关砚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比以往更认真刻苦地练琴。 好不容易有帮得上忙的事,沈关砚不想搞砸。 到了周六,沈关砚穿上傅岭南给他买的西装,并没有打领带,里面套了一件同色的马甲。 对于这种场合沈关砚不陌生,以往他都是跟沈书雅出席,像铂金包一样被沈书雅拎在身侧。 只要场地有钢琴,沈关砚一定会被沈书雅要求演奏一小段。 小时候会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如果能帮到傅岭南,哪怕只是给宴会添一个彩头,他也会很高兴。 宴会七点开始。 沈关砚被安排七点半上台弹了两首曲子。 第一首是肖邦《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的其中一段。 他手指修长灵活,弹出来的曲子十分流畅,音符起落间,好像看到了夕阳下的维斯瓦河,雾气浮动,水波粼粼。 傅岭南站在人群里,望着台上的少年。 光束落在沈关砚身上,像银白的月辉一样,而他是开在月光里的一支花。 美丽、盛大。 两首曲子弹完之后,沈关砚跟着傅岭南见了几波人,傅岭南在交谈中也喝了几波酒。 交际了一圈下来,最后傅岭南为沈关砚敲定了一个演奏的机会,给阿姆斯特交响团的全球巡演做特邀嘉宾。 这支交响团斐声国际,这月月末会在京都的国际中心音乐厅演奏。 第34章 音乐会的票都很难买到,更别说上台演出了。 谈完这件事,傅岭南似乎还有其他应酬,让沈关砚跟周盛找个地方休息。 周盛带沈关砚坐到休息区,递过一杯饮料给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沈关砚接过饮料,但没有喝,回了周盛一句,“现在不饿。” 他俩正聊着,骚气地敞着一小片胸肌的裴云斯走过来。 一见是裴云斯,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 周盛掏出手机,对裴云斯说,“正好我接个电话,你在这儿坐着陪一下小砚,千万别离开。” 嘱咐完,周盛起身离开。 只剩下他们俩后,沈关砚为上次裴云斯被傅岭南训斥的事道歉。 裴云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没事就好,你那天要真出事了,我剖腹都不能赎罪。” 沈关砚没好意思说,他就是为了‘出事’才跟裴云斯走的。 裴云斯问,“那天江勋没欺负你吧?” 沈关砚摇摇头,“没有。” 周盛很快就回来了,见裴云斯吊儿郎当的,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没事就去帮岭南挡挡酒,别跟花蝴蝶似的满会场浪。” 裴云斯也不生气,潇洒地撩了一把头发,“行,我这就去给傅大爷当三陪。” 走出去没几步,裴云斯突然转过头,直直看向沈关砚。 他挑着眉头问沈关砚,“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 裴云斯摸着光洁的下巴,洞察力十足,“要不然这种场合,你哥怎么都叫人看着你?” 周盛就是那个被派来看着沈关砚的人,说实话他也好奇,跟裴云斯一块去看沈关砚。 沈关砚攥紧手里的杯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跟裴云斯有同款的好奇心,但周盛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沈关砚面露难色,他出声赶裴云斯走。 “赶紧滚蛋吧。” “啧。”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低声跟周盛道谢,“谢谢。” 周盛道:“不用理他,他就是嘴贱。” 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话,直到傅岭南回来,完成任务的周盛没多留。 傅岭南今晚喝了很多酒,但没有上脸,也看不出醉意。 如果不是他把眼睛眯了起来,沈关砚也以为他没事。 沈关砚有些担心傅岭南,拿餐盘挑了几样食物给他,“哥,吃点东西吧。” 傅岭南接过餐盘,忽然问,“喜欢吃奶油吗?”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喜欢。” 傅岭南拿餐叉挖下一大块奶油递到沈关砚嘴边,沈关砚怔了一秒,张嘴吞了进去。 醇厚的奶油用舌头一抿就化开了,淡淡的甜溢满唇齿。 刮干净上面的奶油,傅岭南才开始吃下面的蛋糕胚。 傅岭南瞳仁颜色本来就浅,在这种灯光璀璨的地方颜色更加浅淡,让那张古典美型的脸多了几分难以亲近的冷淡,他垂眸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 沈关砚问,“哥,你不喜欢吃奶油?”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挑的大多都是咸口的食物,还有一些水果,餐盘只放着一块奶油蛋糕。 他以为傅岭南不喜欢吃盘子里的其他东西,起身想去再给他拿点食物,被傅岭南叫住了。 沈关砚回头看他,傅岭南说,“不用,我就想吃点奶油下面的蛋糕。” 沈关砚只好重新坐下。 等傅岭南吃完了,沈关砚又给傅岭南拿了一块奶油蛋糕,剔掉上面的奶油才递给他。 傅岭南吃相斯文,一块一块叉着吃完蛋糕,然后问沈关砚,“无不无聊?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沈关砚摇摇头,“不无聊。” 今晚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傅岭南被迫喝了这么多酒外。 晚上回到家,傅岭南又开始砚砚砚砚的,满屋子叫他。 沈关砚一会儿给傅岭南挤牙膏,一会儿给他递毛巾,还要在他洗澡的时候守在外面。 直到躺到床上傅岭南才安静下来,阖着眼睛睡着了。 沈关砚蹲在床头,不自觉盯着傅岭南发呆。 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发呆,这种发呆跟之前的压抑沉闷不同,他现在感到很轻松。 渐渐地沈关砚趴到了傅岭南旁边,双腿盘坐在地板上,一侧的脸枕着手背。 忽然他的耳朵被捏住了,沈关砚吓得双肩一缩。 傅岭南用食指跟中指夹着沈关砚的左耳,力道不是很重,沈关砚却感到刺痛,头皮都麻掉了。 自从上次被傅启卿穿了耳洞,他一直都不怎么碰这只耳朵。 但这个人是傅岭南。 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沈关砚僵硬的双肩慢慢放松,没有挣脱傅岭南的手。 傅岭南两根手指夹着沈关砚的耳骨,拇指的指肚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沈关砚白皙的耳垂。 沈关砚耳根通红,那枚咖色小痣似乎都烧起来,鲜艳欲滴地缀在耳廓上。 他不知道傅岭南这个动作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像一只被摁住耳朵又不会发脾气的猫,温顺地伏在枕边,长睫上下轻微敛动,眼眸水润。 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第22章 第35章 沈关砚趴在傅岭南床边,脸埋在手掌里,只露两个红彤彤的耳朵在外面。 傅岭南的手轻轻搭在其中一只耳朵上,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时不时用指肚摸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动。 沈关砚以为他睡着了,悄悄地抬起脸。 他一动,傅岭南的手也动了一下,还在沈关砚耳垂捏了捏,吓得沈关砚立刻趴回去。 很快傅岭南又没动静了,沈关砚也不敢乱动,伏在床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书雅敷完面膜,想在睡前小酌一杯,顺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支烟。 拿着半包烟走下楼,发现琴房的灯开着,沈书雅皱了一下眉。 这么晚还在琴房待着的人只有傅启卿,看来他对沈关砚的兴趣不仅没消退,反而因为得不到更起劲了。 这个认知让沈书雅脸色难堪,但暂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眼不见为净。 沈书雅捏着烟盒,准备去外面抽根烟时,琴房的门打开,傅启卿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站在沙发组旁的沈书雅,傅启卿随口问,“婚礼筹备的怎么样?” 沈书雅隐去眸底的冷意,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差不多了。” 之后傅启卿没再说话,朝二楼的卧室走去,中途路过沈书雅时,傅启卿将手里的ipad给了她。 沈书雅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等傅启卿离开她打开了ipad。 是一段宴会视频。 沈关砚坐在一台漆黑的三角钢琴前,一角柔和的灯洒在他身上,精致的侧脸虚化在光弧里,像一捧细雪,一泓春水。 干净又柔软。 视频吸引人的不仅是弹奏出来的流畅曲子,还有少年专注弹琴时那股纯碎干净的气质。 舞台上的沈关砚就是发光体,让人想要吻掉他身上的光。 沈关砚五六岁就开始学琴,那时钢琴老师经常跟沈书雅夸赞沈关砚聪明又有天赋。 沈书雅以为对方只是客套,因此一直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她只是想沈关砚学一门才艺,将来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得出手。 直到沈书雅去看了一场比赛,那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听沈关砚演奏完一首曲子。 哪怕是不怎么会弹琴的沈书雅都能听出来,同一首曲子沈关砚弹出来的要比同组其他的小朋友好听很多。 也是从那天开始,沈书雅为沈关砚敲定未来要走的路,并且将其贯彻到底。 往后的十几年里,无论他们的生活条件是富裕还是窘迫,沈书雅都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当初她跟傅启卿相识,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沈关砚。 那时他们条件好了一些,搬到一个大房子住,家里终于可以放一架钢琴,她带沈关砚去琴行挑琴,正好遇到来京杭市出差的傅启卿。 傅启卿主动过来搭话,跟她夸赞了几句正在试琴的沈关砚。 那天他俩聊得不错,分别时还加了联系方式,没过多久傅启卿就买了一台三十多万的钢琴送过来。 沈书雅交往的男人有不少是从沈关砚这里下手,为了讨她欢心都表现得很喜欢沈关砚,时不时送些礼物给她儿子。 但那些人都没有傅启卿这么大方,只认识几天就砸了三十多万。 之后她就跟傅启卿正式在一起了。 沈书雅对傅启卿最满意的两个地方,一是对她大方,二是对沈关砚也大方。 很多人在追到她之后,就不怎么喜欢她刷他们的卡养自己的儿子。 只有傅启卿不同。 沈关砚跟着她到了京都后,傅启卿就花钱把沈关砚送到私立高中,每年三十五万的学费掏着,日常的花销也没有限制。 有一次沈书雅花了十几万给沈关砚买了一块手表,想试探一下傅启卿对她儿子的态度。 对方知道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夸了一句好看。 沈书雅一直以为傅启卿是爱屋及乌,今晚把过去复盘了一遍她才惊觉—— 她可能才是那个乌。 沈关砚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升起的晨阳被浅灰色的窗纱挡在外面。 房内暗淡的光线误导了沈关砚,他目光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那台不算熟悉的灯,沈关砚意识瞬间清醒,从柔软的被褥中坐起来。 沈关砚张着嘴呆坐在床上,一贯柔顺的黑发翘着边,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乱糟糟。 他怎么在床上? 是自己昨晚睡着后无意识爬上来的? 洗手间门打开,肩背挺括,双腿修长的傅岭南走出来,视线扫过来,“醒了?” 沈关砚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也不敢问自己怎么睡他床上了。 傅岭南似乎没当回事,也可能单纯不想沈关砚尴尬,低头去系衬衫上的袖口。 但右手似乎使不上劲儿,扣了几次傅岭南都没把扣子摁进扣缝里,于是走过来让沈关砚帮忙。 沈关砚心里发慌,,手指僵硬地给傅岭南系上袖口。 傅岭南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说,“早上出去吃吧,时间不够了。” 注意到他手臂的不自然,沈关砚嗫嗫地问,“……哥,你手怎么了?” 傅岭南轻描淡写:“没事,压到了。” 轰的一声,沈关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炸开。 第36章 昨晚傅岭南睡之前胳膊一点事都没有,那个压到他胳膊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 沈关砚嘴巴蠕动了两下,最终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就算真问出来了,以傅岭南的性格可能也不会说,更不会责怪他。 果然傅岭南没再提这件事,叫沈关砚换衣服出去吃饭。 沈关砚惴惴不安地跟傅岭南去楼下一家广式早茶店喝粥。 点了一屉虾饺、一份红米肠、蒸排骨,还有牛肉粥以及柴鱼花生粥。 一入座,沈关砚就给傅岭南烫了碗碟,掰好一次性筷子,把餐巾纸放他手边,添茶倒水的,就差喂傅岭南吃饭了。 他赎罪的意味太明显,傅岭南抬手在他脑袋上摁了一下,“不用担心,没事。” 这下沈关砚终于确定,傅岭南的手是他压的。 司机先送沈关砚去阿姆斯特交响团排练,然后送傅岭南到公司。 交响团这月月末就要演出,沈关砚作为特邀嘉宾有十三分钟的演奏机会。 一直练习到了下午三点,结束后司机把沈关砚送回家。 今天回来的早,沈关砚原本想熬汤给傅岭南喝,但傅岭南打电话过来,晚上可能要晚回来要沈关砚先吃。 沈关砚生出几分失落,倒不是因为傅岭南忙的没时间跟他吃晚饭,而是他一点都帮不上傅岭南的忙。 如果他会喝酒,昨天晚上就能帮傅岭南挡酒,哪怕只是几杯也能让对方缓一缓。 看到酒柜上的红酒跟威士忌,沈关砚心念动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成年了,喝点酒好像也没关系。 沈关砚怕空腹喝酒伤胃,先给自己煮了一份面,吃到半饱拿了一瓶酒回房间。 怕喝醉后会麻烦到傅岭南,喝之前沈关砚做了充分的准备,洗了澡,换了睡衣,甚至连醒酒汤都给自己熬了。 准备好一切,沈关砚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仰头,壮士割腕般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如烈焰,一路从沈关砚的喉咙烧到胃里,直接把他辣傻了,缩起脖子吐舌头。 听说酒量是一口口喝出来的,喝的越多酒量越好,沈关砚咬牙又喝了一口。 第四口下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地板也变得软绵绵,沈关砚又热又躁。 但他还是强撑着收拾了一下房间,把酒跟酒杯放好。 他晕乎乎地一头倒在床上,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一块黏,即将合上时又被沈关砚撑起来,他摇摇晃晃爬进被子里,这才敢睡了过去。 沈关砚很热,好像架在火堆上烤,又好像在正午时分被人埋进了沙漠。 所以当一个微凉的东西在摩挲他的唇时,沈关砚迫不及待张开嘴将它含住,无意识用舌尖卷了一下。 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沈关砚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拨弄了两下,他迷瞪瞪睁开眼睛。 床边有一道人影,沈关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坐起来了,正靠在对方身上。 沈关砚目光溃散迷蒙地望着对方,无声张了张嘴,“哥……” 他开口才发现嘴巴里含的是两根手指。 夜色笼在傅岭南身上,浅淡的瞳仁都显出几分幽深。 第23章 “想吐吗?”傅岭南的声音灌进沈关砚耳朵,大概是因为离得近,嗓音显得格外低沉。 沈关砚的脸染着醉态,眼睛水洗过似的,红润的唇被手指撑起,整个人混混沌沌。 他似乎是被傅岭南扶起来的,搞不清楚状况地跟傅岭南对视。 傅岭南又说,“吐出来会好受一点。” 为了让沈关砚好受傅岭南打算给他催吐,床边还放着垃圾桶。 但沈关砚没有开口回复之前,他的手指也只是压在沈关砚的舌苔。 沈关砚隔了几秒才反应迟钝地摇摇头。 傅岭南把手指抽了出来,听不出语气地问,“他又找你了?” 沈关砚仍旧摇头。 傅岭南看着沈关砚眼皮覆下的长睫,问他,“那为什么要喝酒?” 沈关砚还是摇了一下头。 很快又小声说,“哥……我想去厕所。” 傅岭南找出鞋给沈关砚穿上,沈关砚摇摇晃晃下床,“我自己能去。” 傅岭南一放开他,沈关砚双腿就软了下去,傅岭南将他捞起带进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傅岭南还给沈关砚洗了手。 哪怕醉着沈关砚还是感到了羞耻,全程埋着脑袋不好意思抬头,但一沾床,眼皮立刻耷拉下来。 不过三秒,沈关砚彻底睡着。 傅岭南在床头立了片刻,俯身给沈关砚盖上被子,摁灭灯离开了。 第二天酒醒,沈关砚顶着蓬松的头发坐起来,昨晚的记忆全部回笼。 沈关砚傻呆呆坐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昨晚干了什么蠢事。 直到傅岭南敲他门,“小砚。” 沈关砚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涨红着脸把自己藏进去,两秒后又探出脑袋,瓮声瓮气回应了一句,“……哥。” 傅岭南:“醒了就出来吃饭吧。” 沈关砚:“好。” 沈关砚在被子里埋了一会儿,脸上的热度迟迟下不去,又不好让傅岭南多等,只能下床去洗漱。 傅岭南正在摆饭,见沈关砚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开口问,“不舒服?” 沈关砚猛地定在原地,局促地摇摇头,“没有。” 第37章 傅岭南走过来摸了一下沈关砚的额头,“那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心口跳得飞快,脸颊更烫了,说话不自觉磕巴,“可……可能是酒还没有消下去。” 傅岭南放下手,“怎么突然想起喝酒?” 沈关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憋出一句,“十八岁可以喝酒了。”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沈关砚垂着脑袋,因为傅岭南一直没说话,偷偷掀眸看了一眼。 对上傅岭南的眼睛又赶紧移开,目光闪烁,眼睫跟着一颤一颤的。 忐忑又不安的样子看起来又乖又讨喜。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生气自己喝成那样,却听见对方说—— “你昨天拿的那瓶酒精度数高,想尝尝可以先从果酒开始。但最好不要喝,对身体不太好。” 傅岭南语气平和,说后半句时也用的是建议的口吻。 沈关砚悬着的心放下来,连忙点头,“我以后不会了。” 傅岭南:“吃饭吧。” 沈关砚跟着他进了厨房,傅岭南盛了一碗白米粥递过来说,“今天的水添得有点少。” 沈关砚立刻表态,“我喜欢喝稠的。” 傅岭南没说话,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 沈关砚耳根又红了一些,心底轻盈盈的,充盈的喜欢就像冰可乐冒出的气泡,戳破一个又会冒出一大堆。 那种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连带在中央音乐厅练琴都十分顺利。 中午的工作餐是自助形式。 沈关砚拿着工作证进入餐厅,拿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还夹了一些沙拉。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来,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青年端着餐盘走过来。 青年把餐盘放到桌子上,坐到沈关砚对面就说,“你这超强的乐感不弹爵士可惜了。” 从昨天认识赵子煜到现在,沈关砚不知道听对方用惋惜的口吻说了多少遍这种话。 赵子煜跟沈关砚一样也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只不过沈关砚大一,而赵子煜在读大三。 他的母亲是这里的高管,阿姆斯特交响乐团来这里演出,这位赵总就扔给儿子一张工作证,让他来这里打杂,顺便近距离追个星。 赵子煜的偶像是现代爵士乐大师纳费杰。 本来是想给偶像鞍前马后,没想到遇到沈关砚这个意外之喜。 沈关砚的曲风细腻、优美,这些都很古典乐。 但同时他的演奏感染力很强,而且基本功极其扎实,又有着超高的琴商。 赵子煜不敢想象如果沈关砚放弃古典乐,来弹灵活多变的爵士有多完美。 任赵子煜把爵士夸的天花乱坠,沈关砚安静听完还是那句,“我喜欢古典乐。” 赵子煜捂住心口,神情憔悴,勉力道:“行吧,行吧。” 赵子煜性格开朗,很快就从悲痛中缓过来,边吃边跟沈关砚聊古典乐。 他虽然不好这口,但毕竟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很容易就能跟沈关砚找到共同话题。 沈关砚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在高中会这么黏着他的只有姜元洵。 跟姜元洵那种骚扰式的黏不同,赵子煜纯属就是性格跳脱,人很自来熟。 因为他身上没有恶意,所以沈关砚不排斥跟他相处。 一顿饭下来,赵子煜的话题已经从古典乐跳到爵士,再跳到他鸡飞狗跳的家庭,最后谈及他正在死磕的一款解密游戏。 沈关砚话不多,基本都是赵子煜在说。 他俩一同走出餐厅,赵子煜突然开口,“那儿有一个知性大姐姐,找你的?” 沈关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着一件墨绿色真丝裙的沈书雅站在音乐厅的雕花柱旁,耳朵戴着两枚很小的钻石耳钉,脖颈修长,身姿舒展。 哪怕墨镜遮了三分之一的脸,只凭气质也能看出她是个大美人。 沈关砚愣了一下,跟赵子煜说了一句,“那是我妈。” 赵子煜吃惊地‘啊’了一声。 沈关砚没再理他,快步朝沈书雅走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沈书雅摘下墨镜,“不欢迎?” 沈关砚忙说,“不是,只是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沈书雅懒洋洋道:“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琴练得怎么样?” 知道沈书雅不喜欢中庸的回答,沈关砚说,“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 沈书雅露出满意之色,“好好练,别辜负岭南给你要来的这个机会。” 沈关砚眸光软下来,声音也有些轻快,“嗯,我知道。” “对了。”沈书雅淡淡道:“那五十万我还给那个姓姜的。” 沈关砚眼睛亮起光,唇慢慢弯起来,唇角有尖尖的弧度。 沈书雅默不作响地看着沈关砚,她已经不记得沈关砚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沈关砚性格从小就温和,是那种给一块糖,揉揉脑袋就会很开心的乖小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乖,但很少笑了,就算笑也是浅浅的弧度。 可能是初二那年,也可能更早,沈书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察觉到沈书雅的目光,沈关砚看了过来。 沈书雅移开视线,拿出一张卡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不想要,“妈,我还有钱。” 第38章 沈书雅淡色道:“不是傅启卿的钱。” 沈关砚还想劝她离开傅启卿,但知道沈书雅的态度,只能说,“我真的有。” 沈书雅将银行卡塞到沈关砚手里,“拿着吧,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好好听话,乖巧一点。” 好好听话,乖巧一点,这种话几乎不可能从沈书雅嘴里说出来。 以前她都是要沈关砚厉害一点,别什么人的话都听,尤其是男人的话。 沈关砚很敏感,闻言愣愣地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并没有多解释,“你先在岭南这里继续住着吧。” 沈关砚立刻明白,傅启卿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沈书雅重新戴上墨镜,“我走了,有事就打电话。” 沈关砚把她送了出去,直到她开车离开才回了排练室。 晚上傅岭南开车来接沈关砚。 一看是他开的车,沈关砚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岭南抬手调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热吗?” 沈关砚胸腔那点郁郁瞬间吹散,“不热。” 等沈关砚系好安全带,傅岭南把车开了出去。 见不是回家的路线,沈关砚不禁问,“在外面吃吗?” 傅岭南嗯了一声,“带你去认识一个媒体负责人。” 沈关砚不解,“什么媒体负责人?” 傅岭南:“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你的采访。” 沈关砚不是很懂这些,但既然是傅岭南把过关的,他就完全不担心这里面有坑。 沈关砚:“今天晚上做采访吗?” 傅岭南:“今晚只是见一面吃个饭,明天会拍几个你练琴的片段,我跟交响团打过招呼了,采访稿会提前发给你看。” 他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需要沈关砚操心。 傅岭南开车到了一家私人菜馆,他们进去时裴云斯跟那位负责人已经来了。 裴云斯起身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发小傅岭南,这位是我的好大哥周企,周哥。” 周企显然是听过傅岭南的,“傅先生,以前跟您母亲合作过。” 傅岭南浅浅一笑,“叫我岭南就好,我弟弟沈关砚,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企余光瞥向沈关砚,眼底划过惊艳。 他看过沈关砚弹琴的视频,没想到本人更好看。 沈关砚冲周企微微点头,跟裴云斯一样叫了他一句,“周哥。” 傅岭南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要跟自己说什么,但对方又把头转了过去。 裴云斯噗嗤一笑,“大家别干站着,都坐吧。” 第24章 饭桌上虽然在说沈关砚的事,却是傅岭南跟周企谈,沈关砚只是偶尔回答几句。 傅岭南只用了十分钟就跟周企敲定了细节,以及后续的合作。 他打算要沈关砚在社交平台开账号,似乎还找了专业的人打理。 沈关砚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没问,把挑干净葱花的黄沙蚬放到傅岭南餐盘。 裴云斯见状用一种艳羡的口吻说,“哎呀呀,我也想有小砚这样的贴心弟弟,吃蚬子都不用剥壳了。” 沈关砚动作一顿,有些无所适从。 裴云斯笑看着他说,“小砚,我吃葱,你要当我弟弟的话就不用挑葱了。” “别理他,吃饭。”傅岭南给沈关砚要了一份主食,目光淡淡落在裴云斯身上,语气也淡,“你要是饱了,就帮周哥去工作室把那份拷贝拿过来。” 周企说有东西落公司了,吃完饭还要开车去取,所以今晚大家都没喝酒。 周企打哈哈道:“不用不用,我回家正好顺路。” 被傅岭南呲了一顿,裴云斯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笑。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去。 他们仨似乎都不饿,只有沈关砚点了一份主食在吃。 饭桌上不是烟就是酒,酒不能喝,周企忍不住摸出了兜里的烟盒。 裴云斯看到他这个动作,拿出自己的烟对烟瘾犯了的周企说,“出去来一根?” 周企本来想在包厢抽,见裴云斯这样说只能跟他出去。 他俩走后,傅岭南把手搭在扶手上,姿态随意放松。 沈关砚吃着云吞,热气氤氲在他精致的眉眼,嘴唇泛着健康的红润。 察觉在傅岭南看他,沈关砚抬起头。 傅岭南随口问,“好吃吗?” 沈关砚点点头,“好吃。” 傅岭南闻言拿起手边的汤勺,从沈关砚碗里舀了一颗云吞。 这里的云吞包得很小,肉粉色的馅儿从薄皮中透出来,汤色金黄,是用老母鸡吊出来的,撒着葱花跟小虾米。 味道咸香,确实不错。 沈关砚跟傅岭南同桌共餐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哥,你再吃几个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等傅岭南回答,沈关砚撇开葱花给傅岭南盛了几颗,还舀了几勺高汤。 裴云斯回来时,傅岭南正在喝云吞汤,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裴云斯拉开餐椅坐下来,他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跟沈关砚搭话,“小砚,喜欢抽烟吗?” 傅岭南凉凉看过来。 沈关砚不抽烟,也不怎么喜欢,但裴云斯跟周企都抽,他也不好说不喜欢,回了一句,“还行。” 第39章 裴云斯笑笑,“挺好的。” 他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地一问,之后顺着这个话题跟周企说起了烟草。 沈关砚继续吃饭,被裴云斯点破过两次,他也不好再当众给傅岭南夹菜。 八点的时候,傅岭南来了一通电话。 看到来电人,傅岭南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接个电话。” 周企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么晚了啊,我也该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聚吧,到时候好好喝两盅。” 裴云斯笑道:“今天不喝是怕回去跪搓衣板?” 周企叹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比不了你们这些没结婚的,还是单身好啊,自由。” 裴云斯揶揄他,“你在外面大鱼大肉,嫂子在家带孩子,你还谈不自由?” 周企哈哈一笑,“都不容易,都不容易。我真该走了,还得回公司一趟。” 裴云斯:“我送你。” 沈关砚跟着站起来,目送周企离开。 傅岭南打完电话回来,在门口撞上要走的周企。 周企说,“我先走了,明天我就让人过去,小砚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傅岭南:“麻烦你了。” 周企冲他摆摆手,“都别送了,我自己走。” 他坚持不让送,傅岭南跟裴云斯也就回了包厢。 傅岭南问沈关砚,“吃饱了吗?” 沈关砚:“饱了。” 傅岭南:“我送你回去。” 裴云斯从傅岭南看表的动作察觉到不对,“你一会儿有事?” 傅岭南拿起车钥匙,淡淡道:“要回去一趟。” 裴云斯好奇,“去你爸那儿,还是你妈?” 沈关砚也紧张起来,怕是傅启卿打电话叫傅岭南回去找他麻烦。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肩上轻轻摁了一下,有种不动声色的安抚,他说,“去我妈那儿。”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哥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打什么车?”裴云斯摇晃着车钥匙,“这儿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司机?”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 裴云斯诶诶了两声,竖起手指保证,“你去办事吧,这次我绝对安安全全送小砚回家。” 沈关砚怕耽误傅岭南的事忙说,“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傅岭南静了几秒,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沈关砚第三次坐到裴云斯的车。 跟前两次的跑车不同,这次裴云斯开了一辆suv。 裴云斯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的沈关砚,他眉头紧锁,神色郁郁,那双漂亮的眼睛没什么神采。 裴云斯感到好笑,“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个脸色?吃了苦瓜似的。” 沈关砚猛地回过神,眼睫垂了垂,说,“……没有。” “什么有啊,没有的?”裴云斯停在红绿灯道口,掏掏耳朵,“大点声,你裴哥听不清。” 沈关砚知道他在逗自己,盯着前面红灯的倒计时没有说话。 裴云斯手指散漫地扣着方向盘,在红灯还剩下十秒的时候开口,“你哥让我帮忙找一个靠谱的传媒公司,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原来是要营销你。” 沈关砚错愕地看向他。 裴云斯挑挑眉,“你哥没跟你说?” 没有。 傅岭南之前说的是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采访。 沈关砚自然而然就以为裴云斯朋友想做一个有关钢琴的专稿,正巧他能帮上忙,也就来找他了。 裴云斯心下了然,笑笑说,“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以后要想当音乐家,开个人演奏会,适当的营销手段会事半功倍。” 在这个时代,实力已经不再是强有力的通行证。 这种话沈书雅以前跟沈关砚说过,她说艺术家是用金钱砸出来的。 只有实力没有金钱,不过是第二个梵高。 所以在高中以前,沈关砚参加了不少比赛,也上过电视,在京杭市是很出名的天才音乐少年。 后来沈书雅遇到了傅启卿,对方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沈书雅,她不再执着让沈关砚参加各种比赛,而且是安心练琴。 原来傅岭南找人采访他,给他开账号,是为了帮他实现梦想。 沈关砚心口发烫。 裴云斯一直观察着沈关砚的表情,看他眼睫敛动,眼底好像化掉的奶酪,柔软得不可思议。 裴云斯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喜欢你哥!” 沈关砚一惊,心虚地低下头。 裴云斯体贴地说,“你又不是机器人,相处时间长了会喜欢上,这没什么的。你要真喜欢岭南,我可以帮你。” 他放低的声音透着一种无声的引诱。 沈关砚垂着眸不说话,手指却捏紧了安全带。 裴云斯继续用那种声音说,“喜欢就主动出击,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不就成别人的?” “万一那个人居心不良,伤害到你哥怎么办?你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让他伤心,让他跟一个很爱他的人在一起不是很好?” 沈关砚把脑袋埋得更低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颈,姿态像引颈受戮的鱼。 而裴云斯稳坐钓鱼台,放饵继续引诱他上钩。 “我跟你哥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也有办法让你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你,你要试试吗?” 第40章 沈关砚的心率被裴云斯这番话拉到一个很高的数值,脉管的血液急速流淌,以至于让他的脑袋短暂地陷入空白。 在无法思考的那几秒里,沈关砚听到自己开了口。 发虚的声音回荡在车厢,久久都不能消散。 他问,“……怎么试?” 第25章 傅岭南从林项宜那儿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 用指纹打开门锁,客厅亮着灯,傅岭南没有太意外,他每次应酬回来,沈关砚都会留灯等他。 唯一一次意外是昨晚沈关砚喝醉了。 傅岭南关上房门走进去,果然在沙发上看见了沈关砚。 沈关砚枕在沙发上睡着了,线条柔和的唇微微抿着,鼻尖滢了一点橘色的暖光,侧脸恬淡。 傅岭南看了片刻,没有打扰沈关砚,进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沈关砚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中看到厨房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走动,瞬间清醒。 “哥,你回来了?”沈关砚坐起来,白皙的脸上压出抱枕的花纹。 “嗯。”傅岭南走过来,指肚在那道印子上抚过,揩掉一块什么东西。 沈关砚没看清,甚至没反应过来,傅岭南已经收回手,把热好的牛奶给了他。 脸颊似乎还留着傅岭南的体温,明明偏凉,却让沈关砚烧起来。 傅岭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沈关砚旁边,慢条斯理喝起来。 沈关砚捧着玻璃杯,牛奶热的温度正好,入口不会感到烫。 自从上次跟傅岭南逛超市主动买了一盒奶,从那以后家里就没断过牛奶。 傅岭南对牛奶、奶油这种奶制品不感兴趣,沈关砚是消耗牛奶唯一的主力,每晚入睡前都会喝一杯。 沈关砚看了一眼傅岭南的侧脸,又飞快移开,低头喝起了牛奶。 屋内亮着一盏橘色的灯,温馨又安静,就像沈关砚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不忍心打破这种气氛,可又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催动着他,让他特别想跟傅岭南说话。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窝在主人怀里晒太阳的猫,安逸舒适的环境下忍不住想打呼一样。 沈关砚想听傅岭南说话,想傅岭南用温和的目光看他,想傅岭南摸他的脑袋。 于是他说,“哥,明天我们下午三点排练就结束了,你要喝汤吗?” 沈关砚不好意思说自己很会熬汤,但他确实很会,傅岭南还喝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傅岭南说,“冰箱好像还有你上次送的花胶。” 沈关砚立刻接话,“那就熬花胶汤。” 傅岭南:“都可以。” 沈关砚隐约记得那次他就是炖了花胶汤,那晚傅岭南正好回来,沈关砚给他盛了一碗。 但看傅岭南平静的反应,似乎不记得这回事了。 沈关砚没深想,喝完牛奶,从冰箱翻出花胶泡进了清水里。 现在已经凌晨,傅岭南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犹豫着说了一声,“晚安。” 傅岭南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晚安。” 沈关砚的心顿时跟被傅岭南掌心蹭过的头发一样服帖柔软,他低着脑袋点了点。 洗完漱,躺到床上心脏都还没慢下来。 沈关砚摁着心口,开始琢磨花胶汤的用料跟火候。 虽然他很会熬汤,但其实不经常进厨房熬,因为沈书雅不许。 哪怕住到傅家,傅启卿很喜欢喝他的汤,沈书雅也坚持原则,最多三个月让沈关砚进一次厨房。 她对傅启卿说的是,厨房刀具多,容易伤到沈关砚的手,而他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很金贵。 傅启卿听后也没说什么,沈关砚什么时候熬他什么时候喝,从来没强求过。 但沈书雅对沈关砚又是另一套说辞,这番说辞才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山珍海味再好吃,天天做也会变成猪食,那个做山珍海味的也会变成拌猪饲料的。以后厨房你给我少进,把自己看值钱一点。” 沈关砚一向听沈书雅的话,在傅家住了三年,他进厨房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每次沈关砚进都是给傅启卿炖汤。 他炖一次,傅启卿给沈书雅的生活费就会加一些,但这仍旧没有动摇沈书雅。 沈书雅从来不教沈关砚怎么引诱男人,她只教沈关砚怎么不把男人当回事。 所以他无从判断裴云斯给他的方法好不好,直觉是有点不对劲。 沈关砚左想右想也不敢轻易尝试。 哎。 第二天醒来,沈关砚去厨房准备给花胶换一次水。 像这种品质的花胶至少要泡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换几次水。 正在煎吐司的傅岭南说,“已经换过水了。饿不饿?” 傅岭南抽过一个圆形餐盘,往里面放了一个用黄油跟鸡蛋液煎的吐司。 他的厨艺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吐司煎的金黄,边缘还有些脆,配了一些解腻的清口蔬菜。 傅岭南把盘子给了沈关砚,打发他先去吃。 看着傅岭南宽阔挺直的背影,沈关砚轻轻咬下一角吐司,整个人被窗外的太阳照得暖烘烘。 吃完早饭,仍旧是傅岭南送的沈关砚。 沈关砚走进排练厅,赵子煜就拿着一张黑胶唱片走过来。 第41章 “你家有唱片机吗?我刚搞到手的爵士乐,特意给你拿了一张。” 赵子煜至今都没放弃要沈关砚弹爵士,在他看来沈关砚那一手流畅的曲风就是天生属于爵士。 沈关砚实话实说,“没有。” 赵子煜惋惜一秒,随后又说,“没事,我家里有两台,明天给你拿一台。” 沈关砚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古典乐。” 赵子煜心碎成渣渣,但他没有强劝,只是每日例行一问,沈关砚不同意他也就不纠缠。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要不要听?”赵子煜得意道:“我从我妈那儿听来的,绝对是机密。” 一听是机密,沈关砚婉拒了。 赵子煜想炫耀的心思被打击,他僵了一下,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提前告诉你也不算泄密啦。”赵子煜凑近沈关砚,神神秘秘地说,“我妈说,今天有媒体要来采访你。” 这个沈关砚知道。 媒体是傅岭南找来的,但赵子煜却以为是他妈这些高层很看好沈关砚,准备好好营销一把。 见没惊到沈关砚,赵子煜抛出第二个重量大瓜。 “西朗弗大师准备把单人演奏,改成双人的,加上你!” 这个沈关砚也知道,西朗弗早就表达过这个意思,昨天还跟他排练了。 见沈关砚这么淡然,赵子煜面子有点挂不住。 他挽尊道:“我知道他肯定跟你说了,但他只是有这个想法,昨天晚上彻底敲定下来了。” 沈关砚:“那谢谢你告诉我。” 赵子煜:“……不客气。” 他真的挺为沈关砚高兴,能得到这位古典乐大师的赏识。 但这也意味着沈关砚会坚定走这条路,赵子煜的心又开始滴血。 西朗弗对沈关砚的喜欢不是他进入交响团来排练后,而是在那场宴会上。 当时他也在场,虽然傅岭南找人牵了线,但最终打动他的还是沈关砚演奏时一些细腻的处理。 沈关砚来了之后,他也是多番悉心指导,显然很喜欢沈关砚。 每次赵子煜看到这个画面,除了挠墙也没有更好的解压办法。 下午结束排练后,沈关砚跟赵子煜并排往外走。 夏天三点钟的太阳烈火烹油似的,沈关砚却一点烦躁也没有,想着回家再给花胶换一遍水,然后处理其他熬汤的料。 那套三居室比傅家小了许多,却温温馨馨,像一个真正的家。 如果沈书雅能住进来,那就更完美了。 沈关砚正想着,一旁的赵子煜突然打趣他,“你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 沈关砚不知道前情提要,不解地看向赵子煜。 赵子煜压低声音,“两点钟方向有人偷拍我们,不,是偷拍你。” 沈关砚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有人举着手机朝这边拍照。 被正主发现,几个人赶忙走了。 赵子煜恢复音量,盯着沈关砚的脸看了几秒,颇为认真地说,“也不怪人家,就我这么君子的人,看见你这张脸都把持不住,更遑论这些男男女女了。” 沈关砚停了下来,像是被赵子煜这番话弄愣了,表情呆呆的。 赵子煜纳闷,“怎么了?”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很小声地问,“真的吗?” 赵子煜:“?” 沈关砚:“你会因为一张脸就喜欢男人吗?” 沈关砚很少在意自己的长相,虽然时不时就会人夸他,但这张脸给他带来的害处比益处要多很多。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长得好看是一种优势。 但如果能好看到让人不在乎性别,对此时此刻的沈关砚来说是一种安慰。 赵子煜足足愣了四五秒,终于反应过来沈关砚的意思。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认为沈关砚看上了他,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沈关砚有心上人了。 赵子煜用肩膀撞了一下沈关砚,“思春啦?” 沈关砚不答,闷头朝前走。 赵子煜不依不饶,“跟哥哥说说,我给你出主意啊。” 沈关砚被赵子煜挤到绿化带里,好脾气的没有发火。 赵子煜故意挨近他,“快说,看上谁了!” 沈关砚只能靠着绿化带的边沿走,任凭赵子煜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赵子煜停下来看他,这才看到沈关砚耳尖有一抹很明显的红痕。 沈关砚总给赵子煜一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因为沈关砚家教太好,脾气温和,做事不疾不徐,好像很难让他生气,也很难走进他的心里。 直到这一刻,天仙下凡,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凡尘里。 沈关砚也会因为感情不顺而苦恼,也会在提及心上人时不好意思。 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一下子没了,赵子煜更加放肆,撞着沈关砚,把他挤进了绿化带里。 “呦呦呦,害羞了?” “谁这么大的魅力让你思春,动凡心了?” “说说嘛,别害羞。” 沈关砚被赵子煜一下一下撞着肩,耳边是他一声声的揶揄。 明明是八月的酷暑,天气燥热,空气都热得失了焦。 沈关砚却像喝了一大口凉饮,糖分刺激着大脑释放多巴胺,一种轻飘飘,晕乎乎的喜悦弥漫开来。 第42章 那是一种见不得人的感情,被光明正大摆出来跟人分享,被人善意起哄的轻松。 赵子煜再次撞过来时,沈关砚抬起头,将眼底的笑意瘫到了太阳底下。 他喜欢傅岭南。 但在今天之前无人分享。 赵子煜愣住了,看着沈关砚柔软而干净的笑容,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沈关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移开,但眼里的笑纹没完全消下去,余光瞥见音乐厅大门外的一道身影。 傅岭南站在车门前,长身玉立,在炎热的夏天仍旧一身清爽。 隔着一道伸缩门,他望着沈关砚跟赵子煜,脸上没什么情绪。 第26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沈关砚完全没料到傅岭南会来接他。 赵子煜见过傅岭南,撞了沈关砚一下,“傻了?那不是你哥?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脸。 是烫得厉害。 但他不想傅岭南等太久,对赵子煜说,“我先走了。” 赵子煜挥挥手,“回去的路上小心。” 沈关砚嗯了一声,朝傅岭南跑去,“……哥。” 傅岭南淡声说,“上车吧。” 看傅岭南拉开车门进去了,沈关砚在原地站了两秒,心里莫名冒出一点不安,沉默地上了副驾驶座。 刚坐稳,傅岭南倾身凑过来,沈关砚身体霎时间绷直。 傅岭南拿面纸把沈关砚额头的汗珠擦干净,“下次别在外面站那么久,容易中暑。” 他语调还是淡淡的,嘱咐的话却很温和,一下子冲散了沈关砚那点微妙的忐忑。 沈关砚放松下来,问他,“哥,你今天不忙吗?” 傅岭南:“不忙。” 于是沈关砚把西朗弗要跟他双人合奏的事告诉了傅岭南。 他不是炫耀,只是单纯想跟傅岭南分享,就像给沈书雅发每天自己做的事一样。 沈关砚的分享欲只对依恋的人。 “那很好啊。”傅岭南揉揉沈关砚的脑袋,又问西朗弗弹的是不是古典乐。 沈关砚表达欲被激发,他对当代古典乐大师如数家珍,跟傅岭南科普了一下西朗弗。 说了一大堆沈关砚突然停下来,“是不是很无聊?” 傅岭南难得开一句玩笑,“还好,不到催眠的程度。” 沈关砚弯唇笑了。 真正熟了之后,在安全放松的环境下,沈关砚是那种很轻易就能被逗笑的人。 傅岭南问,“刚才那个人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沈关砚反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叫赵子煜,人很好,性格也好,对我一直很照顾。” 傅岭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家,沈关砚开始处理炖汤的食材,傅岭南在一旁帮忙。 等真正熬的时候,傅岭南就插不上手了,拿了一台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沈关砚将食材分批下锅,然后捧了一本书坐到傅岭南旁边。 汤料在砂锅里被文火慢炖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沈关砚胸口里的心脏也不平静地翻滚着。 裴云斯那天在车里说的话,一字一句不断在沈关砚脑袋浮现。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想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你很简单,就穿上他的衬衫,在他面前溜达两圈,他肯定会有所反应。” 穿一件衬衫能有什么效果? 沈关砚觉得是没有的,毕竟他以前在傅岭南面前都曾…… 对方最终也没怎么样,更何况裴云斯还要他多穿一件衣服。 但裴云斯信誓旦旦,“你听我的准没错,我跟你哥认识十几年,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哥的喜好。” 傅岭南有什么喜好? 沈关砚侧头看了一眼傅岭南,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眉眼俊美,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肌理分明,线条紧实的手臂。 沈关砚看着他的衬衫,面料挺括,但摸起来很舒服。 傅岭南突然转过头。 沈关砚神经一蛰,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我去看看火。” 之后沈关砚闷在厨房不出来,直到傅岭南叫他帮忙倒杯水。 沈关砚把水递给傅岭南又要进厨房,傅岭南抬头问,“这火要一直看着?” 不用一直看着,沈关砚摇了摇头,只好坐回到傅岭南旁边。 这锅汤足足炖了五个小时,胶质感都熬出来了,花胶入口即化,蹄筋也炖得软烂,汤色金黄鲜嫩。 傅岭南很捧场,喝了不少。 见他喜欢,沈关砚心里很高兴,把砂锅放好,准备过段时间再给傅岭南炖其他汤喝。 第二天交响团调整了排练的时间,沈关砚回来的仍旧很早。 刚到家傅岭南就打过来电话,“回去了吗?” 沈关砚放下手提袋,“回来了。哥,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傅岭南:“还不确定,下午有一个会,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沈关砚:“好。” 助理敲门叫傅岭南开会,见他正在打电话,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傅岭南将一支笔收进笔帽,对沈关砚说,“一会儿干洗店送衣服过来,你到家了,那我就让他们送到门口。”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谁都不清楚,但傅岭南隔了一会儿才将手机放下。 第43章 挂了之后,他又给接送沈关砚的司机打电话,要他去一家口碑很不错的烘焙房买盒奶油蛋糕送回家。 坐在一旁的裴云斯挑挑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跟傅岭南一块进会议室。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裴云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敞着衣领,双腿叠在一起,笑着开腔,“弟弟,是我。” 电话那边空白了几秒,然后传来沈关砚的声音,“怎么了?” 裴云斯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语气却情真意切,“没事,就是问问你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沈关砚又不说话了。 裴云斯了然地笑笑,“不敢这么做,怕惹你哥生气?” 不得不说裴云斯的洞察力,沈关砚的确不想再做这种事了,傅岭南已经包容他好多次了。 裴云斯眼珠子一转,换了一种说法,“这个办法对你来说确实太冒进了,这样吧,你循序渐进地搞,先跟他借衣服穿。” 沈关砚没太听懂,“借衣服?” 裴云斯:“你总不能去偷他衬衫穿吧,你先跟他借。” 沈关砚:“我自己有。” 裴云斯:“我知道你有,但你想啊,他知道你有,也知道他的衣服你穿不合身,他还借给你,这说明什么?” 知道沈关砚没那根神经,裴云斯替他回答。 “说明他对你很可能是有意思的,第一步成功了,你就可以走第二步了。” 沈关砚沉默了很久,才支吾着问,“那要用什么理由跟他借?” 裴云斯笑了,为沈关砚的单纯。 他将笑意压在喉咙,声音甜腻得不像话,“弟弟啊,你不用找借口,就直接借。” 就算没有借口傅岭南也一定会给。 或者说,如果沈关砚非要一个借口才好意思去借,那把想借口这件事交给傅岭南。 裴云斯相信傅岭南一定会很乐意干这个活儿的。 感觉到沈关砚的不自信,裴云斯又说,“你先借,如果没借出来,那我再给你想办法。” “别的本事你裴哥不敢保证,但追人这方面没人能赶得上我,我幼儿园就开始追小同桌了。” 对于裴云斯丰富的恋爱史,沈关砚一时语塞。 挂了电话,沈关砚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在否定的同时,心里又会冒出另一个声音—— 只是借衣服而已,又不是像上次那样。 第27章 干洗店把衣服送过来, 沈关砚挑出自己的,抱着傅岭南的衣服挂进他的衣柜里。 忙活完,门铃又响了。 沈关砚心头一跳, 门是指纹锁,不可能是傅岭南摁的。 如果不是他, 那是谁? 沈关砚没着急开门,从可视液晶屏看了一眼。 居然是一个小孩子。 沈关砚很快就认出了他,是傅岭南同母异父的弟弟。 房门打开, 林佑南拧着小眉头,冲沈关砚发脾气,“怎么开门这么慢?” 沈关砚愣了一下。 林佑南没再理沈关砚,绕过他穿行进客厅,很不客气地问,“我哥哥呢?” 沈关砚看着林佑南碧绿的眼睛说,“他还没下班。” 林佑南把身上的背包甩到沙发上,冲沈关砚扬了扬下巴, 蛮横道:“我饿了, 你去给我拿吃的。” 司机把蛋糕送过来时,林佑南面前已经摆了很多吃的。 但他都不怎么满意, 嫌弃这个家连一颗糖都没有,唯一一块巧克力还是赵子煜早上塞给沈关砚, 沈关砚没吃放进了兜里。 看见蛋糕, 林佑南总算满意了一点,要沈关砚切给他吃。 虽然他脾气很不好, 但长得实在是可爱, 而且吃相也比一般小孩子要好,并没有弄的满脸都是。 这家的蛋糕奶油抹得多, 厚蓬蓬的,看起来很有食欲,口感也绵密。 这是对喜欢吃奶油的人来说。 林佑南跟傅岭南长得并不像,性格也是南辕北辙,口味倒是有相同之处。 跟傅岭南不爱吃奶油一样,林佑南不怎么喜欢吃厚奶油,吃之前要沈关砚给他抹掉一半。 薄薄一层淡奶油混合着蓬松柔软的蛋糕入口,林佑南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一些。 虽然被林佑南指挥的团团转,但沈关砚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他是傅岭南的弟弟,也因为他可爱的长相。 沈关砚给林佑南榨了果汁,看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蹭了一点奶油,抽了一张纸,低头轻轻擦干净。 林佑南看了一眼沈关砚,没说什么,拿起果汁喝了两口。 等手指不小心沾上奶油,他很自然地递给沈关砚,要沈关砚给他擦。 沈关砚拿湿巾擦奶油时,林佑南突然说,“我知道你,你是我哥哥爸爸的儿子。” 他说的有点绕,但沈关砚听懂了,好脾气地跟他解释,“我不是傅先生的儿子。” 林佑南绷着小脸质问,“那你为什么要叫傅岭南哥?” 沈关砚被他那句傅岭南镇住了,但林佑南叫得顺口又自然,仿佛经常连名带姓这样叫傅岭南。 见沈关砚迟迟不回答这个问题,林佑南不满地瞪他,“说话,你别想骗我。” 沈关砚踌躇了一下,决定从实际层面解释,“因为他比我大。” 林佑南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比你大的,你都要叫他们哥哥?” 第44章 沈关砚点头,“嗯。” 林佑南凶道:“那你去叫别人,不许叫我哥哥!” 沈关砚的眼睛睁圆了一些,惊讶于他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房门打开,傅岭南下班回来了。 林佑南听到动静,立刻从沙发上下来,跑过去委屈地抱住傅岭南。 “哥哥,我肚子好疼,那个哥哥让我吃了很多蛋糕跟凉的饮料。” 对于他的控诉,傅岭南没有太多情绪反馈,只是问,“你怎么来的,妈知道吗?” 林佑南仰起头,呼扇着大眼睛说,“妈妈没在家,我肚子饿了,司机叔叔就送我过来了。” 傅岭南淡淡地看着他,“也就是不知道?” 林佑南吸吸鼻子,避重就轻道:“哥哥,我想你了,晚上我想留下来跟你一起睡。” “这个要问过妈。另外——”傅岭南的视线掠过沙发旁,因为感受到林佑南恶意而茫然的沈关砚。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然后听到傅岭南对林佑南说,“去道歉。” 他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林佑南的谎话,并且不容拒绝的要林佑南为自己的谎言负责。 林佑南脸上的乖巧顿时消失,生气地说,“你当他哥哥吧,我才不要你这个哥哥。” 傅岭南不为所动。 林佑南的威胁没起到效果,更生气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我讨厌你。” 说完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小书包,气冲冲地走了。 沈关砚有些担心,“他这么跑出去万一出事了……” 傅岭南极其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没事,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见傅岭南这样说,沈关砚也就放心了。 他仰头看着傅岭南,眼睛乌亮,“哥,你饿吗?我给你留了一块蛋糕,放在冰箱里了。” 傅岭南随口问,“你吃了吗?”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给自己留了一块。” 傅岭南笑了一下,走过来时顺手在沈关砚脑袋揉了一把,然后朝卧室走,“我换身衣服。” 沈关砚把茶几上林佑南吃过的东西收拾掉,从冰箱拿出留的那两块蛋糕。 知道傅岭南不吃奶油,沈关砚都刮到自己这块上面。 傅岭南换了一身休闲服出来,曲起长腿坐到沈关砚旁边。 沈关砚把处理好的蛋糕推给他,去吃奶油很多的那块,醇厚的奶香泛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很是细腻顺滑的口感。 这家的蛋糕很好吃,也可能是因为傅岭南在身边。 吃了一大块蛋糕,到晚饭时间点,沈关砚不觉得饿。 傅岭南似乎也是,因此推迟了晚饭时间,他难得没工作,陪沈关砚看了一部电影。 是沈关砚很喜欢的一部片子——《海上钢琴师》。 这部电影沈关砚看了很多遍,这个孤独又纯粹的男主很触动他。 以前看男主遇见女孩,踌躇腼腆不敢展露爱意,最终错过初恋时,沈关砚能理解那种男主内心的挣扎彷徨。 那个女孩不仅代表爱情,也象征着未来。 一种男主不确定却向往的未来。 探索未来总是让人害怕迷茫,所以男主选择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孤独又自洽。 今天再看这段,沈关砚才开始像许多人那样忍不住去想,如果男主下船去找女孩了,结果会怎么样? 电影没有展现这个如果。 而沈关砚也给不出自己的答案,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在弗吉尼亚号还崭新奢华时,在男主意气风发坐在舞台上弹琴时,有什么东西慑住了沈关砚的心脏,因为他想到了对方的孤独。 孤独是掌声落下,灯光熄灭,繁华过后的落寞。 孤独是看着提行李箱的旅人来去匆匆,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沈关砚喜欢坐在钢琴凳上,弹琴能让他摒弃一切杂念。 但从凳子上下来,他就像海上钢琴师的男主一样,感到无所适从,他们的精神都寄托在一架三角钢琴。 一只宽厚的手无声地罩到沈关砚的头顶,压下了他内心的悲伤。 客厅没开灯,只有液晶电视透出的光影投到沈关砚眼眸,将他眼底的水光照得清楚。 他坐在沙发上,因为傅岭南这个随意自然的动作,气血不断朝上涌。 电影的场景转换到夜间,客厅的光线跟着暗淡。 黑暗给了沈关砚勇气,他攥着手,声音发哑,“……哥,你能借我一件衬衫吗?” 傅岭南把头转过来。 他什么都没问,沈关砚却心虚的气短三分,慌乱道:“最近我不太舒服,可能是因为天气,皮肤总是痒……医生说晚上要穿宽松的旧衣服。” 傅岭南没有怀疑,“好。” 沈关砚没因对方答应而感到轻松,相反,他为又骗了傅岭南愧疚地抬不起头。 有那么一刻,沈关砚甚至都想向傅岭南坦白。 吃了晚饭,傅岭南从衣柜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拿到衣服也没有多开心,回房后理了理衣服上自己抓出来的褶皱,然后挂到了衣柜里。 一分钟后,他重新打开衣柜门,坐在床头盯着里面那件衬衫发呆。 第二天裴云斯背着傅岭南偷偷给沈关砚打电话,这时的沈关砚已经在放弃的边缘。 第45章 这哪儿成? 裴云斯还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热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又撬动了沈关砚的心。 裴云斯先是给他打鸡血,“衣服你都借过来了,这个时候放弃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沈关砚垂丧着脑袋,“那是因为我骗他说自己不舒服了。” 裴云斯:“这么烂的借口他都相信,说明已经成功了一半!” 沈关砚:“不是烂借口,我住到他这里后衣服都是新买的,没有旧衣服。” 见沈关砚跑偏了,裴云斯重新拉回来,“好好好,你的借口不烂,逻辑很合理,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就是因为他不怀疑,我们才要进行第二步。” 沈关砚不说话。 察觉沈关砚意志消沉,裴云斯继续打鸡血,“我是让你穿着他的衬衫,不是让你脱光在他面前,你冲就完事了。” 被戳中痛点的沈关砚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脱过。 但没效果。 见沈关砚如此在乎逻辑,裴云斯只能跟他盘逻辑。 “也不是说要你去勾引你哥,你想啊,晚上多容易口渴,你出去倒杯水不至于换件衣服吧?穿着衬衫睡衣去客厅喝水时,‘恰巧’遇见你哥,多么的合情合理!” “就算失败了,你哥也绝对不会怀疑什么的。” “当然,失败的几率很低很低,你信我!” 被打了三升鸡血的沈关砚,多少又生出一点雄起的心思。 当天晚上,他从衣柜拿出那件衬衫,然后穿到身上。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傅岭南在客厅,只要他按照裴云斯说的,出去假装喝水就能跟傅岭南照面。 沈关砚手摁在门把上,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出胸口。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进傅岭南房间勾引他的时候,沈关砚也在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沈关砚转动门把,在寂静的深夜发出清脆的声音。 房门拉出一条缝隙,客厅的光照进来,沈关砚眼皮一跳,又慌忙将门关上了。 他还是胆怯了,沉默地回到床上。 房门在这时被人敲了敲,隔着一道门板傅岭南清冷的声音传来,“睡了吗?” 沈关砚大脑嗡了一声,想也不想就钻进被子里。 傅岭南推门进来,就见沈关砚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这么早就睡了?”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今天困。” 傅岭南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到床边递给沈关砚,“喝了奶再睡。” 沈关砚每天一杯牛奶,今天的份他已经喝了,但傅岭南显然没看见,又热了一杯牛奶给他送过来。 沈关砚也不好说自己没喝,坐起来接过了杯子。 好在只是半杯多一点,沈关砚低头喝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裴云斯要他穿傅岭南衣服的用意,身上的衬衫穿得很规整,衣扣扣到最上面那颗,就连袖扣也系着,因为过于宽松,低头时隐约能从领口看到一小片锁骨。 沈关砚努力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撑得眼睛都圆了一点,双眼皮变窄,但形状仍旧精致。 本来是能喝完的,只是刚才太紧张他在屋里喝了不少水。 好不容易喝光牛奶,傅岭南把杯子收走。 沈关砚既心虚又撑得慌,两瓣消瘦的肩膀微塌,长睫垂下,看起来有点蔫儿,像颗被晒干水分的小白菜。 傅岭南说,“扣子别扣这么多,晚上睡觉会不舒服。” 听到他开口,沈关砚下意识抬起头。 傅岭南俯下身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关砚屏息僵住,视野里是傅岭南那张放大的脸,俊美且平静。 傅岭南给沈关砚解开了两颗扣子,又拉过他的手臂,帮他把袖口折了两截挽起,然后抽身离开。 傅岭南说,“晚安。” 沈关砚呆呆地回了一句,“晚安。” 傅岭南拿着空掉的牛奶杯离开了。 沈关砚敞开衣领,挽着袖子坐在床头,脸上的热意很久才退下去。 现在傅岭南一对他温柔,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也不知道刚才他俩靠那么近,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声。 隔天傅岭南态度一切如常,沈关砚因为没严格按照裴云斯的操作,所以并不觉得这种“如常”有什么问题。 下午裴云斯听过昨晚发生的事,倒是笑了足足三十多秒。 沈关砚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茫然地拿着电话听那边的人发疯。 裴云斯直起腰,沉冤昭雪似的中气十足,“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哥能跟我做这么久的朋友了吧?因为你哥也是骚东西,哈哈哈。” 这个形容词让沈关砚愣了一下。 裴云斯挑挑眉,不正经道:“难道不是?” 沈关砚‘借’了傅岭南的衣服却没有穿给他看,既然沈关砚不主动,那傅岭南只好自己过来看了。 同为骚东西,只不过裴云斯在明,傅岭南在暗。 俗称闷骚。 以前傅岭南这种属性不明显,那是因为没有遇到该遇见的人。 现在有了沈关砚,可算让裴云斯逮到机会看傅岭南的好戏了。 沈关砚听懂了裴云斯的言外之意,动了动唇,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裴云斯。 裴云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勾引过傅岭南,还勾引了好几次,对方没有一次是上钩的。 第46章 因此沈关砚不觉得傅岭南昨晚给他送牛奶是抱着其他目的。 傅岭南本来就是那么好的人,一直都在照顾他。 但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沈关砚也没办法跟裴云斯解释,他为什么要勾引傅岭南。 沈关砚为傅岭南辩解了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 裴云斯微微一笑,“是不是今晚就知道了。” 沈关砚一愣,“啊?” 裴云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给沈关砚支招,“你今晚再给你哥借一件衣服。” 沈关砚不是很理解。 裴云斯老神在在道:“你不是跟他说自己不舒服,医嘱要你晚上穿旧衣服睡?衣服总得换洗吧,你再跟他要一件,看他今晚什么反应。” 他赌这位‘闷骚’肯定有所行动。 因为裴云斯给的“任务”,沈关砚一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 晚上还在厨房不小心摸到灶上的锅,把手指烫到了。 傅岭南见状,拉过沈关砚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一会儿,然后从医药箱拿出烫伤膏。 其实烫得不严重,只是红了一块。 沈关砚坐在餐椅上,看傅岭南低头给他上药,眼睫在高挺的鼻梁拓下模糊的阴影。 傅岭南抬起头,语气平静,没有责问的意思,“刚才在想什么?” 沈关砚心漏跳半拍,“……没什么。” 傅岭南说,“最近小心一些,马上就要公演了。” 沈关砚立刻愧疚起来,“我会注意的。” 傅岭南没再说,拍了拍他的脑袋站了起来。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还主动帮忙把药膏放回医药箱。 傅岭南没拦着他,进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 吃过饭,傅岭南收拾碗筷时沈关砚还想帮忙,傅岭南说,“这段时间别进厨房了。” 沈关砚只好扒在门口,忐忑地看傅岭南在洗碗。 收拾好厨房,傅岭南拿出一盘洗好的提子给沈关砚。 沈关砚捧着水晶盘,提子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哪怕泡过水,还是带了一丝凉气。 傅岭南拿出来一颗,却没有放进嘴里吃,在沈关砚被烫伤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有种亲昵的玩笑。 沈关砚立刻弯唇笑起来。 见傅岭南并没有生他的气,沈关砚心里那点不安随之消失。 他是一只敏感胆怯的小蜗牛,一旦感知到外界的危险就会把自己缩进壳子里,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也能惊吓到他。 这种敏锐的感知力是沈关砚的保护屏,让没有尖牙利爪的他可以躲过很多伤害。 只有纯粹跟极其有耐心的人,才能撬动沈关砚的壳,获得他的信赖。 沈关砚在舒适安全的环境里舒展出自己的触角,安然自得地吃起了提子。 临睡前,傅岭南给沈关砚热了牛奶。 沈关砚乖乖地喝干净,然后去刷牙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傅岭南拿了一件叠得整齐的衬衫递过来说,“这件给你换洗。” 沈关砚顿在原地,像高考前到处求神拜佛的学渣,还来不及上战场,结果被学校保送进了顶级学府。 天降馅饼儿不足以形容沈关砚此刻的感受。 只能说傅岭南太体贴太体贴了。 沈关砚捧着傅岭南给的衬衫回了卧室,裴云斯比他还要关心攻略进展,发过来十几条信息。 沈关砚坐在床上回了裴云斯几条,把今晚的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声。 裴云斯的反应没白天下午那么夸张,只是发过来一个语气词——啧。 沈关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有回这条,把睡衣换上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裴云斯又发消息过来。 裴:【看你哥今晚还来不来你房间。】 沈关砚拿过来看了一眼,正要回他的时候,门外响起傅岭南的声音。 “砚砚,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 一听是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沈关砚也顾不上裴云斯,连忙放下手机走出去。 傅岭南正在客厅翻找,沈关砚忧心地问,“什么样的文件?” 傅岭南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目光又回到手里那摞书籍,“我放在了茶几上,只有几页纸。” 这些书是沈关砚收起来的,原本都放在茶几上,傅岭南给他热牛奶时,沈关砚顺手把茶几收拾了一下。 “夹在里面了吗?”沈关砚走过去帮忙找。 傅岭南快速翻了一遍,果然里面夹了几张薄薄的纸。 见东西找到了,沈关砚轻松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太急,只套了一件衬衫,鞋都没有穿。 但傅岭南态度平平,跟过去没有两样,好像没发觉他衣着不怎么雅观。 沈关砚抿了抿唇,然后说,“哥,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朝回走,身后的傅岭南忽然叫住他,沈关砚转过身。 他身上罩着宽大而柔软的衬衫,仰起的脸细雪一样白腻,黑发软软地铺在干净的眉眼上,看起来乖巧惹人喜爱。 傅岭南开口,“明天晚上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关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回哪里,直到傅岭南说,“不是想见你妈吗?” 沈关砚喉咙无声滚了一下。 傅岭南要带他回傅家,这意味着会见到傅启卿。 第47章 回房后沈关砚就跟沈书雅说了要跟傅岭南一块回去的事,对方只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直到第二天,沈书雅一句消息也没有,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中午吃工作餐时,赵子煜屈指在餐桌上扣了三下,“诶诶,回魂。” 沈关砚看向他,眼里的情绪很内敛。 赵子煜直肠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问,“今天怎么了?失恋啦?” 沈关砚摇摇头,“没有。” 赵子煜:“那怎么看起来蔫乎乎的?” 虽然平时沈关砚就不爱说话,但今天尤为沉默,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关砚轻咬着米粒,无法跟赵子煜袒露心声。 他对傅启卿的恐惧刻在骨子里,但无条件相信傅岭南,知道对方带他回傅家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沈关砚只是担心傅启卿还没放弃他,也怕傅启卿为此迁怒傅岭南。 既然不是失恋,难道是…… 赵子煜试探性问,“还有几天就要演出了,你是不是害怕了?”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这种大型正规的演奏了,说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赵子煜大咧咧道:“放心啦,你连莫扎特的《d小调协奏曲》都弹得那么抓耳,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是在宽慰沈关砚。 很多古典乐大师都是可怕的细节怪,曲目好像没什么技术难度,但十分考验演奏者的音乐感知力。 西朗弗那么喜欢沈关砚,就是因为他对细节的处理跟把控极富灵气,既有流畅度又有自己的神韵。 这就相当于唱慢歌,只有乐感极强的音乐家才能唱好抒情歌曲。 自觉成功安慰好沈关砚的赵子煜,忍不住开始八卦,“对了,你那个心上人后续怎么着,你打不打算追人家?” 提及这个沈关砚就有点害羞。 一看他腼腆成这样,赵子煜比他还急,“你这样不行,喜欢就大胆追,毕竟是你喜欢人家,你不主动还想人家主动?你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耍流氓。” 沈关砚被他说的两耳发红,低声说,“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还是先回傅家探探底,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赵子煜不懂为什么要过了今天,但看沈关砚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过多插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赵子煜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怕失败,而且我也不信你会失败。” 毕竟沈关砚要脸有脸,要才气有才气,要人品还有人品,看衣着,家里也不缺钱。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哪个眼瞎的会放过他? 晚上排练结束,傅岭南开车过来接他回傅家。 接到傅岭南的电话,沈关砚从排练厅一路小跑进车厢,额角布着汗珠,脸颊泛着淡淡的红痕,眼睛水亮。 傅岭南抽出两张面巾纸给他,“外面天热,不用这么着急。” 沈关砚把纸攥在发腻的手心,点了一下头,正襟危坐着。 傅岭南启动引擎,开口道:“只是回去吃顿饭,别紧张,吃完就回来。” 沈关砚嘴角松了松,轻声说,“我知道。” 他知道傅岭南不会把他扔到傅家不管的,他没有担心这个。 傅岭南抬手摸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之后没再说话。 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回到傅家,沈关砚跟傅岭南从车库通道穿行进客厅。 沈书雅穿着带袖的黑色长裙,头发挽起来,别了一支碧绿的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饰,身上的古典气质很浓。 “回来了?”沈书雅热情招待,“这儿有洗过的水果,快过来吃,外面热不热?” 沈关砚一眼就看出了沈书雅身上的不对劲,那张笑意宛然的脸上有一块淡淡的青痕。 虽然屋内开着空调,但穿长袖裙还是太违和了。 沈关砚脑子嗡嗡作响,一股酸涩从鼻头顶到眼眶,他颤着眼睫看向神情自若的沈书雅,手指尖都在发麻。 傅岭南站在沈关砚身侧,自然也看到了沈书雅脸上的淤青,开口问,“生病了?” 生病这两个字用的巧妙,沈书雅很轻地笑了一下。 “今早不小心从楼梯磕了一下。”沈书雅怪嗔地看着沈关砚,“你这孩子哭什么?” 她走过来给沈关砚擦眼泪,“就从第一个台阶磕到地上,医院都没去,手腕扭了一下。” 沈书雅解释着,藏在袖口里的纱布若隐若现。 沈关砚的眼睛被那抹白晃得酸疼,鼻翼翕动,努力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疼吗?”沈关砚轻轻地问,声音像是从血肉里艰难挤出来的,尾音若有若无。 沈书雅拉下袖口,语气平静地说,“扭到而已,没那么疼。” 这时楼上传来动静。 傅启卿从书房走出来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目光朝客厅扫来,一眼就看见了沈关砚。 这段时间他似乎被养得很好,眉眼又长开了一些,面颊有了一点肉,唇色红润健康。 如果不是眼眶挂着泪,还真像一个生来富足,不知忧愁的小少爷。 对上傅启卿那双黑沉沉的视线,沈关砚心底一慌,无意识朝傅岭南靠了靠,避开跟他交流。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的肩上摁了摁,然后抓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地叫了傅启卿一声爸。 第48章 傅启卿视线停顿两秒,道:“都回来了就开饭吧。” 席间沈关砚心口压着什么似的,时不时朝沈书雅的手看一眼。 在这里住的三年,傅启卿从来没展现过暴力倾向,生气了也只是神色严厉,说几句重话而已。 但那是傅启卿本性还没暴露时,现在他会不会动手,沈关砚不确定。 他住在那套三居室被傅岭南保护着,却留他妈妈在这里受苦。 强烈的自责填满了沈关砚,他一直不敢抬头,怕被看见眼里的水光。 傅岭南夹了一块口菇给沈关砚。 沈关砚混合着米饭,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这顿饭吃的异常难受,吃完傅岭南跟傅启卿去了书房,沈关砚则被沈书雅叫回自己曾住过的房间。 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沈关砚眼睫再次被泪沾湿,“妈妈……” 不等他说完,沈书雅语气冷淡,“别哭了,脸上的淤青是我化出来的。” 沈关砚嘴巴微张,眼眶还挂着泪,表情空白地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扯下手腕的绷带,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除了被绷带勒得有点红,其余一点事都没有。 沈关砚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放心问,“真的不疼吗?” “疼什么,又没受伤。”沈书雅点了一根烟含在嘴里,“我是为了让他知道我跟他是站一边的,也在想办法把你骗回家,做的戏而已。” “戏也不白演,他倒是很大方,最近给我涨了不少零用。” 说最后一句时,沈书雅露出讥讽之色。 沈关砚呆呆地看着她。 沈书雅吐了一口烟圈,然后捏住沈关砚,近距离看着这张能激起男人保护欲跟凌虐欲的脸蛋。 手感跟过去有些不一样,沈书雅问,“长肉了?” 沈关砚摇摇头,老实又乖巧地说,“最近没有称过。” 沈书雅很注重身材,平时给自己称重时都会带上沈关砚,现在他们不住在一起,沈关砚也就好久没称过体重了。 “看来没有我,你也活得很好。” 沈书雅神色平静,手上的力气却加重。 沈关砚被她掐得有点疼,但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温顺地看着她。 沈书雅甩开沈关砚,侧头一连吸了两口烟,藏在眼底的阴翳淡下去。 她夹着烟说,“一会儿跟傅岭南走吧,他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正因为他拎得清,沈书雅今天才会跟傅启卿演这出,假装受伤骗沈关砚心软回来的戏。 傅岭南很聪明,他不会被烟雾弹迷惑,就算沈关砚上当了,他也会把人带走。 见沈书雅为了哄傅启卿这么谨小慎微,沈关砚有些难过,忍不住说,“要不我……” 沈书雅的脸霎时阴沉下来,打断他,“要不什么?重新搬回傅家,还是洗干净爬到傅启卿床上?” 沈关砚慌忙摇头,“不是,我是说跟哥商量一下,晚上在这里住一宿,这样你好跟他交差……” 在沈书雅冷戾的眼神下,沈关砚声音越来越小。 沈书雅冷着脸道:“你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告诉我,傅岭南为什么今晚要带你回家?” 沈关砚就像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明明这道题不会做,但在老师的威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因为……”沈关砚紧张地攥着手,“想我回来看看你。” 这是傅岭南之前说的,沈关砚一字不差地把这个答案又交卷给沈书雅。 他隐约感觉没回答到沈书雅心坎里,果然听她冷嗤一声。 沈书雅:“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儿子。” 沈关砚羞愧地把头低下去。 沈书雅说,“以前傅岭南回家,你见他碰过谁筷子沾过的菜?今天饭桌上,把你剩下的半碗饭都吃了,这是在跟傅启卿释放一个信号。” 沈关砚眼睫动了动,终于把眼皮抬起了一些。 “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去的地方会多起来,见的人也会多起来,所以他今天带你回来,给傅启卿释放了这种的信号。” 沈书雅恨铁不成钢,“你还要在家里住一宿,你怎么不去跟傅启卿说,你想当这个傅太太呢?” 沈关砚没想到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沈书雅舒了一口气,声音随之缓和,“别老是犯蠢,听到没?” 沈关砚内疚地点点头,“……听到了。” 房门被人敲了敲。 沈关砚心口跟紧了紧,不安地朝房门看去。 傅岭南在门外叫他,“砚砚。” 沈关砚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小跑过去把门打开。 “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傅岭南对沈关砚说,也是对屋内的沈书雅说。 房内开着窗户,沈书雅身上仍留有一丝烟味,但从她温柔和缓的笑容看不出来。 “是有点晚,不如今晚留下吧。”沈书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演着无懈可击的戏。 “不了。”傅岭南婉拒,理由也没给,对沈关砚说,“走吧。” 沈关砚看了一眼沈书雅,接着被傅岭南拉起手腕,牵着往外走。 沈书雅跟出去嘱咐,“砚砚,别在外面玩太疯了,记得回家,琴房的钢琴都要落灰了。” 沈关砚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欲言又止地望着沈书雅。 第49章 傅启卿站在书房门口,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幽邃黑沉。 余光不小心瞥见他,沈关砚心惊肉跳,收回目光主动跟傅岭南走了。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傅启卿神色晦暗。 走出傅家,沈关砚心里不像上次那么彷徨,但多少是有点无措的。 他是在担心沈书雅,坐进车里也频频往别墅里看。 不知道他这么走了,傅启卿会不会生他妈妈的气,怪她没把自己留下来。 沈书雅有什么事一向不爱跟沈关砚说,这次仍旧如此。 沈关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直到傅岭南把车开回家,攥在掌心的手机没有半分动静。 傅岭南打开房门,摁亮了玄关的灯。 沈关砚站在门口,被骤然亮起的暖光泼洒了一身,精致的眉眼糅杂着柔软与忧愁。 傅岭南问,“担心你妈?”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脑袋很轻地点了一下。 傅岭南说,“你要实在担心她,明天给她打个电话,看她愿不愿过来住。” 沈关砚望着他,既怯生生又直勾勾,透着一股青涩的,还未长开的情态,声音轻轻的,“会不会太麻烦了?” 傅岭南语调平静,声线倒是比平时温和,“没什么麻烦的,书房一天就能腾出来了,我也不经常用。” 三个卧室,其中一个傅岭南改造成了书房,改回来住人不成问题。 “如果住不习惯,那就再换套房子。”傅岭南说,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关砚抬着头看傅岭南,姿态是仰望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让他朝傅岭南走去。 上次沈关砚跑进浴室勾引傅岭南,牵引他的是傅岭南的身份,傅启卿儿子这个身份。 这次引诱他的是傅岭南这个人。 一只小飞虫靠近了光,而沈关砚靠近了傅岭南。 他抱住傅岭南,心里轰隆隆塌陷了一大块。 第28章 隔着薄薄的衣料, 感受到傅岭南的体温,沈关砚有了一丝真实感。 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一个真真实实, 对他很好的傅岭南。 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好意思。 沈关砚松开傅岭南,垂着头说, “哥,谢谢你。” 傅岭南将手搭在沈关砚露出的雪白后颈,像撸一只乖巧漂亮的猫似的, 看他眼睫一颤一颤的,耳廓慢慢染上粉,傅岭南声音还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早点睡,晚安。” 因为离得近,他的音色显得特别好听,低沉磁性。 晚安这两个字小电流似的灌进沈关砚耳中,他跟着说了一句晚安。 回到房间, 心口还在发烫。 沈关砚藏在被子里, 消化了很久这种情绪,心脏才跳得没那么快了。 临睡前他看了一眼手机, 沈书雅还是没回消息。 沈关砚带着淡淡的担忧入睡了,想着明天一早就给她打电话, 要她过来跟他们一块住。 因为心里藏着事, 这一觉睡得很浅。 凌晨六点沈书雅给他回消息,沈关砚一下子就醒了。 沈书雅作息良好, 每天早上六点雷打不动地做瑜伽, 做瑜伽前她给沈关砚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简单:【别担心,我没事。】 沈关砚立刻给沈书雅打去电话, 响了七八秒那边接通了。 “妈。”沈关砚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分享给沈书雅,“哥说你要是想搬来住,今天就可以过来。” 沈书雅坐在瑜伽垫上,舒展着四肢,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不过去。” 她这个回答打了沈关砚一个措手不及,讷讷地问,“为什么?” 沈书雅:“地方太小,住得不舒服。” 沈关砚:“……哥还说,如果你住不惯可以换一套房子。” 沈书雅直接道:“那你让他换吧,我住不惯。” 沈关砚不说话了。 虽然傅岭南确实是这么说了,但这里住得好好的,沈关砚怎么真好意思让他为了他们母子换套大房子? 沈书雅早知道沈关砚会是这个反应,换了一个姿势道:“没事就挂了。” “妈妈。”沈关砚连忙叫住她,“跟我们一块住不好吗?” 沈书雅收回了动作,把手机拿了起来,“沈关砚。” 听到她叫自己全名,沈关砚神经高度紧绷。 沈书雅问,“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跟傅岭南走吗?” “因为他对我很好。”沈关砚不是在回答沈书雅,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好?”沈书雅笑了一声,那双凉薄的眼饱含世态炎凉,又阅尽千帆,“你知道什么叫好吗?” 沈关砚没说话。 沈书雅冷声道:“给你做顿饭,在你心情低落时陪陪你,说几句漂亮话哄哄你,这都不叫好。所谓的‘好’,要实实在在地落到你身上,切实地解决你的麻烦。” “你要记住,男人的嘴会骗人,但钱不会。” “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为你身上的光环添砖加瓦,还要你牺牲自己的光环,这种男人就算有再多钱也不能要。” 因为他会消磨你的意志,剪断你的利爪,让你退化成一个只会能接受他哺喂的寄生虫。 等一旦他厌弃你了,就收回给你的一切。 到时候你什么都没了,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丧失了。 第50章 沈书雅放心让沈关砚跟傅岭南走,不是相信他的人品,而是看到他的实际动作。 男人最爱说一套做一套,所以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沈书雅看到的是—— 沈关砚长胖了、要与国际交响团公开演出、最近网上慢慢流出沈关砚弹琴的视频,炒响了他的名声。 在京杭市的时候,沈书雅要沈关砚参加各类钢琴比赛。 后来遇到傅启卿,他没有限制的金钱资助让沈书雅产生错觉,所以没有再让沈关砚频繁比赛刷名气,打算走豪门钢琴小王子这个路线。 谁知道她看走眼了。 傅启卿是打算圈养沈关砚,他压根不想,或者说不会让沈关砚获得社会名望,从而脱离他的掌控。 傅岭南不同。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帮沈关砚打响名声,为他的未来铺路。 “我让你跟他走,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以为我让你跟傅岭南过日子去了?要我过去,是打算成立一个甜蜜的三口之家?” “沈关砚,你脑子清醒一点,别整天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给我好好练琴,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嘲讽完,沈书雅就挂了电话。 沈关砚拿着手机半天都没回过神儿,肩膀慢慢塌下来。 沈关砚出去时,傅岭南正在打电话叫楼下的餐厅送两份早餐上来。 挂了电话,转头就见沈关砚一脸沮丧地走出来,见他看过来,顿时停在原地。 沈关砚艰涩地开口,“书房先别改了,我妈……怕打扰你,说过段时间再来。” 说这番话时,他没敢看傅岭南的眼睛。 “好。”傅岭南没多问,“去洗漱吧,一会儿早饭就来了。” 沈关砚连忙进了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很久,听到门铃声才出来。 傅岭南给沈关砚点了一份鱼片粥,掰开一次性筷子给他,提醒道:“流沙包凉了就不好吃。” 沈关砚从食盒里翻出一个淡黄色的圆团子,外表跟以前吃的流沙包不太一样,可能是做法变了。 沈关砚没太深究,低头小心咬了起来。 流沙包馅料很烫,沈关砚不敢用力咬,一点点地吃。 吃到中间都没发现馅儿,沈关砚纳闷地夹起来看了一眼。 傅岭南问,“怎么了?” 沈关砚说,“这个流沙包没有流沙。” 傅岭南夹起水晶虾饺,淡然道:“可能是打架输了吧。” 沈关砚愣了一下,许久才回过味来。 傅岭南讲了一个冷笑话,这个笑话的原版本是说厨房有三大家族:包子家族,面条家族,米饭家族 有一天手擀面出去溜达时被馒头给揍了,回去后就跟方便面说了这件事。 方便面问它,揍你的东西长什么样子? 手擀面回答,白白胖胖的,又大又圆。 方便面听完上街去找馒头算账,半路遇见豆沙包,一看人家白白胖胖又大又圆,上去就把豆沙包揍了。 回去后方便面跟手擀面说,哥给你报仇了,我把它内脏都打出来了。 沈关砚刚才吃的根本不是流沙包,而是黄油包,里面没有馅儿。 因为傅岭南这个冷笑话,沈关砚眼睛弯了一下,笑意驱散了眼底的忧愁,他又夹了一个打架打输的“流沙包”。 吃完早饭,沈关砚比餐前活泼了不少。 在傅岭南开车送他排练的路上,沈关砚跟他讲了讲昨天交响乐团发生的趣事。 提及最多的名字自然是赵子煜,因为他跟沈关砚的交集多。 傅岭南开着车,沉默地听着沈关砚的话,一直没开口。 讲了许多之后,沈关砚自己也觉得太琐碎了,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到了地方后,沈关砚解开安全带往下走时,傅岭南说,“今天中午我没事。” 沈关砚听懂了他的画外音,眼睛有一点亮,“那要一块吃午饭吗?” 傅岭南说了一句“好”,又道:“把你那个朋友也叫上吧。” 见到赵子煜,沈关砚就把傅岭南要跟他一块吃饭的事说了。 赵子煜也有些惊讶,“你哥请我吃饭?” 沈关砚点头,“嗯。” 赵子煜欣然同意,“可以啊,替我谢谢你哥。” 隔了一会儿又开玩笑,“咱俩这算不算是官宣友谊了?改天我也带你去见我妈,让我妈给你包个大红包。” 沈关砚抿唇笑起来。 他的笑清浅又好看,带着沈关砚独有的清雅气质,看得赵子煜心情也很好,又说了一些玩笑话逗他开心。 跟沈关砚真正熟悉之后,赵子煜才发现他其实很爱笑,哪怕自己讲了一个老掉牙的冷笑话,沈关砚都会给面子。 正式排练时,赵子煜也就不打扰沈关砚,在一旁摸鱼看他练琴。 中午傅岭南换了一辆崭新的奔驰大g,停在门口非常吸睛,腿长肩宽的傅岭南也很吸睛。 这辆车不是傅岭南的风格,沈关砚看到后有点惊讶。 傅岭南解释,“车是裴云斯的,他上午开我车去见顾客了。” 开这样的车去谈生意,的确让人觉得太过张扬了。 赵子煜性格外放,品味跟裴云斯倒是惊人的雷同,满目欣赏地看着这辆吸睛神“汽”。 沈关砚为他俩介绍,“哥,这是赵子煜,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我哥。” 第51章 在沈关砚称呼自己为朋友时,赵子煜不自觉挺了挺背脊,笑着朝傅岭南伸出手,同样喊他哥,“经常听关砚说起你。” 傅岭南跟他握了一下手,“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小砚了。” ——我们家小砚。 沈关砚耳尖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垂眼。 赵子煜开朗健谈,傅岭南虽然话少,但见多识广,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中途赵子煜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沈关砚跟傅岭南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很融洽。 沈关砚脸上挂着笑,那是赵子煜没有见过的笑容。 卧蚕堆起来,在眼角拉出一个细细尖尖的弧度,眼眸揉着细细碎碎的浮光。 既漂亮又灿烂。 赵子煜忍不住感叹,沈关砚跟他哥是关系真好。 吃饱后,傅岭南又将他们送了回来。 赵子煜跟沈关砚并排朝排练厅走,对傅岭南赞不绝口。 “你哥人真不错,诶,我记得你说过他比你大四岁,那就是比我大三岁。三年后我要是像他这么成熟稳重,事业还有成,我妈做梦都得笑醒。” 沈关砚弯唇笑着听他的赞美。 赵子煜转头看过来,“怎么感觉夸你哥,你这么高兴?” 沈关砚认真说,“因为他真的很好。” 赵子煜搓搓胳膊,用受不了的夸张口吻说,“你哥控啊。” 见沈关砚不否认,赵子煜继续开他玩笑。 沈关砚始终不说话,要不是看到他耳朵红了,赵子煜还以为他不稀罕理自己。 赵子煜用肩膀撞了撞沈关砚,“不是吧,说你哥控你也害羞?以后叫沈羞羞得了。” “说话啊沈羞羞。” “沈羞羞?” “对了,你不是说过了昨天准备追你的心上人?” 沈关砚脚步微顿。 “怎么,你还没想好?”赵子煜提高音量,“你这么磨磨唧唧下去小心人跑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赵子煜这番话像投入湖面的一枚石子,沈关砚心里荡起涟漪。 晚上沈关砚一个人在房间,想到不肯过来的沈书雅就心情低落。 低到一个阈值时,傅岭南又会闯入大脑把心率拉高。 沈关砚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拉扯着,裴云斯在这时发过来消息。 裴:【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裴:【你哥那天什么反应?】 沈关砚犹豫几秒,慢吞吞戳着手机屏回复裴云斯。 裴云斯看到沈关砚用简短的文字复述那晚的事,忍不住咋舌。 还挺能忍,天鹅肉都送到嘴边了,竟然没下嘴去吃。 啧,傅岭南是不是不行? 裴云斯直接给沈关砚发过一条语音——我心里有谱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吧。 沈关砚隔了好几秒,问裴云斯:【没反应是不是不喜欢?】 在沈关砚看来,傅岭南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条过分单纯的信息,裴云斯忍不住笑了,摁住语音键说—— 【放心,你哥绝对是喜欢你的,只是性格太闷骚,你等我想办法帮你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裴云斯又开始给沈关砚打鸡血,灌鸡汤。 那股诱人下海的老鸨子味太浓,听的坐在一旁的周盛直皱眉。 等裴云斯放下手机,周盛冷冰冰道:“我看你的工作量还是少,太闲容易出事。” 裴云斯懒洋洋翘起二郎腿,“我这是在助人为乐,帮助弱小。” 周盛:“我看是你搅混水。” 裴云斯:“你说咱们的傅大少爷那么聪明的人,能看不出人家弟弟的心思?” 裴云斯自问自答:“必定是能的,对吧?” 周盛看着他没说话。 裴云斯继续道:“明明看出来了,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还放任这种行为,说明了什么?” 周盛挑着眉“哦”了一声,“说明什么?” 裴云斯嘴角缓缓拉出一个笑,“说明这骚东西乐在其中!”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穿着你的衣服,黏在你身边,全身心信赖依恋着你,满脸都是爱慕。 试问谁会不心动,不喜欢? 傅岭南肯定心动,肯定喜欢! 裴云斯义正言辞:“可怜的弟弟都不知道他仰慕的哥哥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人,你说我能袖手旁观,不管不问,任由他被欺负吗?” 周盛淡然看着他,“不行,你找个戏班去吧,那儿能满足你的戏瘾。” 裴云斯摊着手长叹一声,“所以说好人难做呐。” 周盛懒得搭理他。 裴云斯也不再磨这种无意义的嘴皮子,开始琢磨下一步的举动。 傅岭南越是在这里装圣人,他越要搞破坏,让他装不下去。 刚才裴云斯说了一大堆,但沈关砚听到耳里的只有那句,你哥喜欢你。 傅岭南真的会喜欢他吗? 沈关砚就像寓言故事里的那蛙,坐在井底琢磨着这件事。 “小砚。”傅岭南站在门外,“睡了吗?” 猛地听见傅岭南的声音,沈关砚有种被戳破心事的慌乱,“……没有。” 他撩开被子正要下床,傅岭南已经将房门打开了。 卧室只开着一盏壁灯,随着傅岭南走近,那张俊美的脸越发清晰,沈关砚看着他。 第52章 傅岭南走到床头,身子微微倾低,将沈关砚一颗快要滑开的扣子扣好,又给他折了一下衣领。 等傅岭南收回手,站直身体,沈关砚才慢半拍地张了一下嘴。 他现在穿的这件衬衫,好像是上次傅岭南喝酒穿的那件,衣服的第三颗扣缝有点大。 沈关砚脸颊忍不住发热。 傅岭南似乎什么都没发觉,开始跟沈关砚说正事,“马上就要开学了,刚才我已经打电话给学校帮你请了一段时间假,你好好准备交响乐团的演出。” 沈关砚点点头,“我会的。” 见傅岭南要走,沈关砚忍不住叫他。 傅岭南回身,沈关砚有一些不自在地问,“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傅岭南没给沈关砚明确的答复,“应该不忙,怎么了?” 沈关砚抓了一下被角,“也没什么,就是……《绿皮书》,哥,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傅岭南:“听过。” 沈关砚终于抬起一点头,飞快看了一眼傅岭南,“那,你要看吗?” 傅岭南点头,“好。” 沈关砚声若蚊蝇,“有一个主角,他喜欢同性,哥,你会别扭吗?” 他穿着傅岭南的衬衫坐在床头,泛红的面庞融在暖灯里,眼睫绒绒软软的,看起来有些局促。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 第29章 第二天赵子煜照例来排练厅摸鱼。 一路跟相熟的人打过招呼, 来到沈关砚这里时,赵子煜原本只是掠了一眼。 觉得不对劲,视线再次落到沈关砚脸上。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 不受赵子煜影响地弹下一串流畅音符,嘴角陷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赵子煜像嗅腥的猫, 仔仔细细盯着沈关砚每个表情。 “莫非……”他摸着下巴,一语中的,“跟你那个心上人有关?” 沈关砚手下的音符落了一个, 赵子煜觉得自己猜对了。 “对方答应你的追求了?”赵子煜不是八卦的人,但对沈关砚的八卦他特别好奇,尤其是他的那个心上人。 沈关砚停下来,摇了摇头。 傅岭南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明确表达自己不反感同性恋。 昨晚沈关砚借着一部电影想问问他对同性恋的态度,傅岭南的原话是—— “不别扭,感情上的事跟性别无关。” 其实沈关砚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只是喜欢的人恰巧是同性。 看沈关砚的样子, 这段感情八九不离十了, 赵子煜也替他高兴。 “总之你想通就好,多约人家出来吃吃饭, 看看电影,记住, 前期一定要多展现自己的魅力。” 沈关砚支吾着问了一句, “怎么展现?” 对上沈关砚那双充满求知欲的漂亮眼睛,赵子煜顿时有了授课的兴致, 头头是道的讲起来。 “就是把你最优秀的一面不动声色秀给对方看, 提高你的求偶魅力,这周末的公演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心上人会来吗?” 沈关砚不是很确定,傅岭南工作那么忙,不来的几率很大。 看出了沈关砚的迟疑,赵子煜强调,“一定要请人过来看你演出,这就是你展现魅力的最好机会。” 舞台上的沈关砚是会发光的。 很难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他。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我尽量。” 赵子煜嘱咐:“好好练琴。” 沈关砚嗯了一声,就算赵子煜不说他也会,这段时间大家这么刻苦,他不能搞砸了让他们的辛苦白费。 晚上是司机来接的沈关砚。 回去的路上看见蛋糕店,沈关砚叫停司机下车买了蛋糕。 傅岭南今晚有应酬,但说过会早回来,还给沈关砚叫了一份晚餐。 晚上八点傅岭南回来了,身上沾着淡淡的酒气,手里提着一盒蛋糕。 见沈关砚跑过来,他抬手把蛋糕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抱过蛋糕笑了笑,傅岭南乌黑的眉眼略微扬起,“嗯?” 沈关砚说,“我也买了蛋糕。” 傅岭南宽厚的手掌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去换身衣服。” 沈关砚切了两块傅岭南带回来的蛋糕,把剩下的放进冰箱,还洗了一盘水果,回到客厅打开了《绿皮书》。 傅岭南简单冲了一个澡,穿着休闲服坐到沈关砚身旁,黑发带着一些潮湿的水汽,被一条蓝色毛巾揉得凌乱。 这样的傅岭南不常见,没有往日的清冷与整洁,有点随性的慵懒。 沈关砚想他应该没喝醉,不然又要满屋子砚砚砚砚地叫了。 沈关砚喜欢那样的傅岭南,也乐意黏在他身边,帮他做一些琐碎的小事。 “哥,我帮你擦吧。”沈关砚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练一天琴不累?” 沈关砚摇摇头,“不累,有休息时间。” 还有三天就要公演了,怕上台状态不好,所以排练时间大幅度缩短。 沈关砚用吸水毛巾给傅岭南擦好头发,傅岭南没让他拿吹风机吹干,只是把额前的碎发拨开,拿遥控机打开了电影。 沈关砚捧着自己那份蛋糕,看电影里的其中一个男主角跟人比赛吃汉堡。 傅岭南打开了一罐冰啤酒,偶尔喝两口。 第53章 在演到托尼发现雪利博士是同性恋时,镜头闪过两个裸男,沈关砚无端有点羞耻,有种家长面前看亲热戏的狼狈。 他没话找话,“哥,这周末你有时间吗?” 傅岭南垂眸看他,“应该是有。” 虽然他没把时间敲定下来,但沈关砚还是很开心,“如果不忙,那来看我们公演吧。”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在沈关砚脑袋揉了一下,“嗯。” 沈关砚不再说话了,注意力回到电影上。 电影里的雪利博士正在跟托尼口角,错过这段剧情的傅岭南问,“他们为什么吵?” 沈关砚被问住了。 其实这段剧情他是记得,那个时代种族问题很严重,雪利博士因为肤色问题一直被人歧视,再加上特殊的取向,他苦闷而自卑。 被托尼撞破后,内心对自己强烈的不认同让他竖起了尖刺,所以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沈关砚静了几秒,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雪利博士跟人在青年会约会被警察逮捕了,托尼赶过来贿赂警察把他带了出来,他不喜欢这种手段,就责备了托尼几句,说完他立刻后悔了。” 电影里正好演到雪利博士跟托尼道歉。 傅岭南问,“他约会的是一个男人?” 沈关砚脑子嗡了一下,“……嗯。” 捋清了剧情,傅岭南没再说什么,继续看电影。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晚上十点多,傅岭南开了两罐啤酒,最后还剩一些,他喝完之后神情仍旧清明。 “这部电影拍得很不错。”傅岭南说,“你昨天那么问我,我还以为会像《断背山》一样有大量同性片段。” 沈关砚诧异,“哥,你看过《断背山》?” 傅岭南:“看过一点,裴云斯买的片子。” 沈关砚总是听裴云斯说他跟傅岭南关系很好,今天总算从傅岭南这儿得到证实。 沈关砚很想多知道一些傅岭南以前的事,“哥,你跟裴哥是发小吗?” 傅岭南视线淡淡地扫过来,“裴云斯让你这么叫他的?” 沈关砚愣了一下,“嗯。” 傅岭南把啤酒罐清进垃圾桶,起身对沈关砚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隐约觉得傅岭南有点不高兴,但对方回房时还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又不太像不高兴。 他对情绪一向敏感,可傅岭南偏偏是那种情绪不怎么显露的人,导致他的雷达变差。 也可能是当局者迷。 沈关砚回房间前看了一眼傅岭南的卧室,里面没有动静,沈关砚立了一会儿才回去。 隔天早上一切如常。 或许今天时间充裕,傅岭南做了早餐,偏西式的,多给沈关砚煎了一个蛋,他自己不怎么爱吃鸡蛋。 沈关砚咬着蛋白,偷看了一眼傅岭南。 傅岭南递过来一杯鲜榨的果汁,随口一问,“今天排练到几点?” 沈关砚说,“下午两点半。” 傅岭南听后没说什么。 吃完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到地方后沈关砚解下安全带,又听见傅岭南开口,“太早回去觉得无聊可以出去逛逛。” 等沈关砚走进排练厅,才后知后觉明白傅岭南向他释放了一个讯号—— 他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意味着傅启卿不会找他麻烦了。 高兴之余,沈关砚忍不住想昨晚傅岭南出去吃饭,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 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沈关砚是想不通这些的,但还是把好消息分享给了沈书雅。 沈书雅态度跟过去无异,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沈关砚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傅家,沈书雅态度很淡,“大人的事你少管。” 从来都是沈书雅管沈关砚,沈关砚的意见向来不重要。 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通电话沈关砚的喜悦大打折扣。 下午两点半结束排练,沈关砚没有让司机载着他逛一逛,以前他也是两点一线,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回去也没事可做,沈关砚想在这里再练一会儿琴。 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一旁听琴的赵子煜没太在意,直到看见沐浴在阳光里的沈关砚。 他的笑、他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柔软,好像橱窗里漂亮娃娃活过来一样,鲜活而美好。 往日的画面纷至沓来,蛛丝一样的线索汇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赵子煜双目鼓动,脸上的惬意吓掉了一半。 傅岭南问他,“回去了吗?” 沈关砚说,“没有,我想在排练厅待一会儿。” 傅岭南:“你一个人?” 沈关砚:“赵子煜也在。”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裴云斯的声音,“是小砚吗?让他过来玩儿……” 傅岭南似乎挪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沈关砚听不到裴云斯说话了。 傅岭南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后天就要公演了,别练的那么勤快,如果不想出去逛,可以让司机把你送过来。” “哥你不忙吗?”沈关砚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傅岭南说,“不会。” 等沈关砚挂了电话,赵子煜勉强地笑笑,“你跟你哥关系挺好,你俩……没有血缘关系吧?” 平时听沈关砚叫哥叫得亲热,俩人又住一块,赵子煜下意识以为他俩是亲戚。 第54章 沈关砚把手机收好,对赵子煜说,“没有。” 赵子煜松了一口气,“那你的心上人……” 他说到一半没了音儿,沈关砚看过来,赵子煜摇摇头,“没什么,你还练吗?” 沈关砚眼角微弯,“不了,我哥让我去他的公司。” 赵子煜干笑道:“挺好挺好,路上小心。” 傅岭南在做金融相关的生意,人脉、金钱都不缺,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很快在业界打响了名声。 公司开在寸金寸土的环荣中心。 路过一家高奢烘焙坊,沈关砚下车买了网上炒得很火的红绒流心蛋糕,带去给傅岭南的同事们吃。 裴云斯似乎盼着沈关砚来,沈关砚刚到门口,他就大步走过来。 “怎么自己上来了?我这儿正打算下去接你去呢。” 他这话一出,路过的一个女孩噗嗤一笑,显然没少见他这么热情地说这番话。 公司有谁不知道裴副总是联合国的和平使者? 四海之内皆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裴云斯听到那声笑也不生气,“笑什么?我弟弟带的蛋糕没你的份儿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裴云斯还是把沈关砚拿在手里的蛋糕交给了她。 无论工作还是私下,裴云斯都没什么架子,员工也愿意跟他相处,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谢谢裴总。”女孩笑盈盈接过蛋糕,“更谢谢裴总的弟弟。” 裴云斯闹这么一出,整个公司都知道沈关砚是他弟弟。 气氛融洽时,傅岭南从办公室出来,神色淡淡一扫,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拿蛋糕那个女孩有些局促,捧着蛋糕盒跟捧火药似的,几乎想立刻脱手扔给裴云斯。 傅岭南对她说,“把蛋糕切了吧。” 女孩‘诶’了一声,抱去茶水间给大家切蛋糕。 “哥。”沈关砚叫了傅岭南一声。 傅岭南招招手,把人领回自己办公室。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真哥哥。 假哥哥裴云斯也不觉得尴尬,冲茶水间的人说,“切完给我一块,正好饿了。” 傅岭南办公室的采光很好,因为楼层高,视野也不错。 落地窗前是环形的实木办公桌,傅岭南拉开旋转椅说,“我先看一份文件,你找地方坐,冰箱有喝的。” 沈关砚应了一声。 好奇傅岭南的冰箱会放什么,沈关砚踩着吸音地毯走过去,打开了冰箱。 大多都是瓶装水,还有一些饮料,冷藏最下层放了两块猫爪形状的冰激凌慕斯。 猫爪的肉垫居然是粉色的,应该是抹了草莓酱。 这不是傅岭南的品味,沈关砚隐约觉得是给自己吃的,转头见傅岭南低头在看文件。 沈关砚想了想,还是准备放回去,就听傅岭南开口,“吃吧。” 沈关砚唇角软了软,撕开透明包装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东西。 傅岭南看文件很快,签完字就交给了助理,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家里没菜了,得去一趟超市。”傅岭南问沈关砚,“晚上想吃什么?” “吃粤菜吧。”裴云斯推门进来,“我请客。” 傅岭南掀眸看了他一眼,“敲门都不会了?” 裴云斯扬了扬手里的奶茶,“这不是要问小砚要不要喝奶茶?” 沈关砚并不渴,但裴云斯把奶茶都拿过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谢谢。” 裴云斯走进来,笑眯眯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粤菜?” 沈关砚发懵地看着他。 裴云斯背对着傅岭南朝沈关砚眨眼睛,“餐厅我都已经订好了,晚上一块去吧。” 沈关砚看懂了他的暗示。 其实比起出去吃,沈关砚更想跟傅岭南去逛超市,这种琐碎的日常让他有踏实的幸福感。 可裴云斯说帮他追傅岭南。 沈关砚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好。” 裴云斯嘴角笑容拉大,转过身,装模作样地问傅岭南,“小砚说想吃粤菜,你呢,去不去?不去的话就我俩了。” 傅岭南并未理裴云斯,看向沈关砚,,“想吃粤菜?” 沈关砚心漏跳一拍,头皮跟着一点点麻掉,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趁傅岭南不注意时,裴云斯凑近沈关砚,飞快说了几句。 “鉴于你哥性格有点变态,顺向手段对他不会管用,所以需要引入竞争机制。到了餐厅你记得看手机,我会发消息告诉你怎么做。” 不等沈关砚反应,裴云斯已经越过他,去跟傅岭南说话了。 沈关砚茫然地望着谈笑风生的裴云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傅岭南性格变态,引入竞争机制又是什么。 裴云斯充当司机,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粤菜馆。 傅岭南跟裴云斯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进包厢落座后经理带了一瓶酒亲自过来招待。 菜上得很快。 裴云斯转动餐桌,“小砚,尝尝这家的东星斑,很好吃。” 沈关砚说了一声谢谢,拾筷正要夹时,傅岭南往他餐盘放了一块酿豆腐,“吃吧。”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回来,低头开始吃豆腐。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鱼,在热油里炸过再炖的除外。 第55章 裴云斯也没在意,跟傅岭南聊起公司的事。 沈关砚低头吃饭不打扰他俩,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沈关砚下意识看向裴云斯。 对方单手拎着一杯酒,边喝边跟傅岭南聊,另一只手搭在饭桌下面。 沈关砚以为不是他发的消息,点开手机一看,怔了怔。 裴:【一分钟后去趟洗手间。】 不知道裴云斯从哪儿练就的这身本事,跟人自如聊天的同时,还能单手发消息。 很快他又给沈关砚发来一条:【别往我这边看,你哥会发觉的。】 沈关砚赶紧低下脑袋,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裴云斯回消息。 在原地僵持了几秒,傅岭南侧头看过来,沈关砚拿筷子继续吃东西,心脏跳得飞快。 好在傅岭南没发觉什么,抬手给沈关砚夹了他爱吃的萝卜糕。 准时准点的等了一分钟,沈关砚慢慢站起来,低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裴云斯先一步开口,“去吧。” 沈关砚也不敢跟裴云斯有眼神交汇,快步离开了包厢。 裴云斯借着喝酒的动作,遮掩了嘴唇的笑意。 不怪傅岭南会喜欢沈关砚,他确实挺招人喜欢的,纯粹、乖巧,又有一颗热忱的心。 喜欢一个人就满心满眼都是他,剥掉自己身上的胆怯,努力朝他靠近。 就是因为傅岭南喜欢沈关砚这些特质,所以裴云斯才要反其道行事。 他要是继续教沈关砚穿衬衫这类勾引的方法,那不是正中傅岭南这狗东西的下怀? 傅岭南巴不得沈关砚天天黏在他身边,爱慕他、敬仰他,在沈关砚的世界做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沈关砚按裴云斯说的进了洗手间。 下一步指令对方迟迟没发过来,沈关砚在盥盆前洗了两遍手还是没等到。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裴云斯发条信息问问,一道人影走进来。 那人在沈关砚脸上看了两秒,然后笑道:“是你。” 沈关砚抬起头,不费时间就想起了他。 是酒吧包厢的那个人,名字叫江勋。 再次撞见他,沈关砚多少有些尴尬,讷讷地打招呼,“你好。” 江勋笑着问,“来跟裴云斯吃饭?” 沈关砚怔了一下。 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勋说,“我看云斯发的朋友圈了。” 沈关砚客气地问,“你也是来吃饭的?” “不算是。”江勋看着沈关砚那张在灯下也无可挑剔的脸,直接道:“我主要是来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 沈关砚“啊”了一下,内眼角的弧度都圆润了一些,看起来很像一双猫眼,眼睫绒绒地铺在上面。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在洗手间做出那么大胆的行径。 “我跟云斯要过你的联系方式。”江勋无奈似的,“但他不肯给,说如果我们有缘分,我会巧遇你,到时亲自跟你要。” “还好我们有缘分。”江勋笑了一下,“我前几天还刷到你弹琴的视频了,弹的很好听,也很专业,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这个人太热情了,沈关砚脑子蓦地想起之前裴云斯说的,引入竞争机制。 竞争机制。 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两遍。 难道他是裴云斯找过来,要弄那个竞争机制吗? 见沈关砚谈话兴致不高,江勋突然提到包厢那天的事,“我可以问一下,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关砚本来是想问问他竞争机制这件事,骤然听到这个话题,把眼垂下来,摇了摇头。 “那天对不起。”沈关砚不想待下去,“……我先走了。” 江勋拦在他面前忙说,“我没有恶意。” 沈关砚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察觉到沈关砚的抗拒,江勋自动让路,语气和缓。 “我只是感觉你那天心情不好,想问问困扰你的事解决了没有。如果没有解决,有需要的地方我可以帮忙。” 有一点沈关砚没猜错,江勋就是裴云斯引入竞争机制的关键一环。 裴云斯只知道江勋对沈关砚感兴趣,而沈关砚应该也不排斥他,要不然那天不会一起进洗手间。 但他不知道那天俩个人在洗手间干了什么,以沈关砚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 就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有些巧妙,裴云斯才把钩下给了江勋,用沈关砚把他钓了过来。 然后再用这条“鱼”,去刺激傅岭南,看他还能不能继续稳如老狗。 裴云斯看了一眼腕表,做作道:“呀,小砚怎么去洗手间这么久还不回来?” 傅岭南皱了一下眉,起身离开了。 裴云斯悠悠喝了一口酒,然后跟着出去看热闹。 第30章 裴云斯本来是慢悠悠缀在傅岭南身后, 跟他拐过一道走廊,听到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不小的响动,嘴角的笑容微凝。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应该呀, 江勋那性格不至于被拒就恼羞成怒。 傅岭南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脸色彻底冷下来, 阔步走进洗手间。 男式洗手间的门关着,门板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上面。 傅岭南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两个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扯着另一人的衣领往墙上撞,沈关砚神色焦急地试图拉开他们俩。 第56章 “别打了,姜元洵……” 房门砰的一声,沈关砚唇瓣抖了抖,惊惧地朝门口看去。 傅岭南背着光立在门口,颀长的身形镀了一层弧光,沈关砚眸色顿时软下来,“哥……” 他松开手, 向光而去。 一旁的姜元洵猛地攥住沈关砚的手腕, 阴森问道:“去哪儿?” 一直处于下风的江勋找准机会,一拳抡上姜元洵的面颊。 那拳擦过姜元洵的鼻梁, 一股酸麻立刻顶上鼻腔,颧骨也隐隐作痛。 等姜元洵缓过来这股疼劲儿, 沈关砚已经被傅岭南捞到身后, 他喘着粗气,阴冷地瞪着傅岭南。 裴云斯赶到, 看到一片狼藉的洗手间, 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江勋抹掉嘴角的血, 怒道:“我正在跟关砚说话,这疯子突然冒出来给了我一拳。” 裴云斯扫了一眼满身戾气的姜元洵,舌尖在齿列一抵。 呦,熟面孔。 傅岭南用眼睛检查了一遍沈关砚,见他没事,转头对裴云斯说,“你开车把人送到医院检查,至于医药费……” 傅岭南的目光落到姜元洵身上,“我会跟你哥谈的。” 姜元洵讥讽一笑,“打不过就要告状?” 傅岭南那张俊美的脸在强光下,有种不为外物撼动的沉静,连轻蔑都没有。 但这种平静又显得那么轻蔑。 他说,“等你什么时候不从家里拿零花钱了,我再跟你谈。” 裴云斯噗嗤笑出声。 这不是在骂人家小屁孩? 姜元洵咬肌鼓涨,双目迸溅着怒火,尤其是见他要带沈关砚走,当即大声一喝,“沈关砚。” 他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儿,“你敢跟他走!” 沈关砚想起什么,眼皮抖了一下。 姜元洵伸手就要把人拽回来,傅岭南回身,一拳将他撂翻在地,之后看也没看一眼,带着沈关砚走了。 伏在地上的姜元洵,不甘心地大喊沈关砚的名字。 沈关砚并未回头,被傅岭南牢牢牵在手里。 他看着傅岭南的侧脸,只觉得一颗心很安定很安定。 沈关砚跟着傅岭南很快消失在姜元洵的视野,他双目赤红,额角还竖着两根青筋,发狠地一拳砸向地板,犹如败家之犬。 啧。 裴云斯意兴阑珊。 本来是想看傅大少爷吃醋憋闷的,谁知道无意中竟然又为他添了一笔功勋,让他的神格在沈关砚的精神世界越来越稳。 艹,失策了。 裴云斯收回目光,越过失意的疯批小狼狗,走近江勋。 切换成关切的模式,裴云斯问,“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江勋还惦记着差点吃到嘴里的天鹅肉,牵动带伤的嘴角,一脸郁郁地问,“他俩该不会……” 裴云斯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江勋的肩。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勋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婉拒裴云斯送他去医院。 裴云斯回到包厢时,沈关砚正盯着傅岭南的手,满脸心疼与担忧。 “疼吗?”沈关砚眼巴巴地望着傅岭南,“要不要冷敷一下手?” 傅岭南那一拳打到了姜元洵的骨头,导致掌指关节有点红。 裴云斯突然觉得沈关砚是个很会埋汰人的主儿,疯批小狼狗要是在这儿,估计会被活活气哭。 “没事。”傅岭南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拿过餐桌上的车钥匙准备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云斯感觉傅岭南临走前朝自己看了一眼。 后颈怪凉飕飕的。 到家后沈关砚拿出冰袋,殷勤地追在傅岭南身后,“哥,还是敷一下吧。” 傅岭南没拒绝,坐到沙发上让沈关砚把冰袋放到他手上。 其实没什么大事,但沈关砚怕第二天醒来会肿起来,毕竟那拳看起来很用力,都把姜元洵撂倒了,傅岭南的手肯定也有点疼。 盯着傅岭南那只手,沈关砚心里乱糟糟的。 说实话他没想到傅岭南会动手,傅岭南连脾气都很少发,沈关砚想象不出来他骂人的画面,更别说打架了。 还是为他打的架。 沈关砚半蹲在沙发旁,挨着傅岭南的腿边,抬头看他,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招惹他。”声音很小。 傅岭南把手放到沈关砚头上,平静地“嗯”了一声,仔细一听又觉得温和。 沈关砚又有了一些倾诉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我,也不让其他人跟我交朋友。” 高中的第一年沈关砚是自我封闭,但后面那两年就是被迫孤零零一个人。 无论是谁,只要跟沈关砚多说几句话,姜元洵都会找对方的麻烦。 “但都过去了。”沈关砚对自己说,也对傅岭南说,“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了,他应该会慢慢把我忘了。” 傅岭南没说话,把手从沈关砚脑袋滑下去,指尖夹住他的耳垂。 沈关砚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不像是躲,更像一只乖巧的猫在蹭主人的手指。 他垂下脑袋,毫无防备地把后颈露出来,耳根泛红,眼睛水润。 傅岭南捏了捏沈关砚的耳垂,说,“嗯,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第57章 沈关砚把脸扬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一点过去的阴霾都没有,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灿然。 周末公演舞台上的沈关砚也是灿然的。 在古典乐大师西朗弗的建议下,演奏顺序做了细微的调整。 沈关砚跟西弗朗双人弹奏完后,舞台静下来,西朗弗做了一个聆听的手势,然后指向对面的沈关砚。 灯光洒落在沈关砚身上。 接下来是他的独弹。 沈关砚垂着眉眼,音符在他手下轻如薄雾,却没有一个音符是虚的,渐渐地音色有了颗粒感,行云流水般顺畅。 坐在光里弹琴的少年是天上的星星,洒落到舞台上,变成一弯月光。 光辉、耀眼。 这样皎皎的小月亮,与平时那个内敛羞涩的人好像是两个人。 但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沈关砚演奏完,西朗弗牵着他的手谢幕时掌声雷动,并且持续了好长时间。 离开钢琴凳的沈关砚又会变回腼腆的少年,直到看到前排的傅岭南,他扬起唇角。 这时一个记者摁下快门键,将沈关砚的灿然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发到网上,还引起一番热络讨论。 沈关砚在前面演出时,赵子煜躲在后台倾听,等人下台后,见西朗弗用英语在跟沈关砚交流,他没上前打扰。 西朗弗走了,赵子煜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跑过去想给沈关砚一个大大的拥抱。 临上台的时候,沈关砚说自己很紧张。 学霸的紧张是顶着高压也能把每个音符都处理得完美无缺,这段演奏就算放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也能惊艳四座。 赵子煜刚要抱沈关砚,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整个人顿了顿。 拥抱也改为握手,赵子煜捏着沈关砚的手,“太棒、太完美了,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弹爵士乐……” 这种话沈关砚已经听习惯了,默默地听着没说话。 见傅岭南从通道走来,沈关砚不自觉笑起来,“哥。” 听着这声亲亲热热的哥,赵子煜不知道被叫哥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耳朵麻了。 赵子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傅岭南走过来,往他手里放了一杯柠檬水,“弹得很好听。” 今晚沈关砚听了太多掌声跟夸赞,傅岭南这句是最平平无奇的,沈关砚却很高兴,连带着入口的蜂蜜柠檬水都甜了好几个度。 傅岭南说,“你妈今天也来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 沈书雅没跟傅岭南坐一起,她的位置很靠后,来之前也没跟沈关砚说。 沈关砚跑出去见她,沈书雅提着一个不起眼却昂贵的包,站在朦胧的夜色里,像一幅美丽又神秘的油画。 “妈。”沈关砚走近她,闯入了那幅画卷。 沈书雅没对沈关砚演奏发表看法,只是问,“身上还有钱吗?” 沈关砚点点头,“有的,之前的都没怎么花。” 住在傅岭南这里,他花销很少很少,自己的存款都没动完。 沈书雅闻言道:“没钱就给我打电话,我回去了。” 路边停着一辆库里南,不知道是不是沈关砚对这辆车有心理阴影,总觉得车窗里有一双眼睛在窥探他。 沈关砚有些不自在地问,“妈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沈书雅精致的细眉微扬,“怎么了,又要劝我住你那套小房子?” 沈关砚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你过得好就行,如果不好……就搬过来。” 沈书雅没接沈关砚的话茬,问,“开学要不要我送你?” 沈关砚:“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不用送。” 沈书雅:“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沈书雅就离开了。 她拉开车门时,沈关砚莫名不敢朝车厢看,害怕那里面真坐着一个人。 但等那辆载着沈书雅的库里南启动,沈关砚又忍不住去看,看它消失在夜色里。 傅岭南走过来,低沉的声音吹散了黑夜里的寂寥,“回去吗?” 沈关砚转过头,路灯暖融融地落进他眼底,“嗯。” 晚上有庆功宴,沈关砚不好不出面,傅岭南陪他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西朗弗单独来找沈关砚谈了谈。 西弗朗个人的钢琴音乐会要在明年下半年启动,他向沈关砚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他最后一场个人音乐会,之后他将会在斯蒂柯音乐学院钢琴系任教。 这个时候邀请沈关砚意思很明显,他希望沈关砚能做他的学生。 沈关砚一时难以回答。 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了西弗朗的指导跟他背后的人脉,沈关砚可以迅速打响国际知名度,跟更多优秀的交响乐团合作。 西朗弗没立刻要沈关砚的答案,给了他充分考虑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傅岭南问,“想去吗?” 前方驶来一辆打开着远光灯的跑车,光束照亮了沈关砚脸上的迷茫,“……不知道。” 傅岭南盯着前面的路况,“去吧,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沈关砚愣愣地看着他,又听他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过去看你也方便,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去那边出差。” 沈关砚顿时有种谈论未来的恍惚感,还是他俩的未来,面颊不自觉有些烫。 第58章 沈关砚轻轻地说,“那我明天回复老师。” 傅岭南把车停在红绿灯道口,揉了揉沈关砚脑袋。 虽然沈答应了西朗弗,但西朗弗还要筹备自己的个人钢琴音乐会,沈关砚暂时进中央音乐学院读书。 因为这场公开演出,沈关砚在学校一举成名。 赵子煜读大二,入学当天带沈关砚参观了学校。 路过学校宿舍时,赵子煜忽然说,“对了,你是要走读吧?要不要申请一个走读但保留床位,万一有需要在宿舍留宿呢。” 沈关砚觉得没必要申请床位,现在住的房子离学校很近。 但裴云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他一定要办。 自从上次裴云斯提出引入竞争机制,沈关砚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 裴云斯总是知道怎么说服沈关砚,因为沈关砚的软肋太好拿捏了。 “你哥的性格有点……”裴云斯想说闷骚,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沈关砚更能接受的词,“他比较内敛,所以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你想要尽快跟他在一起,就需要刺激一下他。” “你放心,这次我给你出的主意绝对无害,不会像上次那样激进。” 裴云斯态度特别诚恳,“如果这次计划执行中途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们立刻停止。” “小砚,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我是真心想帮你的,而且岭南是我好朋友,我会不希望他幸福?我想你也希望他幸福,想跟他长久吧?” 长久。 这两个字让沈关砚的心坎软下来。 跟傅岭南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沈关砚感到愉悦,他想往后余生都这样。 听完裴云斯的计划,确定真的没有激进的内容,沈关砚决定尝试最后一次。 晚上回去,沈关砚支吾着向傅岭南表达了自己想在学校留一个床位的想法。 傅岭南听完后没说什么,第二天带沈关砚买了新的被褥。 裴云斯要沈关砚抛弃过去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在傅岭南面前表现出积极融入集体,积极交友的状态。 他的原话是,“你要用后撤的动作,逼你哥进行反扑。” 要展开新生活,决不能再围着傅岭南转。 沈关砚虽然不是什么恋爱高手,但胜在听话。 在裴云斯的指挥下,入学没几天他就给傅岭南打电话,说晚上要跟朋友吃饭就不回来了。 沈关砚不算说谎,晚上他跟赵子煜在宿舍吃的盒饭。 赵子煜咬着肉丝,很是不理解沈关砚死宅的行为。 沈关砚难得在没课的时候不着急回家,反而约他一块吃饭,赵子煜是想跟他出去吃的。 结果对方死活不同意,闷在宿舍不愿意出门。 沈关砚不出宿舍是不敢,他怕自己会遇到危险。 这种事不好跟赵子煜说,沉默地听着赵子煜抱怨,好在他也不是真怪沈关砚,说了几句就转了话题。 饭吃到一半时,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 赵子煜瞄了一眼,看沈关砚的表情就知道是谁。 窗外的夕阳抛洒在沈关砚身上,在他眼底酿出蜜糖的颜色,声音也沾着了一点甜,“哥。” 赵子煜抱着自己的饭盒往旁边挪了挪,不想吃这俩人的狗粮。 傅岭南问,“吃饭了吗?” 沈关砚弯着唇说,“正在吃,哥,你吃了吗?” 傅岭南:“还没,一会儿要出去。” 沈关砚静了一秒,“是有应酬吗?” 傅岭南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沈关砚明显比刚才沉默,赵子煜以为他是担心傅岭南出去应酬会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子煜宽慰了一句,“你别担心,你哥看起来很正派,不是那种人。” 沈关砚漂亮的脸上神色迷惘,“不知道他会不会喝酒,喝多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赵子煜噎了一下,“……要不你今晚回去。” 沈关砚沉默了。 到了晚上,沈关砚忍不住给傅岭南打了一通电话,对方一开口就叫他砚砚。 沈关砚心里一紧,“哥,你喝酒了?” 傅岭南只有喝醉时才会这样叫他。 “喝了一点。”电话里傅岭南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显得有点哑。 沈关砚不相信只有一点,担心地问,“头疼吗?” 傅岭南说,“还好。” 傅岭南很少表露情绪——高兴或者不高兴,喜欢或者不喜欢,难受或者不难受。 所以他的还好并不是真的还好,一定是不舒服的。 沈关砚的心提起来,几乎立刻想打车回去看看,话要说出口时又想起了裴云斯。 裴云斯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商量,沈关砚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 挂了傅岭南的电话,他立刻把今晚想回去的打算告诉了裴云斯。 裴云斯听后失笑,“你哥酒量好着呢,轻易喝不醉,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沈关砚还是很担心,但裴云斯千叮咛万嘱咐,让沈关砚今晚一定要住宿舍。 最后甚至撂下话,傅岭南真要喝醉了,他今晚就过去照顾他。 要不是沈关砚太乖太单纯,裴云斯不会教他这么和缓的办法。 既然做出后撤这个举动,那后退的步子一定要大,最好是彻底从傅岭南那儿搬出来。 第59章 沈关砚真要搬出来住进学校,到时看傅岭南急不急。 沈关砚的心没法子放回肚子里,他以己度人,在生病难受的时候他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他的。 可裴云斯都那样说了,沈关砚也不好打乱他的计划,不怎么安稳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没课,沈关砚在人多的地方打了一辆出租回去。 沈关砚到家推开房门,傅岭南正在饮水机前接热水。 傅岭南小时候跟林项宜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养了一副四季喝冷水的钢铁肠胃。 因此沈关砚有些诧异,“哥。” 傅岭南回头,手里还拿着两粒药,“今天没课?” 沈关砚摇摇头,盯着傅岭南手里的药,“哥你生病了?” 傅岭南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鼻音,“有点感冒。” “烧不烧?”沈关砚赶忙去拿体温计。 “应该不烧。”傅岭南说着,沈关砚拿电子体温计扫他耳后时,他立着没动。 体温的确在正常范畴,沈关砚松了一口气。 中午傅岭南在家办公,沈关砚煲了热汤给他喝。 吃过饭,傅岭南回房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他以前是从来不午睡的。 这件事让沈关砚又萌生退意,因为裴云斯下一步要他周六日跟同学在外面玩两天,夜里不回家的那种。 当然这个同学是虚构的,裴云斯给沈关砚订了一间有钢琴的总统套房,让他在里面练两天琴。 望着傅岭南的房门,沈关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折腾真的好吗? 还是顺其自然吧,而且他也不觉得出去‘玩’两天会有什么效果。 但裴云斯擅长蛊惑人心,连哄带骗的,连毒誓都发了。 如果沈关砚外出两天,傅岭南还一点动作都没有,他绝不再插手他俩的事。 沈关砚被裴云斯架着,只能硬着头皮按原定计划走最后一环。 周五下午沈关砚跟傅岭南说这件事,“哥,这周末我想跟朋友出去玩儿。” 傅岭南转头看来,“赵子煜?” 沈关砚喉咙滚了滚,按裴云斯教的他说,“有他,还有其他新认识的朋友,晚,晚上就不回来了。” 傅岭南没说话。 静默的那几秒,沈关砚恨不得把脑袋埋胸口。 “好。”傅岭南淡淡道:“注意安全。” 沈关砚莫名发虚,“那……哥我走了,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呢。”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装模作样回房间拿了几件换洗的外出服,拎着书包在傅岭南冷淡的目光下离开了。 坐上裴云斯准备的那辆车,沈关砚一点也不觉得轻松,老忍不住想傅岭南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最近跟傅岭南说了太多谎话,要是对方知道了怎么办? 一路上沈关砚忧心忡忡。 到了裴云斯给他订的酒店,沈关砚第一件事就是将门锁好。 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沈关砚坐在琴凳上,练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隔天他在房内练了一天的琴,三餐都是酒店的机器人送过来,沈关砚没出房间半步。 吃过晚饭,沈关砚洗了一个手,正准备继续练琴时门铃响了。 沈关砚的手顿在黑白钢琴键上,心口漏掉一拍。 他在门口挂了免打扰的牌子,肯定不是酒店工作人员,裴云斯要来也会提前打电话。 沈关砚走到玄关,从猫眼朝外看去。 傅岭南站在门口,白衬衫黑裤子,简简单单的衣服将他身形衬得修长而挺拔。 沈关砚心里清楚他是看不见猫眼后的自己,但还是感觉自己被那双狭长淡然的眼眸射穿了。 心脏在胸口狂跳个不停,手指都泛着空虚的麻意。 第31章 傅岭南坐在钢琴凳上, 长腿支在地上,眉眼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沈关砚站在他面前, 因为心里发虚脑袋都不敢抬太高,肩背紧绷着, 小鹌鹑似的不敢说一句话。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掠过钢琴键,弹下了几个音符。 沈关砚觉得傅岭南以前应该练过钢琴,那一串音符显出了几分功底, 他的心也跟着音符起落了几下。 傅岭南放下手,开口道:“帮我倒杯水吧。” 沈关砚如蒙大赦,慌忙点头,拿了一支干净的杯子在凉水里洗过,给傅岭南倒了一杯水。 傅岭南接过水,“谢谢。” 沈关砚抿着唇,不安地摇了摇头。 进从屋到现在傅岭南什么都没问,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沈关砚住在这里的。 他不说, 脑子还浆糊的沈关砚也想不起来问。 喝过水后, 傅岭南起身给沈关砚挪地,让沈关砚可以继续练琴, 他则坐在一旁听。 傅岭南没让沈关砚有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因为他偶尔会跟沈关砚说两句话, 语气像往常一样平静, 内容也很日常。 早上吃的什么。 今天练了几个小时的琴。 等等。 沈关砚没了最初那种忐忑,但仍旧心虚。 弹了两首曲子, 傅岭南起身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沈关砚终于找到机会, 背着傅岭南偷偷打给裴云斯。 裴云斯笑盈盈问,“你哥跟你联系了?” 沈关砚声音发涩, “我哥来了。” 裴云斯大概也是惊到了,被咖啡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他现在在你哪儿呢?” 第60章 沈关砚正要说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岭南走进来,抽走沈关砚的手机,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沈关砚被定住一般,怔怔看着傅岭南,大脑嗡嗡作响。 傅岭南跟沈关砚说话的语气倒不像刚才那么凉,还抬手给沈关砚整了一下衣领,说,“你妈到楼下了,很快就上来。” 沈关砚更愣了。 果然没多久,沈书雅一身粗花呢套装地站在门口,修长的脖颈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傅岭南没多待,留他们母子说话。 沈书雅坐在傅岭南刚才坐过的位置,见沈关砚要去给她倒水,她制止了。 “不用了,说完我就走,晚上十点的航班。” 沈关砚以为她要去旅行,问了一句去哪儿。 沈书雅淡淡道:“出国,如果有可能,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沈关砚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唇蠕动了两下。 沈书雅略微抬了一下下巴,“坐,我跟你说几句话。” 沈关砚心口一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听话地坐到沈书雅对面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喜欢傅岭南,你就留在这里谈你想谈的恋爱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恋爱谈的脑子不清白,把自己的事业给丢了。” 沈书雅这番话没让沈关砚松气,心跳反而更快了,低哑着叫她,“妈妈……” 不用他问,沈书雅自己说,“嗯,我拿了傅岭南的钱。” 五千万现金、一套房产、两个商用的租铺。 沈关砚感觉自己的脊梁都弯了一点,所有的话哽在喉咙。 “这个你拿着。”沈书雅从包里拿出一本房产证,“别跟傅岭南吵了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房产证上的名字已经变更成沈书雅,是一套高档小区的大平层。 沈关砚只觉得这几张薄薄的纸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喉咙吞了火炭似的难受,沈关砚艰难挤出一句,“妈妈,把钱还给他吧。” 沈书雅没理会,继续说,“至于那五千万跟商业店的租金都会打到我卡上,你有用钱的地方就打电话跟我说。” 沈关砚眼眶发胀,“……他是自己跟朋友开了公司,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的。” 沈书雅声调冷下来,“你昏头了?他这种身份从出生就有家里的股份,也有家里会给他兜底,你有什么?” 沈关砚血液霎时凝固,化作细小的冰凌,穿刺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 他太害怕了。 上次沈书雅收姜元洵的钱,沈关砚是害怕跟姜元洵产生交集,这次却害怕不能跟傅岭南有交集。 沈关砚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眼眶里的泪跟着抖落下来。 “把钱还给他吧。”沈关砚轻轻地哀求。 沈书雅脸色却更冷了,“我不会退给他的,不仅不会,我还要这些钱全都砸到自己身上。” 看着沈关砚那张苍白的脸,沈书雅说,“到时候我会在国外找一个能帮助你事业的人,可能会结婚,等我安定下来你就过来。” 沈关砚急促喘了两口,“我会好好练琴,不用这种……” 沈书雅打断他,“然后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人觊觎是吗?” 美貌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那就是原罪。 沈关砚声音低低的,含着很浓的鼻音,“我不想你为了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沈书雅嗤笑,“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小孩子才讲的东西,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钱。” 她顿了一下,看向沈关砚。 沈书雅用虎口托起沈关砚的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爱你也好,恨你也好,我们永远都是绑在一起的,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们还是绑在一块的。” 沈关砚仰脸望着她,眼底一片湿漉漉,心里也像下着无尽的雨。 眼前这个人养育他、庇佑他,同时也把尖刺扎进他的身体。 沈关砚听她说,“别相信男人。” 沈关砚又听她说,“我知道你不信这句话,我以前也不信。所以我不管你,你想跟你喜欢的人谈恋爱就谈吧。” 她还说,“但别给我寻死觅活,分手后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整理好心情就过来找我。” 沈关砚的恋爱还没开始,他母亲就给他定下了结局。 说完自己想说的,沈书雅没有多待,提着铂金包离开了酒店套房。 在走廊里遇见傅岭南,沈书雅没有往日的笑容,只是说,“以后小砚就交给你照顾了。” 傅岭南略微点头,以作回答。 两个人错身而过。 傅岭南走向沈关砚,沈书雅乘坐电梯离去。 傅岭南推开房门走进去,沈关砚低垂着眉眼坐在沙发上。 勉强平复下来的心情,随着傅岭南的靠近再度汹涌,他畏寒般缩成一团。 傅岭南停下来,声音淡得很,“你妈说什么了?” 沈关砚眼底漫上雾气与羞愧,好像那个拿了傅岭南五千万、一套房子、两个店铺的人是他自己。 “对不起……” 他最后也没能从他妈妈那里把钱要回来。 傅岭南的手摸上沈关砚红肿的眼皮,徐缓而温和,“一点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回家吧。” 第61章 傅岭南不讨厌沈关砚的母亲,她的贪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缺乏安全感,钱能填补她内心的不安与缺失。 她对沈关砚的教育,傅岭南也能理解。 那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滚过一圈的母亲,在尝过苦难,阅过人情冷暖后,哺喂给自己孩子的生存之道。 虽然傅岭南不喜欢她将这套“生存之道”灌输给沈关砚,但仍旧愿意供养她。 因为她是沈关砚的母亲。 沈关砚爱她。 傅岭南带着人回去了。 中途路过一家专做巧克力的门店,傅岭南问沈关砚,“吃巧克力吗?” 没等沈关砚回答,他已经改换了车道。 沈关砚朝门店看去,落地橱窗里摆着各式巧克力,白天鹅造型的巧克力在灯光下,精致得像个工艺品。 这种做工复杂的巧克力需要提前两天打电话预约。 傅岭南进店要一些巧克力球,还提了一个白天鹅造型的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球做得像星球,球面裹着漂亮斑斓的釉彩一样的东西,从外观来看很有食欲。 沈关砚捧着这堆像玻璃球一样的巧克力,低声问身旁的人,“哥,你吃吗?” 傅岭南没说话,只是把头侧过来。 沈关砚反应了两秒,连忙取出一颗送到他嘴边。 傅岭南咬的时候,沈关砚感觉到手指被柔软的唇碰了一下,心脏跟着剧烈一扯。 傅岭南只吃了一块,转过头专心开车。 沈关砚收回手,手指那点温度持续了很久。 到家后,傅岭南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眉目俊美,窗外璀璨华灯与他相得益彰。 傅岭南是那样优秀、那样好的一个人。 沈关砚仰望着他,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遥不可及,就像橱窗里的巧克力白天鹅,跟湖水上真正的白天鹅一样。 前者看着精致,但一碰就碎。 后者从容优雅,又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傅岭南转眸看过去,沈关砚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房间,傅岭南眉心微拧,到嘴的话顿了一下。 电话那边的人叫他的名字,傅岭南才转头继续说。 挂了跟傅岭南的电话,周盛揉了揉眉心,灌了一口咖啡继续加班。 裴云斯贼兮兮凑过来,“怎么样?” 周盛捏着钢笔挑眉,“什么样?” 裴云斯打听,“岭南语气怎么样?” 周盛将手里的钢笔压到笔记本上,仰身抱着臂冲裴云斯呵呵一笑,“玩砸了?” 裴云斯死不认账,“你见过裴爷我什么时候折戟过?他俩已经成了,是老子一手促成的!” 周盛懒得听他自夸,不耐烦摆摆手,“滚吧。” 裴云斯坐在周盛办公桌上,“到底口气怎么样?” 周盛正要骂他,裴云斯看见路过的方晨,忽然想到什么,跳下办公桌上前堵住方晨。 方晨纳闷,“裴总?” 裴云斯犀利地盯着他,“傅岭南找你问过我的行程没?” 方晨是裴云斯的助理,酒店套房就是由他订的。 方晨还以为自己卷入什么大佬争斗,嘴皮都不如平时那么溜,磕巴了一下,“昨天……晚上问过。” 裴云斯叹了一口气,“没事,你去忙吧。” 方晨松一口气,赶紧离开了。 裴云斯啧了一声,看来傅岭南早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撺掇的一切。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傅岭南昨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才去逮人,这一白天他干什么去了? 周盛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捅马蜂窝了?” 裴云斯潇洒地把碎发往脑后一撸,“当然没有。” 隔了几秒又听他说,“不过我最近不舒服,要请几天假。” 周盛:…… 赵子煜发现这几天沈关砚很不对劲。 以前他练琴就很勤奋,但这一周简直可以用刻苦来形容,有时从钢琴凳下来,手指头都发麻。 沈关砚把空闲时间都泡在了钢琴室,接到傅岭南的电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 具体是哪样赵子煜说不清楚,可能是音色有些闷,笑容也没有之前灿烂。 赵子煜几乎立刻判断出来,他俩的感情出问题了。 但他问沈关砚,对方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然后继续练琴。 见过沈关砚浅笑安然的模样,看他变成现在这样,赵子煜心里也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第三方是无法插手的。 除非那个人把沈关砚跟傅岭南的爱情当生活调剂品,不问上两句就浑身难受。 裴云斯自己搞对象都没这么上心,但对他俩的感情进展很关心。 傅岭南八风不动,裴云斯就算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窥探到什么。 沈关砚单纯,倒是很好套话。 手机里沈关砚所有联系方式,裴云斯都当着傅岭南的面删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真正让裴云斯发怵是傅岭南的警告。 裴云斯忍了好几天没打听俩人的事,但他要是真听话的主儿,就不会干出在傅岭南家乱搞这种事了。 憋到第四天,裴云斯还是给小单纯打了一个电话。 第62章 周盛直骂他神经病。 裴云斯不仅要给沈关砚打,他还骚断腿地开了外放,非要周盛听他的胜利之果。 那边一接通,裴云斯就哎呀哎呀地卖惨,“小砚,你有治外伤的药推荐吗?” 沈关砚明显愣了一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裴云斯虚弱道:“没什么,就是被你哥揍了,不过不要紧,他下手很有分寸,不会真要我命的。” 周盛受不了地送来一个冷眼,倒是沈关砚被唬住了,因为傅岭南确实说过要回去找裴云斯算账。 但说他动手打了裴云斯,沈关砚本能地不相信。 可那边裴云斯还在哎呀哎呀地叫,好像很疼的样子。 沈关砚讷讷地问,“那,要去医院吗,我送你过去。” “你别担心,我也没什么大事,如果能促成你俩我挨这顿也算值了。”铺垫良久,裴云斯最后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沈关砚沉默了。 裴云斯从这份沉默品出不一样的东西,当即声音就不虚了,“怎么了?” 这是出什么意外了,居然还没在一起? 以裴云斯对傅岭南的了解,这事基本算是成了,不然傅岭南不会亲自找过去。 找过去说明是有摊牌的意思了。 许久沈关砚才开口,“还是算了吧。” 裴云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算了?” 沈关砚的声音低而轻,“我哥适合更好的,我……想好好地练琴。” 他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也因为弹琴被很多人寄予厚望。 沈书雅为了他砸了大把钱,傅岭南也为他铺了许多路,沈关砚不想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也不能。 至于他跟傅岭南…… 能做傅岭南的弟弟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裴云斯总算听明白了,沈关砚这是要后撤。 事情朝着裴云斯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发展,裴云斯忍不住问,“你哥知道吗?” 这本来就是沈关砚的单相思,喜欢傅岭南的时候没好意思直接开口,现在想回归正常,自然也不会跟他说。 裴云斯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颀长身影。 哦,现在傅岭南知道了。 第32章 挂了裴云斯的电话, 沈关砚一直心绪不宁,因为他听见有人在叫傅总。 那声音清晰入耳,让沈关砚怀疑裴云斯是不是电话开免提了。 对方是在叫傅总, 还是副总,他不是很确定。 如果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真被他哥听去了, 让对方知道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那可怎么好? 一下午沈关砚都惴惴不安的,在学校磨蹭到很久才回去。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沈关砚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朝自己房间走。 手刚摁到卧室门把上,傅岭南房间的门打开了,沈关砚呼吸一滞。 傅岭南立在门口,望过来的神色很平静,“吃饭没?” 沈关砚捏着门把手,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吃了,在学校食堂吃的。” 傅岭南嗯了一声, 看着他不再说话。 沈关砚心里藏着事, 不敢多跟傅岭南多交流,“哥,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推开房门, 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卧室。 沈关砚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动静, 迟迟没听到傅岭南回房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换睡衣的时候, 房间的灯突然灭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吊灯。 匆匆穿上衣服, 沈关砚去床头摸手机,这时房门被敲了一下。 傅岭南的声音传来,“电卡没电了,我下楼去刷一下卡。” 沈关砚连忙应了一声好,拿着手机出去时,傅岭南已经离开了。 一分钟后,屋内的灯重新亮了,傅岭南拿着电卡回来,视线落在站在房门口 諵碸 的沈关砚。 沈关砚感觉他在看自己的衣服,低头也看了一眼。 在想通之后,沈关砚就把傅岭南那两件衬衫收起来,这几天晚上穿的都是自己以前的睡衣。 想起之前借衬衫撒的谎,沈关砚脸有点红,“我……现在没事了,哥,衣服你还要吗?” 傅岭南收回目光,“不用了,早点睡吧。” 见他的态度跟平时无异,沈关砚放松下来,点了一下头。 沈关砚的轻松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心情之所以再沉下来是因为裴云斯的电话。 他说的很委婉,但沈关砚还是听懂了裴云斯的言外之意。 昨天那通电话被傅岭南听到了,裴云斯打过来是“关心”沈关砚,看他有没有被傅岭南进行“爱的教育”。 傅岭南没有教育他,也没有指责,一如既往地包容了他。 沈关砚却觉得无地自容,傅岭南对他这么好,他还恩将仇报地试图掰弯对方。 沈关砚站在烈阳下,额角覆上一层热汗,就连灵魂都受到了炙烤。 赵子煜放下餐盘来找沈关砚,见他的情绪明显不对,脸上浮现担心,“怎么了?” 沈关砚像个行动迟缓的木偶,慢慢偏头看了一眼赵子煜,然后摇头,“谢谢,没事。” 赵子煜皱眉。 怎么感觉事情很大的样子,自从他俩熟了后,沈关砚已经很久没对他说谢谢了。 下午沈关砚给傅岭南打电话,“哥,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第63章 傅岭南反问,“你今晚回来?” 沈关砚嗯了一声,“下午没课,哥你要是回来,我给你煲汤。” 傅岭南:“别炖花胶汤,太费事。” 这是回来吃的意思,沈关砚心里有谱了,下午坐车去超市买了食材,回到家先煲上汤,又用平板搜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炒菜跟煲汤有共同之处,沈关砚一看就会。 等傅岭南回来时,沈关砚晚饭已经做好了。 傅岭南手里拎着蛋糕,看了一眼正要端汤的沈关砚,说,“别烫到手。” 他把蛋糕盒给了沈关砚,自己把汤端了出去。 沈关砚一看是冰激凌蛋糕,“哥,我先放冰箱里。” 傅岭南去洗手,听到后转头说了一句好。 吃饭的时候,沈关砚本来想跟傅岭南说自己搬到学校住的事,又怕影响胃口就忍下来。 吃过饭,傅岭南问沈关砚要不要看电影。 沈关砚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块看电影的温馨时光,因此没法忍心拒绝。 傅岭南拿遥控器翻出一部波兰电影,讲述犹太钢琴家在战争期间艰难生存的故事。 这也是沈关砚很喜欢的一部影片,第一次看时曾被战争的残酷所震撼。 有时候他也感觉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里,像男主看到空无一人的城市那样迷茫无措。 电影里男主为那个德国军官弹奏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沈关砚觉得这应该是他最好的一次演奏。 钢琴成了他的乌托邦,也是他情绪的宣泄桶。 有时候赵子煜看他练琴练到手指痉挛,问他这么拼命干什么。 沈关砚没有拼命,他只是在寻找宁静。 只有坐在钢琴凳上他的心灵才是平和的,一旦从那上面下来他就会对生活,对未来感到迷茫。 沈关砚听着琴曲,每一个颤音都弹得轻盈、流动,和弦集中又不显沉重,他的心跟着波澜迭起。 膝盖突然被碰了一下,沈关砚还以为是傅岭南不小心挨到他了,往一旁挪了挪。 但那只手又伸过来,很自然地搭到沈关砚的膝头。 沈关砚微微一愣,小心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傅岭南的目光落在电影里,左手搭在沙发扶手,右手捏着一罐啤酒挨着沈关砚的腿。 啤酒罐有点冰,贴在沈关砚的腿侧,隔着一层衣料倒是不凉。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是借着自己的腿减轻啤酒重量,也就没有再动。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易拉罐上,时不时还会碰到沈关砚的腿,让他的腿莫名有点发麻。 沈关砚极力让自己忽略这点暧昧的触碰。 或许连暧昧都不算,是他自己心思不正。 沈关砚自我检讨了两秒,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影上。 十来分钟后,傅岭南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去冰箱切了两块蛋糕过来。 递给沈关砚时,傅岭南问,“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被戳破什么似的心里一慌,“有,有一点热。明天还有一堂小考,我回去睡了。” 沈关砚连蛋糕也没吃,急忙地回了房间。 感情是不受本身意愿控制的,思维是想跟傅岭南保持距离,但本能却是不断挨近傅岭南。 而且越挨近,越是喜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得搬出去。 第二天早上,沈关砚在厨房上跟傅岭南说了想住学校宿舍的事。 傅岭南正在煎荷包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说,“不行。” 沈关砚很少听他这样直白地拒绝,找好的借口都顿在喉咙。 傅岭南把蛋翻了一面继续煎,“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前提,不要总泡在琴房,这周末我给你约了一个按摩师。” 这个话题最终以沈关砚周末给手指做按摩结束。 坐车到学校后,一上午沈关砚情绪又是闷闷的,不怎么跟人交流,只要不弹琴就会发呆。 赵子煜实在受不了他这样,长叹一口气,“你跟哥到底怎么了?吵架了,还是闹分手?” 沈关砚惊骇地睁大眼睛看他,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赵子煜都要气笑了,“很明显好不,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沈关砚眼睫扇动了两下,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看他心情低落,赵子煜坐他对面,“真吵架了?” 沈关砚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才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 赵子煜听得眉头一皱,“不能吧,他对你挺好的。” 沈关砚轻声说,“因为他把我当弟弟看。” 赵子煜觉得不对劲,“你确定?” 沈关砚“嗯”了一声。 赵子煜不怎么相信,沈关砚的喜欢这样明显,他都能看出来,傅岭南那种聪明人能不知道? 一定是知道的,肯定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双方误会了, 赵子煜不愿看沈关砚这么消沉,问了问他俩平时怎么相处的,准备他帮他参谋一下。 听到沈关砚早上跟傅岭南说想搬出去住宿舍,傅岭南没有同意,他眉峰微微上挑。 琢磨了一会儿,赵子煜神秘一笑,“你要听听我这个真直男的想法吗?” 沈关砚看向他。 赵子煜继续说,“如果我最好的兄弟看上我了,而我没有这个意思,并且还想跟他继续做兄弟,我一定会在平时有意无意地暗示他,我喜欢女孩,你哥暗示过你吗?” 第64章 沈关砚摇摇头。 赵子煜:“那你哥表达过对同性恋的反感吗?” 沈关砚还是摇头。 赵子煜又问,“那你哥对同性恋什么态度,你问过没?”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他说爱情没有性别。” 赵子煜往沈关砚肩膀一拍,“得了,今晚去表白吧。” 看沈关砚一脸空白,赵子煜跟他解释。 “你哥多半是对你有意思的,表白成功几率很高,但如果不成功也没事,你就顺势搬出来。” “你跟他说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会收回自己的感情,但需要一点时间跟空间,所以我先搬到学校宿舍,等我整理好心情了,我们再做单纯的兄弟。” 反正傅岭南已经知道沈关砚的心思,这种摊牌对他俩都有好处。 成就成,不成下一个更乖。 赵子煜鼓励沈关砚,“去吧,给自己做最后一次争取,失败了也无憾。” 沈关砚被说动了,因为他确实需要跟傅岭南谈一谈。 但并没有赵子煜那样乐观,他只是想被拒绝后搬出来,继续住在那儿他怕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 今晚傅岭南有应酬,沈关砚吃完饭就在客厅等他。 等到晚上九点,玄关终于传来开门声,沈关砚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两下,然后起身走过去。 傅岭南看见他开口叫了一声,“砚砚。” 沈关砚一听就知道傅岭南喝醉了,赶紧走过去扶他。 果然就听傅岭南说,“砚砚,帮我倒杯水,要凉的。” 只有这个时候沈关砚会跟傅岭南回一句嘴,“喝热水吧,热水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加快代谢。” 傅岭南解下一颗扣子,“那要温的。” 沈关砚听了去厨房倒水。 之后又是一长串的砚砚,沈关砚围在他身边团团转。 傅岭南洗完澡躺到床上才总算安静下来,但沈关砚一点也不讨厌喝醉后有点粘人的傅岭南,相反他很喜欢。 半蹲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傅岭南,沈关砚正要关灯离开,手腕被摁住了。 沈关砚回头就见傅岭南支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沈关砚放软声音问,“哥,你是要喝水吗?” 傅岭南没说话,抬手摸上沈关砚的眼皮。 他的指尖掠过沈关砚的眼睫,有点点痒,沈关砚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直到对方把手滑下来,他才颤颤地睁开眼。 傅岭南摁住沈关砚红润的唇,沿着他柔软的唇线描摹。 沈关砚呼吸都咽了一下,表情呆呆的,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哥……” 傅岭南喝多后是没有醉态的,只是瞳仁的颜色会比平时深许多,光线照进去像是被吸附了一般。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怕吗?” 沈关砚不理解这个怕是指怕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永远都不怕眼前这个给了他足够尊重与安全的人。 于是沈关砚摇了摇头。 傅岭南的手指撬开唇线探进去,捉住他的舌尖捏了捏。 沈关砚的脸顿时如同浇了沸水,又热又涨,湿泞泞地看着傅岭南。 傅岭南幽深的目光落在沈关砚面上,他缓缓坐起来,气息随之笼罩。 沈关砚呆坐在原地,像一只被捏住耳朵的兔子,随着傅岭南的靠近,肩膀慢慢缩起来,但又打心底期待着这种靠近,面皮上的红痕越发明显。 傅岭南停在沈关砚面前,面容仍旧是平静的,看不出醉态,更看不出情绪起伏。 以至于说出惊人的话,都不让人觉得悚然。 他淡淡地说,“如果我要你把衣服脱了,你怕吗?” 沈关砚紧张得连出气都忘了,他的手绞在床单上,低着头,还是很轻地摇了一下。 然后傅岭南真把他的衣服剥了。 沈关砚傻傻的没动,末了还配合地抬起手,让t恤顺利地脱下来。 灯光下,少年的皮肤白到发腻,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润玉。 傅岭南没有多看,抽过自己穿过的衬衫裹到沈关砚身上。 他从下到上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系到最上面的第二颗停下来,然后拉过沈关砚的手,将袖口卷了上去。 沈关砚被傅岭南带到床上,身上罩着他的衬衫,衣领敞开,露着锁骨跟手臂,表情懵懂忐忑,长睫一颤一颤的,但又没有抗拒的意思。 实在是漂亮又乖巧,惹人心痒。 第33章 傅岭南凝视着沈关砚, 将手掌贴在沈关砚发烫的脸上,拉近与他的距离。 沈关砚紧张地不自觉屏息,脑袋垂得更低了。 傅岭南的唇近在咫尺, 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沈关砚,气息灼热。 他第三遍问, “怕吗?” 沈关砚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心底是期待着的,掀起眼皮怯怯地看了傅岭南一眼, 然后摇了摇头。 傅岭南眸色深下许多,扣住沈关砚的后脑,向心底的欲望臣服地咬开沈关砚的唇,将他摁到床上,勾着舌尖激烈地吻他。 傅岭南刚刷过牙,口腔清冽,还有一点淡淡的酒味。 沈关砚仿佛也染了醉意,下巴被傅岭南捏着, 无声地仰头张着嘴 傅岭南垂眸看着沈关砚, 对方眼角绯红,满脸的信赖与依恋。 傅岭南呼吸加重, 握着沈关砚的腰将他捞起来靠近自己。 第65章 姿势就像上次沈关砚闯入浴室,将傅岭南推马桶上跨坐在他身上一样。 沈关砚也想到那天的事, 两只耳朵通红, 忍不住将脸埋下一点。 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彼此有什么变化一目了然。 感受到什么, 沈关砚眼睛睁大了一点, 又有点湿润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对方的目光也牢牢落在他身上,拇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眼。 沈关砚心脏轰隆隆地响着, 在傅岭南的注视下颤抖着把手伸了过去。 傅岭南低头去亲吻他耳垂那枚小痣,另一只手摸在他的后颈。 说不清是安抚,还是鼓励。 沈关砚听着傅岭南轻微的喘息声,只觉得屋内空气开始稀薄,四肢变得软绵绵,连带着手都有点使不上劲儿。 傅岭南的唇从耳侧移到沈关砚的唇角,将他的手也握住了。 这一晚对沈关砚来说太超纲了。 他本来是想向傅岭南表白,没想到稀里糊涂在他床上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醒过来,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傅岭南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关砚翘着一撮头发,茫然地坐起来。 昨夜记忆回笼,沈关砚头皮轰地炸开,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是不好意思。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也来不及反应,愣愣地与推门进来的傅岭南照了面。 傅岭南正在讲电话,见沈关砚醒了,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过来。 沈关砚身上还穿着傅岭南那件衬衫,两条腿赤条条地藏在被子里。 傅岭南俯身解开沈关砚的衣扣,淡淡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股权的事我会再跟他确定……我知道,嗯,下周吧……我明白。” 电话那边好像是林项宜,沈关砚听到了她的声音。 傅岭南边跟他母亲讲话,边往沈关砚身上套衣服。 沈关砚红着脸倒是很配合。 挂了电话,傅岭南温和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去洗漱,今天起得晚,我们出去吃。” 沈关砚呆呆点了点头,傅岭南在他正面,他不好叫傅岭南挪开,只能从另一侧爬过去下了床。 隐约听到傅岭南在笑,又似乎没有。 沈关砚不敢回头确认,快步进了卫生间。 吃完饭,傅岭南送他去学校,沈关砚脸上的热度仍旧没下去,一上午都恍恍惚惚。 赵子煜一看他这样,笑着调侃,“这是成了?” 沈关砚喝酒似的,面色微红,表述能力也直线下降,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赵子煜给他搞糊涂了,“到底怎么样了?” 傅岭南昨晚喝醉了,沈关砚没有表白,倒是被傅岭南给亲了,早上对方对他很好。 但沈关砚不确定这种好,是不是傅岭南在为自己酒醉后的行为负责。 赵子煜戳着他的脑门数落,“就你这个脑子,你别闷头琢磨了,再把自己琢磨傻了,晚上回去直接问吧。” 沈关砚的信心比昨天足了一点,眼底漾起细小的波澜,“好。” 晚上傅岭南又有应酬,沈关砚一个人在家吃了饭。 八点多的时候,傅岭南给沈关砚打了一通电话,“今晚可能回去的晚,你早点睡。” 沈关砚应了一声,挂电话前到底没忍住嘱咐了傅岭南一句,“哥,你少喝点酒。” 那边的傅岭南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傅岭南确实回来的很晚,沈关砚把那天没看完的电影都看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时钟指针到十一点时,房门才打开。 沈关砚快步走过去,还未靠近就闻到了傅岭南身上的酒气。 他眉心纠结起来,轻声问,“哥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头顶摁了一下,神色自若,“没喝多。” 沈关砚的眉还是没有舒展开,倒不是因为傅岭南喝酒了,而是傅岭南为了工作而不得不喝酒。 正苦恼时,身子忽然一轻,他被傅岭南放到玄关的柜子上。 沈关砚睁大眼睛,当即无法再思考。 傅岭南把手撑在沈关砚的身体两侧,距离不算近,却有一种无声的暧昧。 沈关砚本来就混沌的脑袋,因为这种氛围更加不清白。 偏偏傅岭南什么都不做,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他,沈关砚忍不住张口就表白了。 “哥,我……喜欢你。”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像是无法承受傅岭南的答案,眼睫轻微抖动。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倾低身体,额头贴着沈关砚的眉心去吻他。 沈关砚一颗心像在过山车,忽高忽低,直到被傅岭南的气息裹住,才终于平安落地。 傅岭南将手伸进沈关砚的衣摆,摩挲过他的腰线,又用手去数他的肋骨。 沈关砚痒得有点想躲,但还是忍住了。 他将剥开自己,让傅岭南住进他的身体,最后在他的心口安家。 赵子煜眼见沈关砚又一天天开朗起来,莫名有点自豪。 沈关砚唯一的担忧是赵子煜无法解决的。 傅岭南最近很忙,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点酒气。 沈关砚以为是他的公司忙,裴云斯打过电话询问他跟傅岭南进展时,无意中透露了一件事。 傅岭南不再参与公司的事务,只占股份,他现在去了傅启卿的公司,在那边担任了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第66章 就连裴云斯都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不开去他爸那儿了。” 沈关砚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怪这几天他这么忙,原来是换了一份工作。 虽然傅岭南是在傅启卿的公司上班,但沈关砚从来没见过他跟傅启卿联系,这两天倒是林项宜给他打电话的次数骤然增多。 沈关砚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晚上傅岭南回来,沈关砚问了一句。 傅岭南摸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晚上吃的什么?” 他一句话就把话题带了过去,沈关砚也就没有再问。 跟傅岭南在一起后,沈关砚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两点一线。 下午练完琴,沈关砚坐车要回去时,被一个小家伙堵住了。 对方金发碧眼,年纪虽然小,却气势汹汹。 林佑南挡在沈关砚身前,语出惊人,“我看见你跟傅岭南亲嘴了!” 沈关砚愣住了,沉默地看着高高挑起小眉头,气焰嚣张的林佑南。 见他被自己吓傻了,林佑南哼哼两声,“我要告诉我妈妈,让她拆散你们。” 沈关砚回过神,倒是没有太大的慌张,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林佑南那张可爱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跋扈,“因为我讨厌你,更讨厌傅岭南!” 沈关砚俯下身与他平视,“你不要讨厌我们了,我请你吃糖。” 林佑南推了他一把,“谁要你的破糖?” 沈关砚只是向后晃了晃,他没有生气,“那周六日我带你出去玩儿。” 林佑南一脸不屑,“你骗小孩呢?我才不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把脑袋转过来,昂着下巴,态度倨傲,“好吧,我听听你要带我去哪儿玩。” 沈关砚想了想说,“游乐场。” 林佑南很是嫌弃,“你真俗套,傅岭南眼光怎么这么差?” 沈关砚没有说话。 见沈关砚不开口了,林佑南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说,“那周六早上八点我过来找你,如果你那天把我巴结好了,我可以晚几天告诉我妈妈。” 说完又哼了一声沈关砚,很高调地走了。 晚上沈关砚跟傅岭南说了林佑南的事。 傅岭南听后没太大反应,对沈关砚说,“不用管他。” 沈关砚摇了摇头,“他只是想找人玩,周六我没事,可以陪他玩一天。” 如果林佑南真想告诉林项宜,他早就去说了,跑过来威胁沈关砚,不过是因为无聊想找人玩儿。 傅岭南不说同意不同意,只是告诉沈关砚,“他性格不太好,很难带。” 沈关砚却突然冒出一句,“他跟你一样也不怎么喜欢吃奶油。”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面部线条被灯光融得有点虚掉,眼睛却很亮,也很柔软。 傅岭南不再说话,轻轻摁住沈关砚的后脑,拉过一个吻。 沈关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把脸仰起来,让傅岭南可以更舒服地吻自己。 最近亲密的次数多了,每次沈关砚早上起来都是穿着傅岭南的衣服,他再迟钝也渐渐琢磨过来—— 傅岭南喜欢他穿他的衣服。 想明白后,沈关砚就把那两套收起来的衬衫重新拿了出来。 衣服套在沈关砚身上显得很宽大,只系着一颗扣子傅岭南就可以吻遍他。 周六早上,林佑南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半个小时就到了楼下。 好在沈关砚也是一个会提前准备的人,林佑南打来电话喊他下楼,沈关砚只花了一点时间换鞋。 但林佑南仍旧嫌他慢,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是你约的我,也是你有事求我,你还敢让我等你。”他只字不提他早到的事。 沈关砚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闻言没有生气,只是给他拿了一个巧克力球。 林佑南觉得被敷衍了,但吃了巧克力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傅岭南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脾气又坏又不讲道理。 他养成这样的性格不是因为林项宜的宠爱,事实上林项宜很忙,压根没时间管他。 他一个人住在别墅,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自然很是唯我独尊。 因为年纪不到,不能玩一些刺激的项目,林佑南又在游乐场发了一通脾气,还扬言要林项宜买下这里。 沈关砚等他发完脾气,问他要不要米老鼠的帽子。 林佑南撅着嘴说,“我才不要。” 这时一家三口甜甜蜜蜜从林佑南面前路过,小女孩戴着粉色的米奇帽子被自己的爸爸抱在怀里不停举高高。 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帽子上的耳朵跟着晃荡。 林佑南更生气了,追上去想要把人家小孩儿手里的气球戳破。 沈关砚拦住他,给他买了一顶经典的红黑色帽子。 林佑南戴着帽子,站在休息凳上居高临下看着沈关砚,“我要你背我,不然我就告诉我妈妈。” 沈关砚背过身,把林佑南背到了肩上。 许久林佑南趴在沈关砚背上说,“我爸爸被傅岭南赶走了,我讨厌他。” 沈关砚啊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不可能的。” 林佑南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他赶走的,不然我妈妈为什么要跟我爸爸分开?” 第67章 从林佑南非常偏颇的叙述中,沈关砚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动了动嘴,到底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用一个缓和的理由,“有些人的缘分很浅,没办法一直走下去,你妈妈跟你爸爸就是这样。” 其实真相就是腻了。 更直白残酷地说,那就是林项宜压根没把林佑南的爸爸当回事。 沈关砚能理解林佑南的心态。 他从小跟着沈书雅搬过好多次家,见过她很多任男朋友,也曾像林佑南一样迷茫,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稳定的家。 长大一点他就明白了,有些人是不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家庭,一份感情里。 她们只享受当下。 一旦腻了,烦了,就立刻斩断感情,不会回头,更不会留念。 林佑南应该听过很多遍沈关砚这样的话,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两声。 沈关砚反而笑了,林佑南不满意,“你笑什么?” 沈关砚在笑林佑南明明不喜欢傅岭南,在看到他有了其他弟弟又要生气。 这种话沈关砚当然不会说出来,不然小家伙更生气了,于是买一个冰激凌哄他。 林佑南在沈关砚背上舔着冰激凌,脸颊鼓囊囊的,“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告诉我妈妈了。” 沈关砚‘嗯’了一声。 林佑南说,“我还是要说的。” 沈关砚又嗯了一声。 林佑南生气地把冰激凌往他嘴里塞,沈关砚被迫咬了一大口草莓冰激凌。 又冰又甜。 再难缠的混世小魔王,在游乐园痛快地玩了一天也会累,他伏在沈关砚怀里睡着的样子安静又可爱。 车开到楼下,沈关砚把林佑南抱到自己房间,人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关砚今天陪他玩了一天,多少也有些累,躺在他旁边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关砚迷迷糊糊睁开眼。 傅岭南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见沈关砚醒了,掌心在沈关砚额头蹭了蹭。 沈关砚逐渐清醒,“哥?” 他转头朝看了一眼旁边,林佑南已经不在了。 傅岭南解释了一句,“司机把他带走了。” 沈关砚讷讷地问,“睡着带走的?” 傅岭南没否认,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 沈关砚有点着急,坐了起来,“他该生气了。” “没事。”傅岭南拨开沈关砚额前零散的头发,低头吻上他的唇。 沈关砚顿时就没话了。 傅岭南停下来,低沉的嗓音有些许含糊,“吃奶油了?” 沈关砚的唇泛着水光,“吃了一块蛋糕,我去刷一下牙。” 傅岭南说了一句不用,再次含住沈关砚的唇瓣,随着他的搅动,沈关砚身体一直打颤。 傅岭南在沈关砚的耳侧吻了吻,然后下巴搁到沈关砚肩上,把他环在了怀里。 沈关砚没有动,却忍不住问,“哥,你最近很累吗?” 傅岭南说,“还好。” 最近傅岭南总是早出晚归,白天在公司忙,晚上似乎要跟什么人应酬,他每回给沈关砚打电话,沈关砚都感觉背景有点吵。 有那么一两次,沈关砚还听到了林项宜的声音。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在忙什么,但感觉很累的样子,抬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没摁两下,傅岭南就扣住他的手,问,“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打输的流沙包?” 沈关砚笑了,知道傅岭南这是在问他要不要去楼下吃粤菜。 下楼吃饭的时候,沈关砚接到了林佑南的电话。 他果然很生气,埋怨沈关砚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送回去,一直在发脾气。 沈关砚没说话,傅岭南把手机抽走,淡淡地叫了他一声,“林佑南。” 那边顿时没声音了。 林佑南是不敢威胁傅岭南的,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他偷偷给沈关砚发消息,开头两条又在发脾气,中间别别扭扭问沈关砚什么时候出去再玩,最后一条表示自己睡着后被沈关砚“抛弃”的委屈。 沈关砚在桌下一条一条回复着消息。 回到一半,头顶传来傅岭南的声音,“先吃饭。” 沈关砚立刻坐直身体,傅岭南把手机收走了,给他添了一碗汤。 沈关砚老实吃饭,回到家傅岭南才把手机给他。 那边一直没收到消息的林佑南再次炸了,连发三十多条控诉他。 沈关砚顿时有点头大,又听傅岭南喊他,“砚砚,洗澡。” 第34章 沈关砚一个晚上没回林佑南, 三十多条的控诉骤然增加到七十多条,可见其愤怒程度。 第二天早上看到这么多条信息,沈关砚赶紧给他打过去, 结果换回更多的控诉。 下午沈关砚被傅岭南带着去做按摩,没有时间跟林佑南聊。 周一早上林佑南直接杀到他们学校, 沈关砚接到他的电话时很是诧异。 等沈关砚匆匆赶到学校门口,林佑南一条眉毛高高挑起,另一条恼怒地压下, 嘴巴撅得老高。 沈关砚看着脸色阴沉的小少爷,讷讷地问,“你今天不上学吗?” 林佑南已经上小学了,本该待在教室跟同学一块听老师讲课,却跑到大学来兴师问罪。 林佑南硬气道:“我想去就去,不想去谁能管得了?倒是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 第68章 沈关砚红了脸,没好意思解释。 那天傅岭南给他放了洗澡水, 沈关砚洗到一半的时候, 傅岭南又进来了,之后…… 澡就没有洗成, 沈关砚一觉睡到天亮。 好不容易把林佑南哄好了,对方还是不肯回自己的学校, 要沈关砚带他参观这里。 林佑南的长相很讨喜, 混血儿,天然卷, 大眼睛长睫毛。 不少人被他的外表欺骗, 凑过来想捏捏林佑南的脸,逗一逗可爱的小孩。 但都被嘴巴毒, 脾气大的林佑南怼了回去。 就连很招小孩子喜欢的赵子煜,都在林佑南这里吃了瘪。 这一上午,只有沈关砚摸他没事,别人谁碰谁倒霉。 赵子煜揉着被林佑南拍红的手背,嘶了一声,跟沈关砚抱怨,“这是你什么弟弟,脾气真大。” 林佑南又竖起眉毛,很不屑地看着赵子煜,“你是哪来的?谁准你碰我,跟我说话!” 沈关砚叫了一声林佑南,让他不要这样讲话。 周六去游乐场那天,沈关砚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今天却为了一个外人教训他,林佑南瞪了赵子煜一眼。 赵子煜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小鬼头,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关砚的弟弟吧?”赵子煜说,“我是你哥哥的哥哥,你也应该叫我哥哥。” 林佑南反应很大地从长凳上跳下来,指着赵子煜质问沈关砚,“他说你叫他哥哥,是不是真的?” 赵子煜火上浇油,“关砚告诉他,你有没有叫过我哥?” 面对两双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沈关砚点了一下头。 赵子煜比他大一岁,在最初认识的时候,赵子煜自我介绍,“我叫赵子煜,比你大一岁,你叫我赵哥就好。” 沈关砚乖乖地叫了几天赵哥,等熟悉之后就互相叫对方的名字了。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林佑南很生气。 沈关砚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甚至气了一整天都没跟沈关砚说话。 到晚上林佑南的火都没有消,气呼呼跟着沈关砚回了家。 傅岭南难得回来得早,看见林佑南也没说什么,解开袖口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林佑南还为早上的事生气,没完没了冲沈关砚哼哼。 沈关砚夹个菜他冷哼,沈关砚喝口汤他还要冷哼。 傅岭南扫了林佑南一眼,“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去旁边坐着。” 林佑南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对傅岭南控诉道:“他在外面到处叫人哥哥。” 傅岭南剥虾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向沈关砚。 沈关砚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心虚,“我没有……” 林佑南双眼冒火,“是你自己说过的,比你岁数大的你都会叫他哥哥。” 沈关砚确实说过这话,在傅岭南跟林佑南的注视下,嗫嗫的,“可……确实该叫哥。” 沈书雅从小就教他要有眼力劲儿,看见年纪比自己大的要叫哥。 “我不准。”林佑南霸道地说,“你不能在外面乱认哥哥,更不能乱认弟弟。” 沈关砚愣了一下。 在林佑南再三强调下,沈关砚最终点了头。 傅岭南这时开口,“好了,吃饭。” 林佑南心底再有多气也憋了回去,开始老老实实吃饭。 沈关砚给傅岭南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傅岭南摸了他的脑袋,把虾放到他碗里。 晚上林佑南想要在这里留宿。 傅岭南没拒绝,也没说同意,还是那句话,“你给妈打电话吧。” 林佑南的小脸立刻垮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沈关砚,撇着嘴还是离开了。 没多久林佑南给沈关砚发消息说——我讨厌傅岭南。 手机就在放在傅岭南旁边,内容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傅岭南没太大反应,倒是沈关砚有些不自在,解释了一句,“他误会了……” 傅岭南似乎知道林佑南误会了什么,“他不喜欢我不止是因为他爸的事,他以为他的名字是保佑我的意思。” 名字是林项宜起的。 林佑南觉得林项宜更爱傅岭南,连带着他的名字都是要保佑傅岭南。 因此林佑南对傅岭南的感情很复杂,不仅有占有欲,还有敌意,他也经常在林项宜面前跟傅岭南争宠。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 傅岭南知道林佑南的心思,但没理会过他的挑衅。 沈关砚愣愣地问,“那是这个意思吗?” 佑南佑南,的确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傅岭南。 傅岭南把手机放下,“不知道,应该不是。” 沈关砚还想说什么,傅岭南修长的手指摁在他的唇上。 傅岭南神色仍旧平静内敛,但他的指肚已经滑到沈关砚的唇线,要挑开不挑开地摩挲着沈关砚唇瓣中间那道缝隙。 沈关砚本来是想问他,从小流转在两个家庭是不是很辛苦。 被傅岭南这样一碰,唇立刻烫了起来,身体也有些发麻。 沈关砚轻声叫了一句,“哥……” 傅岭南顺势捉住了沈关砚一截红舌,温和地“嗯”了一声。 沈关砚耳根一软,说不了话了。 傅岭南抽出手,低头吻过来。 沈关砚心口跳得飞快,嘴唇跟眼角都有些红,小声问,“……要去房间吗?” 第69章 傅岭南又“嗯”了一声,但身体却没有动作,只是揽着沈关砚的腰让他靠自己更近一点。 沈关砚身上的衣服被剥下来,傅岭南给他套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不断亲吻着他发颤的眼皮。 沈关砚阖着眼睛,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傅岭南的气息。 沈关砚每两天跟沈书雅通话一次,对方在那边过得似乎不错。 她是一个有目标感的人,如今有钱又有闲,光那两个商铺每年就可以为她进账上百万。 沈书雅把钱全部用来包装自己,很快锁定了新的目标。 双方进展似乎不错,沈书雅心情好,在电话里也会多跟沈关砚说几句。 傅岭南不像之前那么忙,晚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 赵子煜笑话沈关砚长了一点幸福肥,脸颊比过去更加红润健康。 过去那些糟心的事似乎离沈关砚远去,生活朝着美好的方向一路前行。 沈关砚又开朗了一些,能量磁场一正,身边围过来的都是好人。 在沈关砚几乎快要忘了有姜元洵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时,人却突然冒出来搅乱他平静的生活。 姜元洵这段日子过得似乎不太好,脸上有伤,衣服也有些凌乱,跟过去那种松垮的纨绔劲儿不一样,神色阴沉。 这里是学校,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沈关砚吃惊过后倒不像过去那么怕他。 姜元洵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你以为大庭广众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直面姜元洵,“你想干什么?” 这个反应倒是让姜元洵认认真真将沈关砚看了一遍,脸色不能说难看,用复杂来形容更准确。 姜元洵冷冷地笑,“过去胆子丁点大,现在倒是不怕了。怎么,傅岭南给你壮了胆子?” 沈关砚不理他的挖苦,“我妈已经把钱还给你了……” 姜元洵突然就怒了,厉声打断他,“所以你就觉得我们两不相欠了?” 沈关砚一直就觉得他们不该有交集,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缠着他。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沈关砚用缠形容他们的关系,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缠”着他,姜元洵青筋竖起。 “因为老子就喜欢吃强扭的瓜。”姜元洵上前去捉沈关砚,“跟我走。” 沈关砚心里一惊,转身就跑。 姜元洵三步并两步地攥住沈关砚的手腕。 沈关砚不仅在钢琴系出名,凭着好相貌整个学院都能叫得上名号。 见他被人暴力拖行,女生们去叫保安,男人上前质问,“你哪个学校的?” 姜元洵目光阴鸷地扫过去,“滚开。” 这里不比过去的高中,没几个人认识姜元洵,几个男生将他围住。 “放开我们学院的同学,他手是弹钢琴的,你扭伤了不能练琴,好几个月的工夫都白费了。” 姜元洵闻言手不自觉松了松。 沈关砚趁机挣脱,立刻被同学保护到身后。 姜元洵面色阴森可怖,看到人群外的两个黑衣男人,他牙齿狠狠一咬,对沈关砚说,“你别想逃脱。” 撂下这句狠话,姜元洵拨开人群朝校外跑去。 那两个黑衣男人见状追了上去。 沈关砚舒了一口气,跟帮他的同学们道谢。 那个呵斥姜元洵的男生跟沈关砚一样也是钢琴系的,看他手腕掐出一道醒目的印子,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沈关砚活动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再次向他道谢。 手腕没有扭伤,但白皙的皮肤上沉淀出两个青紫的指痕。 回到家,傅岭南一眼就看出来了,皱着眉头拉过沈关砚的手腕,“怎么弄的?” 沈关砚把今天姜元洵来学校的事说了。 他顿了一下,又告诉傅岭南,“我没有怕他。” 傅岭南看了一眼仰起脸,双目闪烁的沈关砚,眼底藏着隐秘的求夸赞。 “今天表现得很勇敢。”傅岭南把手放到他头上,“很棒。”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到底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虽然今天遇到了姜元洵,但他很开心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帮他。 沈关砚从小因为瘦弱被男生欺负,只有女生愿意跟他玩儿。 小学跟初中他的女生缘尤为好,就是因为太好了,开始被班里的男同学排挤。 初二那年,他去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班里一个男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他妈妈的事,到处宣扬他妈妈的私生活,还泼了很多脏水。 平时对沈关砚最照顾的那个女生,泼辣讲义气,是班里的大姐大。 她为了沈关砚跟那个男生吵了起来。 争吵中对方推了她一把,她气不过就找自己的哥哥堵了男生,然后打了他一顿。 后来这个男生也找了一帮人,第二场架打得很厉害,还拿了棍棒之类的武器。 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是沈书雅出面给各方付了医药费,又请人吃饭摆平了这件事。 之后那个女孩就不怎么跟沈关砚玩了,听说是家里父母的意思。 每次看她欲言又止,沈关砚心里也不好受。 半年后沈书雅认识了傅启卿,没多久对方帮他转到了京都上学,然后遇见了姜元洵。 第70章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怕姜元洵,甚至害怕去学校。 但现在他不怕了,因为现在的他内心平和稳定。 晚上躺在床上,沈关砚只要抬手就能摸到傅岭南,只要能翻身就能钻进他的怀里。 看着睡颜俊美平和的傅岭南,沈关砚的心口像晒过太阳似的暖烘烘。 傅岭南乌俊的眉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环住沈关砚,手掌抚过他的后脑。 他合着眼睛,音色在夜里格外磁性,“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沈关砚一点也不担心。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高中,他也不是过去的他。 沈关砚没有说话,只是凑过去在傅岭南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傅岭南支开眼皮,垂眸看了一眼沈关砚,然后在他耳垂咬了一口。 沈关砚没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埋下头去亲吻沈关砚的脖颈。 沈关砚惊喘了一下,四肢软下来,颤颤地把眼睛闭起来,抱住了傅岭南的后背。 傅岭南似乎没把姜元洵放在眼里,没有因为他的威胁给沈关砚的自由加任何限制。 沈关砚生活跟往常没两样,姜元洵也没再出现。 某天晚上沈关砚突然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那边空白了好几秒,沈关砚以为打错要挂时,姜元洵的声音传出来。 “现在你高兴了,因为傅岭南,我要被家里送出去读书了。” 他的声音没有喜怒,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他的作风。 沈关砚跟他无话可说,姜元洵出国读书,从此淡出他的生活那再好不过了。 沈关砚要挂,姜元洵急急叫住了他,“小砚。” 许久他僵硬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跟我一块走吧。” 沈关砚仅仅只是愣了一秒,然后摇头,“你不喜欢我。” 姜元洵急躁道:“我不喜欢你,我围着你转了两年多?” 沈关砚轻轻地说,“你只是喜欢看我出糗。” 姜元洵说过很多次喜欢看他哭,姜元洵只是享受欺负他、看他恐慌的乐趣。 这怎么能是喜欢呢? “滚开,别碰我。”姜元洵不知道在咒骂谁,呼吸也有些重,似乎在跑,听到沈关砚的话有点生气地说,“不这样你一点反应都不给我。” “我给你送花,送情书,送巧克力,狗屁用都没有,态度恶劣一点,你倒是不敢拒绝我了。” 沈关砚一开始没理解,后来想起高一一段时间的事。 高一下半学期,他的桌兜天天塞满了东西,就是姜元洵所谓的花、情书、巧克力。 每一份礼物都跟着一张字条。 【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想亲你。】 【怎么不吃我送的巧克力?下次买白色的,感觉你吃起来会很好看。】 【又看见你练琴的视频了,硬了半宿。】 沈关砚吓坏了,以为自己遇见跟踪狂变态了。 他把东西全部交给了学校,总算没再收到那些诡异的纸条。 沈关砚没想到那是姜元洵送的,他以为他俩初次见面是在高二的洗手间。 姜元洵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喘着气继续对沈关砚说,“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走吧。” 沈关砚明确拒绝,“我不喜欢你。” 姜元洵咬牙,“你喜欢傅岭南?既然你也喜欢男人,为什么是他不是我,你妈想要的钱,我也能给,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你喜欢?” 沈关砚有点生气,“你才不配说喜欢。” 这话刺伤了姜元洵,他犹如囚困的野兽,命悬一线还要作最后争斗。 “我不配?你只记得我欺负,你怎么不说我帮你教训那些真正欺负你的人?我哪一次是真欺负你了?” “你说我总是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吃不想吃的食物。” “那是因为你总泡着练琴,所以我带你出去玩。带你吃东西,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瘦,我知道你爱吃蛋糕,我他妈排队一个多小时给你买。” 姜元洵字字句句都在控诉。 控诉沈关砚对他的不喜欢,也控诉沈关砚喜欢上别人。 沈关砚听着无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姜元洵终于停下来后,他开口,“你走吧……” “是是是,我他妈在这里妨碍你恋爱了,艹!”姜元洵将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屏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姜元洵半蹲在地上,眼眶猩红。 一分钟后家里派出来找他的人追了过来,姜元洵懒得看一眼,死死盯着那部手机。 姜元洵的脾气发到一半戛然而止,电话被挂了。 沈关砚没因为他的表白生出波澜,只是很高兴对方不会再来找他。 傅岭南很平淡地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第35章 沈关砚没有隐瞒傅岭南, “姜元洵打过来的。” 傅岭南没问姜元洵在电话说了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沈关砚看了一眼傅岭南平静的侧脸,“哥, 是你让他去国外读书的吗?” 傅岭南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 “我跟他哥谈了谈。” 沈关砚愣愣的,“你认识他哥?” 傅岭南道:“见过几面,还算有些交情。” 沈关砚眼底揉着暖色的橘灯, 看傅岭南的样子像是在发光,充斥着仰慕。 第71章 沈关砚一直以为要等姜元洵腻了这种猫鼠游戏,他们俩才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这样轻松就被傅岭南解决了。 傅岭南抬手摸了摸沈关砚的眼睛,“要换季了,周六日去商场买几件衣服。” 见傅岭南终于不像之前那么忙了,沈关砚的唇松了一角,点了点头。 姜元洵真的从沈关砚的生活彻底淡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六上午, 傅岭南开车带沈关砚去四象广场去买秋冬衣服。 挑完衣服, 沈关砚跟傅岭南去了一家闽南菜馆吃糯米鸡,没想到遇见同样来吃饭的林项宜。 林项宜带着林佑南, 旁边还有一个气质出众的漂亮女孩。 “沈关砚!”林佑南是第一个看见沈关砚的,甩开林项宜的手跑了过来。 林项宜侧目, 视线在沈关砚身上落了几秒, 然后去看傅岭南。 餐馆给傅岭南留好了包厢,五个人坐一起吃了顿午饭。 林佑南挨着沈关砚, 要沈关砚给他夹糯米鸡, 但不要糯米,他只吃鸡肉。 傅岭南口味也是如此, 吃米饭就只吃米饭,不怎么喜欢汤汁混到一起,也不喜欢在米饭里加其他料。 糯米炖得软烂入味,还有一点荷叶的清香,以及鸡肉味。 沈关砚喜欢吃米,把鸡肉分给傅岭南跟林佑南。 抢食是刻在林佑南基因里的,尤其是跟傅岭南抢,他盯着沈关砚一直往自己盘子扒拉。 孟如清看到后笑了,拿公筷夹了一块鸡肉给林佑南,“给你。” 林佑南挪了挪餐盘,没有要。 孟如清也不尴尬,口气颇为熟稔,“两年不见,你这小家伙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林项宜看了林佑南一眼,对孟如清说,“别理他,他一直是这个毛病。” 林佑南领地意识很强,看到喜欢的就会占为己有。 能让他用抢的,那这个‘东西’一定不仅是自己喜欢,还可能跟傅岭南有关。 只是自己喜欢的,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劲头。 林佑南盘子已经有不少鸡肉了,但还是盯着沈关砚。 沈关砚说,“快吃吧,别凉了。” 林佑南噘噘嘴,但还是低下头飞快扒盘子里的肉吃。 沈关砚吃了不少糯米,差不多饱了,傅岭南给他夹了一些青叶菜。 傅岭南用的是自己的私筷,孟如清看到后愣了愣。 林项宜突然开口,“这几年国内变化很大。” 孟如清回过神笑笑,“是啊,发展太快了,有些路我都不认识了。” 林项宜说,“没关系,有不熟的地方就让岭南带你去。” 傅岭南没接话茬,问孟如清,“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不等孟如清开口,林项宜道:“有什么事你就找他,他最近不是很忙。” 沈关砚再迟钝也察觉到林项宜的心思,不由想起之前那通她要傅岭南相亲的电话。 傅岭南倒了一杯清茶放到沈关砚手边,对孟如清道:“工作上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孟如清是个聪慧的女孩,见傅岭南没那个意思,心里那点旖旎也就散了。 她落落大方举起杯子,玩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项宜放下茶杯,没再说什么。 林佑南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坐在沈关砚旁边吃了不少东西。 等他嚷着要沈关砚带他去洗手间,没大人在身边林佑南立刻变了脸色。 他抬着下巴说,“你完了,我妈妈要给我哥找女朋友了。” 沈关砚听出了林项宜的意思,但也听出了傅岭南的拒绝。 因此没有太大的反应,拿了一张纸巾给林佑南擦脸。 林佑南抬着头,闭上眼睛让沈关砚给他擦,擦完他又说,“你也别怕,我会要你的。” “嗯,我不怕。”沈关砚洗干净手,牵起林佑南,“回去吧。” 林佑南以为他是答应自己了,高兴地被沈关砚牵着手走出洗手间。 “我也不要傅岭南了,以后你就做我哥哥吧。”林佑南晃荡着沈关砚的手说,“只做我一个人的哥哥。” 沈关砚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哥哥是要管弟弟的,你以后就不能不听话了。” 林佑南皱皱眉头,立刻说,“那我不要了。” 沈关砚笑了。 林佑南口味跟傅岭南如此像,但性格却天差地别,他想象不到傅岭南小时候也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隔天下午,沈关砚接到林佑南的电话,开口就是惊天雷炸。 “我妈妈好像过去找你了,你别怕,你答应她离开我哥,到时候你就搬过来跟我住。” 林佑南既有不属于孩子的成熟,又有着属于孩子的天真。 沈关砚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林项宜。 校门口停着一辆车,后座车玻璃打开,露出林项宜那张古典又凌厉的侧脸。 电话那边的林佑南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我妈妈大部分时间不发火,但发火了很可怕,你千万不要惹她生气。” 沈关砚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关砚坐上林项宜的车,跟她去了一家咖啡厅。 林项宜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她并不喝,搅动着咖啡泡沫,那双与傅岭南肖像的眉眼更加冷清,没有温度。 第72章 “你妈拿了岭南五千万,一套房子,两个商业租铺,再给你这么多,你能离开岭南吗?” 她的声音还算和气,似乎不值得为沈关砚这类人动肝火。 沈关砚摇了一下头,“不用这些。” 林项宜淡淡道:“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在乎自己的事业,也在乎自己的妈妈。” 她说的这些沈关砚都在乎,所以垂着眸重申了一遍,“您不用给我这些我也会离开。” 这倒是出乎林项宜的意料,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关砚的皮相很出挑,难怪会被傅启卿惦记上,最后又让她儿子摘回家。 林项宜放下咖啡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沈关砚低声说,“等感情淡了,我就会离开。” 沈书雅跟林项宜有很多相同之处,她们某些想法也是共通的,尤其是爱情观。 一个在感情上信奉“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分”的人,是不会相信有长久的爱情。 两个有情人到底能不能白头到老,沈关砚也不确定。 从他懂事起沈书雅就给他打预防针,在他跟傅岭南恋爱之前,沈书雅又给他打了一针强效有力的冷却剂。 但沈关砚还是愿意踏上这条路,不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跟傅岭南永远在一起。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沈关砚不清楚,他只是在能拥抱爱情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傅岭南。 林项宜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见是林佑南打来的,她直接开了免提。 林佑南撒娇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林项宜:“很快。” 林佑南:“妈妈,你给我找一个钢琴老师吧,我想学琴。” 林项宜不冷不淡,“回去再说吧。” 不等林佑南有什么反应,林项宜把电话摁灭了,对沈关砚说,“看来我第二个儿子也挺喜欢你的。” 沈关砚没有说话。 林项宜起身道:“好吧,三十岁之前岭南的感情生活我不过问。” 她没说如果沈关砚在傅岭南三十岁之后不离开会是什么后果,可能是压根不相信俩人会纠缠这么久。 在林项宜的认知里,感情一定会由浓转淡。 她真正吃惊的是她儿子竟然喜欢男人,这之前傅岭南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所以她想见一见沈关砚,看看这个让他们父子产生间隙的人。 临走前林项宜给了沈关砚一句忠告,“不要觉得你找了岭南,他就能放过你,等你们分手了,还是出国吧。” 沈关砚血液霎时凝固。 沈关砚不害怕林项宜,在奔向傅岭南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这一场谈话,从一位强势的母亲手里偷出一些时光跟傅岭南恋爱。 但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劲敌不是林项宜,而是傅启卿。 沈关砚不懂为什么傅启卿这么执着他,林项宜却没有解释,推开玻璃门离开了咖啡厅。 窗外的太阳好像落下了一点,沈关砚感觉到了寒意。 沈关砚浑浑噩噩坐车回去了。 傅岭南晚上有事,沈关砚什么也没吃,把自己埋进有着傅岭南气息的被褥里。 姜元洵出现的时候,沈关砚还有能量应付,但傅启卿这个名字一出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 沈关砚裹紧自己,但仍旧有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昏昏沉沉间,一只宽厚的手掌贴到他的额头,沈关砚费力地撑开眼皮。 傅岭南坐在床头,一角柔光落在他的头顶。 “你发烧了。”傅岭南把沈关砚扶起来,“喝两粒药。” 沈关砚晕晕沉沉地张开嘴,喝了一口傅岭南递过来的水,又咽了两粒退烧药。 傅岭南把沈关砚放回去,摸着他的脸庞,“睡吧。” 沈关砚合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做了许多个噩梦,梦里他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门口立着一道模糊不能辨认的高大身影。 那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但脸始终模糊。 沈关砚只觉得他的身形料峭冷峻,投下的阴影都带着强烈的威压。 沈关砚内心塞满了压抑与恐惧,身体发着抖,不断掉眼泪。 这时又会有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抚摸他,隐约还能听见对方在说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只感觉很温和。 在温柔地抚摸与温和的嗓音里,沈关砚断断续续地睡着。 第二天沈关砚醒过来,枕头潮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发的汗还是泪。 他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但体力还没恢复。 傅岭南给沈关砚请了一上午的假,熬了清淡的粥端给他喝。 沈关砚眉宇间透着病态,嗓子也有些哑,“哥,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今天没什么事。”傅岭南坐到沈关砚旁边,“我妈昨天找你了?” 沈关砚顿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己埋碗里。 傅岭南道:“你不用放心上,这事我会解决的。” 沈关砚抿了一下苍白的唇,说,“她没为难我。” 傅岭南看着沈关砚眼睫垂下的阴影,“那她说了什么?提傅启卿了?” 沈关砚眼皮动了一下,许久喉咙滚了滚,“他……还会抓我吗?” 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惧,他问的很小心翼翼。 第73章 傅岭南在沈关砚额头落下一个吻,手臂揽着他,说话时声音像是从胸腔震颤出来的。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管我妈跟你说什么,结果远不如她说的那么糟糕。” 比起沈书雅,沈关砚自然更愿意相信傅岭南,哪怕他没把这件事复杂的事讲明白。 沈关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傅岭南说,“先吃饭,下午等你好一点,我带你出去吹吹风。” 沈关砚应了一声,把那碗粥吃完了。 这之后傅岭南又开始变忙了,沈关砚也不敢再去人少的地方。 哪怕是在学校,如果没有人结伴他也不会随意乱走。 一晃进入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凉。 傅启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关砚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周五回去的路上,沈关砚坐的车被一辆黑车恶意剐蹭,不得已地停到路边。 司机下车去问情况,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将他架在了车门上。 沈关砚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脑子嗡了一声,赶忙拿出手机报警。 这时那辆车的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了傅启卿的脸。 第36章 车子被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傅启卿坐在沈关砚旁边,打开平板播放了一段视频给沈关砚看。 视频里是交响乐团在京都公演那天,沈关砚单独弹琴的画面。 封闭的空间, 只有钢琴曲缓缓流淌。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傅启卿没说一句话,一副专注听琴的模样。 沈关砚仿佛回到几个月前被傅启卿捉回家的那天, 双肩缩在一起,神色惶然。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傅启卿也终于开口了。 “那天去看了你的演奏, 弹得很好。”他闲聊一般,“在岭南那儿住得好吗?” 沈关砚紧绷的神经弦被傅启卿拨动了一下,唇瓣狠狠一抖。 傅启卿又问了一遍,“住的好吗?” 他咬字不重,却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沈关砚像被掐住脖子,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是僵硬地点一下头。 傅启卿笑了,“看来还是我对你不够好, 所以你不愿回家。” 沈关砚心口失控地狂跳, 他看不懂傅启卿的神色,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那种危险不只是对他, 也是在对傅岭南。 沈关砚蠕动着唇,惶然又急迫地从喉咙挤出, “我已经不干净了, 我找过很多人……” 傅启卿看他强忍着恐惧跟自己说这些话,眼眶跟唇都很红, 眼底一片水色, 漂亮得不像话。 这次傅启卿是真的笑了,从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沈关砚感觉自己的手背被软绒绒的东西蹭了一下, 吓得立刻抽回手。 傅启卿捉着一颗毛茸茸的小球,“你不是喜欢猫吗?前几天我带了一只回家,很乖也很听话,像你一样讨人喜欢。” 他笑容轻慢,声音狎昵。 傅启卿拿着那颗猫毛揉出来的小球晃在沈关砚眼前,偶尔蹭一蹭沈关砚的脸颊,就像逗弄一只猫一样。 沈关砚眼里的畏惧几乎要溢出来,吓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沈关砚即将崩溃的时候,车玻璃敲了敲,他侧了侧头,傅岭南站在车外。 沈关砚眼皮恍惚一眨,那滴泪终于落下,砸到他的手背上。 沈关砚如梦初醒,慌忙去推车门。 车门上着锁,整辆车都被沈关砚摇得晃了晃,门却纹丝未动,倒是傅启卿推开了左手边的车门。 沈关砚屏息等他下去,这才手忙脚乱从那侧车门下来。 傅岭南站在车前对沈关砚说,“去车上等我一会儿。” 沈关砚头一点,慌里慌张地绕过傅启卿,然后坐进傅岭南那辆suv。 他坐在副驾驶座看傅岭南在跟傅启卿谈话,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提着,担心傅启卿会对傅岭南不利。 父子俩说了什么谁都没听清,傅岭南回来时神色倒是很平静。 沈关砚脸上的惊惧还没消退,傅岭南在他脑袋揉了一把,很温柔地说,“没事了。” 到家后,关上房门傅岭南揽住沈关砚,将他放到了玄关的柜子上,低头亲吻沈关砚。 傅岭南的吻轻柔温和,带着很强的安抚性质。 沈关砚惶恐不安的心落下一点,又因为给傅岭南添麻烦,脑袋埋低了一些。 傅岭南把下巴放到沈关砚头顶,“跟你没关系,是我家里的事把你卷进来了。” 此刻的沈关砚没有听懂,只是在傅岭南宽厚的怀里生出一点安全感。 良久他忍不住说,“要不……我休学一段时间吧。” 傅岭南在沈关砚头顶吻了一下,“不用,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基于对傅岭南的信任,沈关砚周一还是去了学校。 一连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傅启卿没再出现。 西朗弗最后一次巡演的流程已经敲定下来,跟沈关砚联系了几次,要沈关砚年后过去找他。 傅岭南知道后,帮沈关砚物色国外的房子。 虽然巡演定在下半年,但演出前需要大量的练习,西朗弗要沈关砚这么早过去是为了指导他。 因为很快就要暂时分别,傅岭南每天都尽量早回家,但沈关砚还是很明显感觉出他的忙碌。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傅岭南跟沈关砚约好晚上回来一块吃火锅。 第74章 沈关砚把食材收拾好摆到饭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人都没有回来。 时针指到二十五分时,门铃响了。 沈关砚打开门,裴云斯挑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冲他笑,“吃饭没?” 沈关砚握着门把手,摇了摇头。 裴云斯笑道:“走,裴哥带你出去吃饭,你哥临时出差去了,托我照顾你几天。” 沈关砚心口一紧,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声音轻细,“他……怎么了?” 裴云斯也知道刚才那个谎话没编圆,也编不圆,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沈关砚手脚当即软了,身体摇晃了两下,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 裴云斯见状赶忙说,“你别急,岭南是出了一点事在医院,你先跟我走,改天我带你去看他。” 沈关砚张了两下嘴,想问现在能不能去。 但如果现在能去,对方也不会说改天,因此把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走廊的冷风如割喉的利刃,一刀刀落在沈关砚身上。 雪还在下,路上到处都在堵车,裴云斯心里烦躁,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始终安静的沈关砚。 他藏匿在黑暗里,单薄的肩轻微发着抖,脸色苍白。 裴云斯心里一软,出声说,“周盛在医院,有消息他会跟我们说的。” 沈关砚抬了一下眼皮,喉咙干涩,“……他出什么事了?” “车子下午跟人碰到一起,我也是晚上听到的消息。”裴云斯顿了顿,补了一句,“岭南的母亲在医院。” 沈关砚合上眼睛,泪从眼角淌下。 林项宜只是懒得管他俩的事,不是默认了沈关砚的存在。 所以傅岭南出事了,沈关砚都不能正大光明出现,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去碍林项宜的眼。 裴云斯知道这个消息时,傅岭南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四个多小时。 裴云斯跟周盛合计了一下,一个去接沈关砚,另一个到医院查看情况。 傅岭南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送进了加护病房,但人还没醒。 在家等消息的沈关砚寝食难安,他不敢独自一个人去医院,万一被傅启卿抓住,傅岭南醒过来肯定会着急。 转天下午,周盛从医院回来跟裴云斯在家碰了一面。 他俩避开沈关砚在书房谈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周盛欲言又止地看向沈关砚。 在那样的眼神下,沈关砚只感觉天旋地转,手脚一片冰凉,连呼吸都不能。 裴云斯对周盛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说。” 周盛略微点头,然后离开了。 裴云斯走到抖得像筛糠的沈关砚面前,安抚道:“别担心,医生说岭南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是早晚的事。” 沈关砚并不觉得轻松,因为裴云斯的脸色很凝重。 裴云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字一句都在斟酌过后才说出口。 “岭南家的情况很复杂,你再待下去可能有点危险,我的建议是出去避一避风头。” 沈关砚再迟钝也听出了裴云斯的弦外之音。 傅岭南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会是谁想他出事? 是傅启卿吗? 是不是因为自己…… 似乎知道沈关砚在想什么,裴云斯摁住他的肩,“不是因为你,是权利。” 就像古代皇帝要杀死太子一样。 一个杀伐决断的王,在临近暮年时感到地位被威胁,他一定是不甘心权利移位,哪怕接任的人是他的儿子。 这也是傅岭南毕业后出来创业的原因。 傅启卿跟林项宜都是这样的王,他们因为利益绑定在一起,又因为利益龃龉争斗不断。 作为他俩唯一的儿子,傅岭南很容易卷进他们的纷争。 这些年傅岭南踩着平衡木生活,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插手,也不站队。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沈关砚出现后打破了。 把沈关砚从傅家带出来,庇佑他保护他,甚至跟他在一起,这无形中站到了傅启卿的对立面。 所以那天林项宜对沈关砚的忠告,其实是说给傅岭南听的。 目的是进一步催化傅岭南跟傅启卿的矛盾,让他彻底站到自己这边。 傅岭南跟林项宜深度捆绑,就意味着成为傅启卿的敌人。 在傅岭南毕业的时候,傅启卿曾要他来自己的公司,他有意培养傅岭南成为接班人。 那时的培养是真,现在的打压也是真。 上位者的逻辑是,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抢。 所以傅岭南以林项宜的名义进入公司,就一直被傅启卿的人排挤。 傅岭南杠过了几波,最后一次翻身战打的很漂亮。 他用对方曾经签下的一份阴阳合同,把那人从现在的位置拽下来,还被公司开除,成了弃子。 傅岭南的车祸就是这人做的,但关键时刻他踩下了刹车,只是下雪路滑,车还是撞了上去。 这件事是傅启卿的授意,还是那人狗急跳墙的做法,裴云斯跟周盛都没有结论。 如果这里面真有傅启卿的手笔,那沈关砚就危险了。 他对亲儿子都下得了狠手,可见其疯狂,并且这种疯狂会烧到沈关砚身上。 沈关砚就像镶嵌在旒冕上的珍珠,是皇权的点缀、添头。 第75章 傅启卿这样执着地要沈关砚,就是要那颗珍珠,那份点缀,来彰显自己不可撼动的权威。 裴云斯是在傅岭南离开他们共创的公司,搅合进他父母之间的争斗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为什么沈关砚会突然搬到傅岭南家。 为什么傅岭南那么在意沈关砚日常的安全问题。 跟沈关砚在一起后,又为什么莫名其妙进入傅启卿的公司。 答案呼之欲出。 裴云斯平视着沈关砚那双湿透的眼睛,“小砚,现在这里的情况不是很明朗,傅启卿的态度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去国外躲一段时间,我会派人保护你。” 沈关砚轻颤着,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无法说不,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拖累,留在这里裴云斯既要照顾他,又要保护他的安危。 但他也无法点头,因为傅岭南还躺在医院。 裴云斯似乎能看穿沈关砚的心思,耐心地劝道:“等他身体好一点我就把你接回来,行不行?” 沈关砚想问问傅岭南伤到哪里了,想知道医生为他做了哪些手术,是腿、手,还是全都有。 还想问问自己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傅岭南,就偷偷看一下。 可他是一个累赘。 裴云斯能在心烦的时候这样耐心跟他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傅岭南的面子上了。 沈关砚把那些话又慢慢地,慢慢地咽了回去,然后点了一下头。 裴云斯松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沈书雅接到沈关砚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在飞机场从裴云斯手里把沈关砚领走。 裴云斯是走了,但他雇来的保镖留了下来,沈书雅什么也没说,给人安排了住宿。 沈关砚的房间在沈书雅隔壁,她把人连同行李一块塞进去。 看着丢了三魂六魄的沈关砚,沈书雅还是那句话,“给你两天时间收拾心情,两天后该练琴练琴,该恋爱恋爱,以后就别回国了。” 沈关砚没有说话。 沈书雅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半夜沈关砚躺在床上,心脏仿佛被什么捏住似的,胸闷气短,强烈的窒息和无力感将他笼罩。 盯着手机,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 第三日,沈书雅依言把沈关砚揪出房间,“一天弹六个小时的琴,不练够时间就没饭吃。”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把手指放到上面,呆了半晌才弹下第一个音符。 这一天他练习了十一个小时,手指累到痉挛,沈书雅把他拎走了。 隔天倒是规规矩矩练够六个小时,吃晚饭的时候沈书雅说物色了一个优秀的男人给沈关砚。 这时手机响了。 一看是裴云斯打过来的,沈关砚赶忙接通。 对方第一句就是喜讯,“你哥醒了,等情况好一点,我就让他给你打视频。” 沈关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激动的吃饭时候一直哭。 沈书雅拢起眉头,骂了一句,“没出息。” 沈关砚低下头,没敢说话。 再接到裴云斯的电话是两天后,沈关砚不敢当着沈书雅的面接,拿着手机快步回了房间。 沈关砚小心地问,“我哥怎么样,身体好一点没有?” 裴云斯道:“今天我去看了他,精神还不错,只是……” 沈关砚脑子那根弦立刻紧绷起来,“怎么了?” 裴云斯支吾了一下,“他的头部受了伤,不少记忆都丢失了。” 沈关砚懵了好几秒,直到听到裴云斯说“连我都不记得了”,才明白不单纯是记忆丢失这么简单。 裴云斯很快又说,“这事很蹊跷,我怀疑他是装的,用来麻痹傅启卿,你等我找个没人的时候再试探试探他。” 沈关砚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能让我见见他吗?” 裴云斯倒是很痛快,“好,过了这两天我就安排。” 挂了裴云斯的电话,沈关砚始终有些不安。 在房间待了很久,下楼见到沈书雅,他呼吸都放轻了,怕自己会惹沈书雅不快。 沈关砚轻手轻脚地坐到钢琴凳上,身后的沈书雅突然开口,“我之前说过什么?” 沈关砚背脊一僵,不知道沈书雅问的是哪一句话,忐忑地蜷了一下手指。 沈书雅冷冷道:“我跟你说过我在这里已经安顿好了,你以后用不着再回国了。” 沈关砚很小声地说,“……我们还没有分手。” 沈书雅显然听说了什么,不容置喙:“那就趁这次机会分手,他家各个神经病,你别再搅和进去了。” 林项宜的教育方式跟沈书雅有得一拼。 她也信奉丛林法则,不然不会逼傅岭南跟傅启卿博弈。 林佑南养到现在,性格骄纵跋扈,还对傅岭南有一定的敌意,又热衷抢傅岭南的东西,这些都是林项宜放纵的结果。 至于她这么做,是为了寻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是想栽培傅岭南,让他始终保持危机感就不得而知了。 父强,母也强,且都是冷酷无情的人。 沈书雅说他们一句神经病也不为过。 沈关砚哑声道:“哥不是,他对我很好……”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傅岭南根本不会掺和进来,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离开呢? 第76章 “行,你继续有情有义吧。”沈书雅懒得管他,“再哭可别哭到我眼前。” 沈关砚偷偷擦了擦眼泪。 沈书雅上了楼,沈关砚这才敢继续练琴。 沈书雅撂下那样的狠话后,沈关砚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焦虑,每天老实吃饭,老实练琴,只有晚上才敢难过一会儿。 等了三天,裴云斯的电话终于再次打过来。 第37章 裴云斯下午找了一个时间去医院探望傅岭南, 从病房一出来就给沈关砚打了这通电话。 虽然沈关砚什么都没说,但裴云斯能清楚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期冀与忐忑。 这份炙热的期望,让裴云斯不知道怎么开口。 “岭南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右腿也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能正常走路, 至于脑袋……” 说到关健的地方,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没瞒沈关砚。 裴云斯叹了一声道:“他确实是失忆了。” 裴云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的地方飘过来, 沈关砚听得不太真切,握着手机没说话。 好半晌沈关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我还能见见他吗?” 裴云斯有些为难,“岭南的病房有林姨的人看着。” 林项宜本来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现在傅岭南忘了沈关砚,自然是一件好事。 裴云斯紧接着又说,“你放心, 她不防备我, 我最近多去看看岭南,找机会把你的事讲给他听, 没准说多了他会记起来。” 沈关砚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裴云斯把电话都挂了,沈关砚才想起说一声谢谢。 裴云斯这次出奇的靠谱, 只要去探望傅岭南, 都会带一些傅岭南的康复消息给沈关砚。 现在傅岭南的记忆一片空白,裴云斯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傅岭南对他的信任。 怕沈关砚着急, 裴云斯把目前的困难说给他听。 “岭南这个人其实是外热内冷, 尤其是现在他记忆缺失,更难相信别人, 我需要一些时间。” 沈关砚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似乎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只要一想到傅岭南从医院醒来发现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身边每个面孔都是陌生的,沈关砚心口就泛疼。 他现在晚上又开始做噩梦。 梦到傅岭南满身是血躺在雪地里,他蹲在傅岭南旁边想救他,手脚却穿过傅岭南的身体,好像一具没有体魄的幽魂。 第二天醒过来,枕头都是湿的。 沈关砚不敢让沈书雅发现他哭过,每天吃饭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新年将近,裴云斯那边忙起来,给沈关砚打电话的次数骤然减少。 沈关砚不好打扰裴云斯,林项宜不怎么让林佑南去医院,他也不怎么知道傅岭南的情况。 沈关砚每天都要刷几遍国内的新闻,想从互联网的只言片语里找到傅岭南的近况。 随着圣诞节的到来,沈书雅参加的宴会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她还会带上沈关砚,要沈关砚在宴会上弹一两首钢琴曲。 沈书雅最近谈的男朋友比她大十岁,是音乐学院的系主任,儿子也是有名的音乐指挥家。 只要是跟音乐挨边的聚会,沈书雅都不忘推销沈关砚。 沈关砚心情再低落,这种时刻也不能给沈书雅丢人,强撑着跟她周旋在各个名利场。 但沈书雅对沈关砚的状态还是很不满意,坐车回到家,她摘下黑丝绒长手套,往茶几上用力一甩。 沈关砚心口微震,以为自己没把琴弹好惹对方生气了,表情有些不安。 沈书雅冷冷道:“人家不就是约你出去吃顿饭,推三阻四的,你想干什么?” 像今晚这种隐形的相亲不是第一次了,沈关砚已经婉拒了好几个。 他不知道沈书雅为什么突然说话不算数,明明上次还说不再管这件事。 看出了沈关砚的心思,沈书雅说,“是,我是说不管你跟傅岭南,你回去吧,现在就回去跟他谈恋爱,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沈关砚手指在掌心掐住印子。 许久他才涩然开口,“妈妈,年后我会去找西朗弗老师,好好弹琴,努力走这条路……” 沈书雅截断他的话,“这意思是让我别管你的感情了?” 沈关砚努力说服沈书雅,“哥……过段时间可能就会好,裴哥说他也有可能没有失忆。” 沈书雅冷然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他这么说是为了拖着你,只有钱是不会骗人的,傅岭南已经两个月没给我打钱了。如果他没失忆,不打钱就是默认跟你分手。” 沈关砚缓缓抬起头,声音发虚,“什么钱?” 沈书雅拿走了傅岭南五千万和三套房产,每个月还会收到一笔固定的转账。 沈关砚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傅岭南没有跟他说。 看着沈关砚的神色,沈书雅嗤笑,“怎么,听到这话更感动了?” 沈关砚把脑袋垂了下去 沈关砚是一个温和柔软的人,大多时候很听话,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主意。 沈书雅管教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沈关砚这样,无论说什么他始终埋着头不说话,用沉默硬抗沈书雅的攻势。 沈书雅深吸了一口气,“好,看在傅岭南还算大方的份上,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第77章 虽然沈书雅答应再给沈关砚一些时间,但宴会上还是会给他介绍一些优质的男人。 沈关砚不愿接受对方的邀约,沈书雅扫他一眼也不会说什么。 元旦过后,西朗弗给沈关砚来了一通电话,要他二月初过来训练。 沈关砚感到轻松,比起待在家里,他现在更愿意去封闭的地方好好练琴,然后站到更高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他。 裴云斯最近似乎很忙,跟沈关砚通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倒是林佑南常常打电话,抱怨沈关砚不回国跟他玩儿。 再一次听到沈关砚打听傅岭南,林佑南有些生气,“你到底是想他,还是想我?” 沈关砚说,“都想的。” 林佑南满意了,抬起下巴倨傲道:“你不就是想见他嘛,这太简单了,你求求我,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他。” 沈关砚呼吸一滞,明知道这可能是林佑南的小孩子话,但又忍不住生出希望。 他慢慢地说,“我求求你。” 林佑南矜持地把嘴一抿,十分有派头道:“等着吧。” 那通电话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林佑南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夕夜的前一天,林佑南打来电话,“沈关砚,我过来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你在哪儿?” 林佑南报了一个飞机场的名字,让沈关砚快点过来。 沈关砚拿着护照跟身份证过去时,林佑南正在私人飞机上玩乐高。 几个月没见,小家伙的个头又高了一些,但好像没理过头发,蓬松的卷发一直垂到了眼下。 他是想剪头发的,但林项宜喜欢他这头羊毛卷,林佑南就留长了。 沈关砚从空姐那儿要了一枚发卡,将林佑南额前的头发别上去一小撮,这样就不会扎到眼睛。 林佑南的混血特质很明显,有着天使的面孔,小恶魔一样的心。 沈关砚没来之前,他在飞机上把人使唤得团团转,沈关砚来了就窝到沈关砚怀里,让沈关砚给他梳头发。 林佑南炫耀,“我头发软不软?” 沈关砚点点头,“软。” 林佑南自鸣得意,“那你好好给我梳。” 他的口气像是将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体面事交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把头发梳顺滑后,顺手给他绑了一个小揪揪,忍不住问起这次跟傅岭南见面的事。 林佑南撇撇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放心,不会惊动到我妈妈,我偷偷带你去见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林项宜把傅岭南从医院接回家。 只要回到家那就是林佑南的天下了,没人比他更熟悉那栋别墅。 林佑南说,“家里有我一个秘密通道,我每次想出门都是从那儿跑出来,到时候你乖乖跟着我。” 沈关砚对林佑南生出无限感激,摸摸林佑南的脑袋,真诚道:“谢谢你,我请你吃糖。” 林佑南皱皱鼻头,“我才不要吃糖。” 沈关砚问,“那你想要什么?” 林佑南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来,“先欠着吧,你现在先陪我拼一座军事地堡,我要把地球炸了。” 沈关砚:“……好。” 沈关砚跟林佑南从他的秘密通道进入别墅。 林佑南正面去支开傅岭南身边的看护,而沈关砚从侧面切入。 正午过后的阳光有些稀薄,透过层层叠叠的花藤,在傅岭南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毛衣,腿上盖着条驼色的毛毯,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眉目俊美,神色却倦淡。 沈关砚不自觉停下来,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傅岭南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漂亮少年,手指动了一下,将手里的书合上。 “沈关砚。”他开口准确无误地叫出来沈关砚的名字。 沈关砚耳朵麻了半只,仿佛一台年迈老化的机器,先是点头,而后才慢腾腾朝傅岭南走去。 不等挨近傅岭南,沈关砚脸已经红了一大半,实在是太紧张了。 傅岭南说,“坐吧。” 沈关砚坐到傅岭南对面,局促地张张嘴,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像话,“你的身体……” 傅岭南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很官方的客套,沈关砚以前见傅岭南用这种口吻跟不熟人的说话,喉口一阵阵发涩。 他把头摇了摇,吃力地说,“……没事就好。” 气氛静了几秒,傅岭南再次开口,“我听云斯提过你,他说我们是恋人,很抱歉我不记得了。” 沈关砚忙说,“没关系,我,我也很抱歉现在才过来看你。” 他话说到一半,傅岭南忽然抬起手,从沈关砚头发上摘下一片柳叶菊的叶子。 沈关砚碰了碰傅岭南摸过的地方,心里有些尴尬,因为他不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 傅岭南捏着那片叶子,“听云斯说你是弹琴的。”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嗯。” 傅岭南:“他让我看过你几个视频,弹得很好听。” 沈关砚:“谢谢,如果你喜欢听,有机会我弹给你听。” 傅岭南应了一声好。 因为傅岭南没了过去的记忆,他俩之间总是萦绕一种若无若无的疏离,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说话也很客气。 第78章 沈关砚说不出来的失望,但见对方精神恢复得很好,他安心了很多。 只聊了七八分钟,沈关砚不敢多待,怕被林项宜发现他来了,到时候林佑南都得跟着遭殃。 临走的时候,沈关砚见傅岭南手里还拿着那片叶子,又看庭院周围很干净,于是说,“我帮你扔了吧。” 傅岭南:“不用了,谢谢。” 沈关砚努力笑笑,“那我先走了。” 离开别墅,沈关砚陪着林佑南玩了一下午,又跟他去商场买了几个漂亮的小发卡。 当天晚上,沈关砚坐林佑南的私人飞机回去跟沈书雅过春节。 除夕夜里,沈关砚在房间辗转反侧,最后眼睛一闭,把过节的祝福短信发给了傅岭南。 很快傅岭南也回了他一条,除夕快乐。 沈关砚躺在床上看了好久,盯得眼眶都发涩。 裴云斯知道沈关砚见到了傅岭南,红娘的劲头再次冒出来,怂恿沈关砚再把傅岭南追一遍。 之前那么顺利就把人搞到手了,这次的攻略任务绝对不难。 毕竟傅岭南只是失了一个忆,不是换了一个芯子,闷骚还是那么闷骚,口味偏好也绝对不会变。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仅有林项宜这个拦路虎,还有傅启卿这头恶狼盯着沈关砚。 再加上西朗弗打来电话,沈关砚要提前闭关训练,没有时间围在傅岭南身边,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现在沈关砚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待在排练厅,私人时间闷在宿舍,琢磨他跟傅岭南的感情。 听说京都突然降雪,沈关砚才敢给傅岭南发一条提醒加衣的问候短信。 傅岭南是一个温和体面的人,每次都会回复沈关砚。 但从傅岭南简短的回复里,沈关砚品不出任何暧昧与不同。 他想就算不是他发的,傅岭南肯定也会这样回复,他现在在傅岭南眼里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只有练琴的时候,沈关砚才不会想这么多,因此他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个月后,林佑南邀请沈关砚再过来玩儿。 林佑南倨傲道:“我叫你过来是跟我玩,不许你中途提傅岭南,但如果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可以再让你见见他。” 沈关砚立刻同意了。 在他休息的时候,林佑南乘私人飞机过来接他。 沈关砚怕这样大张旗鼓林项宜会发现,林佑南不以为然,“她忙得很,从来不管我去哪儿。” 沈关砚忽然有些心酸,揉揉林佑南又长了一点的卷发。 陪林佑南在迪士尼玩了两天一夜,高强度运动让沈关砚的双腿都打软,林佑南精力丝毫不减。 听说沈关砚只有半天的时间了,明天上午还要回去练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他去了别墅。 这次仍旧从秘密通道爬进别墅。 来之前沈关砚给傅岭南发了消息,傅岭南说他现在在客厅。 林佑南弄出很大的动静把人吸引走,沈关砚顺利绕行进客厅。 林佑南应该是撑不了太久,沈关砚想看一眼傅岭南,问问他的近况就走。 进到客厅,中央摆着一架很新的三角钢琴,傅岭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 沈关砚绕过钢琴,听到动静的傅岭南侧头看过来。 沈关砚是一路跑过来的,额角沾着细汗,眼睛水润乌亮,极力压抑着喘息,导致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傅岭南递过来一杯水,“下次可以从正门进来。” 沈关砚顿时羞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林项宜不同意他俩的事。 以傅岭南现在的认知,林项宜是亲人,而他只是一个不熟悉的恋人。 傅岭南又说了一遍,“从正门进来吧,不会有人拦你。” 沈关砚诶了一声。 傅岭南抽出两张纸给他。 沈关砚接过来擦汗的时候,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 傅岭南察觉到他这个举动,问,“着急走?”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不是,小佑在外面帮我拖延……” 他没说清楚,但傅岭南听懂了,“没事,坐吧。” 沈关砚只好坐下来,拿着那团纸小声问了问傅岭南的身体情况。 傅岭南一一答了,沈关砚也就无话可说了,想了想站起来准备要走。 这时傅岭南问,“最近很忙?” 沈关砚一愣,然后说,“还好,最近在老师那里练琴。” 瞥见旁边那架钢琴,沈关砚侧头看傅岭南,“新买的吗?” 傅岭南淡淡“嗯”了一声。 沈关砚想起林佑南之前说要学琴,以为是给他买的,帮忙调了一下音准。 见傅岭南在听,沈关砚忍不住,“上次说给你弹琴,你……现在要听吗?” 傅岭南:“好。” 沈关砚忙问,“你想听什么。” 傅岭南淡笑道:“弹你喜欢的。” 沈关砚愣住,以前傅岭南也说过这话。 第38章 “弹什么曲子?” “弹你喜欢的。” 之前傅岭南带沈关砚去一场宴会前, 他们俩就进行了一场刚才的对话。 沈关砚终于从傅岭南身上抿到过去的熟悉,心情不由平和下来。 他将手指放到琴键上,弹奏了一首《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第79章 傅岭南静静听着, 少年的手指灵活修长,弹出来的曲子也灵动, 侧脸被落地窗外的日光勾勒得柔和。 弹到一半时,林佑南小炸弹似的从外面冲过来,一头栽到沈关砚怀里。 沈关砚身子摇了一下, 手下的音符也乱了。 他好脾气地停下来,挪了一半的位置让给林佑南。 林佑南不可客气地坐上来,挨着沈关砚的动作很亲昵,像一条黏人的小狗,但下巴仰着,眉目傲慢,“是我带你进来的……” 你怎么给傅岭南弹琴? 后半句林佑南没说出来,但脸上的不满是那样明显。 沈关砚垂眸温和地看着他, “谢谢你, 我教给你弹琴好不好?” 林佑南说“我会”,一首小星星弹得乱七八糟。 沈关砚表情有点懵, 没想到小星星居然能弹成野兽派,林佑南还问他好不好听, 沈关砚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好听。 这时傅岭南开口,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练琴?” 沈关砚点点头。 傅岭南说,“时间不早了, 我让人送你去机场。” 这次跟傅岭南见面, 虽然还是没聊太长时间,沈关砚却不像之前那么焦虑。 他隔几天就会给傅岭南发消息, 问一问傅岭南的近况。 他俩聊得不算火热,但傅岭南每条都会回复,能这样相处沈关砚已经很满足了。 半个月后,沈关砚坐飞机又回了一趟京都。 这次林佑南没来接他,沈关砚是从正门进去的。 林项宜肯定是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傅岭南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她,不然安保人员不会这么痛快放行。 沈关砚提着的心松下来,被人领着去见傅岭南。 傅岭南腿骨已经长好,在专业护理的指导下复健。 沈关砚走进锻炼房,傅岭南刚做完两组复健,额前的黑发湿透了,薄薄的肌肉上也覆着一层细汗。 他没上前打扰傅岭南,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傅岭南就发现了他,然后停了下来。 沈关砚看旁边放着水,拿了一瓶走过去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平复了一下气息,接过水喝了两口,“什么时候来的?” 沈关砚说,“刚来没多久,累不累?” 傅岭南拿过干净的毛巾擦了一下汗,“还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冲个澡。” 沈关砚忙点头。 傅岭南被护工推着进了浴室,没多久护工自己就出来了。 沈关砚有些担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没忍住问了一句,“他一个人行吗?” 男护工笑笑说,“傅先生恢复得很好,不怎么需要我们帮忙。” 沈关砚道了谢,对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沈关砚不敢离太远,一直留心着浴室里面的动静。 十几分钟傅岭南从里面出来,沈关砚起身把他推了出来。 傅岭南肩上垂着一条蓝色的毛巾,沈关砚很自然地拿过来摁到他的头顶。 忽然想到什么,沈关砚僵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对方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不排拒这种亲昵的动作,沈关砚就继续给他擦头发。 傅岭南突然开口,“云斯说我们俩住在一起。” 沈关砚动作一顿,镜子里映着他呆滞的脸,也映着傅岭南那双平静内敛的眼睛。 视线在镜子里交汇,惊醒过来的沈关砚胡乱点了一下头。 傅岭南说,“那得麻烦你带我回去一趟,我忘了房子在什么地方。”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要问他同居的相处细节,没想到是要回房子找东西。 他不禁为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闹了一个脸红,避开傅岭南的视线,应了一声好。 沈关砚:“现在去吗?” 傅岭南:“不着急,过几天吧。” “好。”沈关砚赶忙转移话题,“小佑呢?” 傅岭南道:“他出去玩了。” 沈关砚来之前跟林佑南说了,对方还嚷嚷着要他带他出去玩儿,没想到自己单独去了。 不过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变化。 今天天气不错,等傅岭南头发干了,沈关砚推着他出去透气。 沈关砚把他推到廊下的太阳处,自己坐到一旁的石台上,初春的暖阳懒洋洋铺在他们身上,像细细绒绒的金色丝线。 沈关砚很享受这样静宁的时光,尤其是跟傅岭南待在一起。 静了一会儿,傅岭南打破沉默,“可以问一下,我们谈了多久吗?” 沈关砚顿时有些局促,他跟傅岭南满打满算也才在一起两个月。 两个月对失忆的傅岭南来说算是一个很短的数字,可能都谈不上感情深厚。 听到这个时间,傅岭南没说什么,看向沈关砚,“云斯说你以前叫我哥?” 这几次见面,沈关砚都没有称呼过傅岭南,他不知道裴云斯有没有告诉傅岭南这个称呼的原因。 就算裴云斯不说,林项宜也可能跟傅岭南讲过沈书雅跟傅启卿谈过一段。 沈关砚无法跟傅岭南说谎,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傅岭南倒是没再说什么,静静地晒太阳。 时间一过三点,太阳的势头变弱,沈关砚把傅岭南推进室内。 闲着也没事,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给傅岭南弹了两首曲子。 第80章 离他订的航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沈关砚起身准备要走。 傅岭南阖着双目,沈关砚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钢琴停下来也没惊动他。 沈关砚走过去,犹豫几秒,还是轻轻叫了一声,“哥。” 傅岭南睁开眼看过来。 沈关砚说,“我要走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打电话叫来了司机,然后对沈关砚道:“我送你。” 沈关砚一愣,怕傅岭南出行不便正要拒绝,傅岭南已经让护工来推他了,沈关砚只好把话咽回去。 将沈关砚送进登机口,傅岭南才回去。 晚上林佑南发来了连环夺命call,为沈关砚没等他就回去生了好大的气。 “说好陪我玩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他丝毫不提是自己违背约定。 沈关砚温声道:“下次好不好?下次陪你继续搭军事基地。” 林佑南噘噘嘴,“你这次说话都不算数,还什么下次?” “下次不会了。”沈关砚花了一些时间终于将人哄好。 临挂电话前,林佑南又突然说,“我讨厌傅岭南。” 沈关砚轻轻地啊了一下,那边林佑南已经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三月初七是沈关砚的生日,西朗弗多给他放了一天假。 沈关砚打算跟沈书雅过完生日,就坐飞机回一趟京都,离上次见面又隔了半个月,他很想傅岭南,还有林佑南。 生日当天,沈书雅送了沈关砚一块星空表作礼物。 沈关砚将腕上的表摘下来,戴上沈书雅送的,弯弯唇角,“谢谢妈。” 沈书雅没说什么,中午开车带沈关砚出去吃饭。 地点选了一家口味不错的法式餐厅,路程离家不算太近,这让沈关砚有些纳闷。 他跟沈书雅的口味都偏向中餐,往常他俩出去吃都会选择正宗的中餐馆。 沈关砚侧头去看沈书雅,“还有别人吗?” 沈书雅拐了一道弯,淡淡开口道:“两个月的时间到了。” 沈关砚身体一下子僵直起来,抓着安全带心思百转千回。 话在舌尖过了几遍,沈关砚才说出来,“最近哥一直有跟我联系。” 沈书雅漠然反问,“所以呢?” 沈关砚试图说服沈书雅,“……他会恢复记忆的,他现在对我很好,我们私下见过好几面了。” 沈书雅终于看了一眼沈关砚,“这么说你们俩现在谈?” 沈关砚说不出话来。 自然是没有的,但傅岭南不反感他,对他的态度很友好。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沈关砚无法说给沈书雅听,因为她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沈书雅把车停到了餐厅门口,“你俩以后谈不谈我不管,现在老实跟我去见这一个。” 沈关砚用力抓着安全带,指甲没在软带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他的反抗在沈书雅心里永远微不足道。 僵了好一会儿,沈关砚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见面?” 餐厅泊车员弯腰,礼貌地敲了敲车玻璃。 沈书雅没理,看着满脸排斥的沈关砚,讥诮一声,“我不逼你你自己能走出来吗?” 都说男人长情,女人专情。 男人可以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很久很久,身体上却可以无缝衔接多段感情。 女人正好相反,道德标尺让大多数的她们没办法接受心里爱一个人,身体却搞另外一个人。 沈书雅不受道德标尺的约束,她一贯奉行“身体舒服了,心里也会很快舒服起来”。 她催沈关砚展开新恋情,是见不得他为了一个傅岭南要死不活,一点出息都没有。 她要沈关砚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把情感跟身体分开。 一旦形成惯性,到时候谁都不能在感情上伤害沈关砚。 沈书雅扣住沈关砚的后颈,让他透过车窗去看坐在餐厅那个混血男模。 他的眉眼跟傅岭南有四五分相像,是那种很中式的狭长眼型,但傅岭南的五官俊美,他的轮廓则要硬朗许多,是模特圈偏爱的那种棱角分明。 沈书雅在沈关砚耳侧说,“我一分钱也不要他的,只要他能让你高兴两天,我可以倒贴钱。” 沈关砚眼睫颤了颤,最后垂下来,没有去看那个人。 沈书雅漠然道:“男人这种东西,要看得见摸得着,悬在天边的,再矜贵也不能要。” 沈关砚小声反驳,“……哥没有悬在天边。” 傅岭南悬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抬手就能摸到对方。 沈书雅松开沈关砚,拉远与他的距离,声音也显得有几分缥缈。 她漫不经心地说,“好,如果傅岭南现在立刻出现,那你可以跟他走。” “如果不能就跟我进去,不然以后别再回家叫我妈。” 说完沈书雅懒得再浪费口舌,推开车门,一条腿刚迈下去,车厢内响起手机铃声。 沈关砚迟缓地掏出手机,神色恍惚地滑下接听键。 沈书雅没在意,把车钥匙交给了餐厅的泊车员,似乎料定沈关砚会乖乖下车。 直到沈关砚开口叫了一声,“……哥。” 沈书雅眉心微拧,把脸转了过来。 坐在车厢里的沈关砚显然也没料到傅岭南会打电话过来,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 第81章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关砚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不在家……好……有,有的,我知道了。” 很快电话挂断,沈关砚径自呆了一会儿,然后对沈书雅说,“妈,我哥来这里了。” 沈书雅神色复杂起来。 第39章 傅岭南来这边是约了一个脑科医生, 顺便过来看看沈关砚。 一听是顺便,沈书雅冷笑,“看来你在他眼里也没多重要。” 沈关砚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傅岭南没说顺便来看他,只说来看医生, 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知道沈书雅不高兴,沈关砚硬着头皮说,“妈, 下午我想……” 沈书雅打断沈关砚,“他要见你就自己过来接,怎么,还想让我倒贴油钱?” 她刚才还说可以倒贴钱给男模,但一遇到傅岭南口风立刻变了。 沈书雅不给沈关砚开口的机会,命令道:“下车,吃饭!” 傅岭南接到沈关砚的电话过来时,沈书雅给沈关砚找的那个模特还没有走。 他似乎很满意沈关砚, 吃饭的时候一直找话题跟沈关砚聊。 沈关砚心里藏着事, 但又不好没有礼貌,对赫尔曼的问题每问必答。 等沈书雅去洗手间, 沈关砚把自己有心仪对象的事告诉了对方。 赫尔曼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表示自己很理解, 还跟沈关砚讲起自己上一段的恋爱。 正说着, 突然见沈关砚的表情顿住,赫尔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看到走进来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身形修长挺拔。 看清他的长相, 赫尔曼突然明白沈书雅为什么会选自己。 傅岭南拿着一根手杖,缓步走过来,脚步虽然偶有停顿,但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沈关砚忙起身,“哥……” 上次见面傅岭南还在坐轮椅,没想到现在已经能借助手杖走路了。 傅岭南很淡地扫过赫尔曼,视线落到沈关砚身上,问,“没打扰你跟朋友吃饭吧?” 沈关砚摇摇头。 不等他说话,沈书雅从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 看沈书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沈关砚要说的话顿住,忐忑地叫了沈书雅一声,怕她给傅岭南难听话。 沈书雅不咸不淡道:“叫我干什么?你哥不是来了,跟他走吧。” 听到她这话,沈关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傅岭南这时开口,含歉意道:“最近生了一点病,现在才过来看您。” 沈书雅笑了一下,“我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我现在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沈关砚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有一种被人扒光扔到太阳下暴晒的羞耻。 沈书雅现在的家底大多都是从傅岭南这里要来的,虽然他出手大方,但沈书雅并不看好他。 因为沈关砚对傅岭南动了真感情,而且很深。 比起沈关砚爱的,沈书雅更想他找一个爱他的。 傅岭南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和气地问,“我能带小砚出去走走吗?” 沈书雅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又嘱咐沈关砚,“傅先生帮了我们不少忙,好好照顾人家,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晚回来。” 赫尔曼是中英混血,国语讲得很差。 沈书雅语速很快,他不是很能听懂,但猜测她大概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所以沈关砚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直垂着头,像是重物压着抬不起来。 看他这样离开餐厅,赫尔曼于心不忍地追过去,用蹩脚的国语叫他的名字。 “关砚。” 沈关砚回身转过头。 赫尔曼大步流星地走到沈关砚面前,“虽然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认识了彼此,但我仍旧很高兴今天认识你,你是一个很优秀,也很有才华的人。” 沈关砚看着英朗的赫尔曼,蠕动了一下唇,“谢谢。” 赫尔曼绅士地拥抱了一下沈关砚,“希望你每天开心,永远幸福。” 对于他温暖的祝福,沈关砚眼眶莫名发热。 坐在车厢后座,哪怕挨着傅岭南,沈关砚的心情也无法明朗起来。 他不知道傅岭南有没有听懂他妈妈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很担心傅岭南误会他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 尤其是被傅岭南撞见“相亲”的情况下,他俩还没正式分手,自己就背着他见别人,是谁都会生气吧? 沈关砚埋着首,心里很乱,一只手突然覆到他白皙的后颈。 沈关砚心口一颤,慢慢地把眼掀起来。 傅岭南坐在沈关砚旁边,修长的手摁着沈关砚的后颈,神色看不出异样。 但沈关砚用那双剔透的漂亮眼睛望过来时,傅岭南靠了过来,停在沈关砚近在咫尺的地方,几秒后他含住了沈关砚的唇。 沈关砚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傅岭南垂下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 等傅岭南离开,沈关砚的四肢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软,脸上也有了热度。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问道:“哥……你想起来了吗?” 傅岭南看着仰头望向自己的沈关砚,他在沈关砚心里的形象似乎很好,以至于沈关砚不相信他会对一个见了“四面”的人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傅岭南没有否认沈关砚的猜测,“想起一点。” 第82章 沈关砚先前的低落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冲散,眼底闪烁碎芒,很是惊喜的模样。 “哥,你看了医生吗?他是怎么说的,这是不是恢复记忆的前兆?有我能做的事吗?” 沈关砚一口气问了很多,傅岭南只答了一样,“他说多跟以前认识的人接触,多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些都有助恢复记忆。” 沈关砚立刻说,“那要不要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你不是还要拿东西?” 傅岭南嗯了一声,“等你有时间。” 沈关砚:“老师给我放了三天假,明后还能休息两天。” 傅岭南:“这次怎么放了三天?”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正好赶上我生日了。” 傅岭南从旁边拿出一个蓝色的天鹅绒盒子,放到了沈关砚手里。 沈关砚愣愣地看他一眼,然后低头打开了小盒子。 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金属袖口。 傅岭南说,“提前祝你演出成功。” 其实今天沈关砚已经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没想到还能收到第二样,指腹划过微凉的金属扣,心里却热烘烘的。 “谢谢哥。”沈关砚低声说,“我会戴着它上台。” 傅岭南把手放沈关砚脑袋上,就像过去似的揉了一下。 沈关砚坐私人飞机跟傅岭南回了京都。 沈书雅在手机里听到这件事之后,她倒是没说什么,平静道:“去吧。” 沈关砚彻底安下心,带傅岭南去了他们住的那套三居室。 屋子好几个月没住人,除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沈关砚跟傅岭南讲了一些他们过去的琐碎生活,傅岭南边听边走进卧室。 主卧的独立卫生间摆着的生活用品都是两样,牙刷一白一蓝,毛巾也是一白一蓝,玻璃浴室门外的拖鞋也是两双。 傅岭南看了一眼,转头问沈关砚,“我们晚上住一间?” 沈关砚的血气轰地朝脸上涌,在傅岭南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他表白,他跟傅岭南就住在一个房间。 沈关砚不自在地垂垂眼,又说,“哥,你要找什么东西?如果是工作上的,那应该都在书房。” 傅岭南嗯了一声,却没往书房走。 这时裴云斯打过来一通电话。 沈关砚掏出手机接通了,很亲近地叫了一声,“裴哥。”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 裴云斯倒也不客气,张嘴就叫弟弟,“你回来了?” 沈关砚:“嗯。” 傅岭南车祸出事以来,裴云斯帮了沈关砚不少忙,也是裴云斯为他跟失忆的傅岭南架起了桥梁,所以沈关砚很尊敬他。 裴云斯又问,“跟你哥待在一起?” 沈关砚说,“嗯,我们现在在那套三居室。” 听说傅岭南要沈关砚带他过来找东西,裴云斯噗嗤一声,“成,挺成的。” 沈关砚不是很理解,“啊?” 裴云斯神秘一笑,“没什么,就是说你哥知人善用,我跟周盛都不长记性,虽然去过那套三居室,但我俩谁也不记得,就你知道,所以只能等着你回来才能带他去。” 沈关砚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裴云斯是在调侃傅岭南,忍不住朝傅岭南看了一眼。 傅岭南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沈关砚飞快摇了摇头。 裴云斯:“问问你哥晚上要不要一块吃饭,好久没怎么聚过了。” 沈关砚把裴云斯的意思转述给傅岭南,“哥,裴哥问晚上要不 諵碸 要一块吃饭?” 傅岭南道:“改天吧,今天有点累了。” 沈关砚一听他累了,赶紧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然后婉拒了裴云斯的邀请。 裴云斯听后也只是笑笑,“得,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反正你哥干这种卸磨杀驴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说这些话时,沈关砚离傅岭南很近,再加上裴云斯声音也不小。 沈关砚赶紧拉远了跟傅岭南的距离,轻声跟裴云斯道了一句再见。 傅岭南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神色仍旧平和沉静。 沈关松了一口气,问傅岭南,“哥,你要喝水吗?” “不渴,过来坐一会儿吧。” “哦,好。” 沈关砚坐到傅岭南旁边,又跟他讲了一些过去的事。 说到裴云斯时,傅岭南问了一句,“你们经常联系?” 沈关砚老实说,“你住院的时候经常联系。” 他永远感激裴云斯在那段时间告诉他傅岭南的消息,还出钱出力地派人保护他的安全。 沈关砚发自内心道:“裴哥人真的很好,有时间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傅岭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晚上沈关砚跟傅岭南回了那套别墅。 林项宜出差不在家,这让沈关砚稍微安心了一些,说实话他是有点怕林项宜。 但这种怕跟怕傅启卿的那种恐惧不一样,林项宜给他的感觉更像沈书雅的加强版。 只是沈书雅永远不会伤害他,林项宜为了傅岭南就很难说了。 沈关砚留宿最高兴的莫过于林佑南,晚上缠着要跟沈关砚睡一个房间。 傅岭南淡淡道:“他累一天了,今晚要好好休息。” 林佑南不敢反驳傅岭南,但把嘴撅起来,用那种含怨又委屈的倔强眼神死死看着沈关砚。 第83章 沈关砚受不了他这样的攻势,心肠软下来,“没事,让他跟我睡吧。” 傅岭南没说话。 林佑南明显高兴起来,恨不能蹭进沈关砚的怀里。 晚上睡觉时事情又有了变化,林佑南不知去向,沈关砚还等着一块睡觉。 傅岭南对沈关砚道:“早些睡吧,不用管他。” 沈关砚不免有些担心,“要不要出去找一找?” 傅岭南带着沈关砚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他在自己的玩具房睡着了。 傅岭南把林佑南抱回了自己卧室,一回头就见沈关砚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水润发亮,像某种带有雪白皮毛的动物。 傅岭南心念一动,走过去亲了亲沈关砚的眼皮。 第40章 沈关砚眼睫颤了一下, 等傅岭南的唇移开,他望着傅岭南,“哥,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眸,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心里立刻吃了蜜似的, 眼底灿然,唇也弯了起来。 傅岭南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早点睡吧。” 沈关砚点点头, “晚安,哥。” 这一夜他睡得很好,不像前段时间噩梦连连。 隔天早上醒来,一脸幽怨的林佑南坐在他床头,沈关砚茫茫然看着他。 林佑南恼恨道:“昨晚说好一块睡,你又说话不算数!” 沈关砚小声说,“你在玩具房睡……”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佑南振振有词的怼了回去,“所以你要把我弄到你的床上!” 一直到吃早饭, 林佑南的气都没有消。 沈关砚跟傅岭南说今天想请裴云斯吃饭, 板着脸的林佑南立刻说,“我也要去。” 林佑南看沈关砚, 沈关砚去看傅岭南。 傅岭南点头应允,“好。” 午饭订在一家闽南菜馆, 沈关砚是想在别墅吃, 一是傅岭南行动不便,二是他可以煲汤给裴云斯, 以表感谢之情。 但林佑南嚷嚷着要出去吃糯米鸡, 傅岭南没有拒绝,午饭的地方就这么敲定了。 沈关砚对用餐地点不挑剔, 只是觉得简简单单吃一顿饭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 傅岭南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沈关砚一段乌亮的香木。 裴云斯受家里老爷子的熏陶,喜欢玩香,傅岭南送的东西正是投他所好。 不用去嗅那块香木,上手一摸,裴云斯就知道是好东西,嘴角向上一提。 “太客气了,弟弟。”裴云斯笑看着沈关砚,“帮你我是真心的,不要你感谢。” 沈关砚没有瞒他,“是哥挑的。” 裴云斯盖上盒子,往怀里一收,“既然是他给,那我就不客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挤兑傅岭南,“这块奇楠的水准普普通通,我把这么好的弟弟给你找过来了,不值五百年份以上的奇楠?” 傅岭南没理他,倒了一杯白茶放到沈关砚手边。 裴云斯忽然一叹,“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这种贴心的服务?” 说着他还把空掉的酒杯往前挪了挪。 沈关砚拿起一旁的酒,起身给裴云斯倒了一杯。 裴云斯眉开眼笑,“还是小砚好。” 一直闷头吃东西的林佑南忽然抬起头,朝着裴云斯狠狠瞪了一眼。 裴云斯伸手在林佑南毛茸茸的脑袋揉了一把,“小鬼头。” 林佑南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扭头对沈关砚说,“不许给他倒酒!” 林佑南不让沈关砚给别人倒酒,自己倒是很热衷‘使唤’沈关砚,要沈关砚给他挑糯米鸡。 他只是吃鸡肉,而沈关砚吃糯米。 鉴于之前裴云斯总调侃他是傅岭南的“小媳妇儿”,沈关砚没好意思把鸡肉分给也不爱吃糯米的傅岭南。 没想到这样还是会被裴云斯揶揄,“岭南,你混得还不如你弟弟,看人家小佑……”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佑南拿起一个脆皮鹅腿塞到裴云斯嘴里。 沈关砚吓一跳,摁住林佑南手,赶忙给裴云斯道歉,“对不起裴哥。” 林佑南生气地看过来,“不许叫别人哥!” 裴云斯不怒反笑,慢悠悠拿出鹅腿咬了一口,“不让叫也叫好多次了。” 林佑南像战意昂然的小斗鸡,“就是不准叫!” 沈关砚连忙摁住林佑南,“不要闹了。” 裴云斯举起手,“行了行了,我一对二打不过你们兄弟俩。” 林佑南还要说什么,傅岭南开口,“别闹了,吃饭。” 林佑南腮帮子鼓起来,仿佛一只被封印嘴巴的吉娃娃,气鼓鼓了好一会儿。 沈关砚要他给裴云斯道歉,林佑南直接生气地走了。 沈关砚起身想去追,傅岭南摁住他,“有人跟着他,不会出事。” 裴云斯啧了一声,“二桃杀三士。” 沈关砚看向裴云斯,对方已经开始吃菜了。 林佑南这次是真生气了,沈关砚走的时候他都没出来送。 冷静了几天,最后沈关砚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后他叫裴云斯叫裴老师,林佑南则要给裴云斯道歉。 沈关砚至今都不明白一个称呼而已,为什么林佑南会这样计较。 回去训练后,沈关砚就把傅岭南送他的袖扣戴上,每次弹琴都能看到,就像傅岭南一直陪在他身边。 第84章 傅岭南每周来这边两次看病,他俩见面的次数也频繁起来。 休息那天吃过早饭,沈关砚就陪傅岭南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脑袋里的血块变小了,让傅岭南多跟过去的人接触,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或许某一天记忆就会全部回来。 看过医生后,沈关砚跟傅岭南去了旧货店。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黑人,听到傅岭南要找1972年的首版黑胶唱片,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可能会很贵,也不一定能找到。” “钱不是问题,找到后给我打电话。” 傅岭南将联络方式递了过去,老板点点头,拿笔写了几个单词就夹进一本很旧的牛皮笔记本里。 过了两个月,黑人老板才联系傅岭南。 这时傅岭南的腿好得差不多,已经不用手杖了,但沈关砚跟他并肩走还是不敢走太快。 傅岭南推开玻璃门,进店付钱买下那张黑胶唱片。 1972年的唱片已经是很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傅岭南递过来的时候,沈关砚小心地捧着朝外走。 走到门口才发现傅岭南没跟上,沈关砚回头就见他拿着一个魔方大小的盒子在结账。 盒子的造型很古怪,是个不规则的几何形,几个角可以转动,中间还刻着字母和数字。 沈关砚接过盒子,转了两下,“哥,这是什么?” 傅岭南说,“应该是机关盒子,看着很奇特就顺手买了,给你打发时间。” 沈关砚真的开始用它打发无聊时间,只要不练琴他就待在角落摆弄盒子。 为此沈关砚看了很多机关解密的视频,一点点摸索打开盒子的方法。 研究了半个月,沈关砚终于成功了。 在傅岭南再次过来时,沈关砚当着他的面演示解锁的步骤,扭到最后一步时,咔哒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 造型很朴素,就是两个简简单单的指环。 沈关砚将戒指拿了出来,“这个不是我放的,本来就有。” 傅岭南“嗯”了一声,拿走了那个稍大的指环,把另一个留给了沈关砚。 小的这个沈关砚试着戴过,环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正好。 这之后沈关砚就整天戴着这枚戒圈,他不是一个爱谈私生活的人,但每次别人问他戒指,他的表情都骗不了人。 渐渐的,沈关砚有稳定恋情的消息就传开了。 就连西朗弗都来问过,听说沈关砚真有对象,他还挺惋惜,本来是想撮合沈关砚跟自己的侄子。 跟傅岭南见面的时候,沈关砚反而不好意思戴了。 看到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套着那枚对戒,沈关砚耳根忍不住发热,又偷偷把戒指戴上了。 裴云斯来这边出差,顺便跟沈关砚约着吃了一顿饭。 看到他左手无名指那枚素雅大气的戒指,裴云斯长眉微挑,“你哥跟你求婚了?” 沈关砚把手藏了藏,“没有,是从旧货市场掏的。” 平静的声调里仔细听很轻柔,嘴角也有一个浅浅的弧度。 裴云斯觉得不对劲,“什么旧货市场?” 沈关砚把机关盒的事讲给裴云斯,对方听后拉长调子“呦”了一声。 “意外打开的盒子居然有一枚对戒,还是符合你俩手指尺寸的,这戒指可了不得,看来之前听过的那个弗明戈传说是真的。” 沈关砚脸上出现短暂空白,“什么传说?” 裴云斯说,“你听过弗明戈人吧?他们是跨境民族,几百年来一直被欧洲人驱逐,尤其是在二战期间人数骤减。” “他们这些人信奉吉卜,为了向神明祈求种族不灭,各大吉卜师集结起来,共同铸造了一批戒指,年轻的男女只要能套上对戒就能成为夫妻,为种族繁衍后代。” “前两年弗明戈戒指炒得很火,我还以为这是营销,没想到吉卜显灵,还真把你俩给套住了。” 听着裴云斯唏嘘感叹,沈关砚不自觉摸了一下戒指。 吃完这顿饭,沈关砚要付账,裴云斯也没拦,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沈关砚要下车时,裴云斯叫住了他。 沈关砚回头,裴云斯指了指他的戒指。 “说实话我不信这个传说,但又实在好奇。小砚,你能不能借给我几天,让我看看这个到底灵不灵?” 裴云斯嘴上说着不在意,望过来的眼神却很难让人拒绝。 沈关砚再次摸上无名指,把指环往外拉出一点,又套回去。 如果是其他东西,沈关砚一定毫不犹豫借给裴云斯。 可这是一枚戒指,另一枚在傅岭南手上。 裴云斯笑笑,“不能就算了,我也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碰上一个,别人都说我这种性格注定孤独一生,我有时候挺不信的,万一我也像你哥找到一个你呢?” 后半句有几分淡淡的伤感,听的沈关砚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他慢慢摘下戒指,借给了裴云斯。 沈关砚不放心地嘱咐,“……不要弄丢了。” 裴云斯指天发誓,“人在,戒指就在!” 周五傅岭南再来的时候,沈关砚多少有些心虚,一直藏着手。 但在吃午饭的时候,还是被傅岭南发现了。 看着沈关砚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傅岭南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问,“戒指丢了?” 第85章 沈关砚没有撒谎,如实把裴云斯借走的事说了。 傅岭南出乎意料道:“打电话跟他要回来吧。” 沈关砚愣了一下。 傅岭南已经拿出手机自己给裴云斯打电话了。 对方一接通,傅岭南直接问,“戒指呢?” 沈关砚忽然就生出一种犯了滔天大罪的强烈不安,头皮一寸寸发麻。 裴云斯毫无感知那般,大喇喇反问,“什么戒指?” 傅岭南没说话。 裴云斯突然想起似的,“哦,你是说小砚借给我的那个从盲盒里抽到的戒指?我正想问你呢,这是不是弗明戈戒指,能给人带来桃花运那种?” 傅岭南冷淡道:“今天晚上把戒指送过来。” “不是,为什么呀?这又不是你求婚用的戒指,我今天很忙……”裴云斯实在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傅岭南挂了电话。 沈关砚小鹌鹑似的缩在一旁,一副等傅岭南打完电话就被发落的模样。 傅岭南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夹了一块排骨给沈关砚,“吃饭吧。” 看他似乎没有生气,沈关砚放松下来,用筷子捡起那块排骨。 正要往嘴里放,傅岭南开口,“戒指别再借出去了,那是我找人订做的。” 啪嗒一声。 沈关砚的排骨掉了。 第41章 当天晚上裴云斯就坐飞机将戒指送过来了。 “我没多碰, 你给了我之后我就放这个盒子里。”裴云斯连戒指带戒指盒一同塞给沈关砚,“收好!” 沈关砚在裴云斯脸上看不到一点胁迫的样子,反而如沐春风, 笑容满脸,并不像他在电话说里说的今天很忙。 沈关砚再傻也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裴云斯噗嗤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你哥闷骚。” 沈关砚是真的没有想到戒指是傅岭南特意订做的,因为他亲眼看见傅岭南从旧货铺老板手里买来, 之后转手将机关盒给了他。 戒指是什么时候放的? 难道是提前跟那个黑人老板打过招呼,但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云斯笑着摇了摇头。 沈关砚还是太单纯了,不了解傅岭南的本质。 闷骚不是有话闷在心里,它的精髓在于“骚”这个字上。 所谓的骚就是有些话不会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有些事也未必是自己来办,就算是自己办也会绕一个大圈子。 就像上次他们一块吃饭,林佑南不让沈关砚喊他裴哥。 那只是林佑南的意思? 必然不是,相反林佑南只是替傅岭南上战场的马前卒。 兄弟俩在这种事上都一样计较, 只不过傅岭南想在沈关砚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 所以通过林佑南之口达成目的。 傅岭南的骚就在于,他热衷于绕很大的圈子, 在沈关砚面前表现出毫不费力的样子。 沈关砚以为他跟傅岭南的感情是水到渠成,其实都是傅岭南在后面推波助澜。 偏偏沈关砚单纯, 而且还很吃傅岭南这套。 拿到戒指后, 沈关砚给傅岭南发了一条消息。 中午吃过饭后,林项宜有事把傅岭南叫了回去, 虽然沈关砚明天还休息, 但明天是沈书雅的生日,他也就没跟傅岭南回去。 傅岭南很快回复过来, 但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沈关砚没再发消息打扰傅岭南,下楼又练了一会儿琴。 临睡前傅岭南也没像往常那样互发晚安的消息,沈关砚知道他没生气,怕傅岭南在忙,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下,洗漱完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沈关砚起床,刚拉开窗帘就接到了傅岭南的电话。 沈关砚穿着睡衣跑出去,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 进入盛夏后,这几天室外的温度持续高走,傅岭南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车门烫得很。 沈关砚跑过去才发现,汽车停的地方正好能看见他卧室的窗。 见沈关砚跑得满头是汗,傅岭南从车内抽两张纸给他。 “哥。”沈关砚气息微喘,“外面有点热,进去说吧。” “不用了,今天还有点其他事。”傅岭南拿出一盒生日蛋糕,还有一份礼物,“帮我跟你妈说一句生日快乐。” 看礼盒的形状应该是珠宝首饰,傅岭南出手送的肯定不会太便宜, 沈关砚只把蛋糕接过来,低声说,“这个就可以了。” 傅岭南把礼物放到蛋糕盒上,“没多贵重,一份心意。” 沈关砚犹豫了几秒,最终道:“谢谢哥。” 顿了一下,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不上去坐坐吗?” 傅岭南说,“下次吧。” 沈关砚知道了他是真的有事,怕耽误他办事,忙道:“哥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傅岭南“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到车上,垂眸看着沈关砚。 沈关砚的心跳忽然加速,慢慢挨近傅岭南,仰头碰上了傅岭南的唇。 傅岭南摁住沈关砚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沈关砚红着脸朝回走,走到家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二楼阳台上的沈书雅。 沈书雅神色很冷淡,转身离开了。 沈关砚身上的热度瞬间冷却下来,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进去。 沈书雅一身真丝睡袍走下楼,没化妆,头发也没打理,透着一种随性的慵懒。 第86章 沈关砚讨好地叫了她一声,“妈,这是哥送你的生日礼物,还有蛋糕。” 沈书雅没接这话,只是问,“早上想吃什么?” “都好。”沈关砚把蛋糕放进冰箱,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杂志的沈书雅。 早饭吃的很简单,燕麦粥跟面包,还有一些鸡肉。 傅岭南送的礼物一直摆在桌上,沈书雅看都没看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关砚在沈书雅面前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套成色非常好的翡翠三件套。 耳环、项链,还有一个玉镯。 沈书雅皮肤白,气质出挑,长相又是中式的古典美,无论是金、玉,还是珍珠,戴在她身上都不显俗气。 沈关砚殷勤地问,“妈,你要试试吗?” 沈书雅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看过来,“我收下不是又叫你哥破费?” 沈关砚忙摇头,把首饰盒又往她面前凑了凑,“不会,就是给您买的。” 沈书雅终于肯接了,沈关砚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吧嗒一声脆响,沈书雅忽然把首饰盒盖上,望过来的视线不算冷,但也不友好。 她问,“就这么喜欢傅岭南?” 语气不重,却让沈关砚的心脏收紧。 在沉默的数十秒里,沈关砚在脑海想了许多个喜欢上傅岭南的理由。 现在他跟傅岭南住的地方隔了一万多公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傅岭南深夜坐飞机过来,为沈书雅送来了蛋糕跟生日礼物、跟他见了五六分钟的面,然后就离开了。 傅岭南为他做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事,虽然傅岭南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但沈关砚在他身上感受了包容跟爱。 这样一个人,喜欢上他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沈关砚抚上无名指那个圆环,眸色柔软,声音也很轻,“妈妈,我爱他。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爱他,就算我们最终会分手,我也爱他。” 沈书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很快沈关砚又说,“如果有一天他对我的感情变淡了,我会难过,但也会好好生活。” 知道沈书雅为什么不愿意他跟傅岭南在一起,沈关砚想说服她,但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 “妈妈,我不会变成没有出息的人,我会努力坚强起来,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 他之前那么难过,是因为傅岭南受伤住院,而他却不能去医院探望。 看着沈关砚湿润的眼睛,沈书雅沉默良久,重新拾起筷子,淡淡地说,“吃饭吧。” 沈关砚幅度很小地吸了一下鼻子,沈书雅递过来一张纸巾。 说不出是揶揄,还是轻嘲,沈书雅道:“没见过哪个坚强的人动不动就哭。” 沈关砚闻言没好意思去拿纸巾,屏着呼吸努力把泪忍了回去,然后小声问,“要切蛋糕吗?” 沈书雅不咸不淡:“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祝?” 沈关砚没敢再说话,给沈书雅夹了一道菜。 下午沈书雅离开后,沈关砚打开冰箱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吃。 奶油很厚,很好吃,沈关砚想给傅岭南发消息,又担心自己会打扰他工作。 晚上傅岭南倒是主动问沈关砚有没有吃蛋糕。 沈关砚趴在枕头上,很认真地回傅岭南的消息,告诉他自己吃了蛋糕。 很快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第一句是,“砚砚。” 沈关砚愣了一下,呆呆地问,“哥你喝酒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声音很明显?” “不是。”沈关砚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你每次喝醉都这样叫我。” 傅岭南尾音比平时略微上扬,开口问沈关砚,“哪样?” 沈关砚耳尖动了动,把自己往夏凉被里埋了一点,“就是……叫我砚砚。” 傅岭南似乎笑了一下。 沈关砚嘴角不自觉软下来,“哥,你现在在家?” 傅岭南说,“没有,在佛罗达办点事。” 佛罗达离沈关砚住的城市不算太近,坐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 傅岭南又问起了沈书雅,“礼物喜欢吗?” “喜欢。”沈关砚省去中间一大段的事,只把开心的结果讲给傅岭南说,“下午试戴着好看,晚上约会也没摘。” 傅岭南捕捉住了重点,“家里就你一个人?” 沈关砚点点头,“嗯,这边治安不错,而且我把门锁都关好了。” 傅岭南没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沈关砚心情愉悦地关灯睡觉。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关砚接到傅岭南的电话,迷瞪瞪下楼把房门打开了。 傅岭南站在月下,没沾染半分夜色的阴郁,长身玉立,眉目俊美分明。 哪怕看到他真人,沈关砚也没有多少真实感。 隔着半扇门与傅岭南对视了五六秒,那双形状姣好的杏胡眼睁成圆钝钝的猫眼,看起来有点呆,但也很漂亮。 好半天沈关砚挤出一句,“……哥?” 傅岭南垂下的眼眸映着沈关砚,“是我。” 沈关砚胸口那颗心扑腾扑腾的,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发紧,“进,进来。” 傅岭南随着沈关砚上了楼,他安排傅岭南坐下后问,“哥喝水吗?” “不渴。” 第87章 “那吃蛋糕吗?” “不饿。” “热不热?” 不等傅岭南答,沈关砚已经去拿遥控,想要将温度调低一些。 他刚低下头,一只手就捏住他的耳朵,沈关砚身形剧烈一顿,仿佛捏住的不是耳朵,而是自己的命门。 傅岭南的手捻着沈关砚有点肉的耳垂,语调还是那样平和,每问必答道:“也不热。” 但沈关砚开始热了,保持原姿势几秒,才抬头怯怯看了一眼傅岭南。 沈关砚把头转过去时,傅岭南吻了过来。 沈关砚打心底是期待跟傅岭南亲近,被傅岭南吻的,颤颤地把眼睛闭上,脑袋却仰起来。 月色在窗上铺了一片银白,傅岭南把沈关砚抱到月下吻他。 第42章 第二天沈关砚醒来, 傅岭南已经不在旁边了。 房间拉着窗帘,沈关砚还以为天没亮,直到房门推开, 一线光泻进来。 看着走近的傅岭南,沈关砚眼皮敛动了一下, 然后坐起来,“哥,你没走?” 傅岭南拿过干净的衣服给沈关砚穿, “没有,跟你妈妈聊了一会儿。” 沈关砚最后一点睡意被傅岭南的话惊退了,讷讷地问,“你们聊什么了?” “出房间就看到了她,然后打了一个招呼,谈了谈外面的天气。”傅岭南语调温和,揉了一把沈关砚的脑袋,“饿不饿?洗漱吃饭吧。” 沈关砚不信傅岭南跟沈书雅只是谈了气温这么简单。 但傅岭南不说, 沈关砚也不好追问, 惴惴不安地下了楼。 傅岭南要比沈关砚坦然很多,问过沈关砚早上想吃什么就进了厨房。 沈书雅坐在沙发上, 照例喝着咖啡看杂志,跟傅岭南一样平静。 “妈。”沈关砚殷勤地走过去, “哥很会煎吐司, 你要来一份吗?” 煎吐司不是一个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沈关砚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试探沈书雅的态度。 沈书雅掀眸看了一眼沈关砚, 不冷不淡道:“下次你早点醒, 我倒是可以尝一尝。” 沈关砚的脸顿时红了。 现在已经九点多,沈书雅作息稳定地早上六点做瑜伽, 六点四十冲澡,七点下楼吃饭。 在沈书雅这里讨了一个没趣,沈关砚又磨蹭进了厨房。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小砚,帮我打个蛋。” 沈关砚立刻满血复活,从冰箱拿出一枚鸡蛋,打进碗里搅拌成液后,交到傅岭南手里。 傅岭南将沾过蛋液的吐司用黄油煎到两面金黄。 沈关砚凑在傅岭南旁边看他忙活,时不时会给傅岭南递个东西,有时不用傅岭南开口,沈关砚凭着过去的经验就提前知道他需要什么。 看着挨在傅岭南身边,眼角带笑的沈关砚,沈书雅抿了一下唇。 吃过早饭,傅岭南接了一通电话坐车离开了。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走后,沈书雅会找他谈一谈,出乎沈关砚的意料,沈书雅什么话都没有说,上午跟几个富太太约着去健身美容。 傅岭南跟沈书雅都没有透露早上的谈话,但应该谈得不错。 因为那天之后,沈书雅没再过问他俩的事,沈关砚休息的时候去找傅岭南,沈书雅也没太大的反应。 沈关砚忍不住问傅岭南,那天到底跟他妈妈谈了什么。 傅岭南摸摸他的头顶说,“别想那么多,你妈妈是爱你的。” 沈关砚没再继续问,轻轻抱住了傅岭南。 从认识傅岭南到现在,对方一直向他释放着“好好练琴,其他事不用操心”的信号。 沈关砚把天性里的胆怯与不安放下,将自己无条件的交给傅岭南。 周六沈关砚坐飞机去了京都。 上次他俩见面是半个多月前,最近傅岭南又忙碌起来,休息日都不在家里。 沈关砚陪林佑南玩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多傅岭南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从他对沈关砚的称呼判断,他应该没有喝很多,眼睛也是清明的。 傅岭南回房冲澡换了一身衣服,从浴室出来就见沈关砚在外面等他,眸色有一瞬间的柔软。 沈关砚拿着大毛巾走过来,“哥,我给你擦头发。” 傅岭南坐下来,从盥盆上方那面镜子看着沈关砚。 他的神色很轻快,没有最初的忧虑,唇角始终弯着,专心帮傅岭南擦头发。 擦干了头发,沈关砚忽然问,“哥,你饿吗?” 沈关砚嘴角含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眼睛在灯下熠熠烁烁,满含期待的样子很讨喜。 于是傅岭南点了一下头,回他道:“有点。” 沈关砚立刻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圆团,“流沙包,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傅岭南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掀眸看向沈关砚。 沈关砚嘴角塌陷的弧度变大,拉出两个尖尖翘翘的漂亮线条,藏不住笑意地说,“这个是打架打输的流沙包。” 傅岭南又咬了一口圆团,“这话我以前说过?” 沈关砚眼睛发亮,“哥你想起来了?” 没有。 只是沈关砚不会无缘无故开这样的玩笑,肯定跟他俩的过去有关。 看着明显开朗起来的沈关砚,傅岭南没有否认,掰下一块黄油包喂给了沈关砚。 把剩下的全都喂给沈关砚,他咽下去后,傅岭南摁住他的后脑吻过来。 第88章 “砚砚。”林佑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被吓到的沈关砚赶忙侧头,刚避开傅岭南的亲吻,林佑南就推开了房门。 不等林佑南开口,傅岭南走过去把房门重新关上,将人关到门外。 沈关砚有些惊讶地看着傅岭南,傅岭南没说话,低头再次含住了他的唇。 这样强势的傅岭南是是少见的。 林佑南在外面不甘心地挠门,一会儿喊沈关砚的名字,一会儿骂傅岭南。 沈关砚有口不能言,被傅岭南的气息包围,心口跳得飞快,小腿没出息地发软。 在沈关砚快不能喘息时,傅岭南放开了他,说,“明天我们搬回去吧。” 沈关砚眼眸湿润,脑袋一团浆糊,无论傅岭南此刻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房门打开的时候,林佑南已经气坏了。 平时他有些怕傅岭南,但这次居然当面冲傅岭南发脾气,被沈关砚拉回房间还不依不饶的。 林佑南不好哄,也非常记仇,第二天早上一直拿眼睛瞪傅岭南。 见沈关砚没有下楼吃饭,林佑南跳下餐椅,想要上楼去找沈关砚。 傅岭南淡淡道:“他还在睡,别打扰他。” 林佑南把嘴撅得老高,但最终还是没有去敲沈关砚的门。 沈关砚这一觉睡到九点,醒来时傅岭南不在,倒是林佑南在他旁边拿着平板玩游戏。 林佑南有些不满,“你怎么今天睡这么长时间的懒觉?” 沈关砚不好回答他,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林佑南扬起下巴,“当然吃了。” 沈关砚走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林佑南扔下平板,跟沈关砚一块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沈关砚突然顿住。 傅岭南站在一楼落地窗外面,他旁边的人是沈关砚想到就会害怕的傅启卿。 俩人不知道在交谈什么,傅岭南表情始终淡淡的,不怎么说话。 突然傅启卿似有所察地把头转过来,隔着一扇玻璃窗与沈关砚的视线撞在一起。 沈关砚的脸霎时就白了。 他的异常太明显,就连林佑南都看出来了,一直问他怎么了。 沈关砚勉强扯动嘴角,“没事。” 自从见到傅启卿,沈关砚就开始心绪不宁,傅岭南开车将他带回那套三居室,他的情绪都还是低落的。 沈关砚对傅启卿的阴影不单纯是因为对方看上自己,更因为他可能是傅岭南车祸的元凶。 傅岭南像是知道整件事的始末,把神色惶然的沈关砚放到沙发上,“吓到了?” 沈关砚无法说自己不怕,“哥,你跟裴老师他们不是合开了一个公司?” 裴云斯曾用皇帝与太子来形容傅启卿跟傅岭南的关系。 那如果“太子”放弃继承权,“皇帝”应该也不会找他麻烦了吧? 沈关砚不想再听到傅岭南出事的消息了。 傅岭南低头与沈关砚平视,“情况有些复杂,你放心,这次我会更小心的。” 沈关砚把头靠到傅岭南肩颈,隔了很久很小声地说,“……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傅岭南揉了揉沈关砚的脑袋,“好。” 沈关砚在嘱咐傅岭南同时,自己也提高了警惕。 为了不让傅岭南分心,他已经不敢往京都这边跑了,不练琴的时候就闷在宿舍不出去。 平时出门采购也要跟别人一块,不在人少的地方多待。 西朗弗钢琴演奏的首站在圣罗大教堂,沈关砚随工作人员提前十天坐飞机去排练。 到了地方,沈关砚收拾完行李,跟同行的人去附近超市买生活用品。 沈关砚一直紧紧跟在同伴身边,逛到杂货区的时候,两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工人推着一辆又高又大的货车走过来。 沈关砚被一条粗壮的手臂拨到角落,货车正好挡住监控。 意识到危险的沈关砚刚要呼人,一条刺鼻性手帕就捂住了他的口鼻。 沈关砚挥动的手臂逐渐软下来,意识跟着远去,他用力睁开眼皮,恍惚着看见自己被人塞进货车的空箱子里,远处还有一道残影跑过来。 再之后沈关砚就彻底昏过去。 “醒醒,沈先生。” 沈关砚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一道中英文夹杂的声音,面上一阵清清凉凉,似乎有人将水喷到他脸上。 沈关砚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精瘦的亚裔脸。 “别激动。”看沈关砚努力要反抗,男人忙说,“我们是傅先生的人,傅岭南。” 听到这个名字,沈关砚心口猛地一跳。 现在他为鱼肉,对方没道理骗他,放松下神经才发现自己躺在车里。 男人跟沈关砚解释,他们是傅岭南派过来保护沈关砚,平时没敢打扰沈关砚生活,今天出事了才从对方手里把沈关砚救下。 他们把沈关砚放进一个酒店房间,临走时说跟西朗弗那边取得联系,请了一天假,让沈关砚不要担心,好好在这里睡一觉。 药效还没有过去,沈关砚浑身无力,头晕眼干。 他很困,但始终有一根神经紧紧拉着,让沈关砚无法完全睡过去。 迷迷瞪瞪中,有人走了过来。 沈关砚感觉对方在摸他的脸,那根紧绷的神经顿时一跳,他把眼睛睁开。 第43章 第89章 沈关砚视野一片模糊, 他眨了两次眼才看清对方的轮廓。 那只手摸到沈关砚后颈,轻轻捏了一下,声音低沉, “是我。” 沈关砚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情不自禁蹭了蹭那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哑哑地叫了他一声,“哥。” 傅岭南低头在沈关砚耳尖吻了吻,“睡吧。” 沈关砚眼皮落下, 两秒后又撑开一点,“我妈妈……” 傅岭南把手放在沈关砚眼上,温和地说,“我也派人保护了她。” 这下沈关砚终于熬不住困意,在傅岭南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中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头疼的症状减轻,但浑身还是酸软无力。 傅岭南坐在床头,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见沈关砚醒了他放下工作, “饿不饿?” 沈关砚不饿, 但傅岭南还是打电话让人送过来一碗粥。 等沈关砚吃过后,傅岭南放了一缸热水, 让出了一身虚汗的沈关砚泡了一个澡。 给沈关砚擦干净,傅岭南拿着自己的衬衫对他说, “先穿我的吧。” 沈关砚小声道:“以前也是穿你的衣服。” 傅岭南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 抬眸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乖乖地坐着,身上带着清爽的潮湿气, 薄薄的面皮透着浅红, 眼睛很大,形状也很漂亮。 傅岭南看了几秒, 然后把衬衫扣子一颗颗系上,这才吻上了沈关砚。 失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喜好,至少不会改变傅岭南的。 沈关砚耳垂跟腰侧各有一枚咖色小痣,傅岭南失忆前后都很喜欢吻这两个地方。 沈关砚有痒痒肉,每次傅岭南吻他腰上那个小痣时,他就像通电似的忍不住轻颤。 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想要躲,床单都被抓皱了,眼底也漾一圈笑纹。 看见傅岭南摁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无名指的地方有一个简单的圆环,注意力被转移的沈关砚静下来。 傅岭南察觉到之后,捉住沈关砚的手腕,手指滑进他的指缝,让两个戒指碰到一起。 沈关砚手指发烫,心口也跟着震了震。 这种贴近并没有持续多久,傅岭南扣着沈关砚的腰把他捞起来,呼吸喷薄在沈关砚的颈窝。 沈关砚眼睫一颤,有点受不住这份痒,可还是努力仰起头,让傅岭南吻他的颈窝。 他整个人几乎伏在傅岭南身上,感受着傅岭南的体温与气息。 白天险些被绑走的恐慌统统消失,沈关砚轻轻地抱住傅岭南。 昨天几乎睡了一整天,隔日沈关砚很早就醒过来。 洗漱完,傅岭南带沈关砚去楼下吃过早饭,两个坐车去这里的旅游胜地闲逛。 沈关砚被傅岭南投喂了不少当地的特色美食,路过一个街头的摄影师,他多看了两眼。 傅岭南停下来,“想拍照?”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次傅岭南失忆,沈关砚想给裴云斯找两张可以证明他俩恋爱的照片给傅岭南看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才惊觉,他跟傅岭南只把美好留在记忆里,却没有变成一张照片。 现在沈关砚想跟傅岭南多拍一些照片,把所有的幸福都定格下来,晚年的时候可以一张张翻阅、怀念。 傅岭南上前问了问摄影师价格,掏钱付了报酬后,拉过沈关砚的手走在很具中世纪特色的碎石小路。 摄影师经验老道,跟在他俩身后抓拍。 拍最后一组照片时,傅岭南吻上沈关砚的发顶,沈关砚惊诧地抬头看他,随后垂下眼睫的害羞模样,都被一一相机记录下来。 中午他们在海边的餐厅吃了海鲜烩饭。 先前沈关砚吃了不少东西,午饭只吃一点就饱了。 傅岭南吃饭的时候,沈关砚坐在一旁玩龙虾壳,将壳重新摆成一整只的形状。 傅岭南见状夹了几只小螃蟹,整齐地摆列在龙虾壳后面,很像神话故事里的虾兵领着一排蟹将。 沈关砚笑起来,又捡了几个小贝壳排列成方队,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回去的路上,傅岭南给沈关砚买了一捧蔷薇花,花瓣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进了宿舍,沈关砚就找了一个花瓶,将蔷薇放了进去。 一整个下午沈关砚的心情都很好,还多练习了一个小时的琴。 晚上临睡前,沈关砚接到了傅启卿打来的电话。 他似乎对沈关砚的行踪了若指掌,开口就是问,“上午跟你哥玩的好吗?” 听着对方不紧不慢、猎手戏弄猎物一般的语调,沈关砚握着手机的手攥紧。 但很快沈关砚放松下来,克制着恐惧对傅启卿说,“如果你拍了我们很多照片,麻烦你给我寄一份,因为我想多收集我们在一起的照片。” 傅启卿没说话,似乎没料到沈关砚有这样胆子。 沈关砚把电话挂了,从那儿以后他再也没有接过不熟悉的电话号。 西朗弗在圣罗大教堂的首演很成功,沈关砚的独奏也大放异彩。 六个多月里,沈关砚跟着西朗弗跑了十五座城市。 傅岭南只要是有时间就会来看沈关砚演出,就算没时间也会打过来电话,还会让人给沈关砚送去一份礼物。 沈关砚弹奏了十五场,傅岭南就送了他十五枚袖扣。 第90章 只要沈关砚把手放到琴键上,一低头就能看见傅岭南送的礼物,这让沈关砚更加专注。 在西朗弗不遗余力地举荐下,沈关砚已经成为业界新星,收获了不少忠实听众。 有狂热的粉丝,一口气给沈关砚送了二十多个大花篮,还是朱丽叶玫瑰。 朱丽叶玫瑰是一种非常名贵的玫瑰品种,当年拍卖出三百万英镑。 以至于记者采访时,身边的人笑称沈关砚价值三百万英镑。 后来一些粉丝叫沈关砚三百英镑玫瑰,这个称呼伴随了他很久才被另一个取代。 西朗弗个人巡演结束后,沈关砚就收到几家专业的演出经纪公司的邀请。 但沈关砚听从西朗弗的意见,进了西朗弗任教的音乐学院,毕业再走向职业钢琴家这条路,现在先静下来心好好学习。 在学校的半年多里,西朗弗为沈关砚争取了很多跟出名的交响乐团演出机会。 西朗弗非常喜欢沈关砚,不单纯是因为沈关砚有音乐天赋,更多是因为沈关砚那份稳。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像沈关砚这样能沉下来弹琴的人越来越少。 沈关砚从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儿,音乐上面的事都很尊重西朗弗的建议。 既然有天赋、人又勤奋,性格又温和,西朗弗简直不能太满意。 他素来有魔鬼教练的名头,但见了沈关砚根本严厉不起来,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来培养沈关砚。 在西朗弗培养他的第二年,京都那边传来一个大消息。 傅启卿在家突发疾病送院治疗,傅岭南暂时担任他的职位。 在傅家的时候,沈关砚没听过傅启卿有健康问题,但他已经一年多没跟傅启卿见过面了,最新情况自然不知道。 这个消息是裴云斯告诉沈关砚的,傅岭南倒是什么都没说。 沈关砚想他现在应该很忙,毕竟刚接手公司,肯定一大堆事等着他办。 现在傅启卿生了病,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找人绑他。 但一下课,沈关砚还是照常不愿在外面多待,走出钢琴教室直奔校门口。 往常停车的地方,此刻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哪怕昨晚刚通过电话,五天前还见了一面,但此刻看见傅岭南,沈关砚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下。 他赶紧跑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傅岭南垂眸说,“来接你回家。” 沈关砚的心瞬间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第44章 沈关砚毕业后, 经西朗弗的介绍签约到一家演出经纪公司,正式成为一名职业钢琴家。 这些年沈关砚跟很多知名乐团演出,已经积攒出一些名气。 经纪公司试水性的先在小音乐厅为沈关砚办了一场钢琴演奏会, 想看看他的人气跟潜质。 结果预售宣传的时候,演奏票很快就被抢空。 这次个人演奏会大获成功, 业界评价也非常高。 第一炮打得很响亮,经纪公司有计划为沈关砚办个人钢琴巡演,为了进一步增强他的名气, 安排沈关砚参加费尔蒙音乐会60周年庆典,与四位斐声国际的钢琴家同台演奏。 同年六月份,沈关砚又受邀在著名的音乐大厅,独奏肖邦《降e大调华丽圆舞曲op.18》。 这次演奏沈关砚被时代周刊评为,最具潜力的新生代钢琴家。 沈关砚档期几乎被排满,回家的次数锐减。 经纪公司敲定下沈关砚个人巡演,总算给了他充分休息的时间,备战明年上半年的钢琴巡演。 沈关砚两个多月没见沈书雅, 回到家就看到沈书雅醉醺醺地伏在客厅沙发上。 沈关砚熟练收拾地上的垃圾与酒瓶, 进厨房为沈书雅熬醒酒汤时,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 摁下接听, 沈关砚轻快的声音传过去,“哥。” 傅岭南问, “到家了?” 沈关砚嗯了一声, 刚想问傅岭南最近忙不忙,沙发那边咕咚一声, 沈书雅掉了下来。 沈关砚匆匆跟傅岭南说了一声, 挂断电话,慌忙走过去扶起沈书雅。 人已经醒了, 但目光迷离,看了沈关砚几秒,拨开他重新躺到沙发上。 沈关砚熬好醒酒汤,让沈书雅喝了大半碗。 第二天傅岭南坐飞机来看沈关砚,一直待到下午傅岭南才离开。 晚上沈关砚心情很好地熬了汤,等沈书雅一起吃晚饭。 沈书雅晚上九点多才醉醺醺回来,还是被一个身材很好的年轻男人送回来,俩人的举止有些亲密。 两年前沈书雅就跟那位音乐学院系主任分开了,之后她谈的男友年龄越来越小。 最小的一个跟傅岭南同岁,比沈书雅小了二十岁。 只要沈书雅开心,沈关砚觉得年龄不是问题,相反他很高兴对方总算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但沈书雅状态不仅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不如从前。 沈关砚沉默地从男人手里接过沈书雅,把人扶到床上,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昏昏欲睡的沈书雅。 起身准备冲杯蜂蜜水,沈书雅忽然开口,“又要跟傅岭南去约会?” 沈关砚转身就见沈书雅睁开了眼睛。 她凉凉道:“以后别回家了,搬过去跟他一块住吧。” 沈关砚面色一僵,叫了一声,“妈妈。” 第91章 沈书雅合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跟他交谈。 沈关砚半蹲在沈书雅身旁,“您最近怎么了?” 沈书雅没有说话。 沈关砚看着沈书雅美丽的面庞多了一些细细的纹路,那些是岁月的痕迹。 他长大了,他妈妈就会变老。 沈关砚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是不开心吗?” 沈书雅睁开眼,淡淡地说,“管我开心不开心干什么?反正你现在也用不着我了。” 沈关砚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自从跟傅岭南恋爱后,生活中的很多麻烦都是傅岭南帮忙解决,音乐上又有西朗弗为他把关,给他铺路。 但在这之前,沈关砚一切的事都是沈书雅在打理。 如今沈关砚爱情稳定,事业顺遂,沈书雅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感。 她有时候在想,她明明不是为了沈关砚而活,钱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位。 现在沈关砚不再花她的钱,她也不用再为沈关砚事事操心。 少了一个拖油瓶,以后拿到手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的,每一笔花销也是为自己买单。 本应该开心才是,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认知让她往日那股冲劲儿忽然像决堤的大坝,一下子泄得无影无踪。 现在的沈书雅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 每一天都活的没有意义。 意义这两个字沈书雅已经很久没去想过,从她狠下心带着沈关砚离开那个家,她就把人生的意义跟金钱挂钩。 这两年沈关砚赚的钱三分之二都打给了她,再加上过去积攒下来的,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足够养沈书雅到后半生。 唯一的意义也没了。 沈书雅阖着眼睛,满脸麻木。 “妈妈。”沈关砚像小时候那样,以一种仰望与依恋的姿态望着沈书雅,轻轻地说,“……我永远都需要您。” 他从小跟沈书雅相依为命,就像沈书雅之前说的,爱也好恨也好,他俩永远绑在一块。 将他们绑住的不是枷锁,而是血缘的羁绊与爱的牵挂。 沈关砚把脑袋贴到了沈书雅身侧,眼泪从眼角滑下,落到沈书雅手背上,“也永远爱您。” 就算小刺猬长大了,它也无法离开大刺猬。 沈书雅指尖动了一下,慢慢抬手摸到了沈关砚的头顶。 从那天以后,沈书雅饮酒次数减少,也没再把男人带回家。 她以前平等地不喜欢沈关砚以外的任何男人,现在那种感情淡了很多,既不仇视,也不怎么在意。 沈书雅读了一个珠宝设计,这个专业她年轻时就想报,但在父母的干预下报了法学。 从那以后沈关砚每次演出都会戴一副新袖扣,且左右都不一样。 时间久了粉丝门开始好奇,记者应粉丝要求,在沈关砚某次演出结束后,询问他袖扣不同的原因。 沈关砚:“我妈妈是学珠宝设计的,右边的袖扣是她设计的。” 记者:“那左边呢。” 沈关砚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拉左边的袖口。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神色任谁都能猜出左边是谁送的。 这个访问一播出,就有人统计沈关砚自正式登台演奏到现在,一共戴过48种款式的袖扣,其中17种是“阴阳”款式。 至此沈关砚三百英镑玫瑰的别称,也变成跟袖扣相关的昵称。 沈关砚戴着款式不一样的袖扣,26岁就全球巡演了24场,并且获得两次唱片奖、两次艺术大奖,登上了十几个国家最高音乐殿堂。 结束全球巡演,沈关砚让经纪公司给他空出半年的档期,留出充足跟家人相处的时间。 沈书雅开了一家二奢店,鉴定、回收、售卖二手奢侈品。 除了老板这个身份,她也是珠宝设计师。 沈关砚每演奏一次,无形中就为沈书雅做了一次宣传,她为沈关砚设计的袖扣跟某小众奢侈品联名,稍微改动了一下,就挂到那家奢侈品店售卖。 现在的沈书雅比沈关砚还要忙。 沈关砚在这边住了几天,然后坐飞机回了京都见傅岭南。 当年傅启卿突发疾病住院,傅岭南临时授命担任董事长一职。 如今傅启卿还待在安保很厉害的疗养院,而傅岭南经董事会全票通过,彻底成了公司掌权人。 就在大家以为傅岭南大展拳脚时,任职一年的傅岭南突然辞任,找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自己则做清闲的股东。 离开傅启卿的公司,傅岭南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公司。 沈关砚钢琴巡演刚结束,傅岭南就请了年假,带沈关砚出去度假,顺便拍一些照片。 沈关砚正业弹钢琴,副业摄影师,他现在很喜欢记录跟傅岭南的点点滴滴。 钢琴家虽然不比明星知名度高,被认出的概率相对来说低,但不是没有。 晚上沈关砚跟傅岭南在酒店吃饭时,一个五官深邃立体的白人男子走过来。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沈关砚吗?” 他念沈关砚这三个字时字正腔圆,并不像其他外国人那样含糊。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 德尔立刻笑起来,表示他是沈关砚的粉丝,24场巡演演奏他至少去了一半。 德尔家有一架上世纪的钢琴,是沈关砚一个很喜欢的古典乐大师生前用过的,他买下来后送回钢琴原工厂,花了比买琴价格还要贵的维修费,将那架钢琴重新维修了。 第92章 德尔邀请沈关砚跟傅岭南去他家看那台古董琴,希望沈关砚能在上面演奏一曲。 沈关砚看了一眼对面的傅岭南,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傅岭南说,“想的话可以去看看。” 在德尔盛情相邀下,沈关砚和傅岭南随他一块回了家。 德尔住在郊外的一栋庄园式的大别墅,那架纯白色的古董钢琴就放在九米多高的拱顶客厅,被枝形吊灯打下的光镀了一层弧光。 他笑着问沈关砚,“可以为我弹一首肖邦的《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吗?我很喜欢你弹这首曲子。” 傅岭南淡淡道:“他已经有几天没练这首曲子了。” 钢琴界有一句话,一天不弹琴自己会知道,两天不弹琴别人会知道,三天不弹琴大家都知道。 钢琴家每一次上台,都是台下苦练的结果。 天赋极强的沈关砚也是如此,这次外出度假住的地方就有琴。 如果傅岭南要听曲子,沈关砚是不会讲究这些的,但眼前这个人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听众。 因此他抱歉道:“我早上练了舒曼的《童年即景》。” 德尔略微失落,但还是笑笑,“好。” 虽然是百年前的钢琴,修复过后音质却一点也不差,沈关砚下指流畅自如。 对方果然是音乐发烧友,见识和品味都不俗。 沈关砚跟他聊得很愉悦,临别时对方还送了沈关砚一份礼物,邀请他跟傅岭南明天晚上来别墅参加聚会。 从别墅出来回到住的酒店,沈关砚发现今晚的傅岭南异常沉默。 沈关砚看向他,“哥?” 傅岭南淡淡一笑,“他送你什么礼物,打开看看。” 他不说沈关砚都快忘了还有礼物这回事,应了一声好,把礼盒拿出来。 里面是一对珐琅袖扣。 傅岭南看了一眼,“应该是二战期间的东西。” 沈关砚张张嘴“啊”了一声,这算是古董吧? 他没想到这么贵重,还以为就是普通的伴手礼,因为对方拿出来的时候很随意,从抽屉里那么多盒子里面拿了其中一个递过来。 沈关砚迟疑着问傅岭南,“要不要退回去?” 傅岭南说,“看你喜欢不喜欢,喜欢就收着。” 沈关砚为难,“这太贵重了。” 傅岭南淡淡道:“可以回一份相同价格的礼物。”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可……袖扣是一件很私密的东西。” 他怎么能收别人送的? 袖扣对沈关砚的意义是不同的,所以他只戴傅岭南跟沈书雅给的。 傅岭南忽然笑了一下,“给我吧,我来处理。” 沈关砚怔怔地看着傅岭南,似乎只要有麻烦的事都可以交给他来解决,他永远都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 随着这个念头浮起,沈关砚忍不住贴傅岭南更近。 傅岭南随手将礼盒放到一边,抬手一下一下,耐心地抚摸着沈关砚的后颈。 等沈关砚情不自禁垂下头,将额心抵他的肩上,傅岭南才撕下那份平静,将沈关砚抱到酒店房间的吧台上,捏着他的下颌吻他。 沈关砚闭着眼睛,很温顺地接受傅岭南吮咬。 隔天早上沈关砚从睡梦中醒来,傅岭南躺在身侧,手臂揽着他。 现在已经九点多,傅岭南平时这个时候都起来了,会这样睡到现在的人只有他。 沈关砚一动,傅岭南就睁开了眼睛,用手摁了一下太阳穴。 沈关砚立刻紧张起来,声音有些哑地问他,“哥,你头疼吗?” 傅岭南之前车祸撞伤了脑袋,还失忆了一年多。 他恢复记忆那天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再发生一次事故,也没有受到强烈的刺激。 那天沈关砚难得休息一天,早上傅岭南在厨房做饭时问他最近练琴累不累。 沈关砚摇摇头说,“不累,已经习惯了。” 那一刻傅岭南觉得沈关砚的话似曾相识,他稍微努力回想了一下,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太阳穴抽动了两下,记忆猛然回到过去的某一天。 也是在厨房,也是主动问沈关砚练琴的手累不累。 沈关砚回答说不累,从小到大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傅岭南隐约记得,那个时候他很想亲一亲沈关砚那双明亮的眼眸,那两瓣看起来很软的唇。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 现在傅岭南并没有忍耐,他摁住沈关砚的后脑,拉过一个悠长的吻。 给沈关砚煎的荷包蛋都糊了,傅岭南把焦黑的蛋扔进垃圾桶,重新给他煎了一枚。 沈关砚面颊有些红,他没有问傅岭南为什么突然吻他。 他也永远都不会问,只会在傅岭南吻过来的时候把眼睛闭上。 其实傅岭南喜欢看沈关砚睁着眼,满是爱慕的模样,但他也喜欢沈关砚被亲狠,垂下的眼睫轻微发颤的样子。 又漂亮又讨喜。 傅岭南的记忆在那天早上慢慢恢复,到现在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可他脑袋毕竟受过伤,所以沈关砚很谨慎地取消了白天的计划,陪傅岭南在酒店待了一天。 晚上德尔派人来接他们去参加宴会。 傅岭南说他不去了,如果沈关砚想去可以过去玩玩,认识一些新朋友。 第93章 沈关砚答应邀请是因为傅岭南在身边,现在他不仅去不了,身体还不舒服,沈关砚更不可能丢下他。 沈关砚打电话婉拒了德尔的邀约,陪傅岭南在酒店看电影。 傅岭南问,“不能去弹那台古董琴,只在这里看电影会不会无聊?” 沈关砚摇了摇头,小声说,“现在更开心。” 窝在床上,挨着傅岭南,这是沈关砚能想到最幸福的事之一。 傅岭南侧头亲了亲沈关砚的发旋,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 沈关砚嘴角弯了弯,把脑袋滑到傅岭南肩上靠着他。 在北欧游玩的最后一天,沈关砚遇到了姜元洵。 许多年没见,姜元洵的五官越发俊朗,哪怕穿着宽松的休闲装都能感觉出他的成熟。 可能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成熟男性才有的沉稳,不像少年时期那么倨傲跋扈。 沈关砚是在电梯里看见他,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多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他。 见对方没有认出他,沈关砚把头低下来。 等电梯到了一层,沈关砚随另外两个陌生人走出去。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关砚。” 沈关砚脚步微顿,姜元洵已经走了过来,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沈关砚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姜元洵:“最近还好吗?” 沈关砚:“挺好的,你呢?” 姜元洵:“也不错。” 沈关砚跟姜元洵分别时两个人都才十八岁,现在已经过去八年。 八年前沈关砚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姜元洵能平静而客套地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而他也能平静地回复。 除了这种生疏的客套,似乎也没有其他好聊的。 沈关砚跟姜元洵道了一句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姜元洵说“好”,随后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沈关砚没再说什么,姜元洵看他步伐很快地朝门外走,那不是在躲一个人,更像外面有人在等他,他不想让对方多等待。 姜元洵看着他离自己渐渐远去,最终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沈关砚走到路边,坐进一辆汽车里。 这个季节气候爽朗,和风怡人,因此车窗没关。 沈关砚坐进车里后,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他立刻笑了起来,唇角坍陷出两个月牙的弧度,那双眼睛明亮的一点阴霾都没有。 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沈关砚笑容更灿然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穿刺他的耳朵,让他流了许多血跟泪,夜里甚至惶恐的不能入睡。 他能记住的只有,那只耳朵有一枚咖啡色的痣,傅岭南喜欢亲那里,也喜欢捏那里。 他更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似乎以捉弄他为乐,让他在高中没交到一个朋友。 沈关砚有着独特的坚强,只要让他尝到甜味,他就会忘记酸与苦,把天性那面乐观露出来。 这样的沈关砚没人会不喜欢。 车窗忽然被那只手摁上去,沈关砚消失在姜元洵的视线,被那辆车载走,被那个人带回了自己的家。 姜元洵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无意中路过那个洒满阳光的教室,看到那个站在窗边,被阳光亲吻的漂亮少年。 一只蝴蝶误入教室,少年用书本牵引着蝴蝶,让它从窗户飞出去,回到花丛里。 看着那只飞走的蝴蝶,少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将窗户关上了。 那是姜元洵第一次见沈关砚。 在分别的头几年里,他总是恨这个少年,恨他不懂自己的感情,更恨他轻易地爱上别人。 但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的演出,送从来不署名的朱丽叶玫瑰。 姜元洵看沈关砚在舞台上发光,看沈关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在某个午夜梦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少年。 他喜欢上沈关砚是因为他的笑容,但他却总是让沈关砚哭。 姜元洵抽疼般地捂住心口,就好像回到那个他想带沈关砚私奔,对方却说他不配说爱的夜晚。 现在姜元洵已经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那个少年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头。 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一个能让他无忧无虑笑起来的人。 逛完北欧,沈关砚跟傅岭南并没有马上回去,又去其他国家玩了几天。 终于回到京都,傅岭南没带沈关砚回那套三居室,而是去了他原先那套大房子。 打开家门,里面有一架漂亮的古董钢琴。 沈关砚有些惊讶,“哥,这是你买的吗?” 傅岭南没答,只是说,“应该还没调音准。” 沈关砚闻言立刻坐到琴凳上,边弹边调,很快调好音准,他侧头问,“哥,你要听我弹琴吗?” 傅岭南坐在一旁,“好。” 沈关砚随手弹了几个音符,“你听什么?” 傅岭南依旧是那句话,“弹你喜欢的。” 沈关砚笑起来,手指停顿片刻,最终还是弹了那首《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给傅岭南听。 傅岭南看着青年,他已经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气质越发温润沉静。 就算没有聚光灯,只要他坐在钢琴凳上就是关注的焦点,皎皎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