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嫁莺娇 第1节 ?  《嫁莺娇》作者: 鸾楚 文案 姜皎是丞相嫡女,名动上京,与崔氏侯府世子定有婚约。 不想这门好亲事竟被妹妹破坏,她欲寻求破解之法,竟在梦中梦见另一人。 当朝五皇子沈随砚,阴鸷沉冷,不近人情 却在梦中,帮她解决此事。 姜皎醒来,心一狠,决心搭上五皇子来解困。 逐渐在梦中,她总是梦见腿脚不便、端方自持的五皇子,与现实中截然不同。 转日醒来,姜皎总是心惊不已。 她暗暗宽慰自己,不过是梦,待到成亲后,清心寡欲且短命的五皇子,自然不会再同她梦的一样。 大婚之夜,一切如姜皎所想的发生。 沈随砚眉眼寡淡,周身淡漠,“我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如夫人心中所料。” 等等,她可什么都没想。 姜皎婚后的日子过得畅快,今个买绫罗绸缎,明个买珍奇首饰。 可直到沈随砚看见姜皎同自个的表哥言笑时,事态却突然变了。 当日夜间,姜皎秋眸带泪,莹白皓腕上是根扎眼的丝带。 “王妃当真以为我短命,当真以为我不堪受用?” 沈随砚看向姜皎的眸光愈发暗沉,吓得她只得小声呜咽。 沈随砚是当朝不受宠的五皇子,克己寡淡,性子清冷矜傲。 与姜皎成亲后,他发现事情好似不对起来。 自个的王妃,似乎做着一场梦。 而他,竟也能窥见一二。 往后日日,清晨初醒,姜皎不同于往常的模样骗不了人。 她越是如此,他心中那股作乱的劲就上来。 直到看见她同自个表兄说话那刻,沈随砚终于明了,她不过就是个勾人心弦的惯犯。 “王妃觉得,我与梦中,可有何不同?” 阅读指南: 先婚后爱,婚内追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腹黑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皎 ┃ 配角:沈随砚 ┃ 其它:预收《枕边藏娇》先婚后爱带球跑路追妻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少年夫妻先婚后爱 立意:做自己,爱他人,婚姻方得长久 第一章 岁暮天寒,隆冬腊月,夜间一场鹅毛雪让外头都透出银白。 姜皎正准备穿过宁府的花园,才迈出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动。 在如今这冬日间,外头冻得人哪哪都是僵的,竟还有人不怕冻的在外面。 姜皎心中困惑,却并未有一定想要探着究竟的劲。 左不过是府中的婢女又或是小厮在这躲懒,今日是舅母的生辰,若是为这发脾气可就不值当。 毕竟身上的银狐大氅可是前些时日才做,沾上泥土就不好。 姜皎提起裙下摆准备离开,不想方才那处的声音倒是逐渐不对起来。 她登时面上通红一片,若是说方才是不经意到这,那么现在倒是听一耳朵的艳事。 特有女儿家甜腻的腔调从那处传来,纵使是在外头,也并未有一分一毫的掩饰,反而更加愈演愈烈起来。 甚至声响,更加像是男女欢/愉之时的嗓音。 姜皎捂住自己的心口,跳的厉害。 身后乌发的垂摆能看出她此刻的情绪来。 今日可是舅母的生辰,她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何处当值的人竟敢如此大胆。 紧接着,更加不堪的声音从那处传来。 男子粗.喘的声音逐渐变大,这对野鸳鸯也渐渐的愈发不知收敛起来。 姜皎脚步顿在原处。 众多淫/秽/不堪的语调朝她卷来,姜皎白皙清透的面容上也落满红晕 狐裘贴在她脖颈的地方颇有些燥热,使她不得不抬起手。 一片的燥热让她再也不愿在此处耗费时间。 待她知晓是那两人,定要狠狠责罚一番。 秋眸中带着稍许火气,脚下步伐都快些。 不想花园甚少有人过来,一下踩在积雪之上,让她脚底抹滑,只一瞬,就踩在旁边的残枝上。 美人儿这会儿全是不敢置信,她堂堂丞相嫡女,做什么事情都未曾失手过,今日竟然败在残枝上。 如此晃动下,发髻之上的碧玺挂珠长簪也未曾如她所料掉在地上。 “哐”的清脆一声过后。 姜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花丛。 不想还没等她先开口,就听见“小厮”狂妄道:“何人在那处?” 这声调,似乎有些耳熟。 可她怎会记得一个小厮的声音。 姜皎柳眉紧蹙,面上的诧然也尽数消散不见。 剩余的只有骄横,“本姑娘倒是要瞧瞧,你究竟是何处的小厮,竟在府上如此的放肆。” 说着她抬腿走过去,不想还未过曲桥,就看见妹妹姜酿慌慌张张的抱着剩余未穿上的衣衫从假山处跑出。 见到姜皎,姜酿面上酡红瞬间消散的干净,唯余苍白。 嘴唇嗫动,嘴型是在说着“姐姐”。 姜皎惟有震惊,怎会是姜酿,花丛中还有一人是谁? 脑海中的弯还没转过来,就见一男子怒目圆睁的出来,大声斥责说:“本世子不是让你快些走,你还在这处......” 话没说完,就听见怒火中烧的男子道:“姜皎?” 姜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只一刹,身形微微晃动。 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上月还同她提亲的侯府世子崔端,今日就和她的妹妹有着私情。 “你们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私通之事。” 姜皎何曾被这般下过脸面,身子一转欲离开。 却没留神,脚下一滑,姜皎身子不受控的朝后倒去。 天旋地转的一片后,她眼前一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姑娘。” 蔻梢拿着帕子将姜皎额上的汗珠尽数拭去。 姜皎清瘦面上全是恼怒,蔻梢见着颇有些心疼。 下一刻,姜皎猛然间从床上坐起。 眉眼含水,清波流盼间那抹暗色才散去。 她定下心神,四处环绕,瞧见她卧房之中熟悉的帘帐。 以及床侧她再为熟悉不过的婢女。 嫁莺娇 第2节 但,方才她不是还在舅舅家的府宅之上。 怎得下一刻,又到自个的房中。 刚才的画面好似还在眼前没有散去。 姜皎一把扣住想要帮她拭汗蔻梢的手腕,往日娇柔莺啼的嗓音今个哑的不成样子。 蔻梢一惊,将温凉的帕子贴近姜皎的面容,拭去鬓边水渍。 “姑娘可有不适?不若奴婢先请个大夫来,今日的宴会先帮姑娘推掉?” “你方才,说什么?”姜皎垂眸,紧盯着蔻梢。 蔻梢见姜皎糊涂的连时日都分不清,心头倏地一惊。 老老实实先将姜皎的话给回道:“是您舅母喻大娘子的生辰,姑娘忘了?昨日云珮阁还送来上回您挑的首饰,莫不是忘了?” 姜皎登时心中困惑,缓缓起身,乌黑如瀑的长发落在腰间,软银轻罗鹅黄的寝衣外被蔻梢搭上一件孔雀氅。 坐在紫檀嵌螺钿的圆凳前,看着镜中自个。 还是她自个的样貌,没错。 桌上放着的,也是昨日云珮阁送来的首饰,只是其中一只,倒像是梦中那只发簪。 她拿起一看,背后还有刻着“皎”字的暗纹。 登时,她将发簪扔回托盘中。 嘟囔一句,“梦竟如此地真实,但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蔻梢原本还想问句姑娘说的什么,榴萼就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 一室风雪被隔绝在外,屋中火烛映照,衬得她容色晶莹如玉。 榴萼半蹲在姜皎的身侧,将她雪白柔荑放进铜盆中,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道:“方才大娘子还托人来传话,说今日是姑娘舅母的生辰,请姑娘紧着些时间,一同过去用早饭。” 姜皎侧头,手无意识拨动两下。 榴萼看清楚姜皎眼下的乌青,还未询问,便听见自家一向是最开怀不过的姑娘重重叹口气。 榴萼忍不住笑着,“姑娘还是头回这么叹气。” 姜皎忍不住努嘴,“做了噩梦,醒来便只觉不快。” 榴萼将她手擦净,又换上一只手放入玫瑰纯露中,“姑娘也说是噩梦,今日是您舅母生辰,这些不痛快的只当未曾存在。” 只一瞬,姜皎又抬眼看向铜镜中的自个。 是了,她如此貌美,梦中之事怎会发生。 一切收拾妥帖,榴萼从端几将浸过香的银狐大氅拿起。 姜皎看见,眉心跳动一下,终是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站在镜前看着自个,便连进来做洒扫的仆妇婢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眸中全都惊艳的模样。 姜皎瞧见,带着这份好心情出门。 等到前厅,一家子的人都已经到了,只留姜皎的位置还空着。 父亲姜翃乃是当朝丞相,在官场上一丝不苟,回家也是如此,但只对一人有例外。 下一刻,坐在姜翃身侧的姜酿忍不住说话,“姐姐来得这般迟,倒是让全家都等着。” 姜皎按捺住想要开口的冲动,果然桌上有一瞬沉静,自家兄长与周大娘子同时开口,“住嘴。” 姜皎的心情登时又好起来不少。 姜翃瞧见这番模样,轻咳一声,“萤萤下次莫让长辈等得太久,况且酿酿只是小姑娘,懂些什么。” 没理会父亲所说的话,姜皎在周大娘子的身边坐下。 瞧见姜皎的模样,周大娘子亲手布菜放进姜皎面前的盘中。 姜皎眉眼一弯,乖顺吃掉。 周大娘子心底叹口气,她并非是姜皎的生身母亲,先大娘子产下姜皎体弱后离开,半年后又迎她进门。 她自知继母难当,且还未出阁时家中人便有多番教诲。 所以她对姜皎兄妹素来亲厚,从不做苛责那等下档次的事。 只可惜她生的女儿是个糊涂的,偏生与她姐姐过不去。 想到这,周大娘子又朝姜皎的碗中放至她爱吃的小菜。 但姜皎胃口却不大好。 也不知是否是被梦中场景恶心到还是怎得,皓白手腕在碗中拨动许久,真正送入口中的却少之又少。 用完早饭,一家人便要各自出门。 周氏先去马车之上,姜酿随着在后面。 兄长放慢脚步对姜皎道:“今日军中还有事情,我便不一同去,你替我像舅母问好。” 姜皎抱着兄长的手臂撒娇,“萤萤知道啦,但哥哥可要给萤萤买最好的首饰才成。” 下一刻,兄长的话还没说出口,后头的姜翃先严肃出声,“像什么样子。” 姜皎听后一阵酸涩,安静行礼后才朝马车上走去。 习惯了不是,有什么可难过的。 难受不过几息之间,上了马车后,不知是周氏同姜酿说过什么,一路都十分的安静。 马车一路到了宁府的门前停下。 宁家如今的掌家人哪是当朝的太尉,姜皎的母亲是太尉府的独女,家中一直是疼惜的,不想却还是亏空身子,早逝而亡。 马车才停在宁府的门前,就有小厮上前来将轿凳给放好,殷切的冲着里头道:“周大娘子与表姑娘到了,我们家大娘子正念叨着。” 周氏盈笑说:“是我们不好,来的晚些,让你家大娘子久等。” 其实周氏心中门清,哪是来接她的。 她冲着姜皎拍拍手,“今日是你舅母的寿辰,你们也许久未曾见面,你便先进去,我是最爱你舅母府上的梅花,今日也想饱饱眼福,你替我向你舅母问好。” 姜皎乖巧笑着,挽上周氏的手臂,皓白如玉的手腕上赤金缠丝手镯从衣袖中落下,“多谢母亲。” 姜酿在旁边又是一阵轻嗤。 姜皎脚步未停,随着小厮的步伐直接离开。 周氏警告的看着姜酿,“今后若是再对你姐姐如此,以后便不必随我出门,你只在府中祠堂待着就好。” 姜酿刚想反驳,但周氏眼神扫过来,带着警告,只得唯喏点头。 下一瞬,不知她余光瞧见什么,愤恨神情一扫而空,只剩下喜悦。 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姜酿冲着自个的婢女打了一个手势。 姜皎一路由着婢子带至明间,今日宴席的主人喻氏坐在厅中等候多时。 听见外头细碎的步伐,由着身边的妈妈将她给扶起,快步走至门口的地方。 刚一出去,就撞见姜皎进来。 姜皎恬声问安,“许久不见舅母,便是觉着院中的任何景色倒是不如舅母的半分。” 仆妇婢女听见,都忍不住掩唇笑着。 喻氏点着姜皎的额头,“一段时间未见萤萤,倒是嘴愈发甜起来了,今日是舅母生辰你才会来,若不是此,怕是这太尉府的门萤萤都瞧不上。” 姜皎连连赔罪,“是萤萤不好,只是前些时日着实忙碌些。” 一听这事,喻氏将姜皎拉至软榻上坐下,“崔侯爷是个不错的,崔端虽不经常露面,却也听闻是个极为妥当的人,萤萤可是想嫁的。” 姜皎顿了一瞬,想到昨夜的梦,没直接回答,“还只在纳吉的阶段,舅母怎得知晓?” 可这话在喻氏听起来就有些害羞的意味在其中,她用帕子掩唇一笑,“你同舅母还客气什么,前些时日侯府去你家提亲,虽说外头不知晓究竟是同谁,但你嫡母早就已经派人送信给我。” 姜皎这才放心不少,她还以为,这事早已传开,好在崔侯府是个懂分寸的。 两人说着闲话,外头的婢女来请,“大娘子,外头都已经准备好,老爷与少爷都已经在外间招呼着宾客,请大娘子也出去招呼女眷。” 姜皎随着喻氏起身,两人一并朝外头去。 一路穿过拱门,才到前头宾客设宴之处。 姜皎与喻氏一并站在一起,多位夫人瞧见都前来客套说话。 “许久未见二姑娘,今日一见真是出落得水灵。” “二姑娘的容颜,哪怕放在上京都是一等一的。” “二姑娘身上的银狐氅可是宫中才有的,想来定是姜公子受了赏,便给了自家的妹妹。” 姜皎一贯听多这些话,后头倒是觉得有些无聊。 昨夜的困顿现出来。 借着转身的功夫,她用帕子掩唇打个哈欠 榴萼贴心问,“姑娘可是倦了,要不去歇息片刻?” 她刚想摇头,带着雾气的秋眸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小心避开人朝着后头的花园去。 一瞬间,昨夜梦中的场景就全部浮现上来。 她一把抓住榴萼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但看眼旁边的舅母,还有正站在这处的周氏,突然又停下脚步。 若是现在离席,不知会引得多少人讨论。 倘若惊到宴席之上的人,昨夜梦中事成真,便是让她也一并跟着丢脸。 对着身后的蔻梢道:“你在此处等着,若是有人要去寻我,便先一步去后头九曲桥处的花园寻我。” 蔻梢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也是按照姜皎所说的点头。 姜皎故作不小心一般地没踩稳,但很快稳住身形来。 旁人都未曾瞧见这一幕,只有一直在她身边的喻氏道:“可是不慎跌了一跤,寻人看看可好?” 嫁莺娇 第3节 姜皎摇摇头,笑眼弯弯。 只是眉心轻蹙,让人的心跟着揪起。 状似虚弱道:“好似裙摆脏些,想来要去更衣才行。” 喻氏连忙召来府上婢女,“快带表姑娘去更衣,多用些炭,别让姑娘受凉。” 众人的话语又转到喻氏这位舅母如何对姜皎好上头。 一旁站的周氏也一并夸了,才不算让人落了面子。 蔻梢如姜皎所言一直站在角落之处,虽不懂姑娘为何要这般,但听着却也总是没错的。 姜皎领着榴萼迅速朝九曲桥那边走去。 她常来宁府,如何走早就已经知晓,不需人领路。 方才舅母派的丫鬟也已经被榴萼给打发走。 姜皎已经到九曲桥的另一端。 一路上银装素裹,花园中的奇花开了不少,但她却没有丝毫想要驻足观赏。 深吸一口气,将昨晚的事又想一遍。 若是记得没错,现如今这对奸夫□□已经在草丛中忘乎所以。 只愿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朝九曲桥下的水面看去,只看见自个惊鸿艳影的容貌。 看向那端一眼,又压低声音问,“你说,本姑娘的容貌如何。” 榴萼愣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姑娘可是上京中的第一美人,有谁能同姑娘相较。” 是了,若是梦中之事发生,崔端可就是瞎了眼。 想想崔端的容貌。 姜酿若是看上崔端,也是她自个不长眼。 两个瞎子凑在一起,还同她扯上干系做什么。 姜皎如此想着,心中气顺些。 但也依旧克制不了心中的那股火气。 话是如此说,婚约要如何是好。 榴萼实在不明自家姑娘这是怎得,拉着她到这处便不说,还照着湖面欣赏自个的美色。 难不成是府中的妆镜姑娘不满意了不成。 她小声对姜皎道:“姑娘来这处,可是有事,外头冷,姑娘仔细冻着。” 姜皎一听这话,重重点头。 她转身面向榴萼,郑重叮嘱道:“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声,我们确认完就离开。” 榴萼见自家姑娘鲜少有这样的神情出现,连忙应下,“姑娘放心。” 姜皎提着裙摆准备朝前走,又倏地想起发髻之中的簪子,取下后放进榴萼的手心中这才踏过九曲桥。 还未至花园处,便听见花丛中不堪入耳的声音。 登时间姜皎的面色通红,榴萼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的姑娘。 原来她家姑娘,竟还有这般的爱好不成。 姜皎的心凉透半截,却还想着,怕不是一场误会,许是旁人。 但下一秒,就听见男子喘着粗气说:“酿酿当真是人间极品。” 而后便更是难舍难分的声音。 姜皎莹白指尖嵌入掌心半寸。 狗屁的误会! 第二章 姜皎从昨夜积攒到现下的怒火全部都聚集在心中,榴萼自然也听到方才崔端所喊的人。 跟在姜皎身边多年,今日她家姑娘突然要来这处便已是不寻常。 莫要提名字如此招人怀疑。 榴萼看见她家姑娘盛怒的模样,忙扯住姜皎的衣衫。 没有说话,只有动作就让姜皎瞬间冷静下来。 姜酿做出这般丑事,现今将她揭发确实是让她难堪,从今往后她在上京其他人面前就会抬不起头。 但是后头,她的名声也就跟着姜酿的毁了。 两个瞎眼的人,实在不值当她将自个给搭进去。 姜皎身前不住地起伏,深吸一口气后带着榴萼离开。 走到花园之中,姜皎踩着地下,恰逢一朵梅花落下,她愤然说:“真是平白沾染晦气。” 榴萼是姜皎院中的大婢女,说的话也比旁人多些,“姑娘现下莫要气,想想后头的事才是顶顶要紧的。” 姜皎白葱指尖拿着那朵落下梅花,花瓣将她指尖给浸湿,看着手中的残花,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退婚。 姜酿自然稀罕崔端,可她却不稀罕。 不过是个侯府家的世子,连她外祖家都比不上,竟还敢做出这般的事。 想起崔端的面容,又想起姜酿羞答答的样子,一阵恶寒从脚底上来。 她一跺脚,将花瓣尽数扔掉,抽出帕子道:“先去更衣,去宴席之上,免得惹旁人怀疑。” 转身看向九曲桥处,她声音压得很低,“这事日后再说。” 更衣完后又到宴席之上,姜皎表现的更加心不在焉,喻氏同周氏也关心好一阵子,姜皎在一旁乖顺道:“昨夜知晓今日要见舅母,也不能安,就有些没睡好,今日见到舅母,晚上定能好眠。” 喻氏点着姜皎的鼻尖,“滑嘴,便是没休息好就等快些散宴,省得将你给累着。” 眼下的乌青是个很好的借口,后面来叨扰的人不多。 一直挨到宴席结束,回到府上,姜皎的神思一直都不好。 姜酿从花园中回来时,面上带着淡笑,就连周身上下都泛着不大一样的感觉来。 姜皎只觉她太蠢,实在不知图些什么。 手托腮坐在桌前,她叹着今晚的第三口气。 蔻梢从小厨房端来滋补的燕窝放在姜皎的手边,“今日姑娘饭食用的不多,刚大娘子差人送来燕窝,姑娘不妨用些。” 姜皎含水秋眸只看眼燕窝,悻悻道:“你们拿下去分了吧,我无甚胃口。” 蔻梢不知为何,榴萼却知。 她推把蔻梢,示意她端走,蔻梢连拽住榴萼的手臂,“姑娘这是怎的了,往日若有小点,姑娘也不曾这般抗拒。” 榴萼想起今日所见,登时话语都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你去外间看看有没有旁人,别让人过来。” 榴萼推着蔻梢,将她手中的端几给拿过来。 姜皎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样。 “榴萼,你去将石青给喊来。” 石青是府中张妈妈的儿子,是府中的家生子,负责府中一应用品的采买。 若是找他,说不定还能探查些什么消息来。 榴萼心中了然,立刻去办。 蔻梢从外间回来,见到自己姑娘这样,寻着法的逗她开心。 但是姜皎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模样。 蔻梢难过,“若不是我昨日夜间没注意姑娘,今日姑娘便也不会如此难受。” 姜皎闭上眼柔婉嗓音道:“同你无关。” 随后咬着后牙根道:“是有人不愿我好罢了。” 是了,她方才坐在此处,也想明白不少。 姜酿自幼就同她争取,不论是什么都要争。 侯府她看不上,可是姜酿却不一定如此想。 想来这些时日姜酿定然还在沾沾自喜。 毕竟后面若是她嫁进侯府之中,而她却没有,不知还不知会在她面前有多落下脸面。 但她姜皎,岂是那般肤浅的人。 不过一个崔端,就是她不要了。 这么想着,榴萼已经将石青找来。 看见坐在帘帐后的二姑娘,身姿窈窕,隐约看见她手撑着额,尽显妩媚的作态。 石青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赶紧低头,“姑娘安好。” 男声的出现,打断姜皎的脑海中的弯弯绕绕。 她朱唇皓齿,声若黄莺,“起来吧。” 石青也依着她吩咐直起身,却不敢朝里看去。 姜皎迟迟没有说话,这话要如何说。 嫁莺娇 第4节 查查姜酿与崔端之间的私情? 不行,若是这般说,只怕没两天她们姜家的女儿名声都要扫地。 须臾,她缓缓开口,“今日家姑娘找我借三百两银子,我身上也并未有那么多银钱,未曾借她,但身为她的姐姐,却不能不管她是因何需要这笔银钱,倘若被人给花言巧语地骗走,我们也好知晓。” 石青心中奇怪,还未言明又听见姜皎道:“张妈妈是跟着我母亲一道进府的老人了,我自是信得过你才将这件事交给你,不然交给旁的人,叫我如何放心。” 说着竟还带上些哭腔,石青赶忙应下来,“姑娘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说出去,也会尽量帮姑娘办。” 姜皎用帕子掩在鼻下,快速吸动,嗓音很快就恢复如初,“那便好。” 随后向站在身侧的蔻梢使个眼色,“在外打探多是辛劳,这些茶钱就当作是请你喝茶,答谢你的。” 蔻梢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石青的手中。 帘帐抬起那刻,石青看见姜皎玉簪微斜,发髻渐松,一副慵懒的姿态。 两手抬起接下,只觉今后,定要将这件事给办成,不然伤了姑娘的心可就不好。 如此看来,二姑娘当真是心善,府上三姑娘是个骄纵的人,但二姑娘却不是。 经过这么一遭,蔻梢大抵也明白,今日姜皎心绪不佳,似乎是与府上的三姑娘颇有些关系。 但她没问,只是同榴萼一并伺候姑娘睡下。 晚上姜皎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睡,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又在做一个梦。 可是梦到的是什么。 竟还有崔端与姜酿。 他二人之间的场面,她可不爱看。 但姜皎无法醒来,眉头紧锁。 直到梦中出现另一位男子。 男子一身雪白长衫,棱角分明的面容如雕刻一般,深邃黑眸透着凌厉的光,面上温润,可做的事却毫不怜惜。 崔端与姜酿,是被他给收拾妥帖的。 只是为何,看不清楚男子的面容....... 下一刻,却又倏地变成姜皎与男子成婚的时的场景。 梦境久久不能散去,一直到晨间榴萼将她给叫醒。 她缓缓起身,泼墨长发披落在身后,想起梦中场面,她登时便不大好。 是有人可以帮她解决这桩子事,可她却不知,是为何人? 但有了先前的预兆,指不定这事也是可以发生的。 她心头一哽,又想起后头发生的事,但她要与这名男子成婚才可行。 若是男子同崔端长得那般不堪,那她倒不如今日便找旁人嫁了,省的这事日日搅扰她。 可随机,姜皎又卸下气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想真正解决此事,只能让嫁过去的人是姜酿。 看来,还得知晓男子是谁。 榴萼轻声问,“姑娘可是又做了噩梦?” 姜皎闭眼,又躺回床榻上,将莹白的小脸埋进被中,闷闷道:“才不是,是喜事呢。” 后面榴萼没问下去,但用过早饭后,姜皎便让她去请她的闺中的两位手帕交来府上一叙。 丞相府外。 慕听凝与阮桃同时在门口撞见,两人还未说上一句话,榴萼赶忙过来,“二位姑娘可是来了。” 慕听凝一见榴萼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对,低声询问,“你家姑娘可是有事?” 榴萼欲言又止,后只说:“二位姑娘进去看看就好。” 屋内,姜皎看着婢女用宝蓝色指丝珐琅端上一盘盘精致小点,却觉得无甚胃口。 门口处传来脚步,姜皎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而后又用手撑着额间。 本是流光荧转的美人,周身却染上些许的落寞。 慕听凝与阮桃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她二人对视一眼,往日中,姜皎可不是这般的。 听见她二人来,姜皎换个姿势,却仍是不乐,“你们来了,坐吧。” 婢女将茶奉上后就被榴萼给带了出去,余下房中,只有几位亲近侍女的伺候。 阮桃小心翼翼问,“姐姐有何不开心的?” 她在其中最小,父亲也不过太常寺少卿,与慕听凝和姜皎从小就识得的感情不同。 姜皎这才将脸给侧过来,“真是羡慕你二人,你们还未曾有要婚配的烦闷。” 见二人一脸诧异,姜皎这才将事情完完本本的说出。 两人听完,半晌都没有说话。 阮桃端起手边茶盏,轻声询问,“竟是如此让人掉下巴的事。” 慕听凝的反应则与阮桃毫不相同,“他二人竟敢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当真是在欺负你,你三妹妹虽看上去蠢,却怎敢做这样的事,便不怕你嫡母知晓打死她?” 姜皎捻着点心的手一顿,“昨日我也想过这事,总觉她是为了报复我。” “可我转念一想,平日中再为大不了的就是她在吃穿用度之上愤愤不平,哪就会如此。” 说着姜皎冷笑一声,“但我今个倒是知晓,恐怕她是个眼瞎的,所以才会看上崔端。” 她说服自个一早晨,便是这般结论。 除了眼盲,她实是想不出姜酿究竟看上崔端哪点。 若是说样貌,崔端只能算上端正。 若是说家世,崔氏侯府早就已经落寞,如何能同上京其他相比。 若是说他的才能,那便更是什么都没有。 慕听凝被她的这一番话给折服,“所以你今日叫我二人来,就是为这事?” 姜皎叹口气,“自然不是。” 思绪又想起昨晚梦中的男子,若能知晓男子是谁,此事就可迎刃而解。 不怪她相信梦境的说法,只因头一个梦,简直分毫不差的说准。 这第二个梦,自然不能忽视。 “我是想问问你们,可知晓上京中,有哪位公子还喜欢穿白衣。” 思虑片刻,她紧接着又道:“最好是长相俊朗些的。” 但立刻,她又将自个的念头给否定掉,“不,只要是个男子,便都可以。” 阮桃自然不知,露出迷茫之意。 慕听凝却知晓的清楚,随口说出好几人来,“户部尚书家的,国子祭酒还有殿前副都指挥使,他们都喜欢。” 姜皎在心中一一想着几人。 户部尚书家的儿子,个个才能没有不说,肥硕的身躯穿着白衣回回都出丑,不行。 国子祭酒,虽年轻,可长相却太过急切些,若是同他成婚,不成不成。 殿前副指挥使,身材倒是过于魁梧,俸禄还低,若是成婚后一个不顺心,要了她的小命可如何是好,这个更不行。 姜皎幽怨道:“都不成,这些人,都不合适。” 慕听凝端起的茶盏又放下,“好妹妹,你究竟是要解决眼前之时,还是为了挑个顶好的夫婿。” “自是都要的,”姜皎有些心虚,“若是当真成婚,就算是将此事解决,我同他之间不合适,那我也不会开怀。” 阮桃听了半晌,怯生生道:“姐姐想要个怎样的?” 姜皎笑得柔和,朱唇半启,“若是能寻个短命的,将这事给解决后他便身子不好去世,倒是真真不错。” 一时间,慕听凝与阮桃都相对无话。 日子过的甚快,不多久就要到岁日。 按惯例,四品以上大臣皆要携家眷进宫。 姜皎近些时日颇为烦心。 石青打探许久也每个结果,眼看婚期将推进,再这般下去,全上京的人都要知晓她即将嫁给崔端。 邪乎的梦也再未做过一次,后头也不知晓梦中帮她的男子是谁。 事情就要没有转机的机会,若是迟迟寻不到证据,如何能顺利退婚。 日子就这般到了要去宫宴的时候。 今日姜皎一改往日做派,穿的是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下身是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 看见自个素净的样子,姜皎也没心思去想其他。 若是这事不好解决,穿什么便都是一样的。 府外马车早就已经等待多时。 姜皎与姜酿先后坐上马车。 今日姜酿倒是分外安静,一句多话的时候都没有。 但姜皎却知晓,她定是觉得好事将近了。 也不知崔端究竟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如此痴迷。 周氏关怀究竟一路,“近些时日听厨房说,萤萤的胃口一直都不大好,可是病了,请个大夫也是好的。” 姜皎垂眸,柳眉蹙起,手捂着胸口道:“倒是无大事,只是近些时日睡得不好,好几次都在梦中梦见,与侯府的婚事有变。” 果然下一刻,她看见姜酿攥着帕子的手一紧,脸上也多几分的慌乱。 嫁莺娇 第5节 周氏连忙说:“明日可要找个大夫来给萤萤瞧瞧,婚事怎会有变,定是你过于多思。” 姜皎乖顺点头,只当是自个多虑。 很快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宫外车架一应不准进入宫内。 所有大人以及众位亲眷,只能下车步行。 姜皎在不远处看见慕听凝与阮桃,她们正在自个母亲的身边说话。 如此情境下,姜皎竟生出几分的愁绪来。 但很快这抹情绪,随着进入大殿之中便消散干净。 殿中有不少王孙公子,姜皎看了一圈,也没瞧见有谁穿的是白衣。 这事难不成还未有个破解之法。 说话间,帝后从偏殿进来。 殿中的人全部跪下,口中高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姜皎未敢抬头,只跪在原处。 不是头一次参加宫宴,却总觉这回有什么不大一样的地方。 上方威严的嗓音传来,“众爱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姜皎也随着坐下。 圣上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威严不可犯。 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丞相坐席在圣上与皇后的下首,姜皎看的真切。 宫中酿造的酒果真是有些不同的,她贪杯多饮下几杯。 歌舞已经开始,姜皎没有欣赏的兴致。 但却依旧得体,让人看不出半分的错来。 倏地,大殿门口传来一声的骚动,姜皎也跟着朝那处看去。 却只见一男子被人推着进入。 虽坐着,但威视不着痕迹的渗透过来,乌发用玉冠束起,才少些凌厉的情绪,狭长的眼中看不出思绪来,玄色衣衫更添肃气。 姜皎的酒醒了大半,此人竟如此眼熟,可却又想不起是谁来。 但周遭的人都站起而后跪下,听见他们口中喊道:“五皇子安好。” 五皇子? 姜皎的酒彻底醒了,那位从小就身子不好,深居简出的五皇子? 但他的模样,总觉怎得如此熟悉。 沈随砚被内侍推着至圣上与皇后的面前,“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今日儿臣身子不适,来晚了。” 圣上只“嗯”一声,皇后透着笑意,“无妨,你本就身子不好,入宴吧。” “是。” 沈随砚被内侍推着朝坐席上去。 在他寡淡眼眸无意扫过姜皎时,莫名让她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五皇子,真真是好生奇怪。 第三章 坐在南谨帝下首的众位大臣,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也都只是小声与自个身旁的人说话。 姜皎全都听的真真切切: “五皇子许久未曾露面,不想看上去身子比从前更差一些。” “何止啊,听闻早已是油尽灯枯,只是圣上一直不喜这位皇子,才并未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来诊治。” “如此说来,五皇子倒也是命苦。” “嗐,这种话,今日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可莫要多说。” 姜皎将他们的话听的真真的,一个字不差。 她从前,似乎是见过五皇子的。 只是他久病缠身,双腿听闻也废了,翻不起什么风浪,自然而然也就淡忘。 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他们所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恻恻的感觉来。 姜皎看着一旁正安静用着水果的兄长,扯动一下他的衣袖,“兄长可知晓,五皇子为何不得圣上的欢心,若是不得圣上的心,便也能封为亲王。” 姜宴淡扫姜皎面上,“亲生父子之间,也会有亏欠所在,你一姑娘家,往后莫要议论这些。” 姜皎这回听明白,五皇子的身子早就已经不行,如今给再多,也只是补偿。 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暗中压下秋眸中的怜惜。 五皇子生的着实不错,只是命太短。 命太短? 她想起要找的男子,这五皇子倒很是符合。 莫非? 她在脑海中拼命回忆梦中男子的长相,只可惜,当日的记忆朦胧且模糊,唯一还让她记得的,便是那双淡漠的黑眸。 方才五皇子的眼眸...... 姜皎酒醒了大半,忍不住朝五皇子那边看去。 虽知不合规矩,可现下,答案似乎便是就在眼前。 她同五皇子处于大殿的两端,任她眼睛都看的酸涩,也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人影。 美目流转,还带着失落。 乌发在莹白指尖不住缠绕,尾端颤巍巍地晃动,彰显她此刻的心绪。 若是有法子能看见便更好。 她心急不已,眼神看的更为迫切 不知太过炙热的目光是否搅扰到沈随砚,隔着极远的距离,他锋锐的黑眸毫不犹豫的捕捉到姜皎所在的地方。 只一眼,却使得姜皎胸腔之中的跳动都慢了半分。 她忙端起酒盏,送至唇边。 怎会被他发现,两人间隔得如此之远,凭何他能一眼就瞧见,可她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而且,竟还被他察觉。 可说不准,只是她的错觉呢。 姜皎清秀脸蛋上有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是了,说不准,只是她自个的错觉。 沈随砚见她玉手端起酒盏,面颊上先是露出慌张而后又出现矜娇,没忍住地勾起唇角。 只可惜,这一切姜皎都没有看见。 她心中还是想着要好好看清楚沈随砚的脸才行,说不准,他便是那人。 没成想,很快,这个时机便到来。 歌舞进行到第三首时,大殿中众人都开始更为放肆些。 上首的帝后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沈随砚让内侍将他推至下方,眉眼淡漠,嗓音又低又沉,似是醇香酒中浸润,“儿臣身子不适,先一步告退,今日打搅父皇母后,还请父皇母后见谅。” 南谨帝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看着沈随砚,瞧见他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的厌恶。 皇后连忙出来打着圆场,“你如今身子不大好,今日能来便是有心,快回去歇着吧。” 沈随砚坐在轮椅之上,由内侍推着出去。 在经过姜皎跟前时,他一身玄色衣裳显得他更为清瘦,容颜白皙,却不失刚强,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唯有腰间白玉盈盈生辉。 姜皎见沈随砚离开,知晓机会已经到来,同身边周氏道:“母亲,我先去更衣,稍后来。” 周氏冲着她身后的婢女道:“照顾你家小姐,若是不熟悉路,寻位小宫女带路也好。” 姜皎依顺点头,出了大殿。 不久后,崔端与姜酿也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朝着姜皎的反方向走去。 姜皎带着榴萼与蔻梢,在四处寻些什么。 榴萼有些不解,“姑娘不说想要更衣,这是在找些什么?” 姜皎一头青丝盘珠翠,葱白似的手指放在唇边“嘘”一声。 星眸中闪烁着御花园的烛火,衬得她容颜姣好。 “我怀疑,五皇子便是我梦中之人,但方才在大殿之上,看的并不真切,所以,我想再见见五皇子。” 蔻梢一脸不敢相信,榴萼则冷静些许,“若五皇子是姑娘梦中之人,那便还好,可若不是,姑娘今日之事传出去。” 姜皎满目笑意,“放心,刚才来这处时我已经看过,此处是御花园中最为隐蔽的地方,鲜少有人经过,就算是来,如此黑暗的环境,瞧不出我来。” 榴萼看见姜皎身上攒着金银线的大氅,后头的话没能说出来。 姑娘你可不知,你身上的大氅只需一丝的烛光,便可如在日光之下让人瞧得真切。 很快,姜皎四处寻觅的人有了结果。 她瞧见沈随砚由内侍推着在另一侧的小路上走着,然才准备动身,就听得几分声响。 嫁莺娇 第6节 这声音。 姜皎美眸瞬间瞪大,美人儿面上全然都是不敢置信。 眼前一黑,似是将要昏过去。 蔻梢和榴萼在旁掺扶着她,“姑娘冷静些,或许不是。” 可这声音,分明就像是在宁府花园之中,她听进去的一耳朵。 崔端与姜酿是疯了不成,在宫中竟也敢如此放肆。 能听见他们身上的衣衫掉落在花丛之上,在这寒冬腊月,他们却火热的不行。 姜皎压着气声,咬着下唇全是愤然,“我们轻些走,去找五皇子,别让他们察觉。” 可不想,下一刻崔端那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倏地道:“丞相有你这般女儿,当真是好福气,让本世子如此爱不释手。” 姜酿轻笑,随后就是更为剧烈的动作袭来。 姜皎本就莹白的面上登时变得惨白。 这二人,是当真不怕有人听去。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下就冲进去将二人分开,然而现在却不行。 她感受着胸腔中的怒火,不断告诫自个。 本姑娘人美心善,现下不同他们计较。 可不想,才睁开眼准备朝前走去时,沈随砚突然之间出现在姜皎的跟前。 他眸色幽深,棱角分明,在昏暗环境之中,身上气势逐渐沉下来。 姜皎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方才,他可听见什么。 心底有无数道声音闪过,姜皎没有料到此刻的局面竟会如此糟糕。 完了完了完了。 看见沈随砚唇瓣微启,姜皎先一步上前,用气声道:“您怎在此。” 隐约间,她瞧见沈随砚眉心轻动。 姜皎不敢再对视下去,颇有些心虚地挪开眼。 虽然她确实强词夺理些,可并不代表沈随砚半分的错处都没有。 听人墙角,可非君子作为。 显然,沈随砚也是被她一番话给气笑。 他沉着眼眸,虽是坐着,可姿态却带有强硬,“二姑娘问我为何在此,可二姑娘自个,不也听一耳朵的艳事。” 许是要印证沈随砚所说,花丛中的野鸳鸯动静更大几分。 姜皎登时觉得面上无光,只恨御花园中的烛火不能更暗一些。 可不想,她才一转头,就撞进沈随砚暗沉的黑眸中。 这双眼眸! 与梦中之人的渐渐重叠起来! 姜皎胸腔之中跳动得厉害,也顾不上其他。 现下当务之急,自是要先同沈随砚说好话。 若是能确定,他就是那人,后头再寻他也是不迟的。 可还未等她开口,就见沈随砚自个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他身边没有内侍也未有小厮服侍,今夜若让他走了,保不齐明日姜家的姑娘名声就都毁了。 姜皎二话未说,直接站在沈随砚的面前。 沈随砚似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倒也没有再继续要走的动作,可也没有想开口的感觉来。 因得花丛中两人,姜皎只得浑身愈发的热起来。 两个丫鬟尽职站在小路上,提防有人过来。 姜皎咬着下唇,心中万分纠结。 她何时有过这般模样,又何时如此胆怯过。 周遭似是再无旁人,她身前只剩下沈随砚带着探究的目光,还有火星不住跳动,映在雪上之色。 烛火之下,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勾人怜爱。 旁的一侧是野鸳鸯,身前是可能帮她解围成她夫婿之人。 姜皎愈发觉得不对起来。 想快些开口,但话却卡在嗓子处,说不出口。 倏地,一道又低又冷的声调传入姜皎的耳畔。 不大,只足够让她听见。 “二姑娘想同我说什么?” 姜皎正欲开口,却突然想起什么。 瞪大美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随砚,“殿下如何认识我。” 沈随砚眸中似有暗火流动,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二姑娘名满上京,想来不会有人不识。” 姜皎的面容登时红透。 为何这话,从沈随砚的口中说出,便与旁人所说不同。 分明,这话她听得多了才是啊。 不仅如此,心底还尚未一分喜悦在,将她刚才要说的话全都冲散。 可终究,她还是未失了理智。 嗓若黄莺,娇柔婉转,“原来殿下认识小女,今日......” 话都到了嘴边,花丛那端的野鸳鸯已经好了,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姜皎即刻又将朱唇合上,再不说半个字。 等到两人彻底走后,这处偏僻花园才算是彻底的寂静下来。 树枝上雪掉落在地上,发出簌簌响声。 沈随砚一直沉默,等着姜皎说出后面的话来。 没有那道声音,姜皎不知怎得,面对沈随砚时反而多些紧张。 她嗓音又娇又柔,“今日之事,殿下可否当作从未发生过。” 沈随砚抬起头,朝她看去。 夜幕中弯月如钩,银月洒下几分光,不偏不倚全都落在他一双眼中。 “二姑娘所言......” 话到一半停顿最为磨人,可姜皎也只能等着沈随砚将后头的话给说完。 “我应下。” 不知是何感受,方才紧绷的情绪突然间就在此刻消散掉。 沈随砚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掠夺,精瘦手腕已经摸上腰间白玉佩。 离得近借着光亮,姜皎才看清楚白玉佩的模样。 当真时上好的玉料,透着水光,可却无半分的雕刻在上头。 姜皎还盯着他身上的玉佩,不想下一刻,玉佩就已经落到沈随砚指腹上。 他将手臂朝前伸些,放在姜皎的跟前。 “以防二姑娘不信今日我所言,这块玉佩二姑娘且拿着。” 语调不似他对圣上的冰冷沉郁,隐隐露着温热的感觉来。 她咬着唇,这玉为何要给她? 只是为个承诺,不说出去? 姜皎却又想到其他的地方。 适才,殿下好似有夸自个名满上京,莫不是,还有这些原因在其中。 她伸出手将玉佩小心接过,福身道,“多谢殿下。” 模样活脱脱似兔子得到心爱的物什一样。 沈随砚只不轻不重地“嗯”一声,转身就离开。 艳事,与姜皎为何在此,他都没问。 榴萼与蔻梢见沈随砚离开,这才到姜皎的身边来。 看见姜皎手中的玉佩,二人都有些不解,“五皇子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想以此做些什么?” 姜皎看着玉佩,又看着沈随砚远去的地方,嘟囔一句,“想必只是因本姑娘在上京中颇复盛名的缘故吧。” 榴萼与蔻梢同时笑起来,将姜皎的大氅系的更紧一些。 回到宴席上,姜酿还未归来,周氏随口问句,“怎得去了这么久。” 姜皎边说着,就见着姜酿从外头进来,“冬日衣裳厚些,这才久了点。” 周氏摸上她手背,“一会儿就回。” 姜酿也在周氏的身边坐下,周身上下满是甜腻的香气。 鬓发微松,满脸酡红,身上衣衫若是细看,还能瞧见有些不齐整。 嫁莺娇 第7节 姜皎没眼看的挪开视线,如此胆大,当真是怕别人看不出不成。 崔端不知去了何处,他二人可真是令人作呕。 - 到房中。 蔻梢与榴萼伺候着姜皎起浴睡下。 平坦小腹上滑过一滴水珠,从她纤腰与酥腿落下。 淡粉寝衣穿在身上,泼墨般乌发垂在身后。 浓浓烛光,姜皎把玩着一颗夜明珠。 雾月砂遮住外头光亮,姜皎趴在枕上打个哈欠。 不知不觉间睡着。 不想,又进入一梦中。 是与上次相同的梦。 只是,男子俊逸面容显露,不偏不倚的与沈随砚面庞重叠。 眼底尽是戾气。 可面对姜皎时,却是少有的温柔。 第四章 半夜姜皎从梦中惊醒,其实梦中后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她并不十分明了。 但却有一点十分地肯定,那便是——是沈随砚帮她处理好了这件事情。 且她方才惊醒还有一个原因所在。 姜皎没立刻朝后想下去,只从枕下摸出沈随砚给她的那枚玉佩。 透着水光的玉佩在一旁夜明珠的相衬下,莹白透亮,摸在手中是温热的。 思绪泛起梦中后面的回忆来。 在梦中,她嫁给沈随砚,虽时间过的很快,却也让姜酿与崔端二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皓白玉齿咬着嫣红的朱唇,美眸中全是茫然,难道她真要嫁给沈随砚不成。 若是不嫁,姜酿与崔端的事无法解决怎么办。 若是只请沈随砚帮她这一忙。 姜皎想想可能性,先自个摇头。 他那副冷若冰霜又薄情寡意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是能随便帮人的。 如此,只有她同沈随砚绑上关系,才能让沈随砚真的想要帮她。 姜皎面上登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随后她长叹一口气。 看样子,退掉这么婚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搞定沈随砚,便是一切都好说起来。 有了这一念头,姜皎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下。 在床上扑腾两下,乌发散落床榻之上。 她双眸潋滟,柔情带水地又沉沉睡去。 后半夜一直都是好梦,未曾再转醒。 第二日清晨转醒,姜皎知晓这件事情不宜拖下去。 只用些早饭就去书桌之前,开始提笔写信。 信是给谁的自是不言而喻,只是在落笔那刻,姜皎却有些犯难。 写些什么好呢? 郎有情妾有意自是写什么都可以,但沈随砚如今对她,想来并未有什么情意。 不仅如此,经过昨夜之事,她们姜家的姑娘名声怕是在沈随砚那处都不好。 但他不也曾夸过自个。 可若只是一时的客套又要如何。 姜皎秋眸中有着从前少见的犯难,不仅如此,柳眉轻蹙,小巧鼻尖也皱皱巴巴。 指尖泛白,将笔捏的很紧。 自小饱读诗书,却在此事上犯难。 榴萼在一旁磨墨,突然间听见自家的姑娘道:“你说,信要如何写,才能写出惹人怜惜,又不失面子,最好还能让对方顺理成章的答应自个的请求。” 榴萼磨墨的手顿了一下,小心道:“姑娘的要求,会不会太多?” 这句话,让姜皎更加犯难,“多吗?不过就是些小小的请求。” 但说话,她自个话锋一转,“这事如此繁琐,石青查了大半月也没一丝的结果,若是沈随砚真能如梦中那样,不知要费多大的力。” 姜皎说着,秋眸中透出几分的悲戚来,“父亲不疼我,崔氏侯府想要迎娶我爹爹便答允,说的好听我是家中的嫡女,可谁知不是想快些将我给打发出去。” “回回出去,哪位世家公子不想同我说上一两句话,本姑娘何苦偏要嫁给崔端,还出这档子的事,现下上京众人只知两家将要喜结连理,还好不知是侯府与姜家的哪位姑娘,若是知晓此事,后头姜酿与崔端的事给扯出,我还要不要在上京过下去了。” 姜皎越说愈发的委屈起来,秋眸中带着水汽,看的人好生心疼。 榴萼连在一旁宽慰,“姑娘不也说了,五皇子想来是有法子的,五皇子并不随意同人亲近,但却对姑娘别有意味,想来五皇子说不准也是对姑娘有不一样的感觉。” 后头她又想想,“再不济,不是还有大公子,如若大公子知晓,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姜皎眸中亮起,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哥哥一心都在军营之中,哪里懂这些情情爱爱,若是让哥哥知晓,只怕姜酿就要真被打死在家中。” 榴萼会心一笑,“姑娘本就是心善之人,这事定然会有解决的法子。” 姜皎一手托腮,皓腕凝脂如玉。 一手拿起紫檀羊毫的毛笔来,“她本性又不坏,我同她生活这么些日子,自也清楚她的为人,这事没准还是因崔端而起。” 说着她似乎是有了想法一般,在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 写完,她看着上头娟秀的蝇头小楷,突然间一蹙眉。 “不成,‘心’字怎得写歪了,还有这‘殿’字,为何写的如此突兀。” 姜皎将纸给放在自个的桌上,重重叹口气,“许久未练,字都生疏许久,你再去多拿几张纸来,我可得好好写。” 榴萼按照姜皎的吩咐前去取纸。 带有金箔的纸张轻薄如毛,是上京最好的纸坊百张才能取出一张来的上等极品。 榴萼就看着她家的姑娘,用这纸整整改了五遍才算满意。 最后在姜皎忍不住想改第六遍时,榴萼连忙出声道:“我觉得姑娘这张写的十分不错,虽只是蝇头小楷,却有种弱柳扶风的感觉,让人一瞧,便觉可歌可泣,姑娘何不再看看?” “是吗?”姜皎半信半疑地将纸给抬起,迎着日光她又看了一眼。 窗外白雪照进,洒在她恬静面貌之上,淡扫娥眉,她只弯唇,一颦一笑间只显动人心魄。 随后她将纸给放在桌上,又转身去到妆镜前。 那枚莹白玉佩昨夜还同她共枕榻,不想今日就又要还给沈随砚。 姜皎小心将玉佩从木盒之中拿出,又将信叠好,在信封外头写道:郎君轻启。 虽有些不合身份,但现如今哪还管的了如此多的礼节。 将事情给妥当解决,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姜皎将玉佩还有写了好几次的信都交在榴萼的手中,千叮万嘱,“信一定要亲手送至五皇子的手中,切不可让旁人拿了去,去后你只说,自家姑娘最近茶饭不思,特写此信还请殿下相救。” 榴萼郑重点头,又换好衣裳从后门处出去。 承显街热闹非凡,又因还在年关,不少杂耍表演皆在此处。 即便还未到晚上,承显街上彩绸接错,高阁楼台一一相对。 在如此繁闹的街市,有处僻静的地方是十分不易的。 而五皇子沈随砚的定宣王府,就此街道之上。 虽说圣上不喜,却好似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为五皇子赐下最好的府宅。 榴萼手中握着信与玉佩,看向上头的匾额后深吸一口气准备靠近。 在她意料之中,只在门前就被拦下。 小厮皱眉看着榴萼,见她穿着不像是谁家的婢女,却也并不似是谁家的小姐,“你是何人,来王府做甚?” 榴萼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玉佩递出去,“昨日这枚玉佩王爷给了一人,说若是有事,便拿着玉佩前来寻他就好,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说着,榴萼从袖中拿出一块银子一并塞在小厮的袖中。 小厮掂了掂分量,又看向自个手中的玉佩,与对面之人对视一眼后道:“你在此处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榴萼一听立刻展露笑颜,“多谢大哥。” 小厮进了府宅中,只能瞧见他消失在石牌后面。 今日的天着实不错,只是等的时间太长些,榴萼些许有些累。 大约两柱香的时辰过后,小厮从门中出来,“王爷请姑娘进去。” 榴萼面上不显,但心中一喜,跟着小厮就走进去。 府内景致寻常,却处处都透出华贵来。 飞檐青瓦,楼宇坐落有秩,屋脊之上也用琉璃瓦雕刻出祥瑞鸟兽的纹样,玉石台放置院中。 榴萼一路跟着小厮踏过三进院,这才到了主院之中。 院中安静无声,下人走路都不会发出半点的声响来。 嫁莺娇 第8节 小厮叩门,“王爷,人到了。” 里头传来又低又沉的声音,“进来。” 随后小厮做了一个手势,只是让榴萼进去,随后将门半掩。 突如其来有些紧张,榴萼将手中的信递给沈随砚。 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主动接过榴萼手中的信,好生放在沈随砚的手边。 坐在上首的沈随砚,只看一眼,精瘦手腕的动作就停下。 狭长黑眸眯起,直盯着眼前的信。 随后,他锐利的眸子朝榴萼看来,压着声调,透出危险,“你们二姑娘写的?” 无端的,榴萼感觉出几分压迫。 屋中小窗皆用透影纸,明亮堂皇,可不知怎得,她却直接阵阵胆颤袭来。 “是,我家二姑娘亲笔所写,进来姑娘茶饭不思,忧思过度,还请殿下解困。” 不知是不是榴萼的错觉,在沈随砚听完这番话后,房中似乎有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传出。 榴萼未敢抬头,只是姿态放的更为谦卑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随砚喉间压出一声嗤笑来。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落在砚台之上的声响让人有些警醒。 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告诉你家姑娘,信我会好好看。” 并未直接推拒,说明事情还有机会。 榴萼福身后离开,小厮这才将房门给关上。 屋中沈随砚轻叩楠木木宫桌,冲着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后喊道:“出来。” 只见屏风后徐徐走出一人来,相貌端庄,即使冬日间手中也拿着一柄折扇,眼泛桃花,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段祁卿走近桌前,看见桌上放着的书信,忍不住啧啧,“没想到,五殿下是何时同姜丞相家的嫡女扯上关系,二姑娘可是上京中不可多得的美人。” 说着说着,段祁卿只感觉背后一阵的寒凉。 果然抬头就看见沈随砚眸色幽幽,虽不发一言,却带有阴沉,看向他的目光也毫无温度。 段祁卿用折扇压着自个的唇,“我知晓,我闭嘴。” 他说完,沈随砚才漫不经心的将桌上的信件给拿起来。 看上信封之上的字迹,只挑眉后便用修长指尖拆开。 蝇头小楷跃然纸上,就连姑娘家的心思都在纸上全部展现。 他看完后,用大掌将纸给压在手下,脸色阴郁的骇人。 段祁卿想凑过去瞧,却直接被沈随砚给挡开。 他笑着侃道,“莫不是二姑娘写信来说你的不是?听闻二姑娘最是不喜不美的事物,你这样,怕不是将二姑娘给吓到了?” 沈随砚说话从不分轻重,哪怕是对好友也是如此。 嗓音压得沉冷,“你若是无事,便多去洛阳转转,也好探查清楚。” “欸,”他一说这话,段祁卿感觉止住他的话头,“不就是说两句,瞧你的模样,我不问便是。” 段祁卿走后,书房之中只剩余沈随砚一眼,他想了良久,拿起笔却又放下,但终究还是写下一封回信。 姜皎在府中等的焦急,眼看着要用午饭,榴萼还没回来。 踱步在房中,蔻梢倒杯银雪茶放在姜皎的手中,“姑娘喝些热茶,莫要心急,榴萼姐姐去五殿下的府邸之上也是需要的时辰的。” 姜皎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嫣红的唇张开又闭上,“叫我如何能不急,我第一次做这般的事,若是被人拒绝,岂不是太过于丢面,要本姑娘日后如何面对沈随砚。” 蔻梢却将姜皎给扶至圆凳上坐下,“姑娘也说,是或许,昨日五殿下不是还夸过姑娘,听闻五殿下从不近女色,想来能知晓姑娘,还能夸赞姑娘,就已经是对姑娘有别样的心意。” 这番话倒是安慰到姜皎,可紧接着她又急切起来。 外院这时传来脚步声,在外伺候的小婢女问好,“榴萼姐姐回来了。” 姜皎立刻从圆凳之上坐起,将房门给拉开。 在看见榴萼的时候,她心中不知怎得一颤,迫切想要寻到一个答案来,“如何,信他收了吗?可曾说了什么?” 榴萼安抚住姜皎,先冲着院外道:“你们去将廊檐上打扫干净,此处不要留人。” 一众小婢女听见榴萼的话赶忙离开,登时间院中的人就散的差不多。 她将房门关上,将自个在定宣王府的所见所闻通通告诉姜皎。 姜皎听闻,美眸中带上错愕,“除此之外,他便再无旁的话要说?” 榴萼点头,见着姜皎失落的样子,“姑娘也别太心急,想来五殿下说不准还要做些准备。” 姜皎眼眸闭上,一直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有气无力道:“还能有何事,我看他分明就是个断情绝义的人,不然怎得听闻我茶饭不思,还会无动于衷。” 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知要怎得宽慰姜皎,只能站在一旁给姜皎寻些开心。 午饭姜皎没胃口用,下午不知是困顿还是怎得,足足在床榻之上待了一下午。 就连周氏听闻,都寻人来问,都在被榴萼给打发走。 晚上厨房做了姜皎最爱的虾饼,她也只是尝了一口就放下。 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好生劝说也不见什么作用。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榴萼过去将门打开,温声问,“可是有事?” 门房小厮点头,“适才有人送信来给二姑娘,我不敢耽搁,马上就过来了。” 榴萼侧身看着姜皎。 姜皎坐在侧间,本是无精打采,可是一听“信”字,便立刻打起精神来。 秋眸中都落着夕日的光亮,玉嫩秀靥比花娇艳。 她迅速起身,面容含笑。 原来,不是不在意自个啊! 第五章 姜皎只冲着榴萼点头,便又坐回圆凳之上。 回信便回信吧,太过于心切可就不是件好事。 榴萼谢过门房,将信放在姜皎的手边。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捻起,却又放下,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感觉来。 面上挂着浅淡的胭红,柳眉小幅度皱巴一下。 榴萼看着姜皎的模样,笑问,“姑娘这是怎得了?方才不还期盼这封信。” 说起这儿,姜皎对着烛光看下心间,只可惜太过于厚实,什么都未曾瞧见。 她白嫩指尖又将信给放下,手指无意识拨弄着乌墨发尾。 艳丽面容带有纠结,挺翘的鼻下朱唇微张。 活脱脱就是一副不敢的模样。 姜皎看不见信中所写,没忍住问道身边的两名婢子,“你说,五皇子用了如此久的时辰才写好信件,会不会,他只是在想如何推拒我的事。” 榴萼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姜皎的手边,里头装的是厨房今日温好的奶茶。 她温声宽慰着自家的姑娘,“姑娘也只说是可能,说不准五殿下只是一时欣喜跃上心头,不知该如何与姑娘说及此事。” 姜皎的情绪来的块,散的也快。 她柳眉舒展开,在烛火之下,容颜之上笑意勾人。 “是了,定是如此!” 好不容易欢心雀跃的将信给打开,一旁的两名婢子只安静的帮她摆好小点。 晚上时姜皎用的饭并不多,周氏怕她饿坏自个,便让小厨房做些姜皎爱吃的小点送来。 方才榴萼与蔻梢一直不敢摆上来,现下等她们姑娘真正将信给拆开这才敢。 姜皎胸腔之中的跳动得飞快,一面有着欢喜,但一面又是担忧。 万一五殿下当真是个不近人情的,万一他说出的那些话只是哄她可如何是好。 但这份顾虑,在姜皎看到信的内容时就被彻底打消。 信上的字苍劲有力,不失风骨,下笔入纸皆有定数。 同他这人一般,不失傲气。 姜皎看完,朱唇勾起弧度来。 秋眸中的波光流转,眼角弯弯,眉心舒展,莹白面容上全然都是喜悦之情。 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眼,便知事情已成。 姜皎将信给压回桌上,小心翼翼的又将信纸给放回去。 女儿家的娇嗔最是寻常不过,但姜皎今日却感觉不同起来。 “五殿下,邀我三日后在云珮阁见面。” 蔻梢有些疑惑,“为何是在云珮阁,那处人多眼杂,只怕不大方便见面吧。” 榴萼拍拍蔻梢的手,让她先莫要说话。 姜皎似乎也是察觉这点,她喃喃道:“五殿下是皇子,又贵为亲王,想来若是想要避开旁人的耳目,也是件轻易的事。” 说到此,姜皎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五殿下看上去并不像崔端那般。” 将沈随砚比做崔端以是不敬,但前来姜酿的事情,让姜皎也不得不提防一些。 嫁莺娇 第9节 “姑娘也切莫忧虑,五殿下看上去白不会随意乱来,况且若是五殿下当真不堪,姑娘又何苦会选上五殿下。” 榴萼将点心摆在姜皎的手边,看见做成莲花一般的糕点,姜皎这才打消自个的疑虑。 捻起一块莲花糕,尝到甜丝丝的味道来,姜皎的心中也舒坦一些,“你说的也是,若是有求于五殿下,自然是不能轻易怀疑的。” 带着这份心,姜皎的第二日过的分外舒坦。 石青那边还是没有让他停止暗中探查。 一来石青已经查了许久,渐渐开始有了一些眉目,若是现下停下得不偿失。 二来,若后面几日去见沈随砚时,他并未答应自个,也好过什么都没准备的强。 一想起这件事,姜皎的心都顺不少。 只是到了同沈随砚约定好的前一日,姜皎便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让榴萼将深柜之中的衣衫全部都挑出来。 站在镜前,姜皎柳眉蹙起,姣好面上分外纠结: “这身白玉兰散花纱衣未免太素净些,不好。” “烟水百花群着实是好看,只是却太过华贵,若穿着这身去,难免不会让他多想。” “桃花云雾烟罗衫,料子与纹样都是去岁上京时兴的了,为何在我这处还有。” 挑挑拣拣,院中的婢女忙活许久才最终选中金边琵琶襟外袄搭着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 她由着蔻梢帮她换上衣裳,满意的瞧着镜中的自个。 果然,本姑娘就是穿着旧衣,容颜也甚美。 让婢女将衣衫给换下来,她遣榴萼去与大娘子说一声明日要出门之事。 前些时日还有些困惑为何沈随砚要将二人见面之地选在云珮阁,今日一想真是再方便不过。 榴萼在周大娘子跟前说着明日姑娘要出门之事,“二姑娘今日觉着自个的首饰陈旧许多,想要出门与云珮阁瞧瞧,左不过几个时辰也就回来。” 周氏正由着婢女帮她捏着腿部,眼眸微阖,做出假寐来。 榴萼说完这些话,只安静的等着大娘子说话,其余没有多说。 周氏睁开双眸,摆摆手,“萤萤出门也是常事,不必回回都来同我说,你们只去安排就好。” 榴萼福身,笑着道:“二姑娘知晓大娘子宽厚,却也知规矩不可废。” 周氏又说些让他们小心地伺候的话,也说,让明日家中多带着府卫一同前去。 榴萼都一一应下,随后离开大娘子的含华院,回了姜皎的灵曲园。 偏院中,姜酿看着榴萼离开后朝周氏的房中去,“母亲。” 一见是姜酿,周氏少许有些怔愣,“怎得了酿酿。” 姜酿有些不大好开口,面上显得为难。 周氏以为女儿是发生什么,招手让她来自个的身边。 若是自个的女儿不犯傻,不成天同她姐姐置气,倒也没什么。 周氏也绝不会对她不好,反而瞧见她吞吐的模样,还有些紧张。 姜酿缓缓开口,“女儿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总是梦见娘亲与爹爹在梦中被厄运缠身,一想已有多日未去寺中供奉香火,还请母亲允我明日去寺中一趟。” 周氏颇为怜惜女儿,听她这么说,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又想到近些时日,女儿确实是在家中听话,将她碎发给拨开,“明日你且去,只是年关尚未过,想来上京繁杂,定要注意。” 姜酿瞬间笑起,鬓发轻晃,“娘亲说的我都已经知晓。” 说完就轻快地走出去,也没管后面周氏说的话。 瞧见自家女儿的背影,周氏稍显诧锷。 一旁的妈妈是周氏的陪嫁婢女,一瞧见周氏的样子,轻声问道:“大娘子怎得了,可是瞧出些不对来?” 周氏看着姜酿逐渐走远,眉心皱起,“今日见酿酿行走的姿态,倒有些妇人身上的态势,不像是位未出阁的姑娘。” 妈妈浅笑,将做好的茶又放回周氏的手中,“大娘子多虑,四姑娘还未出阁,大娘子可莫要说这番话。” 周氏摇摇头,接过茶盏喝一口,“应当是我自个多思,年关一到,府中事物多且杂乱,实在是累的紧。” 说罢她又问,“今日老爷在何处。” 妈妈道:“在书房,近些时日来老爷很少去其他院,想来也是公务繁忙。” 周氏只是耐心听着,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去哪都好,左不过都是在这府上。” 后头妈妈又与周氏说些体己话,这事就算是过去。 清晨一大早,姜皎早早的起床梳妆。 小轩窗,木窗半开,雕花镂空透进光亮。 姜皎拿着木梳,不时梳动发尾处。 美目流盼,蛾眉敛黛。 不时低头看向葱白指尖,唇瓣微启,带有浅笑。 白腻如脂的面容上敷上一层薄薄的脂粉。 梳得是朝云近香鬓,带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数珠。 姜皎颇为满意的穿上大氅出府。 不久之后,姜酿的马车也出了府上,朝着城外去。 到了云珮阁前,姜皎才有些紧张的意味所在。 不知是不是快要见到沈随砚,他那双幽深的狭长黑眸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午夜梦回时,仍能想起他的眉眼,对她的那份特殊柔情。 她踩着轿凳下去,云珮阁的掌柜亲自出来,“二姑娘许久未来,进来可是多了好些首饰,保管让二姑娘满意。” 姜皎一听首饰,脚下一顿,美眸中闪烁着光亮。 但又想起什么,矜持开口,“送进厢房中,我好生挑选一番。” 信中沈随砚告知她,去后便只说去厢房之中,云珮阁的人会知晓如何办。 很快,掌柜将姜皎带进末尾处的一间厢房,并在门口挂上牌子。 “二姑娘请稍等,一会儿便来。” 姜皎不知掌柜说的是首饰,还是沈随砚,左右不过都是在此处等着。 不是第一次踏进云珮阁的厢房,却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姜皎心头的不安逐渐放大,方才她让榴萼与蔻梢二人都守在外面,只她一人在房中。 厢房中摆件精致,镶金描银的物什也十分符合云珮阁的作派。 只是屋中,多了一道从前并未见过的屏风,姜皎还在犯难的时候,突然间,门开了。 她看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进来。 无端地,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不久之后,沈随砚被推着在屏风的那端。 姜皎一瞬的紧张,仿若透过屏风也能感受到沈随砚的锐利黑眸。 厢房之中燃着沉心避寒的百蕴香。 但姜皎透过屏风,听见沈随砚从那端发出的低沉嗓音时。 心中不可避免地慢了半拍。 第六章 盯着若影若现的屏风多看几眼,听见屏风那端传来的丝丝声响,姜皎才将皓白手交叠在一处,“殿下安好。” “嗯。”沈随砚颔首,嗓音压得沉冷,“二姑娘可有何事寻本王。” 一提及此,姜皎莫名有不少的紧张所在。 带有淡粉的指尖搅着方帕,平日之中从不轻易示弱的她,今的在沈随砚面前颇有些不安的情绪在。 手朝衣袖之中摸去,在广袖之中,放着她绣好的荷包。 其实这一荷包是当时订下婚约后,她便着手开始绣的。 现如今崔端并未有那个好福气,给沈随砚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隔着屏风,她瞧不清沈随砚的面容。 却能看到透着光亮时,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侧脸之上洒着光影,晦暗不明。 姜皎的心倏地停滞一分。 隔着屏风,这要如何送。 方才进来之时,她倒是没有看见屏风。 若是早早就察觉到,她定然已经让榴萼与蔻梢将屏风给搬出去。 倒也不是不矜持,只是如今的局面,若是她再不好好同沈随砚说,到时真嫁给崔端,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姜皎美眸流转光影,带有愤愤之情。 鼻尖挺翘,姣好容颜如白玉羊脂无暇透亮。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有蔻丹的手将袖中的荷包给递出。 “上回宫宴之上,我见到殿下,只觉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当日夜间,殿下屡屡入我梦中,同我纠缠,我思虑良久,也只想到此法见殿下一面,今日是想告诉殿下,我心悦殿下,还请殿下收下荷包。” 这番话若是放在寻常,姜皎断断不会说。 若被旁人听去,就会名声扫地。 嫁莺娇 第10节 但现在,姜皎已经顾不得旁的事情。 她只想让梦中之事赶紧实现,好摆脱崔氏侯府的婚约。 方才与沈随砚说的话,句句属实。 两人确实是在梦中纠缠,只是纠缠的是什么事情,她并未说出来。 如今心悦他也是真,只是想请他帮忙的心悦,算不得假。 姜皎紧张的贝齿咬着朱唇,等着那端沈随砚的回复。 只是许久,她等的手都酸了,也不见沈随砚说一句话。 姜皎的柳眉蹙起,面上全是困惑。 难不成,五殿下当真如传闻之中那样,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 可是先前,他分明还夸了自个不是。 看他的模样,也不大像是有断袖之癖的样子。 厢房之中许久都未曾有人说话。 楼下有商贩叫卖的声响传来,屋中只留有错金璃兽香炉洒着徐徐烟,为房中增添生机,不致死寂。 沈随砚的轮椅朝前靠近些,他虽然坐着,却仍有玉树临风的姿态。 一身玄色衣袍衬他身躯凛凛,发上玉冠罩着一层幽幽光泽。 狭长眸子隔着屏风,也使人心悸。 在姜皎快要撑不住时,沈随砚开口,“二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只说这些? 姜皎瞬间不敢置信。 适来她说那番话,连她自个都有被酸到,怎得到沈随砚这处,这剩下如此一句。 看来他真是个木头。 不,比木头还硬,是块石头。 可不想才腹诽完,就听见沈随砚继续道:“我同二姑娘素来不曾谋面,宫宴那日唐突,不承想,倒是让二姑娘不得安枕。” 不知可否是姜皎的错觉,在他冷又沉的音调之中,却夹着几分的笑意。 她忙道:“不是何大事,殿下如此,倒是让小女过意不去。” 沈随砚思忖,手抵着额头,另一只修长的手在轮椅上轻叩,“我听闻,姜家姑娘与崔氏侯府尚有婚约所在,不知可是姜家的哪位姑娘。” 来了来了,可终于说到点子之上。 她生平头一次,觉得屏风竟是如此无用的物什。 一会儿不管她作何神态,岂不是沈随砚都瞧不见。 生来守礼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欺辱。 思及此,姜皎的泪珠倒是真情流落下来。 抽噎的声音传入沈随砚的耳中,他敲着轮椅的手,倏地停下。 狭长黑眸中满是锐利,薄唇抿在一处,透出不悦来。 “同崔氏侯府有婚约那人,确实是我,只是前些时日的光景殿下也瞧见,我实在是不知,要如何办才好。如今尚且知晓自个的心意,就不愿同殿下错过。” 越说,姜皎的泪越少。 如今一位美人在沈随砚的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可怜,但愿沈随砚这颗石头做的心,终是软和一些。 果然,听完她的一番诉苦,沈随砚沉声道:“二姑娘所言,我已知晓,今日之事我省得,二姑娘不必忧虑。” “牵扯甚广,我尚且需些时日。” 姜皎喜悦不放在面上,又将手中荷包朝前送些,“荷包......” 沈随砚揉下眉心,语气中透着少有好性子,“我收下。” 姜皎秋眸流光,水色潋滟,惹人怜惜。 黄莺似的楚楚可怜声调道:“多谢殿下。” 说着,她正欲绕过屏风朝沈随砚那边走去,但被他制止,“二姑娘先一步出去吧,将荷包放在桌上便好。” 听见这话,姜皎也不大好意思当面将东西给沈随砚,只得放在案几上。 踏出门那刻,姜皎回头,余光看见沈随砚斜飞英挺的健美,以及他那棱角分明轮廓。 待到门关上,沈随砚绕过屏风到另一边。 桌上鸳鸯穿花锦缎荷包绣的艳丽,沈随砚修长手指将荷包拿起。 思量许久方才姜皎的话,最后终是无奈一笑,将荷包放入袖中。 姜皎出了厢房,榴萼与蔻梢就迎上来。 她摇摇头,随意挑了几件首饰后就上马车。 回到马车之上,她唇边透着淡淡笑意。 不张扬,却夺目。 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眼就知此事已成。 榴萼将檀木盒都一一放好,看姜皎拨动腕间缠丝金镯,“姑娘可是同五殿下说定了?” 姜皎点头,心情大好。 “他都收下本姑娘的荷包,自是错不了,想来五殿下不懂情爱,是个呆子,不同我多说些什么,只是怕我多虑罢了。” 榴萼松下一口气,“如此,姑娘也就可以安心。” 姜皎在心中回一句:谁说不是呢。 今日的事情,并无一外人知晓,都只以为姜皎是去云珮阁选了首饰。 回到府上,姜皎见府中不似从前那般热闹,状似不经意的问上一句,“今日可有谁在府邸之上。” 一旁修剪花枝的婢子连声说:“老爷出门上早朝此刻还未归,大公子一早就出门,三姑娘在二姑娘您离开后不久也出了门......” 婢女话还没说完,姜皎就转身看向婢女。 身上大氅划出一个圈来,彰显此刻姜皎的情绪。 两道柳眉似春山,薄唇点胭脂,“你说姜酿,在我离开后不久就离开了?” 婢女一时心惊,“是,三姑娘说要去上香祈福,至今还未归。” 姜皎点头,“我晓得,你下去吧。” 说完,她对一旁的蔻梢使出一个眼色。 蔻梢挽着婢女道:“妹妹头上的钗环当真是不错的......” 先一步回房,榴萼伺候姜皎更衣。 她一边更衣,一边问,“偏生就有如此凑巧的事,我前脚刚走,姜酿后脚就出府,只是府中人都说她去礼佛,想来也不是假的,她也不会大胆到这般地步吧。” 榴萼帮姜皎换好衣裳,小心将姜皎的乌墨长发好生理顺,“姑娘别担心,一会儿蔻梢回来,就能知晓。” 屋中婢女将点心与茶水端上来,姜皎皓白手腕无意识拨动着香炉。 越想脑子中越乱,怎得偏生让她遇见这件事情。 不消一刻,蔻梢就从外头回来。 姜皎从木凳上起来,语调焦急,“怎样,可有问到些什么。” 蔻梢点头,“姑娘放心,方才那位小婢女说,昨日晚间,三姑娘也去到大娘子的房中,说近来心神恍惚,这才想去礼佛,应当不是因为什么旁的事。” 姜皎放心下来,打着镂空雕银香炉中的香撰。 姜酿应当是不敢拿这些事情来玩笑,不是出去见崔端就好。 眼看着离问名不远,定然要抓紧些才成。 - 近些时日姜皎没有出门,姜酿倒也是本分。 知晓姜酿没有出去或与崔端独自相见,姜皎的心中也放心下不少来。 石青还是没能给姜皎一个准信,但终归最近的日子不算是太过于难熬,姜皎也不甚在意。 但不想,几日后,宫中竟传出一个消息来。 “什么?” 慕听凝拉着姜皎,阮桃急得扯住姜皎的手腕。 “五皇子要选皇子妃?这事是圣上说的,五殿下就自个答允了?” 慕听凝让姜皎先坐下,“你先坐下,喝口茶别急。” 姜皎心急不已,如今哪还有什么心思喝茶,满心都在听到的消息之上。 分明前些时日,五殿下不是还收下她的荷包,为何这么快就传出要选皇子妃的消息来。 若当真如此,她该怎么办才好? 姜皎秋眸中蓄满水汽,朱唇微撇,我见犹怜。 阮桃急得拿帕子帮姜皎拭泪,慕听凝也叹口气,“那日你传信给我时,我虽觉得有些不大靠谱,但想到五殿下既然答应,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只是今日下早朝后,父亲才回府上,我就听父亲与母亲说,圣上要为五殿下选皇子妃,并未说人选,我就知晓不大对劲,赶忙叫上阮桃妹妹一并前来。” 姜皎点头,面容上都黯淡许多,少了不少的光彩。 “五殿下说他知晓此事,却又答允选皇子妃,岂不是在变相拒绝我。” 一向聪慧的慕听凝也沉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皎有些发冷,想起近在眼前问名的日子,又想起花丛之中崔端与姜酿二人欢好的声响,登时只觉一阵的反胃。 榴萼与蔻梢,忙将姜皎给扶住。 嫁莺娇 第11节 阮桃伸出的手又怯生生收回,她用软糯的声音道:“此事都只是我们听说来的,说不准,五殿下他自个并不如此想。” 姜皎的手无意识捏紧茶盏,不解的看向阮桃。 阮桃捏着帕子的手放在胸口处,“我的意思是,姐姐最好,当面同五殿下问个明白。” 阮桃的话才说出来,慕听凝也点点头。 “是了。今日我只是听父亲这般说,如此想来,种种都未曾有五殿下自个的意愿,虽说五殿下并未直接拒绝圣上,可说不准,是因他不好拒绝,拂了圣上颜面,此事,还是要当面问五殿下才好。” 姜皎握住帕子将面上的泪珠给擦掉,她用坚定的声音道:“说的是,定要当面问清楚才行。” 虽说五殿下住在定宣王府,可若姜皎独自前去,想来会招到不少人的非议。 自经过崔端一事,她现下做事都已经万分小心。 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的她,当真是做到夜不安枕,食不下咽。 她看着日子一天天近起来,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想,许是上天垂怜她这般的美人,怕她忧思过度,这一机会不久之后就到来。 一家人在用饭,今日饭桌上相当热闹。 今日学堂放旬假,几位弟弟妹妹都在,姜皎却不太有精神。 往常看到姜皎,弟弟妹妹都要上去好一番说话,但今日却不敢。 六弟咬着筷子同七妹说:“今日二姐姐,为何精神不济。” 七妹摇头,小小眼眸中满是困惑,“我也不知,难不成是同三姐拌嘴了?” 两个孩童不懂,姜皎眸中的光亮都少不少。 看着桌上的菜肴,更是没有胃口。 姜酿一眼就看出姜皎的不对劲,颇有些刻薄的说:“二姐姐今日是怎得,莫不是弟弟妹妹回家来,而姐姐觉得吵闹,连饭都用的不香。” 姜皎本就在气头之上,先前忍了许久,今日实在不愿忍下去。 可还没说话,年长些的五哥先开口,“三姐姐这话错了,分明是二姐姐瞧见我们回来,这才想将好的留给我们。” 五公子的话一出,姜酿瞬间被下了面子。 姜皎自是开心的,多天的郁气今日都散去不少。 坐在上首的姜翃呵斥道:“小孩子懂些什么,若是往后放旬假还是如此,你们都在学堂住着最好。” 姜酿一听,唇角扬起,看向姜皎的眸中都带着得意。 姜皎看她一眼,只告诉自个先忍着。 等她见到沈随砚,便是解决她与崔端事的时候了。 不过这一切,姜酿都不知晓。 几个弟弟妹妹被父亲训斥,也不敢再多说。 后面的丫鬟妈妈上前照顾着自个的小主子。 榴萼从外间进来,眼神看到姜皎的位置。 又仔细瞧瞧,如今桌上都在安静用饭,姜酿在同老爷说胡,她这才上前,凑近姜皎的耳边道: “姑娘,明日五殿下,要去城外的林清寺祈福。” 第七章 “当真?”姜皎的眼眸瞬间亮起,握着竹筷的莹白指尖也骤然收紧。 怕桌上其他人听见,姜皎迅速看向其余人。 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姜皎也放心下来。 她掩住唇边的笑意,既然要去祈福,自然是可以见到的。 况且只要见到五殿下,想来就都不是事。 “我知晓,一会儿我会同母亲说。”挥挥手,姜皎让榴萼先下去。 她吃了一口桌上的芙蓉豆腐,见周氏没照顾七妹后,眼波盈盈,“母亲,明日女儿想去城外的林清寺一趟。” 周氏稍显诧异,放下手中筷子,拿起汤勺来,“可是想去礼佛,我记得萤萤似乎不大爱礼佛的。” 本就有些心虚,周氏如此一说姜皎显得更甚。 她轻轻点头,眼眸中流光似转,带着恳切,“前些时日我做了一个梦境,想去寺中参拜一番,请寺中住持解答。” 周氏没多想,只是有些疑惑为何姜皎与姜酿两人近些时日都要去寺中,还都提及梦。 莫不成是家中有邪祟入侵,才会如此? 周氏眉头紧皱,但依旧用温和的语气同姜皎道:“萤萤想去便去,但天黑前定要赶回,多带些府上的府卫家丁,防止遇到作恶之人。” 那端姜酿与姜翃说完话,看见姜皎丹唇素齿,玉肌清扬的与周氏说话,“二姐姐与母亲说些什么,竟如此开心,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 姜翃的目光也转过来,看向姜皎。 姜皎本是想要皱眉,但倏地想起前些时日她去见沈随砚那日时,姜酿所在之事。 试探试探也是好的。 她柔声道:“前些时日心神不宁,总是梦见婚事不顺,三妹妹,我正同母亲说要去礼佛,不知三妹妹可要一同前去?” 登时间,姜酿脸上表情千变万化。 先是带着怔愣,随后又是害怕,再然后眼神都变得闪躲起来。 姜酿与往日之中不同,坑坑巴巴的说:“二姐姐去,我就不去了。” 姜皎心中倏地冷下来,面上虽笑着,可在心中却是冷笑的。 淡粉指尖没入掌心两寸,她实在不知,姜酿怎会做出这般的蠢事来。 周氏没注意到姐妹二人心绪的变化,在桌上道:“老爷,近来萤萤与酿酿都心神不宁,我想,会不会是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在作祟,想着不若请法师前来,也好让人安心。” 姜翃最是忌讳这些,一听此事,脸倏地沉下来。 看向姜酿,又看向姜皎,这才点头,“也好,请法师来瞧瞧,若是无事自是好的。” 说罢,他拿过婢女端盘之上的帕巾,“我用好了,有事先去书房。” 等到姜翃一走,姜酿脸上如死灰一般的神情更是藏不住。 姜皎越瞧越是气恼,只恨不能现在就将这件事情给捅出。 但尚存理智在,还没被情绪冲昏头脑。 不气不气。 本姑娘如此的善解人意之人,怎能同姜酿计较。 不过就是个崔端,姜酿要了又如何。 如若太过较真,岂不是显得她十分在意崔端,如此这般可是不成的。 姜皎唇瓣微嘟,满脸郁结却只得不停的宽慰自个。 本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等这事成,这对狗男女—— 她闭上美眸,遮住里头快要外泄的情绪。 调整好自个后又冲着周氏言笑,“明日还要去林清寺,女儿先一步回房,去备些物什。” 周氏点头,默许她的离开。 等姜皎离开不久,姜酿也寻个由头离开桌上。 看见姜皎在前面,往日她定是要上前说上两句嘴。 今日,饭桌之上姜皎的话,倒是让她有了怕意。 姜皎看着姜酿快速离去的身影,还是没忍住嘟囔一句,“最近在姜酿那处受的气,本姑娘感觉容颜都衰老许多。” 蔻梢没忍住笑出声,接收到姜皎的幽怨的目光后,吐着舌头道:“姑娘放心,绝对是未曾有的。” 姜皎腰织袅娜似弱柳,步伐娉婷,“罢了,不提她,明日更要紧。” 到了第二日,姜皎起的便早些。 她一边选着衣裳首饰,一边问道榴萼,“五殿下变心的如此快,莫不是因我上次的打扮得不够动人?” 说着,姜皎抬高下巴。 铜镜中美人双眉如远山,秋眸含霜露,面若牡丹皎皎。 榴萼听清自家姑娘的话,打量好一会儿,“上次,五殿下与姑娘之间不是放着屏风,说不准,五殿下根本就未曾看清姑娘。” 姜皎一听拍下手掌,“是了,既是未曾见到,今日本姑娘定然要让他瞧见。” 她皓白指尖波动端几梨花木盒之中的珠翠,“说不准瞧见,就会被我容颜所吸引,届时,想做什么做不成。” 榴萼与蔻梢恭敬道:“是。” 巳时二刻,挂有姜家府牌的马车从侧门离开,朝着城外林清寺的方向驶去。 姜皎坐在铺着厚厚鹅绒毯的座位之上,感受着香炉中袅袅香烟。 榴萼与蔻梢在小几上摆好茶点,放在姜皎的跟前。 如同往日,没什么太大起伏地就到林清寺门前。 被榴萼扶着下来,姜皎抬头那瞬,仍被日头晃下。 美眸眯起,柳眉轻皱。 难得的好日头,光洒在姜皎白皙如羊脂的面容之上。 踩着轿凳缓缓走下,一旁前来进香的人看见马车之上的府牌与姜皎容颜,都隐隐猜到是谁。 林清寺原先乃是皇家寺庙,后因距皇城太远,才渐渐向底下的达官贵人与平头百姓开放。 若说香火是否灵验。 嫁莺娇 第12节 姜皎缓步走上石阶,她好似真的不知晓。 倒不是在佛前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她惯是相信,若是求佛,还不如求大哥哥来的快。 毕竟好看的首饰佛祖可不会帮她送至府上,但大哥哥却会。 姜皎早已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却不在意他们瞧着自个。 毕竟,她这副姣好的容颜,若一直只让那些人瞧,岂不是太亏。 如此想着,覆有轻纱的脸上满是恬静。 好不容易走到寺前,就已近晌午。 小沙弥看见姜皎,放下手中的木桶,“施主可是姜家二姑娘?” 榴萼放开扶着姜皎的手,冲着小沙弥行礼,“正是,厢房可已经备下?” 小沙弥做个手势,“都已经准备妥当,姜姑娘随我来。” 姜皎随着小沙弥到厢房前头,由着榴萼推开木门,进去将圆凳茶盏这些换成自个惯用的。 都弄好,姜皎才进厢房中。 午间斋饭吃的没滋没味,一来姜皎就嘱咐榴萼,让她去打探下沈随砚现下何处。 放下手中的竹筷,看着桌上的清淡素菜,姜皎不知怎得,心底愈发紧张起来。 她拨弄着衣袖,想起沈随砚的容颜来。 怎会有人,生的如此冰冷。 今日只要能见到沈随砚,一切事情才都好办。 榴萼不负姜皎所望地回来,“姑娘,问到了。” 姜皎眸中瞬间透出不一样的光亮来。 但还是理下衣袖矜持道:“将饭菜撤下去,我要歇息一会儿,你们都莫要进来。” 屋中婢女都是一直跟着姜皎的,福身后就赶忙下去。 蔻梢见人离开,将门关上。 榴萼这才开口道:“五殿下来的比姑娘早一个时辰,上午一直在法殿之中,现下正在男宾西边的厢房,姑娘准备作何打算。” 姜皎思忖片刻,“下午沈随砚定然还要在此处,如此,我不妨等等,中午也该好好歇晌。” 榴萼与蔻梢扶着姜皎歇晌躺下,见着时辰差不多,才将姜皎给叫醒。 端着一盏茶,姜皎没精打采的喝着。 榴萼帮姜皎理着发髻,“姑娘可要打起精神来。” 姜皎放下杯盏,用手托腮,“昨日夜间不知怎得睡不着,倒是今日在寺中休憩的甚好。” 她看向外头的天儿,既然如此,说明她与林清寺颇有渊源,等会定要去寻主持好生问询一番。 姜皎看向桌上的面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覆。 若是一会儿见到沈随砚还要取下,那真真是平白无故惹了笑话。 得知沈随砚下午要去偏殿礼佛,姜皎便也朝那边去。 不承想,看似丝毫不平易近人的五殿下,竟也相信佛祖之说。 姜皎淡笑一声,看五殿下过得如此清心寡欲,却也是个寻常之人,有何事无法解决,仍要来求佛祖。 正正好,姜皎带着几位婢女走至偏殿。 外面站着的小沙弥看见姜皎过来,对着姜皎恭敬道:“今日偏殿中尚不可外人踏足,还请施主去别的殿瞧瞧。” 姜皎美眸瞪大,怎得五殿下出行,倒是还如此神秘。 难不成,她真要站在这处等五殿下出来不成。 看眼里头,尚且不可见一分一毫。 姜皎清下嗓音,迟疑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偏殿之中的真人菩萨,如若见不到,岂不是白来。” 小沙弥看向姜皎的目光带着几分的不对劲,他顿了顿这才说:“施主是为殿中真人前来?” 见这话有效,姜皎点头。 还没等她说上下一句,就见着一侍卫打扮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 他手中抱剑,神色冰冷,先是看向小沙弥,又看向姜皎。 眸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还有杀气。 “五殿下请二姑娘进去。” 没承想见面竟然如此轻易,姜皎对着榴萼使个眼色,矜持着步伐走进。 榴萼本是想同小沙弥说些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不想被沈随砚的侍卫给拦下。 音调平淡,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殿下自由分寸。” 行。 榴萼紧着自家姑娘,但五殿下看上去并不像是寻常男子。 虽觉侍卫有些猖狂,但榴萼还是进去。 快步追上,冲着姜皎使了一个眼色。 绕过前殿,进入后殿中,姜皎独自入内。 里面没有声响,整座大殿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还有些翻动书页的声音。 阴沉的嗓音在阴冷的大殿中突然传来,“二姑娘今日定要见寺中的神仙真人?” 姜皎瞬间被吓一跳,却还是保持着因有的仪态转身。 她转头,便见沈随砚坐在轮椅之上,手中握着书卷。 在黑暗环境之下,却显得他面貌白皙。 姜皎忍住心神,没由来的紧张。 方才想好的话突然不知该怎样说出口。 她略显几分踌躇的点头,掐着黄莺般的嗓调说:“正是。” “哦?”沈随砚语气中出现鲜少的玩味来。 随后又不明意味地笑下,声音中带着戏谑,“二姑娘当真是心急。” ? 这话何意,姜皎没懂。 直到她看见沈随砚抬手,漆黑的眼沉静如水。 “此殿之中的真人神仙,是月老。” 姜皎顺着他修长指尖看过去,秋眸之中溢出几分不敢置信的情绪来。 方才她怎会知晓,沈随砚所在的偏殿竟是月老殿,倘若她知晓,就不会如此说。 面容上薄薄的脂粉已经盖不住此刻姜皎烧红的面颊。 怎会有这般的事出现,她在沈随砚面前,还是要些脸面的。 但转念一想,沈随砚日升还在同主持说话,日仄就过来,如此用心,当真是值得深究。 藏在袖中手指无意识蜷缩,姜皎柔声但媚,“殿下不也在此处。” 沈随砚推着轮椅从暗处出来,漆黑眼眸攫住她。 只坐着,周身沉戾气势不减,眸色平淡,可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更让人心惊。 他未曾回答姜皎的话,只又问,“二姑娘来此作甚?”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姜皎心中也有些不顺。 谁知是否是沈随砚迫不及待想要选皇子妃,故意来此。 他当真是愿意的,那她呢? 姜皎先试探的问沈随砚,“上次的荷包,不知殿下可还喜欢?” 沈随砚没立刻回答,只是用手抵着额间,眸底藏着一分戾气,“荷包之上所绣,是并蒂莲?” 姜皎不知他恼怒什么,但想他问及上头所绣,想来应是喜欢。 琢磨出这份意思,姜皎带着羞怯,“是。” 结果才说完,就听见一声轻“呵”。 这是怎得了?姜皎实在不知,她是如何惹到面前的五皇子。 沈随砚倒是说句话,“想来这荷包,定然不能在三日之内绣成,我想,二姑娘今日如此急切来月老殿,定是想要求门称心的好姻缘,如此说来,是我沾了光。” 他知晓了,姜皎美眸紧紧闭上。 五殿下看似不闻男女情爱,这种事情倒是只晓的清楚。 姜皎看他面色逐渐阴沉,越说嗓音还染上厉色。 真凶。 她赶忙反驳,下意识上前一步,“不是这般,我此生,只愿嫁与殿下一人。” 第八章 此话一出,殿内两人都愣神住。 屋内幽暗,外面的光影只洒在地上,唯余月老神像前供奉着的烛火跳动。 姜皎眼眸一闭,实在不敢相信方才的话是自个的说出来。 从前只有她听别人赞扬自个的份,何时竟还有她主动说心悦旁人的份。 嫁莺娇 第13节 五殿下,可当真是好福气。 姜皎不免越想越远,未曾注意到沈随砚错愕的目光在她面容之上停顿顷刻。 很快,他眼眸又恢复原来沉静。 微微阖眼,他将眸中杂念去掉。 “二姑娘,当真如此想。”他声音似是在暗处太久,带有沉闷与暗哑。 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姜皎,似是要透过眼睛看透她。 太过于直白,直白到有些冒犯。 但姜皎心一狠,嗓音如黄莺婉转,又娇又媚,“自是,虽与殿下相见甚少,可殿下不知,世间有种情谊,只叫人见一面就难以消受。” 不知是她所说的话,还是楚楚动人,让人疼惜的面容。 沈随砚倏地将黑眸给闭上,暗自翻涌,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 殿内香火早已被姜皎身上甜腻的花香给掩盖,她站在那处,就会扰人心弦。 见沈随砚没有反应,看上去颇为挣扎的样子,姜皎皓白玉齿咬上红唇,带有不确信,“殿下?” 沈随砚听她这声音,才将眼睛给睁开。 在触及姜皎莹白如玉的面庞时,他低沉道:“我应下二姑娘今日所说,崔氏侯府之事,我会尽可能帮二姑娘。 只是......不知二姑娘是想将我们的婚事,快些办,还是慢些办?” 他的眼眸与腔调中都带着戏谑,姜皎听出来了。 倏地,面上陡然一红。 好似还是头一次,如此直率地同男子商议自个的婚事。 压下嗓音中的颤抖,姜皎浅浅福身,“但凭殿下做主。” 沈随砚点点头,是应下的意思。 没有将话给说满,只带有警醒,“事情可大可小,但二姑娘的姐妹情谊自然也会破灭,还请二姑娘好好用饭,好生休息,我会处理妥当。” 没想到沈随砚会说这些话,语气温和,说尽缱绻之语。 姜皎错愕抬头,看见的就是他眉眼舒展,虽凌厉,却并不煞人。 心中不知是何等思绪,却觉温暖。 在这冬日之中,在月老庙中,二人虽未有一分的情话,却似将世上衷肠说尽。 姜皎起身,正欲离开。 不想沈随砚再一次叫住她。 转身看向沈随砚,姜皎眸中有丝诧异。 只见他又从腰间摸下那枚羊脂白玉,“见玉佩如见我,二姑娘若遇到旁的事,可将玉佩给拿出。” 顿了顿,他继续道:“婚事我会尽快同父皇言明,二姑娘不必担忧会平添烦恼。” 不知是用何种的心绪将羊脂白玉收下,触手升温,夏日中又是冰凉之意。 姜皎忍了又忍,终是将相问的话给问出,“殿下为何答允我二人的婚事?” 触及到沈随砚不解的眼神,姜皎继而道:“只是我心悦殿下,但殿下,却并不对我如此。” 说着,她见到沈随砚的眸中藏有若有若无的笑。 低沉嗓音如沙砾般低笑一声,“我从前说,二姑娘名满上京,这话并不是假的。” 姜皎耳根瞬间红了。 情话不是没有听过。 及笄那年,上京有学子专门写诗夸赞她,那其中的话,比沈随砚要说的含蓄,可当时她只有嫌恶。 如今,连直白夸她的话都不曾有,姜皎胸腔之中却跳动的厉害。 她逃也逃似的走出月老殿,不知是怀着何等的心思。 只让榴萼她们将东西都收拾好便走。 回去的路上,她手中一直摸着那枚羊脂白玉。 如今玉的成色一年不如一年,沈随砚的这块羊脂白玉看上去已有多年。 但水头极好,也未有旁的痕迹。 她耳根处仍在泛红,将小窗推开,外头的冷风灌进来才觉着好些。 马车中的百蕴香倒是能让她凝心,虽耳根处的红晕消散,但心中的那股异样却并没有。 闭上眼眸,就是沈随砚的模样。 虽阴鸷却并不骇人,狭长眸子只是扫到人,就带有心惊。 姜皎将玉收回袖中,压下不明思绪。 太阳落日前,姜皎回到府上。 周氏本是着人来请她去用饭,但姜皎实在怕她现在还未平复下的模样会惹她们怀疑。 推脱只说:今个太累,还是不去前厅,只在房中用就好。 周氏听了也不勉强,让人将饭菜单独装一小份送至灵曲院。 晚风寒凉,没在浴桶中泡得太久姜皎就起身。 身着妃色寝衣,躺在床榻之上。 外头明月皎皎,刚过的十五月亮还圆着。 屋中地龙徐徐出着热气,姜皎在雪纱轻薄面料之上翻来覆去,也未曾睡着。 不知是太过燥热还是怎得,她竟出了一头的细汗。 低声喊道:“蔻梢。” 外面守夜的蔻梢连忙掀开帘帐进来,见姑娘一头的汗渍,连用帕子拭去,“姑娘怎得了?” 蔻梢缓缓坐在床边小榻上,将帕子压在姜皎手背之上。 薄纱掀开,露出外头的皎皎明月。 有微风轻拂,带动帘帐微动。 姜皎闷声道:“我有些,想娘亲了。” 许是她少有提及先夫人,蔻梢愣怔片刻。 而后才说:“说不准,先夫人正在天上看着姑娘。” 姜皎任由蔻梢帮她垫上软枕,手下意识摸上羊脂白玉,“听府中的妈妈说,之前母亲生我时,也是这么个月夜。” 蔻梢帮姜皎掖下被角,“是呢,当时竟还有无数萤火虫飞进房中,夫人才给姑娘取了这样一个乳名。好像,还是一句诗化用而来。” 想了许久都未曾记起,姜皎轻点蔻梢的额头,“是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中。” 蔻梢吐下舌,没说话。 姜皎抱膝坐着,碎发贴着她面庞,衬她容色皎洁,不可染指。 “若娘亲在,就不会有姜酿的事了,就算是有,娘亲也会帮我解决好。” 声音不似寻常婉柔,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难受。 蔻梢斟酌着开口,“如今大娘子待姑娘,也是极好的,若是将此事告诉大娘子,说不准大娘子也会帮着姑娘。” 姜皎摇头,乌发轻轻摆动,“大娘子毕竟是姜酿的亲生母亲,再如何,我也是比不上姜酿的。” 许是姜皎头一次有这样低沉的时候,蔻梢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姜皎吐出一口浊气来,“罢了,不说这些,我困了。” 蔻梢连帮姜皎拿走小枕,服侍她睡下。 薄纱又落回原处,姜皎揉下酸涩的眼睛,将心底思绪通通都吞进腹中。 她在睡前,终究还是没将手中的羊脂白玉给放下。 有这般念头的时候,姜皎自个也没想到。 但终是,握紧它入睡,才更加安心。 - 后面几日过得平淡,姜皎没将两位手帕交叫来府上,只在信中同她们说这事。 那日夜间的神态,好似没有出现过。 姜皎又恢复往昔,喜欢逛铺子,买些好看的物什。 上次周氏觉着府中有邪祟所在,便请道士前来做法。 家中的孩子都在,姜皎也不例外。 姜酿在花园的角落处,脸色苍白。 姜皎眉心轻蹙,不明她这番模样是为何。 道士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咒术,手中拿着符纸在不断朝空中上扬。 随后,他拿过一个窄口白瓷瓶,将瓶中柳枝抽出,朝火盆中轻点一下。 登时,火苗燎起,姜皎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刻时,只见他复又将手中的符纸扔进火盆。 闭眼掐指一算,将拂尘一甩,冲着周氏行礼,“大娘子,可问西边院中住着的是谁。” 周氏眉心紧皱,下意识看向姜酿。 姜酿登时面上更加苍白,只能由婢女扶着才可以站稳。 周氏没开口,姜皎也觉着奇怪。 不知道士究竟作何,或是知晓些什么? 嫁莺娇 第14节 下一秒,道士对周氏说:“西边院中,邪祟不宁,方至家宅不宁,该除。” 周氏追问的紧,“可否细说?” 道士摸下胡须,“情谊浓厚,却仍有被人利用之嫌。若是如此,家宅不安,父母兄妹都不安。” 姜皎唇颤动一下,心中猛然一颤。 姜酿则面如死灰地看向周氏。 这刻,花园中的空气好似凝固起来。 周氏缓缓转头,看向姜酿所在的地方。 第九章 花园之中冷风瑟瑟,冬日的风打着转朝大氅中钻。 听见道士的话,别说是姜酿,就是姜皎的心都漏了半拍。 若是在她之前,姜翃与周氏发现姜酿与崔端之间的事,定然会像将此事给压下去。 毕竟再如何,崔端也只是世子。 侯府之中真正可以做主的,仍是侯爷。 他们属意的人,是自个,而不是姜酿。 姜翃是个疼姜酿的,届时就算是想着两家的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让姜酿嫁过去。 姜酿指尖没入掌心两寸,周氏试探的目光还是未曾停止。 她身边的妈妈也察觉出不对来,轻扯周氏的衣袖,示意现下还有人在。 周氏这才缓过神,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不知大师所说,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将拂尘甩回肘中,“男女之情,由心而起,并无破解之法。” 姜酿一听,脸色更白起来。 姜皎看向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后,露出笑意来。 “西边院子中,还住着不少的婢女仆妇,如何能证明就是女儿。” 周氏沉吟,先只对道士说:“多谢大师,不若先去前厅用茶。” 道士自是没什么异议,跟着府中小厮就一并离开。 姜皎拢着身上的百花蝴蝶大氅,站在近处,明亮透彻。 小脸之上鼻尖挺翘,朱唇是放松的模样。 但却怎得都压不住眼眸之中的一份紧张之情来。 周氏见道士离开,挥挥手,其余婢女与妈妈就下去。 花园之中顷刻只剩下周氏、姜皎还有姜酿,以及身边亲厚的下人。 周氏转过身,看着姜酿,带有试探,“你可说,大师所说之事可是真的存在。” 姜酿看向周氏,字字诚恳,带有不可磨灭的肯定,“没有,女儿尚未出阁,怎会做此等有辱家风之事,西边虽只有我一个主院,但是不少的仆妇都是住在偏院的,又怎会偏偏就是女儿。” “那你方才——”周氏显然没有全信姜酿的话,“为何脸色一阵苍白。” 姜酿唇瓣颤动,姜皎虽不知发生什么,但想来,姜酿此刻说不出话来,自然也就不是好事。 她状似不经意的打个喷嚏,用帕子掩唇。 鼻尖上一阵泛红,就连秋眸都似是带水,盈盈波光绕其中,甚美。 周氏目光马上就被姜皎给吸引过去,“天儿太冷,不如先回屋暖和暖和,你身子不好,可别再冻着,虽是过了年关,但倒春寒可是猛烈着。” 姜皎乖巧点头,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踩动落雪,走至姜皎的身旁。 笑阉看向姜酿,又挽上周氏的胳膊,“妹妹葵水来了,身子也不便,不要在冷风中一道吹着了,一并回去吧。” 姜酿没想到,姜皎竟会帮她说话。 果然一提及这些,周氏松口,“既然葵水来了,就别在冰天雪地之中站着,回吧。” 没再说起姜酿面色之事,葵水倒是能掩盖过去。 姜皎放手,看着周氏先一步离开,面色沉下来。 在她恬静脸上,如此神态自是不相符的。 姜酿试探上前,“你方才,为何帮我说话?” 姜皎见姜酿眉眼松动,有疲惫之态在其中。 本就瘦削的脸如今更加不好,皱眉说:“你当我是你。” 说罢,她就直接离开,没理会后面姜酿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愧疚之意。 回了房中,姜皎将手炉递给进来的婢女,又将身上的大氅给脱下。 倚在美人榻之上,看着桌上绣了一半的荷包,突然手握拳砸下床榻,“真是令我生气,姜酿真是愚蠢至极。” 她咬着下唇,眉眼中全是愤然。 又把手抬起,轻揉下方才砸至处。 咬牙说:“我今年十七,便是生的气,也未曾有这段时日多。” 榴萼将姜皎的手给拉过来,放在掌心中轻揉,“姑娘今日不还帮三姑娘说话了?” 姜皎愤愤,可眸中并不见恨意,“还不是怕姜酿的事今日就被揭发出来,若是可以,我自然也想事情快些结束,但若还未曾有确切的证据说姜酿与崔端之间有关系,届时被父亲知晓,又要偏袒她,指不定到时候嫁过去的还是我。” 姜皎又躺回榻间,将帕子盖在脸上,遮住秋眸潋滟,唇若点樱花。 她闷声说:“不知五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将事情给办妥,再这样下去,姜酿那个不聪明的,就要真真暴露。” 榴萼笑着帮姜皎顺了乌发,“姑娘想不想用些奶茶?今日厨房才到的羊奶,定然好喝。” 姜皎缓缓坐起,帕子随着起身的动作掉下来。 她声音中多了轻快,“喝,顺道带着点心过来,如此一折腾,我倒是有些饿了。” “欸。”榴萼去帮姜皎拿吃食,蔻梢帮姜皎卸下头上的珠钗,又帮着姜皎揉她手腕那处。 看着自个的手上,姜皎眸光忧郁。 看来林清寺还是挺灵的,定要去好好拜拜。 - 沈随砚并未让姜皎等太久。 没过两日,他就送来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沈随砚所写;另一封,上面写着:娇娇轻启。 姜皎先是打开沈随砚的那封信,看见他刚劲有力的字,入纸三分苍迥凌然。 如同松柏终年挺立,高不可攀。 “事情尚有复杂,烦请二姑娘再等待些时日,前日我下属截到崔端给与你妹妹的信件,二姑娘手中是原信件,为防止起疑,我便让人照字临摹,你妹妹手中的是假的。” 姜皎看完他写的,这才又打开手边的另一封。 果然如同沈随砚所言,是崔端要给姜酿的信。 酸溜溜的,看着姜皎颇为不适。 真是不知,崔端那般模样之人,怎能写出这样的一封信来。 但在后面,有一句话,倒是引起姜皎的注意:明日,老地方见。 老地方? 也对,两人之间总不能次次都在外头吧。 姜皎将信又给收回信封之中,拿起沈随砚写的第二张纸:“明日我会派人前去,二姑娘不必忧心找人跟着。” 等看到最后一行,姜皎面上一红,“你我婚事,我会尽快寻个机会禀明父皇,二姑娘可安心。” 若不是因为姜酿的事情,她可是不急的。 不回信,就是最好的。 她让蔻梢将两封信都放进房中的八宝阁内,锁在木盒中。 既然沈随砚说他会将事情办妥,那她还乐的清闲。 -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郎情妾意的戏。 姜皎、慕听凝与阮桃坐在二楼厢房中。 周围隔着帘帐,桌上掐丝菡萏香炉燃着沉水香。 “今日你怎得有兴致出来听戏?” 慕听凝喝着手中的茶,看向戏台处,瞧着戏中人苦苦诉说。 楼下有一小池,雾气氤氲,窗外薄雾初散,远处的青山若影若现。 姜皎动唇轻笑,捻起一块碧玉糕放入口中,“自是事情办妥不少。” 一听这话,原先在一旁打着瞌睡的阮桃都来了精神。 杏眼中亮闪闪,一副好奇的模样,“姐姐所说,可是侯府的事?” 三人凑在一处,戏台子上唱的爱恨情肠终是没有听进去。 她点头,“是,沈随砚已经知晓他们平日中在何处相见,且已经拿到一封信件。” 慕听凝起了好奇,“他们在何处相见?” 一提及此,姜皎瞬间将秋眸给闭上,“吉顺斋。” “咳咳。”慕听凝被茶水给呛到,“上京最大的酒楼,他们倒是真的大胆,丝毫不怕被人察觉。” 嫁莺娇 第15节 姜皎先前已经气过一次,如今说出来,心里还好受些。 她点头,“莫说是姐姐,就连我都是如此,沈随砚手下可靠,定然不会有假。” 阮桃好半晌也憋出一句,“当真是,好精彩一件事。” 她的反应逗笑慕听凝与姜皎。 戏台上的戏唱到结尾,倒是里头的女子死去时,让人落下两滴泪。 三人打算再听一场,不想戏院的小厮端盘糕点放在圆桌上。 慕听凝看见,问询道:“这是何意,我们好似没要?” 小厮立刻巴结说:“今日探花郎也在,听闻姜家二姑娘的容颜,想见上姑娘一面。” 阮桃看着这盘糕点,有些生气,“一盘糕点而已,他便要见姐姐,似是我们出不起银钱一般。” 小厮有些尴尬,但两头都不好得罪,只得先将糕点送进来。 姜皎也是如此想,冷眼看眼盘中的点心,“拿走,你且去告诉那位探花郎,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见。” 说着拨弄着手中绣帕,不再理会。 三人都不再看小厮,他额头冒汗,正准备将糕点端出去时,外头突然闯进一人来。 姜皎错愕回头,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快步走进来,腰间挂着众多的玉佩香囊,手中还握着一柄竹笛。 倒是像在刻意显摆什么,让姜皎颇有不适。 她柳眉蹙起,脸上脂粉毫不夺色,只将他衬得更为夺目。 “呦,不知是谁个,竟敢闯我的厢房。” 话说的不留情面,姜皎也大抵猜出是谁来。 眉眼中有少许不耐烦,从前也没遇见这般的人。 果然名声在外,有时也会惹上些麻烦事。 男子对着姜皎一拜,“鄙人乃是今朝科举的探花郎,倾慕二姑娘已久。” 二姑娘也是你能叫的? 姜皎忍下性子,颇为不耐道:“探花郎今日见也见了,是否该回了?” 探花郎听见姜皎同自个说话,还想上前一步,“二姑娘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一贯最是好性子的阮桃在此刻开口,“探花郎殿试时,难不成也听不清楚上首圣上的话?” 外面的人哄然大笑起来,探花郎着实被掉了脸色。 冲着阮桃恶狠狠的道:“你这小娘子,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着还扯动自个的袖子,一副凶神之态。 姜皎见状,将阮桃护在身后,“莫不是本姑娘给你的脸面,竟让你在我这处如此猖狂。” 探花郎作势要动手,一阵惊呼间,外头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带有几分的不耐与怒气: “看来今日听戏,竟也有如此不入流之人在此。” 第十章 众人转身,厢房外头站着的是沈随砚,轮椅则是由他身边的长随小厮推着。 因得沈随砚甚少露面,众人都不认识。 探花郎正欲开口怒斥此狂悖之徒,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人。 此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与沈随砚站在一处一冷一热。 瞧见沈随砚冷若冰霜的脸,段祁卿用扇柄轻敲掌心。 “我与定宣王正在旁边喝茶听曲,不想竟被你们打扰。” 他这般一开口,方才的探花郎脸都白刹不少。 姜皎仔细打量沈随砚,他似乎很爱穿玄色的衣裳,黑发用一根玉簪束起。 身上满是肃静之意,再无旁的物什。 又低又沉,还带有戾气。 狭长黑眸之中,是藏匿不住暗沉与狠劲。 沈随砚的眼眸对上姜皎的目光,姜皎突然有些心虚的挪开视线。 可等她挪开时才想起,她并未做什么,如此不自在做什么。 将目光转移回去,厢房内外都跪满人。 “王爷安好。” 沈随砚略一沉吟,让他们都起来。 但是在探花郎快要起身时,沈随砚又沉又冷的声音道:“探花郎当真是威风凛凛。” 吓得探花郎双腿才离开地面,后又扑通跪了回去。 说不到,他不过就是个新科探花郎。 纵使沈随砚再不在皇上面前受宠,却也是亲王。 探花郎额头之上的冷汗簌簌朝下流,“王爷息怒,我只是醉酒一时糊涂。” “糊涂?”沈随砚修长指尖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色淡然,却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倏地,他手间动作停下,弯下腰,看着探花郎。 “如此之人,又怎可为朝廷效命,我看不如撤了好。” 身后的段祁卿露出一副没救的模样,但也附和道:“探花郎若是喜爱喝酒,那就喝个够。” 沈随砚没再多看他一眼,将玉扳指给收回,后做个手势,他身后的小厮就直接推他离开。 段祁卿临走之前,眼眸还看向姜皎所在的地方。 但看的并不是姜皎,而是她身后的阮桃。 颇为浪荡地对阮桃挑眉,他将折扇收回腰间,这才离开。 探花郎还跪在原地,不敢相信自个所听到的。 上一刻还是看尽长安花之人,下一刻就变成跌入尘土之人。 他不敢相信,却也只能接受。 同探花郎一道来的人,不敢久留,连忙离去。 临走时,口中还说道: “真是晦气,本以为他是今朝探花郎,想着熟络一番,不想竟遇到此事。” “谁说不是呢,定宣王平日并不露面,不想是这样的心性,他说话之时,我生怕迁怒于我。” “往后话可莫要乱说,但姜丞相的女儿,当真不凡,说不准定宣王也有不一样的想法。” 几人哄闹着走下去,探花郎也面如死灰的离开。 瞧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慕听凝冷笑一声,“真是活该。” 姜皎努嘴,“谁叫他不长眼。” 但慕听凝突然又笑下,“只是今日五殿下如此,会为着你吧。” 姜皎面上一红,连用茶盏遮掩,“说不定,是真的吵到咱们这位王爷。” 她不愿说起此事,总觉得有些羞怯。 想起方才段祁卿走时看阮桃的眼神,倒是来了兴致。 “方才跟在五殿下身边的是上柱国之子段祁卿,妹妹你可认识?” 阮桃思起临走时段祁卿看她的那一眼,连忙摇头否认,声音似如蚊蝇一般小,“不认识,我同他第一次见。” 姜皎点头,颇有深意说:“那便好,他可是上京中的浪荡子,离他远些,小心你这只小白兔被他给吃掉。” 阮桃小幅度点头,红晕从脖颈处蔓延到耳后。 戏台之上的戏又开始唱起来,三人也乐得自在。 临走时,榴萼前去与店家说明今日之事不要外传。 如今的世道,对女子尚且苛刻,一个不注意,就是损毁名节的事情。 等到榴萼去找店家时,店家立刻点头,“姑娘放心,方才王爷已经派人来吩咐过,我们定是将嘴捂得严严实实。” 回到马车上,榴萼将这番话说与姜皎听。 姜皎正拨动香炉,未施蔻丹的手指洁白无暇。 一面托着腮,一面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今日之事。 沈随砚在那处,当真是凑巧? 还是当真如他所说,他真的对自个有些不一样的情谊在。 若是诚如自己所想。 姜皎心间陡然间就似压了一块石头,她如此骗他,若是等沈随砚知晓真相,会不会她也如今日探花郎的下场一样。 呜呜呜,太可怕了。 突然间,姜皎意识到。 她好似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之中了。 可现下,便是也不能停下了。 榴萼上了马车,瞧见的就是自家姑娘烦恼的样子。 “姑娘可是为方才之事忧心?掌柜同我说了,今日之事,五殿下都已经交代好,姑娘可安心些。” 嫁莺娇 第16节 可是听见榴萼的话,姜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宽慰,反而更加郁闷起来。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 只希望五殿下当真如传闻中那般,短命且身子不好。 姜皎正欲开口吩咐马车回去。 就听见窗外有轻微的叩动,使个眼色,姜皎让榴萼应她,“何人?有何事?” 冰凉的声音传入马车中几人的耳中,在尚未过去的冬日,快要感觉人都冻僵。 “五殿下说,今日人多眼杂,不便与姑娘见面,望姑娘珍重身子,静等佳音。” 姜皎嗓音又恢复往日之中的黄莺啼啭,“替我多谢五殿下,烦请帮忙带句话,还请殿下,也照顾好自个的身子。” 外面一瞬静默,而后就是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待到姜皎将车帘掀开,看见的只有留在雪地之上的脚印。 她放下车帘嘟囔一句,“还真是主仆,不管怎样都是冷冰冰的。” 马车朝府中回去。 许是今日听戏太累,姜皎回去只倚窗看书一阵就连打哈欠睡下。 院中的婢女仆妇知晓姑娘睡下,脚步放轻。 姜皎躺在枕上,缓缓眼眸阖上。 下意识摸上羊脂白玉,与它一同入睡。 进来,晚上她总是只有摸着玉佩才能睡着。 此等怪事,她也只当作是那场怪梦。 梦很久没有出现,今夜竟显现出来。 姜皎彷佛还在戏楼处,但周遭一人都未曾有。 她带着困惑开门,不想入眼就是沈随砚在同手下道:“我平生,最恨人欺骗。” 姜皎一听,转身就要离开。 可身后站满沈随砚的人,无论她朝何处都是逃不掉的。 看见沈随砚竟朝她缓缓来,她想离开,但低头那瞬,却看见细瘦脚踝处,竟被锁上一根金链。 沈随砚修长手指中,拿着的,就是开金链的钥匙。 姜皎怕的朝后退去,却只能感受到沈随砚大掌摸上她脖颈跳动处。 粗粝指尖来回摩擦,最为脆弱处被他牢牢桎梏在掌心中。 见她我见犹怜的样子,沈随砚从暗处出来,“萤萤,你如此骗我,我该罚你什么好?” 说着,他一掌握上姜皎的身前顶端。 触碰惹得姜皎一阵颤栗,皮肤都泛起薄红。 钥匙被沈随砚两指捏着,拿在冰凉指尖把玩。 他看眼姜皎,倏地笑下,却不达眼底。 冰冷钥匙贴上姜皎的肌肤,她抖得更加厉害。 慢慢朝下,姜皎只感觉锋利钥匙抵在自个的脆弱处。 沈随砚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探进去: “萤萤,你只能是我的。” 第十一章 梦中层峦起伏,脚踝上的金链不时晃动,清脆叮当之声渐渐传进姜皎的耳中。 她醒来时,只觉腹中一片的燥热,就连心衣都濡湿一片。 嗓音哑的不像样子,才一开口,姜皎自个都被自己吓到。 她看见帘帐外面放置有茶壶,地龙烧的正旺,怕她冷,房中的小炉一直都是燃着的。 用掌心撑着床榻准备起身倒杯茶喝。 不想竟然摸到一片的湿热。 她登时不可思议地瞧着自个的手,倏地脸色通红一片。 额间的碎汗也在此时落下,姜皎又羞又愤,扯过一旁的帕子就开始擦着掌心。 手心的东西自是好擦掉的,然而心中所想的却不大好去除。 外间守夜的榴萼听见声响推门入内,瞧见的就是姜皎坐在床榻边,手中牢牢捏着帕子。 可似乎,在她家姑娘的掌心中,还泛着盈盈水光。 在月光之下,更显亮洁。 榴萼站在原处,只见姜皎缓缓抬头。 见有人进来,姜皎连忙将帕子扔在地方,声音如小猫呜咽般的小,“你倒杯茶给我。” 心衣之上的濡湿劲还在,寝衣下头也实在不好受。 姜皎接过茶,猛然一口喝完。 将空杯递给榴萼,她头也不回的对着榴萼说:“将床榻上的收拾了,备水,我要沐浴。” 榴萼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眼前,先一步瞧见姜皎浸湿的寝衣。 女儿家最是怕寒,往年这时,房中烧着小炉仍是觉得冷。 但今日,她家姑娘寝衣下摆微湿,湿透的衣衫几乎是贴在肌肤之上。 手中一抱,身前雪山呼之欲出。 女儿家尚有一丝丰腴所在,但恰到好处。 而如今,明晃晃的白皙全露在眼前,榴萼是姜皎的贴身的女使,即便再愚钝也知晓发生什么。 她搭件大氅在姜皎的身上,“姑娘身上才发了汗,切莫着凉。奴婢吩咐人备水,姑娘尚且等等。” 姜皎拢下身上大氅,凉茶将燥热给压下去才好些。 但却仍旧不敢回头去看床榻上那般糟糕的模样。 耳房中婢女都被叫醒,一时间,灵曲园忙成一片。 待到姜皎泡进浴桶中,氤氲水汽上升,姜皎才想起今夜之事。 倏地,白皙面上又红成一片,从颈上到耳根处都染上绯色。 她手摸上平坦的小腹,想起床榻之上的一塌糊涂,咬上下唇。 怎得会如此?她又怎会做这般的梦。 况且还在梦中梦见这般的事情。 更有不对的,那人还是沈随砚。 姜皎眼眸紧紧闭上,羞得什么都不敢看。 房内婢女们已经将锦被给换好,姜皎在净室听的一清二楚。 榴萼进来,看到的就是姜皎白皙的肤色被泡的泛着粉红。 乌发散在圆润肩头,剪水秋眸睁开时,水光晃人眼。 “可收拾好了?” 姜皎见榴萼进来,细声问道。 不敢太大的声音,她明日就连见外头的婢女都不敢。 半夜起身,竟是因得这些事情,她脸面究竟还要不要。 榴萼拿起帕巾,帮姜皎擦着臂弯,“姑娘宽心,床榻是我收拾的,只是让婢女们拿出去,对外也只说是我不大小心,晚上昏暗,没瞧清路,不慎泼了茶水在姑娘床榻上。” 此番是最为稳妥的说辞,姜皎轻“嗯”一声。 手无意识拨动水面,但依旧羞愤极了。 她突然睁开眼,问榴萼,“梦中之事,都会发生?” 说话间,她又想起五殿下坐着轮椅的样子。 总不能—— 他腿脚都不便,这样怕是不好吧。 姜皎胡乱摇头,发丝都有些凌乱,“当我没问,也当我什么都没说。” 起身后让榴萼帮她换上新得心衣与寝衣,姜皎这才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沉睡,不想竟然就起了高热。 周氏坐在前厅,看院中仆妇婢女匆忙端水进出,又不耐催促,“且去看看,怎得大夫还没来,如此长的时间,难不成是在府中迷路不成。” 女使赶忙出去,生怕晚一步。 周氏重重叹口气,又进到房中。 金钩上挂着帘帐,房中小炉熄掉,但地龙还在烧着。 周氏拿起一块湿透的帕子,慢慢压在姜皎的面上,吸去汗珠。 见她面色潮红软塌塌睡在榻上,心头也焦躁的紧。 “你家姑娘,昨夜可是怎得受了风寒?” 榴萼一听,连忙跪在,“昨夜奴婢不慎将茶水打翻,想来是不小心洒在姑娘的身上,这才使得姑娘起了寒凉。” 周氏将帕子放回铜盆中,挥挥手,一旁的女使就端下去换盆新得。 嫁莺娇 第17节 “你在你家姑娘身边也不算太短,竟还会犯这样的错,念着你自小就在姑娘身边,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其余人,照顾姑娘不周,皆罚一月俸禄。” 周氏的话威严,无人敢反驳。 领头女使都被罚三月,她们下头的女使,只罚一月,算是轻的。 话音才落下,婢女就急匆匆的带着大夫进来。 周氏连忙让出位置,“烦请大夫瞧瞧,我家二姑娘是怎得了。” 大夫将药箱打开,手摸上姜皎的脉象。 一刻后,取走丝帕,站起身恭敬道:“二姑娘想来是有些受寒,加上近些时日气血攻心,两相结合,才会起高热,不妨事,老朽开个方子,按此方子喝,三日就好。” 周氏闻言,才放下心来。 她身边的妈妈笑脸对着大夫说:“先生请和我来这边开方子,顺道吃盏茶再走。” 大夫摆手,“好说好说。” 周氏看眼姜皎泛着红晕的小脸,虽语气软和一些,却仍旧是严厉,“照顾好你们姑娘。” 榴萼在一旁伺候着姜皎,不知她究竟是因昨夜的梦,还是当真受凉。 轻叹一口气,想起姑娘昨夜的异样,榴萼生怕再出现一次这般的事。 好在药熬好,姜皎喝下,晚间就醒来。 只是人还晕晕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就连饭食,也是吃了便吐,身上的少许丰盈,只在几日就消瘦下去。 姜皎实在病的难受,但是仍旧有烦心事没了。 近些时日的宴会,又或是外头的朝会,姜皎通通没去。 外面的人也知晓,来府上探望的人不少。 连喝十日的药,姜皎才堪堪打起精神来。 榴萼在姜皎喝完药,递过来一只檀木盒,上面还压着一封信。 她一扫面上,就知信是谁送来的。 但显然,此刻,她更为好奇的还是木盒中装着的是什么。 轻轻一抽,里面竟放着一只平安符。 她拿起,看见上面林清寺的字样,心中倏地一顿。 慌忙拆开信,果然如她所想。 沈随砚听闻她久病,去寺庙中请慧空大师,才请下手中这枚平安符。 看见慧空大师,姜皎眸光一闪。 慧空大师是林清寺道行最高的大师,多年前倒是还帮着做过一两场法事,但是近些年,即便是权贵,也难见慧空大师一面。 更莫要提,请他帮忙,求得这枚平安符。 信中倒是没说别的,只让她好生养病,崔端的事情快要查清楚,让她莫急。 原来,他是觉得自个因为崔端的事,才久病不愈的? 想起那晚的梦,姜皎思忖。 梦中的人,定然不会是沈随砚吧。 他如此贴心,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十二章 姜皎又盯着护身符,突然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意来。 她才生了一场大病,面色十分不好。 但是如此一笑,却仍是夺目。 蔻梢将从厨房取回来的参汤放在姜皎的手边,又拿出一封帖子给榴萼。 榴萼看一眼,就将帖子递给姜皎,“姑娘,是大长公主的帖子。” 姜皎散着乌发,闻言有些惊讶。 将手中的护身符放在桌上,回过身拿起镶有金边的帖子。 一瞧,还真是大长公主下的。 大长公主原先是她娘亲的闺中好友。 她的驸马是状元郎,虽家世不好,却踏实肯读。 中了状元那日,被入宫请安的长公主给瞧见,直接求了自个的皇兄南谨帝让状元郎尚公主。 本来日子过的和美,不想过了三年,姜皎渐渐也开始知事,才听说,驸马爷养了外室,外室还有了身孕。 大长公主自然受不了这气,当初求娶之时就说的清楚,驸马不再另娶,然而不过几年的光景就这般。 后头更是有大长公主休夫这一说,状元郎仍是要脸面的,自请去别处当任,一并带走外室。 后来,大长公主再未成亲,但风流韵事不断,日子也实在过得潇洒。 姜皎娘亲宁眠烟与大长公主交好,大长公主自个没有孩子,便对姜皎十分地亲切。 说起来,大长公主倒是沈随砚货真价实的姑母。 与她这个只是有些关系的侄女可是不同的。 日子定在三日后,正是开春的好时节。 姜皎欣然应下这份帖子,还去了回信。 信中并未提及其他,只说自个最近的近况,像是小女儿对长辈撒娇那般。 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才放进信封,将参汤喝进腹中。 来些精神,姜皎将护身符也给收好压在枕下。 大病一场,总觉得身子没有从前那般爽快,复又躺回床榻上。 枕下放着的全是沈随砚送的物什,羊脂白玉是,护身符也是。 看见瓷枕下的东西,她面上一红的又将瓷枕给压下来。 三日很快就到,最近几日姜皎都在府中养身体,没去外头。 要参加宴会的头面与衣衫,也都是各家店差人送来请她挑选的。 今日姜皎站在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个。 虽因病气有些憔悴,但将养这些时日都好的差不多。 只是从前稍显丰腴的身材,如今倒是真真的弱柳扶风起来。 大兆王朝女子多以丰满为美,不以瘦削为主。 姜皎恰恰就是这般的女子,周身上该少的一块都未曾少,但却又有苗条的地方。 看着胸前从前呼出丰盈的地方,姜皎叹口气,终究还是换了一身烟霞色洒丝月兰长衫立领来穿,下裙则是松花色百蝶穿花八幅湘裙。 皮肤白皙如玉,发髻之上则是整套的攒珠金累丝头面,更是衬得她千娇百态。 姜皎与婢女一道出门,虽是设想姜酿也会去,可不想病去才去就看见姜酿是一件如此厌恶的事情。 姜酿今日也不甘示弱,穿的异常艳丽。 但是容貌与姜皎相比,就完全被姜皎压下。 她冷哼一声看向别处,姜皎也不愿同她计较,自个先上去。 因得今日周氏有事,便未曾前去,只让姜皎与姜酿去。 姜皎自是不用说,她这般的身份,好起来就有各方来的帖子送至她手上。 倒是姜酿—— 看着姜酿不时用帕子撩着头发,又不时拨弄着头上的钗环,姜皎实在想不通,她偏生要一道去作甚。 但既然已经上了马车,也是作罢。 姜皎没理会,只是闭目养神。 突然听见姜酿说话,十余日没听见,倒是还分外生疏起来,“姐姐这一病,倒是没有从前那般夺人了,就是不知日后成亲,夫郎究竟还会不会喜欢。” 姜皎在心中冷笑,来了来了,她又来了。 就知晓,姜酿怎会如此老实的坐在马车上。 缓缓睁开眼,秋眸含春水波光潋滟,哪是刚病好的样子。 且她肤色凝白,只是比从前瘦削些,算不得什么。 “我是不及妹妹,身子好的不像样子,就是寒冬腊月的天儿,穿着衣衫都能看见妹妹身上的晃影,当真是不错。” “你——”姜酿本是气恼,但突然之间又冷静下来。 她保持着笑意,“希望姐姐,下月仍是能笑得如此开怀。” 下月?姜皎一时没想起下月有什么。 直到见到公主姨母,才堪堪想起下月到底是什么个日子。 长公主雍容华贵,半倚在美人榻上,身边服侍的人,除了亲近的女使妈妈外,就都是男子。 且个个长相不凡,气宇轩昂。 姜皎倒是,正有两名男侍在帮着长公主捏腿。 瞧他们的手法,长公主面上带有红晕,不大像是单纯地按摩,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姜皎瞥视,脸颊发烫。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瞅见低身道:“公主,姜家二姑娘到了。” 嫁莺娇 第18节 缓缓睁开眼,长公主凤眸中带有笑意,“萤萤来了,过来。” 男侍见状不得不退开,但其中一名男侍,在起身时,用帕子轻擦长公主额上的水渍,“公主今夜可要来奴这处?” 长公主轻佻拍下他面庞,“晚上唤你过来。” 男侍面部焉得一红,羞涩着走开。 撞见姜皎,简单福身后就离开。 瞧见他模样,姜皎的脸,不争气地就泛红。 没想到,姨母平日中竟是这般行径。 折纤腰以微步,姜皎走至长公主的塌前,“姨母宴请萤萤,却怎得就不去接一接萤萤。” 长公主点着姜皎的鼻头,“真是淘气,我这公主府萤萤可少来?难不成,还会在我府上迷路。” 姜皎乖顺靠在长公主的怀中,又想起方才的两名男侍,“方才的,是姨母的入幕之宾?” 不好意思问的太直白,姜皎只好试探着问。 长公主却说:“男宠就是男宠,说的如此文艺做什么。” 姜皎肤色似贴上温玉开始涨红。 长公主大笑,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点着姜皎的额头,“萤萤都要嫁人,如此羞答答的,洞房花烛夜可怎得好。” 姜皎瞬间就想起沈随砚,若当真嫁给他,就他那腿脚,怕是什么都做不成。 这时长公主捏下姜皎的耳垂,“萤萤的脸怎得这么红,可是想到什么?” 心中所想自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姜皎只得夸上方才的两名男侍。 “姨母身边的侍从,倒是都不错。” 长公主大方,“送给萤萤可好,婚后崔端若不称心意,那就不要。” 姜皎拼命摇头,就差没将自己塞进地下。 可长公主提及崔端,却让姜皎有些怀疑,“姨母如何得知,我要同崔端成亲的?” “你说这个。”长公主对着屏风后面喊句,“听的如何,可是能出来了?” 姜皎瞬间瞪大双眸,这事,竟还被旁人听到。 她惊得站起,不想从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后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随砚依旧坐在轮椅之上,身上的玄色衣衫衬他清瘦,但却丝毫不失凌厉的气魄。 相反,从见到他时,姜皎便开始有些腿软。 她方才,都说了什么。 好似,她夸赞了姨母身边的侍卫。 抬头,对上的就是沈随砚晦暗不明的眼眸,姜皎从中品尝出一些危险气息来。 空气中都流淌着两人之间对视的意味。 姜皎愣神许久,干巴巴的开口,“我方才夸得,是殿下您。” 第十三章 沈随砚的眸光又低又沉,房中的气氛都静默几秒。 姜皎看见沈随砚的眼神,几乎只透露出一句话。 他不信。 还是长公主先放声大笑,“多日不见,萤萤倒是比从前还要有趣些。” 身边嬷嬷扶着她站起身,长公主摆摆手,“罢了罢了,本就是我的好侄儿拜托我,今日才有这宴席,我先去前头看看如何,你们二人去花园里聊,那边可没旁人打扰。” 姜皎低头不说话,只要不开口,方才沈随砚便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是经过这么一出,姜皎才明白开始长公主为何会与她说自个与崔端的事情。 房中婢女尽数退下,余下的只有沈随砚与姜皎。 姜皎看着姨母房中的羊绒地毯发愣。 沈随砚声音低冷,带有粗糙感,“要不要去花园?” 姜皎想了想,随后又点头。 还是去花园比较好,不然她怕自个被冻死在房中。 沈随砚无二话,先一步出去。 姜皎跟在他后面,看他一通动作行云流水,不免心中生出一些感伤来。 若是他腿现在是好的,又生的如此俊美,想必上京中,就全是他的话头了吧。 到时想嫁给沈随砚的贵女,只怕不少。 姜皎低头想着事情,完全没注意到前面沈随砚停下。 她一怔,这才跟着站定。 沈随砚转过身来,瞬也不瞬的盯着姜皎,“再想什么?” 姜皎陡然间被他一问,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吧。 但她偏头,见枝头上有只摇摇的花,煞是好看。 声音颤了颤,这才开口道:“在想殿下为何会将这件事同姨母说。” 沈随砚这才想起正事,微颔首,修长手指冷迫从袖中拿出三封信来,还有份药方。 姜皎有些疑惑,先是打开药方。 但她并不懂医,只是上头的两味药倒是十分地眼熟。 一味是红花,一味是麝香。 再结合沈随砚递过来的信,姜皎的脸色瞬间煞白。 除了姜酿,她想不出第二个人还需要这张药方。 声音都带着颤,眼角眉梢都泛着委屈的红,“这方子是姜酿的?” 沈随砚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今日才要当面见二姑娘。” 得到确切的答案,姜皎身形摇摇欲坠。 沈随砚看得皱眉,凌迟一般瞧着她手中的几张纸。 “但是知晓这张药方时,那大夫只说,不知这位娘子究竟有没有真的喝下,她只要了药方,并未要药。” 可姜皎仍是觉得完了。 若姜酿只是与崔端私通,便是直接让崔端将她娶了就是。 到如今,姜酿应当是有了身孕。 孩子若是流掉,崔氏侯府知晓,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闹大,侯府顶多是件风流韵事,可对丞相府的姑娘,就是灭顶之灾,这辈子,都别想出嫁,更莫要提如何在上京立足。 孩子若是没有流掉,届时姜酿产子,这时间上,如何瞒得住。 旁人东说一嘴,西说一嘴。 姜皎葱白指尖用力得快要渗出血来。 沈随砚皱眉,嗓音沉沉,带有严肃,“二姑娘,切莫伤了自个。” 听见沈随砚的声音,姜皎这才将紧紧攥着的手给松开。 只是掌心中月牙的痕迹,却消散不掉。 姜皎此刻站着站着没动,但一阵寒风吹过,将她的大氅给吹动。 她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鼻尖皱皱巴巴地看的人颇为心疼。 虽未发一言,却觉得难受极了。 沈随砚静默片刻,递出去一方帕子在姜皎的眼前。 模糊双眼下,一方干净整洁得帕子落在眼中。 好巧不巧,一滴泪就这么精准得落在沈随砚的指腹上。 那滴泪渍,猛然间顺着他掌心滑落,掉进他袖口之中。 姜皎登时愣在原处,用着带有沉重鼻音的声响道:“还是殿下先擦。” 可沈随砚却散懒笑下,带着几分松快,“我觉着,二姑娘更加需要。” 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姜皎从沈随砚的手中接过方帕。 靠近眼旁,率先是闻到方帕之上的味道。 气味清淡,如同松柏屹立雪山之中,让人沉静,但仍旧是危机四伏,使人不免害怕。 姜皎用帕子轻拭脸颊,将泪珠尽数擦去。 用过的不大好再还给沈随砚。 她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洗净后,再还给殿下。” 沈随砚似乎不大在意,只同姜皎说着方才的事情,“二姑娘打算如何?” 姜皎愤恨道:“告诉哥哥,直接打死姜酿的好。” 略带娇憨的语气倒是逗笑沈随砚。 第一次瞧见他笑,姜皎还有些不大习惯。 他笑起来,褪去狠厉,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来。 压迫感在一瞬间消散,也将凛冽给散去。 嫁莺娇 第19节 姜皎不免有些疑惑,“你笑什么?” 沈随砚这番倒是说了实话,“笑二姑娘嘴上说着如此,可实际倒是不会如此做。” 姜皎手中揪着帕子,分外难受,“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随砚挑眉,顿了顿复又说:“妇人产子,多有不测,月份也多有偏差。” 他这么一提醒,姜皎心中瞬间有了打算。 原来,他今日让大长公主办宴席是这件事情。 明目张胆的约她出去,只怕不便。 传出去,多会落人口舌。 办宴席是在再好不过的选择。 但是,为何会找大长公主? 姜皎将心中困惑说出。 沈随砚倒是不甚在意,淡淡嗓音说:“若此事当真被揭露,你父亲还是袒护你妹妹,我想,二姑娘需要一位撑腰的长辈。” 姜皎现在懂了。 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全。 盈盈一拜,“多谢殿下。” 沈随砚抬手,“二姑娘有礼。” 随后他停顿,复又说:“不过是想像二姑娘证明,我并不是比不上男宠。” 原来在这等着自己。 姜皎自知理亏,无话可说。 看见他深邃的面庞在光下晦暗不明,黑眸隐匿其中,瞧不出情绪。 却仍旧能看出其中冷冽的气息来,以及暗藏危险。 手中还拿着沈随砚给的证据,倒是可以稍显屈服。 她闷声说道:“殿下若是想听,以后,我可以日日说与殿下。” 如此这般,够有诚意了吧。 她的情话,可是不轻易说出去的,听见就是三生有幸。 “好。”只是简单一个字,姜皎却从中听出宠溺的意味来。 只有一瞬,稍纵即逝。 两人一时相对无话。 方才在沈随砚面前,还落了泪,真是丢人。 也不知自个的妆花了没,发髻有没有松散。 不管怎样,她可都是要在沈随砚跟前保持最美的模样的。 姜皎咬着下唇,试探说,“殿下可还有话要与我说?” 沈随砚声音沉暗,里头不乏有珍视。 风过穿堂,夹有花香。 料峭寒冬才过,春日到来。 两人站在花丛中,人比花娇。 姜皎只感觉胸腔那处开始加快,然后她看见沈随砚开口,“若有不顺,就来寻我,我都在。” 第十四章 现在这样的话语,显然是要比平日之中姜皎听到的那些酸诗靠谱得多。 皮相受之父母,自小姜皎就听见许多人夸过她是个美人坯子。 又因她父亲母亲的身份,多少人都会捧着。 她也从未拒绝过。 生的美,与她而言,是件锦上添花的事。 她也知晓,自个有多美。 只是,这些话听多了,也就听腻了。 但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若需要,他都在。 不知有着怎样的心情,姜皎攥紧手中的帕子,只是点头。 沈随砚能找到她找不到的东西,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极有可能,他也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等先于沈随砚假成亲,等他身亡时求的和离书离开,那就不会多问。 这点自知之明,她从开始找上沈随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姜皎应下沈随砚说的话,准备离开时,想想证据既然是沈随砚找来的,那还是同他说下的好。 她声调又恢复往常,但若仔细听,还是可以听见方才因那时激动哭出声的鼻音腔调,“我准备,三日后,同父亲说明此事。” 沈随砚只嘱咐她,“二姑娘自个多小心。” 事情抖搂出去是不难的,但是如何让父亲不察觉是她,还要不经意间将证据给拿出来就不是一件易事。 她可得回去好好想想,以前上学堂都未曾如此用心过。 回去的路上,姜皎累的快要睡着。 想了一下午的事情,也并未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为何宅院之中的弯弯绕绕,竟然如此复杂。 姜酿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也没开口。 车厢中愈发地安静,姜皎摸下袖中的东西。 谁能告诉她,这些事可要怎么办啊! 晚上回到房中,姜皎将东西给榴萼让她放好,在浴桶中没泡太久的就入睡。 第二日一早初醒,她泪眼婆娑的打个哈欠。 没滋没味的用着碗中的白粥,幽怨道:“从前我觉得,读书学琴练舞就已经够累,后头渐渐长大,还要学着看账本种种,好不容易都熟悉了,终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想到竟还有这般的事。” 榴萼和蔻梢看见姜皎的模样都忍不住地发笑。 将茶水放在姜皎的手边,榴萼不免今日也俏皮起来,“姑娘现如今这些事就觉着烦闷不已,后头若是嫁给五殿下,妯娌什么的都是宫中贵人,又该如何?” 这话是打趣的话,但是却说的在理。 她是想利用沈随砚解决这些事情,但是沈随砚什么时候会病发就不好说。 届时前面的时日,她自是要同宫中众人打交道。 姜皎无意识朝嘴中送口白粥,突然间摇摇头。 等等,她这几日,为何总是想这些。 她不过,就是想用沈随砚渡过这个坎罢了。 姜皎用手敲下旁边榴萼的头,“不许胡说。” 不停的告诉自个,不要再想了,多想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靠在美人榻上,看着外头树枝轻晃,日头随着枝桠间隙不断的变更。 姜皎摸上一旁的琴,饱满指腹轻点琴弦,发出及其细微的声响来。 她一只手托腮,看着远处发呆。 哎,本姑娘什么时候也这么畏畏缩缩起来,从前她可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啊。 但是好在一下午的时间并未白白的浪费。 直到晚饭时,她瞧见厨房的仆妇来送饭,十分眼生,突然间就有一念头出现。 信件她让人帮忙送至父亲的手上,届时不管找谁都不会太难办。 药方直接由她拿出来便好,只说是她也去那家药铺抓药,不想正巧撞见,再将自个说得楚楚可怜一些,事情就好办得多。 父亲多有属官,每日信件也颇多,只消找人偷偷将信件混入其中,这事就成了。 想到此方法,姜皎直接将事情交给石青去办。 先前他什么都未曾查出来,还是姜皎自个调查出来的,如今石青自然是想尽办法来弥补。 他接过信件,跪在地上,“姑娘放心,小人必将此事办好。” 姜皎也不是亏待人的,她靠在小榻之上,头上只留一根玉簪。 隔着帘幔,只能听见她如黄莺娇啼般的嗓音从内室中传出。 微微一晃动,还能因得烛火,看见她曼妙的影子。 石青将头低的更狠,听姜皎说话,“你在府中一向是辛苦的,此事办成,我会找个机会将你提到管事的位置上。” 榴萼又递出去一袋子的银钱,比上次的都还沉,“先前的茶水钱,姑娘体恤石青哥哥,有劳。”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怎样,石青都要帮姜皎帮事情给办成。 他接过手中那袋沉甸甸的银子,磕个头,“多谢姑娘赏识。” 走出灵曲院,石青不禁想着,二姑娘,当真是个好主子。 将石青给送走,姜皎靠在枕榻上。 榴萼蹲在姜皎身旁,小声道:“姑娘如此相信石青?” 嫁莺娇 第20节 说到这,姜皎倒是有些小得意。 “以前读书,总有一句话我记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觉得可合适?” 合适,当真是太合适了。 自从姑娘在上京中有了名气,就多喜爱买些好看珍奇的物什。 她差点忘了,姑娘从前,也是个有才华的姑娘。 将事情都交待完,姜皎这回满意地睡下。 可不知是不是太过放松,她竟然在梦中,又再次做了相同的梦。 这回不同的是,实实在在是二人成亲的场面。 但她还没瞧见沈随砚的脸,就看见他直直的朝自己走来。 他的腿,怎是好的? 姜皎吓得不停结巴,“你你你——” 沈随砚缓步朝她走近,每一步都不大,但是阵阵步伐的声音却都似踩在她心尖之上,心都在颤动着。 “夫人是看见什么,吓成这般模样?” 姜皎登时大惊失色,他自个的腿,为何要问她? 可话还没说出口,沈随砚就已经走至近前。 不由分说地抵上姜皎喋喋不休的唇瓣。 薄唇在她朱唇上轻吸一口,酥麻的感觉瞬间传上姜皎的身体。 她花容失色,秋眸都瞪大。 沈随砚借着机会,舌尖钻入她唇中,轻轻舔舐她上颚。 感觉更甚几分,姜皎秋眸带泪,手若无骨般攀着他肩头,却不能完全环抱住。 他要更近一步时,姜皎将他给抵住。 粗粝舌苔滑出她口腔中,姜皎从沈随砚的黑眸中看见自个此时的样貌。 鬓发散落,秋眸中没了神智,红唇更是不必说的肿胀。 沈随砚哑声问,“不想这样,那我们换个方法?” 说完,她唇再次被堵住,但却不是沈随砚的薄唇。 姜皎登时睁大双眸,他怎可,这般? 次日初醒,姜皎没了上回的慌乱。 但是她想起在梦中看见的东西,那条蛇,怎会长成那般模样? 第十五章 姜皎抬起手,摸上自个喉咙的地方。 刺痛的地方还存在,昨晚上剐蹭得她生疼。 不仅喉咙如此,掌心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喉咙没有疼痛的感觉,掌心也没有。 姜皎把掌心给握起,想起昨晚掌心堪堪握住的触感。 深吸一口气,将帘帐给掀开,“备水。” 有了头一回的经验,第二回 姜皎与婢女都没显得太过于生疏。 泡在浴桶之中,姜皎将肩头都缩进热水。 被水泡着,每寸肌理都舒展开,姜皎不禁发出一声谓叹来。 什么梦,都是胡说八道。 上回那次的梦,不也未曾实现不是。 她用帕巾搓着自个的手心,本就被热水烫的通红,这下红的更透。 粘腻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消散,姜皎的脸在水汽氤氲的作用之下,不争气的又红起来。 闭上眼,想忘掉大蛇的模样,但怎么都挥散不去。 她想了半天的圣贤书,但终究还是无用。 经历了无数的斗争,姜皎可算是知晓,这事是忘不掉了。 秋眸潋滟,从前的慧黠如今都变成无奈。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浴桶旁,鬓边两缕发丝迎水波动。 “起身吧。” 姜皎穿上衣衫,思量起过两日的事情来。 也不知石青的事情办得如何。 可是越想,心头想起竟然还是昨天见到沈随砚时候的场景。 以及,几场梦交织在一起。 她浑身打个哆嗦,朱唇微张,咬着后牙道:“变态。” 如若真如同梦中那般,就真与变态可没有两样了。 第二日晚饭后,姜皎站在院中看树藤开始向上攀爬。 石青从小侧门处进来,见到的就是姜皎婀娜曼妙的身姿站在树下。 月照之下,她黑发如瀑披在身后,抬眼时眸中都带着星星点点。 听见侧面处的动静,姜皎回身。 见石青来,面容上又恢复往日娇俏的模样,“进来吧。” 石青依命进到里面,弯下腰小声道:“姑娘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 这算是近些时日来最好的消息了。 姜皎抬眉,眉眼中都掺杂着喜悦。 依旧温声细语道:“有劳。” 石青连将身子低的更低一些,“不敢承姑娘这句话,是小人应该的。” 说完姜皎没多说什么让石青离开。 自个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姜酿的这件事情,终于要被人知晓。 只是看来,明日还需要一个大夫。 她腹中的孩子,是个棘手的。 姜皎沉眉,又吩咐榴萼几句话,让她务必要今晚办妥,这才回房。 今夜月色醉人,想来定能睡个好觉了。 她躺在床榻上,慢慢进入睡梦中,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第二日一早,才用过早饭,姜皎就见府中的婢女急匆匆的赶来。 行礼过后,焦急地对着姜皎道:“二姑娘快些去主院的前厅吧,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府中的各位公子还有姑娘都去。” 姜皎还在画眉,闻言眉峰一挑,全是喜悦。 终于来了,想来定是看到书信。 但她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循着寻常的速度道:“省的了,我一会儿收拾妥帖就去。” 平日中,她对姜酿就不大关心,去的太早反而惹人怀疑。 于是姜皎缓缓从首饰匣中挑出几只簪子来递给后头的蔻梢。 蔻梢自是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不紧不慢的帮姜皎试着簪子。 外头的婢女急得快要冒烟,这才终于看见小姑奶奶出来。 她连在前面带路,姜皎则是不慌不忙的在后头跟着。 袖口中放着药方,姜皎微微上扬唇角,就连发丝,都有着往日没有的开心劲。 还没到前厅,姜皎就听见里头碎了一只茶盏,“混账东西。” 在心中暗自可惜着,为了姜酿,府上又少了一只茶盏,多不好。 她缓步走进,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府中众人都在,就连最小的九弟都在。 看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姜皎只想着,一会儿孩童的耳朵,只怕是要脏污了。 众人看向姜皎目光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意味来,尤其是姜宴,眉头紧皱,满脸都是生气的样子。 姜皎眼眸下垂,怯生生问,“不知是怎得了?” 腔调一出,她自个都有些不适应。 掐着掌心告诉自己,定要忍住才行。 姜翃重重坐下在椅子上,姜酿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哭,周氏则是不停地拭泪,但却不肯看姜酿一眼。 见无人回答,姜皎主动上前一步,“母亲是怎得了?还有三妹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这两句话究竟哪一点激到姜酿,她过来抱住姜皎的腿,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姜皎,“二姐姐,你就饶恕我吧,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姜皎用帕子掩唇,“三妹妹何处此言,你我可都是家中的姑娘,如此的话,我怎能担待。” 容颜上是焦急,但是看见姜酿摸着她身上的云缎,姜皎却只想呵斥道:将你的爪子挪开。 眼下自是眼前的事要紧,姜皎恬静面上全是慌张。 嫁莺娇 第21节 也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姜翃,“父亲,三妹妹这是何意?” 姜翃重重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姜酿又被吓得朝周氏的身旁躲了一躲。 “你自个看吧。”几封熟悉的信件又回到姜皎的手中,她动手接过。 拆开信,假模假样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只看一封瞬间就瞪大双眸,“这是男子,给三妹妹的信?” 姜酿抖得更加厉害,姜皎将目光投向她。 姜翃看见姜酿的模样,心也软了不少。 他轻声道:“萤萤,你先坐下,才病好,别再动气。” 若说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晓,自然是会生气,但情况不同。 她乖顺点头,在外人看来就更加可怜起来。 周氏抖着声音,看着姜皎,不知要怎么开口说出来。 起先知晓的时候,她也是不相信的,没想到还从酿酿的房中搜出信物来,这回就是不信也得信。 姜翃看着桌上散落的书信,看看姜酿,又看看姜皎。 他背手站起身,从前精神无比的样子,如今也有些颓然。 音调逐渐低落下去,“酿酿书信来往的人,是崔氏侯府的崔端。” 姜皎手中的茶盏瞬间落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眼泪簌簌朝下掉,一手指着姜酿,一手不停的掐着自个。 真疼啊,真是太疼了,她有多久都没这么疼过了? 莹白指尖颤颤巍巍,身形似有晃动,腔调都变得痛苦不堪,“三妹妹,我自知你从小就与我不对付,可你为何,要来抢我的未婚夫婿。” 说完她似是受不了打击,一下朝后仰过去。 姜宴急忙将她接住,厅内乱作一团。 姜皎闭着眼眸,心中不断冷哼。 还真是好大的一出戏要唱,普通人,没点唱戏的本事,这事都让别人发现不了。 第十六章 姜宴护着自个的妹妹,脸色格外地差劲。 看着姜酿的眸光都似乎要将人冻成冰渣子。 他身上行伍气本就重,姜酿一直就怕。 莫要提此事一出,姜宴的目光似是能将她给冻死。 她瑟缩身子,朝回坐几分。 姜皎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厅中登时无人说话。 她眼神四处看,直觉现在若是不出来说话定然是不行了。 于是她缓声开口,声音中有着脆弱的感觉,“今日事情已经发生,不知父亲作何打算。” 姜翃站起身,手抖的拿起桌上的书信。 他看着姜酿的样子,颇有痛心。 但却只是将信重重拍在桌上而后说:“我知是酿酿对不起你,但是如今你与崔端的婚约已经定下,若是此时更改,只怕有些不好看。” 姜皎坐在原地,心突然间就坠入到底。 不可置信的抬头,唇瓣却是真的在抖,“父亲的意思是,哪怕是有这样的事情,也依旧要我嫁给崔端?” 姜翃闭上眼,手背在身后。 “萤萤,我也是为家族考虑,哪怕崔氏侯府如今已经没落,可他们仍旧是勋爵人家。” 姜皎面如死灰,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她从前知晓父亲疼爱姜酿,但是不想竟是到了这般的田地。 原来,她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若是有需要,她就可以直接被舍弃。 今日,姜酿与崔端有染,她依旧要听从父亲的话嫁给崔端。 那明日呢,若是崔端养了外室,她就算是沦为上京的笑柄,也不能有任何的作为吗? 秋眸之中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朝下掉。 姜宴看见,沉声厉色,“父亲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也仍旧要靠女儿才能坐的安稳,真是好样的。” 姜翃气的吹胡子瞪眼,“姜宴,这就是你同父亲说话的态度?” 姜宴站直身子,丝毫不惧,“萤萤是我妹妹,如若有人待她不好,不论是谁,我都不会饶恕。” 看向姜酿,目光阴沉惹得她发抖。 姜宴倏地笑了,笑容中掺杂着嗤笑,“你今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败坏家风。” 面对她站着,姜宴缓缓落下声音,却让堂中的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要不我给你一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你自行了断,要不你嫁给崔端。” “住口。”姜翃勃然大怒,指着姜翃的鼻尖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我还尚在,能有你做主酿酿的去处?” 姜宴还没说话,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氏跪下,“老爷,酿酿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萤萤嫁过去,对她而言实在不公。” 姜皎抹眼泪的手一顿。 先前她并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周氏,就是觉着,周氏一定会偏袒姜酿。 但今日一见,好似并不是这般。 姜皎抽泣得更难受,肩膀在不断的发抖。 她才不要嫁给崔端,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退掉婚约。 站起身,咬着贝齿对姜翃说:“我知晓,父亲喜欢三妹妹一向要多于我,我也从来就不争这些,但是今日三妹妹与崔端有染,她自个做的选择,为何还要我来承担。” 姜翃看着自个女儿的脸,看见她清澈却带有悲哀的双眸,一时不敢直视。 躲过姜皎的视线,姜翃的声音仿佛苍老十岁,“我知悉这事对你而言不公,可是如今朝堂不稳,我并不想去参与党派之争,自古以来,参与党派之争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萤萤你不想嫁,只是却不得不嫁,你是家中的嫡长女,嫁给哪家都不算是高攀,但放眼上京的官员又或是勋贵人家,哪家不是暗戳戳支持着人,崔氏侯府近些年是没落,也是他们因为不争不抢,如若萤萤你不嫁,而让酿酿嫁过去,后面你又能嫁谁。” 姜皎浑身抖得更加厉害,无外乎就是她的身份。 可是党争,与她有何干系。 以前她与宫中的一位公主关系要好,可是两年前,她才及笄,就被送去和亲。 那日夜间,她哭得不能停下,不止是为自个少了一个玩伴,还因为,她第一次那么清楚的知晓,原来生在帝王家,也并不是一件多让人艳羡的事。 也是她头一次庆幸自个,不是在帝王家出生。 报应不爽,今日她的生身父亲就要为党派之争而将她舍弃。 哪怕,哪怕姜酿已经做出这样的丑事。 姜皎浑身都在不停的抖,原先俏皮活泼的目光如今也只剩下悲怆。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该如何说。 袖口之中的药方仿佛都成为一个笑话。 拿出来又能如何呢,父亲的选择,不会变。 姜宴心疼妹妹,本是想要继续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呵,“住口!” 姜皎用泪眼看过去,看见的就是外祖父拄着拐杖,自家舅舅还有舅母掺扶着。 她的哭声瞬间就憋不住,颤颤巍巍喊了一声,“外祖。” 太尉上前,见姜皎与自个女儿相似的面容,心头分外难受。 仿佛又想起之前女儿去世时,扶在他膝头的场面。 “好孩子,你受苦了。” 姜翃道:“岳父怎得来了?” 太尉气的吹鼻子瞪眼,方才听到姜翃的一番言论,就已经气的不轻。 如今还听到他这么质问自个,更是生气,“你还有脸同我说话,十几年前你是如何同我保证的?” “烟烟去世的时候,萤萤不过才半岁,那么小一个孩子,我心疼她,想将她带回太尉府养着,是你说你定能照顾好她。你娶续弦后,周氏娘子待我家萤萤好我也甚是感激,可你呢,你可有真正关心过萤萤?如今,你竟还要为了那狗屁的党派之争将我萤萤嫁给那等浪荡子,告诉你,除非我太尉府没人。” 喻大娘子已经将姜皎抱在怀中好生安慰。 如今姜皎眼睛肿胀,发髻松散,眼眸潋滟透着委屈,不用说一句话都是惹人怜的。 喻大娘子小声安慰姜皎道:“没事,定不会让你嫁给崔端。” 姜皎哭的脑子发晕,喉咙似是被堵着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点头。 那边姜翃被太尉质疑的无话可说,但又还想争取一把,“我明了这事不好,但若是不这般——” “老子才不听你那狗屁的言论。”太尉将拐杖重重拄在地上,吓得姜翃一大跳,“你今日如果一心想将萤萤给嫁出去,那就我们两家就当从未结亲过,萤萤算是我们太尉府的女儿,日后婚嫁一应事宜,都由我们太尉来办。” 说完,他示意喻大娘子直接带姜皎离开。 姜翃瞬间慌了神,周氏也站起身在原地。 看见拦不住,姜翃咬着牙对府中的小厮女使说:“还不快拦着。” 一时间,众人都乱成一锅粥,叫喊声,骂声全部都有。 大长公主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画面。 她挑眉,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院子中的众人见到她,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行礼。 姜翃心中愈发苦闷起来,但是周氏却面无表情。 姜酿跪在地上不愿起来,却也小幅度地靠近姜翃那处。 嫁莺娇 第22节 姜宴则是一脸冷漠看着院子中的众人,手握成拳,青筋突起。 大长公主不大介意旁的,朝前走上几步,到院子中央才对姜皎说:“东西还没拿出来?” 两人似是打哑谜一样,看的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皎摇摇头,葱白指尖摸进袖口中,只顿了一刻,就将药方给拿出来。 大长公主拿在手中,不禁发笑,“几日前,我发现出了这档子事,还特意办了一场宴席请萤萤前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看了眼姜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的怒火起了几分,说话语气也重些,“萤萤是个好性子,可不代表我也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连她外祖都来了,又不单单是你们姜家的孩子,凭何只能你们做主?” 这番话质问得姜翃羞愧无脸。 这时,大长公主缓缓将药方给打开,扔在姜翃的脸上。 “丞相好好看看,这药方,可是你的三女儿,亲自去药铺求的。” 姜翃看完,先是愣住,随后勃然大怒,指着姜酿说:“你竟有了身孕?” 姜酿低着头不行摇,“我没有爹爹,我真的没有。” “那就请大夫来。”姜皎突然间开口,掷地有声。 她看向姜翃,目光坚定,“既然三妹妹说没有,父亲请位大夫来,把脉就能知晓。” 第十七章 姜翃的手中死死握住这张方子,眼睛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仅与人无媒苟合,竟然还怀了身孕。 手上捏的筋络突起,姜酿还在不断的否认着,甚至想要站起身来夺方子。 而她反应的越是激烈,就越是证明方子似乎不是假的。 姜翃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管家道:“去请大夫来。” 姜皎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看向姜翃的目光已经变为看陌路人的眼神,“女儿已经找好大夫,此刻就在外头候着,直接请进来就是。” 看到方子是从姜皎的身上拿出来的,姜翃约莫着也已经知道什么。 管家还站在一旁等着姜翃的意见,他疲惫的摆手,“去请吧。” 前厅众人都站在外面没动,喻大娘子将姜皎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摸着她手在春日之中也如此冰凉,将她身上的大氅系紧些。 “不怕,你外祖定能将事情处理好。” 温声宽慰着姜皎,姜皎扯出一个笑意来。 与往日十分不同的笑,看的人心疼。 姜翃先一步回到前厅,姜宴也跟上去。 现如今,他们说什么姜皎好似都没那么关心了。 左不过又是嫁与不嫁的那番话。 自嘲笑下,姜皎方才闹了一场有些疲乏。 发髻也松散些,她葱白似的指尖摸上一根发簪取下,想重新将发髻挽起。 不想还是旁边站着的周氏先接过她手中的发簪,“好孩子,你受苦了。” 周氏眼中也有泪花,在姜皎还没来时,她眼睛就已经红肿,如今更是。 姜皎的手顿在原处,春日的寒风不似冬日那般冷冽,但也朝人心尖之上吹去。 料峭寒风与和煦之风终究还是不相同的。 一种是吹的让人浑身发颤,另一种则让人有春日快要到来那股温暖的劲又来的感觉。 姜皎撇开视线,见周氏的发丝中不知怎得藏了几根白发,就连眼角处,都有了细碎的纹路。 猛然间,姜皎想起头一次见到周氏的样子。 其实她早就已经记不清楚自个的娘亲长着什么模样,同自己说过什么。 只记得从她开始记事时,就一直是周氏陪在她身边,她病中也是周氏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姜酿说母亲偏心,这话没有说错。 好像从开始的时候,周氏就一直待她很好。 所以姜酿针对她,总是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也从不与姜酿争执。 可上回知道姜酿的事情,她心中就已经认定,周氏会偏帮着姜酿。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 周氏将她发髻理好,重新将发簪带回她鬓发中。 姜皎不可言说,只能颤动着腔调喊:“母亲。” 周氏笑着同姜皎说:“好孩子,没事,母亲不会让你受苦的。” 若说方才哭是因为姜翃的态度,以及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么现在,姜皎就真的是为自己看错人而哭。 泪珠簌簌朝下落,砸在她手背上,滚烫的触感灼烫着她心口的位置。 周氏抽出帕子帮她抹着泪,“好孩子,不哭,萤萤一向是最爱美的,今日哭成一个小白兔,明日起来可是要成兔子眼的。” 姜皎玉齿咬上嫣红下唇,小声嘟囔一句,“兔子也是可爱的。” 周氏点下姜皎的额头,握住她手,将她脸上泪水一一擦拭干净。 大夫也在这个空档走到。 饶是见过府宅中大场面的,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大夫硬着头皮拱手道:“不知是哪位,需要诊脉。” 姜酿一听不愿面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姜翃。 可姜翃却是直接将眼睛阖上,再不看姜酿一眼。 周氏的脸上立刻变得冷淡,只是对着自个身后的妈妈使个眼色,就直接将姜酿给带走。 任由姜酿如何哭喊,最终还是被带入屏风之后。 没过一会儿,屏风后面安静下来。 再次响起声音的时候,就只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女子抽噎却不敢放声大哭的声响。 姜翃脸色的铁青的进去,众人只能听见,“你打她做什么” 周氏气的发抖,对着姜翃说:“有这样的女儿,我恨不能直接打死。” 一众人从屏风之后出来,姜酿捂着脸,从漏出的地方看,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姜皎明了,这是因为她腹中孩子还在的缘故。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脱身呢。 苦涩笑下,秋眸闭上盖住苦涩。 姜翃派人将大夫给好生送走,又给了足够的谢礼。 大夫也是见过太多府宅之中的事情,自也明白是何用意。 将谢礼收下后就直接离开,没多说任何话。 大长公主瞧着众人都不说话,颇不何时宜的笑下,“如今丞相,又想如何?” 姜翃想起方才大夫说的那些话,两个月的孩子,还在年关时,或许更早,她就已经与崔端开始有了苟且之心。 先没回答大长公主的话,姜翃厉声呵斥,“你还不说实话,你与崔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父亲严厉的样子给吓到,姜酿哆哆嗦嗦的跪下,捂着脸开始声声诉说。 “我与崔端见面是在去年侯府才来府上纳吉的时候,没过几日,我出门拜佛祈福,在吉顺斋歇脚,只是想用些茶水与点心就回府,不想就遇上崔端,那时二姐姐风头正甚,崔端说我生的比二姐姐要美,我才多听他说些话。 可是不想那会儿恰好有一小厮来送茶,我身上的衣衫不慎被茶水给泼湿,但那时头晕得厉害,不论怎样都站起身,崔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得让婢女帮我去拿衣裳,不料她们才走,我就晕倒,再醒来时,就只有我与崔端赤裸裸的躺在床榻上。” 姜酿越说哭的越狠,“我当时也害怕极了,可是崔端说他会娶我,会让我成为正头娘子,让二姐姐做平妻也罢,做妾室也罢,终归不会高于我,他花言巧语骗了我,当时到了那份田地,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一次次同他见面。” 姜酿面容上全是泪的扑向姜翃,“父亲,你原谅我吧父亲,女儿真的已经知错了。” 众人听完皆是沉默,姜皎此刻才明白原因究竟是何许。 指尖不知不觉地就嵌入掌心中,若是说真正的罪魁祸首,只怕还是崔端。 姜酿年纪也尚小,被崔端骗,只怕是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脑子一向不好,遇上这种能踩她一脚的事情又怎会轻易放弃。 众人均无话,只能听见姜酿苦苦哀求的嗓音。 可不想,一道声音传出,似是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巨石。 “你可知,崔端有名外室,且那外室有了身孕,不多不少,正巧五个月大。” 第十八章 姜皎不敢相信的看着说话的长公主。 长公主只是死死盯着姜酿,瞧着她落魄的反应,“你自己算算日子,你与崔端之间开始,大抵也并未比他先知晓外室有了身孕要晚太多。” 姜皎蹙着柳眉,娇柔婉转之际,含有沉思。 突然间她似是想起什么,声若黄莺转啼,柔情绰态,“纳吉那天,我知晓侯府来人不便去前面,就只在后院的小亭子处喂鱼,不想崔端竟也去了那处,我明白见面不好,就想要避开来着,但是他却同我说了许多的酸话惹我厌烦,还说什么,明后日晚上有灯会,问我是否要去。” 姜皎看着跌坐在地的姜酿,“我想崔端应是早就发现外室有了身孕,只是不好言明,才会想着出这样的伎俩,如若我先一步上钩,也是有了身孕,婚事就能提前,可是我没有,受骗的是三妹妹,如此一来,府上定然会想将人给嫁出去。” 姜酿听见姜皎所说,心如枯木,坐在地上连哭都忘却,只剩余呆滞。 嫁莺娇 第23节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姜酿苦笑,“原来,他算计的是这些,他并不是想要娶我。” 姜酿摸上腹部,从知晓有了身孕的那刻开始就害怕,想要打掉,可有不一样的情绪在其中,可到头来,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咬着牙,发髻也散乱了,“骗子!” 大长公主听完,没想到在姜酿之前竟然还有这般事情发生。 她那个侄儿若是知晓—— 大长公主在心中想了一番,只怕崔端是要倒大霉。 那边姜翃还在追问,“既然外室先有身孕,一碗药下去就好,怎得还偏偏要走这一步险棋?” 大长公主笑得风情万种,“崔端院中妾室众多,但是却听闻他请了众多大夫前去,想必是有什么不治之症吧,后来好不容易外室有了孩子,大夫诊脉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堂中人都在啧啧,姜家一众人也沉默。 姜酿突然大笑,“他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站起身,她就要冲着门外走去。 周氏将她给拦住,咬着牙说:“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姜酿突然崩溃地抱住周氏,“母亲,我要去杀了他,他如此骗我,凭什么还可以好好在这世间活着。” 姜皎无话,只得冷眼看着闹剧。 周氏也难过的不知怎么说,如今究竟要如何,谁又能知晓。 太尉将拐杖在地上轻磕一下,“如今,丞相作何打算?” “我......”姜翃嘴唇动了动,不知怎样开口。 已经看清楚崔端的真面目,让哪个女儿嫁过去都是不好的。 他闭上眼睛,做了最终的决定,“我会去崔氏侯府说明缘由,只当事情并未发生过,萤萤也不必再嫁给崔端,我会帮她选一门好亲事。” 太尉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姜酿腹中的孩子是个问题,但周氏也定会想办法解决掉。 她决心不要孩子,如今倒是也省去一个麻烦。 中午的饭大家都吃的没滋没味,桌上一片安静。 姜皎回了房中,想着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姜酿也受到惩罚,但她好像并未有想象中的开心。 倚在美人榻上,眼波流转,眉若青烟,懒散气质显出。 她昏昏欲睡,可想起姜酿的样子又实在觉得她可怜。 道士做法那日,想必就是姜酿发现自个有身孕,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姜皎阖上秋眸,平声问,“你说,姜酿会长教训吗?” 榴萼帮她将小轩窗关上,回头又在姜皎的身上搭块薄毯,“会的。” 姜皎睁开眸中,透亮双眸中显出烦闷,“但愿如此,不过日后,她的婚事可怎么办?” 榴萼没说话,只让姜皎自个消化此事。 不想下午才睡醒,前头又出了一桩大事,是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的。 “崔侯爷与她家的大娘子来了,还有崔世子也来了,他们一并绑来了今晨的大夫,只怕是就在这儿等着咱们家的姑娘。” 蔻梢才从前院回来,那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慌忙告诉姜皎,她二话没说理好衣衫就走。 “欸。”榴萼在身后追着姜皎,“姑娘将大氅也一并穿上,可别冻着。” 可如今姜皎哪还有想这些的时候。 她虽然才睡醒,却也不至于昏了头脑。 看来,府上早就已经被崔端给盯上,等的就是这么一日。 颜如桃李,现下也带有薄怒。 她赶至前厅的屏风后,透过云母屏风,她瞧见崔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坐在椅子上。 崔氏侯爷与大娘子虽是客客气气的,但说出的话却半分都不见客气,“今日我去药堂诊脉,碰见大夫口中说着丞相府什么的,细细问询一番,原来是三姑娘有了身孕,可大夫却说孩子留不住。” 大娘子用帕子掩唇,看向另一边的屏风,“一问才知,原是三姑娘自个不想要,回去将这事似是讲笑话一样说给侯爷还有我儿听,不想我儿竟说,三姑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用过中饭就急急忙忙赶来,丞相可不要见怪。” 姜皎听见她话语,被气的浑身发抖。 大夫被打的鼻青脸肿,捆的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摇头,谁会信他们这样的鬼话。 秀长手指摸上屏风,姜皎美眸中全是愤怒。 美人儿少动怒,可今日却被侯府这般不要脸面的行径气到不行。 姜翃面色铁青,就连周氏的眼神都恨不能将他们活吞。 但她终究是沉得住气,笑着道:“侯夫人哪的话,这大夫说的也不一定是真。” 侯府大娘子将手中茶盏放下,叹口气,“我儿子嗣艰难,如今三姑娘却有了身孕,实在是件高兴的事,虽说先前定下婚约的是二姑娘,但不也还没到问名的时候,我们觉着三姑娘也甚好。” 崔侯爷也开口附和,“若是三姑娘嫁过去来,我们定然好生相待。” 周氏见同他们说不到一处去,沉声说:“大夫传的谣言,如何能当真,二位还是请回,我们两家的婚约我看就当不存在的好。” 侯府大娘子一听,面上笑容就淡下去,“周娘子何处此言?” 周氏不甘示弱,“崔世子尚未娶妻就有了外室,这事若是说出去,只怕没有姑娘愿意嫁吧。” 侯府大娘子先是怔愣,没想到他们竟也知晓此事。 只这一秒,就听见崔端说:“我有外室又如何,你女儿同我苟且,那是她自个不要脸,说出去,我顶多娶个家世不好的人,你女儿怕是就要跳河投江了,还不如乖乖嫁给我做正妻,我可从未嫌弃过她比不上二姑娘。” 侯府大娘子给了崔端一个眼色。 姜翃气的拍桌站起,周氏也死死拽住手中的帕子。 可不想这时,另一端的姜酿冲出来,狠狠甩了崔端一巴掌。 清脆声音响起,崔端脸上瞬间浮肿,本就稍胖的他,如今更像是一个猪头。 “你无耻。”姜酿眼中的泪不停下落,打崔端的手还在不停的抖。 花言巧语都是骗她,只为利用她罢了。 崔端不怒反笑,眼眸沉沉,似是要将姜酿活吞进去,“我是无耻,你这个□□又能好到哪去,不如乖乖嫁给我,还能享富贵。” 他眼神在姜酿的身上四处流转,“不然,你就等着去跳江吧。” 眼看着局面闹得愈发不好看,侯府大娘子握住姜酿的手,“三姑娘,我知你心有不甘,可是如今你也无旁的选择,难不成真要我们再请个大夫来,瞧瞧你腹中是否有孩子?” 姜酿猛然将手抽回,背对着他们。 姜翃厉声,“我们家女儿,不愁嫁。” 崔侯爷连反驳,“丞相此言差矣,我知您位高权重,可我们可是勋爵人家,与丞相这等官员不同,再者,如果你家三姑娘的事传出去,届时您家的二姑娘,还有几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姜皎手都勒成白的,“他们这些不要脸的人。” 别说外面的人,就是姜皎都气的发抖。 这事怎么看,姜家都是不占理的。 周氏背过去抹眼泪,可仍是道:“我们家不论是萤萤还是酿酿,都不会嫁给你们。” 侯府大娘子挑眉,“我也不急,只是三姑娘的肚子等不等得起,若是这孩子没了,也千万别怪我们侯府不想情面,到时您家其他姑娘的名声,若是不想要,那就都别要了。” 话说的云淡风轻,做的事却一点都不会。 就在这时,姜酿在一旁开口道:“我嫁。” 第十九章 她话一出,堂中先是安静下来,后周氏与姜翃更是一惊,想要阻止她,“酿酿。” 然而崔氏侯府显然是觉得奸计得逞,三人都笑得开怀。 侯府大娘子没管姜家众人的反应,走上前握住姜酿的手,“好孩子,伯母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就算只是为了自个,腹中的孩子也要生下来的不是。” 说完,她用胳膊肘捅了下旁边站着的侯爷。 回过神来,侯爷顺着大娘子的话道:“是啊,既然三姑娘都已经答允,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也要遵从孩子们的意愿,况且我们两家本就有婚约,如今不过是从二姑娘换成三姑娘,也并未有大碍不是。” 这话让姜家想要拒绝都不成,周氏回头再郑重不过的问着姜酿,眼中的泪花都已经没有,只剩下她强硬的语气,“你当真要嫁?” 不知姜酿能不能明白周氏的意思,但是屏风后面的姜皎其实是知晓的。 这事说出去不光彩,但是如果想要退婚,不是没有办法。 姜家在朝堂之中也并不是毫无权势可言,恰恰相反,想要达到的目的自然也是可以达到的,今日只要姜酿不同意,就没有人可以逼迫她嫁。 可姜酿看着周氏的眼眸,透出一丝的苦笑来,“母亲,女儿已经做好决定。” 摸上自己的腹部,手不断收紧。 姜皎也闭上眼,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选择了,未来的日子有多艰难,谁都不知。 侯府大娘子笑得似朵花,崔端明白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也不在乎方才的那一巴掌。 眼神上下扫视姜酿,好像将她给看穿一样。 虽然姜酿是比不上她姐姐,但终究还是别有一番旁的滋味的。 姜酿避开崔端的视线,走至父母的身边。 姜翃袖子一扫坐下,侯府众人见状也坐下。 侯府大娘子清下嗓子,“如今三姑娘有了身孕,婚事也不好一拖再拖,不然后头大着肚子只怕不好说,我想,不如就这两个月的时间,将流程都过完,也好过被人瞧出不是。” 姜家人半晌都没说话,侯府大娘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不少,“不知丞相大人还有周大娘子意下如何?” 又问了一句,周氏这才开口,“嫁可以,但该有的礼数怎样都是不能少的。” 礼数繁多,还要问名、合八字、找人下聘,侯府大娘子本是想着一切从简的好,但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讨价还价总归不好看。 嫁莺娇 第24节 她捋下自个的帕子,笑着说:“自然。” 两家也就谈到这步田地上,多看侯府的人一眼,姜家人都会觉着恶心不已。 想将他们给送走,门房小厮在此时进来,凑近姜翃的耳边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随后姜翃似是如临大敌一般,慌忙起身,对着周氏道:“快,宫中来了传旨的公公,随我去接旨。” 屏风后面的姜皎闻言一愣,宫中来人了? 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沈随砚,如今能让宫中来传旨的,会是什么事? 突然间,心中有了一道莫名的猜想。 她胸腔之中也开始剧烈跳动,在屏风后单独隔开的地方,她好似置身在一片自个的天地中。 前厅也开始躁动,侯府众人听闻宫中前来传旨,实在不明究竟是何事。 两家结亲,也不只是看中姜酿腹中的孩子,还有姜翃在朝堂之上的地位。 侯爷看着姜翃的慌乱的样子,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这老匹夫犯了什么事,宫中降罪下来了吧。” 侯府大娘子瞪他一眼,但也忧心忡忡,“不好说,我们也去看看。” 府中的各位孩子都被叫起来朝前院赶去,等姜皎到时,传旨公公正在用茶。 纤腰微步,她裙摆如芙蕖缓缓摆动,若轻云出釉,灼若群花。 站至周氏的身边,姜酿还是那股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本是没打算同姜酿说话,但姜酿却先一步开口,“二姐姐,抱歉。” 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句道歉,姜皎觉得格外地稀罕。 姜酿苦涩笑下,“从前我不相信因果,可如今,自个酿的坏果只能自己吞下。” 姜皎皱眉,话都到嘴边还是咽回去。 姜酿也真是,偏生道歉作甚。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姜酿,如若不是她,今日陷入两难的可就是自个了。 唇瓣微微撅起,婷婷袅袅地摆手,“罢了罢了,你莫要说这些话,听着还怪不习惯的。” 姜酿眸中一愣,终究还是勾了唇瓣,可笑意却不似从前了。 府中众人都站起,公公也站起身拿着手中的圣旨。 明黄的布料是能决定人生死的,一切荣华富贵,皆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姜皎随着众人跪在青石板上,膝盖触到地面只觉凉意袭来。 偏生还要遭这个罪,她的云丝衣裳,可是上京中独独一匹的料子,脏污可怎么好。 姜皎还在心痛自个的衣裳,看着膝盖处心都跟着难受。 可不想下一刻,公公宣旨尖细的嗓音中,就听见她的名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嫡女姜皎毓质令名,淑慎贤德,行端仪雅,定宣王沈随砚,经明行修,特此指婚,望二人永结同心,延绵皇室血脉,两月后完婚。钦此。” 公公宣读完圣旨,满目的笑意,将圣旨合上后双手奉上,“丞相大人,接旨吧。” 姜翃直起身,“丞谢圣上隆恩。” 公公掐着指尖道:“今朝皇子,又或是官员宗亲之中,圣上这还是头一次指婚,此等殊荣,可只有丞相府才有。” 姜翃笑着应下公公说的话,心中却在不停的冒冷汗。 公公是皇上的近侍,说出的每句话,都有圣上的意思所在,“二姑娘,婚期将近,可要好生准备着。” 姜皎立刻答道:“是。” 其实她心中也在泛着嘀咕,与沈随砚的婚事,她本是想等姜酿的事解决后,寻个机会与沈随砚找个时间好生说一说,不想他竟让皇上直接下了圣旨。 方才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起来,此刻她妆容发髻都还是妥当的吧,应当不会丢面吧。 侯府众人皆是没有想到这一出,不谈沈随砚的出身,他如今已是亲王,又是圣上之子,身份尊贵,姜皎这一变,就直接成了王妃? 侯府大娘子的脸白了一些,刚才她说了什么,说她们是勋贵人家。 现在看来,这话真真是打自个的脸,勋贵又如何,如何能与亲王相比。 姜皎不太在意侯府人的想法,心中一边想着沈随砚,一边念着自个此刻的样貌。 姜翃与周氏将公公引去前厅喝茶,不想这时有个随着宣旨公公一道来的内侍,凑在姜皎的耳边低声道:“二小姐,五殿下想约您明日在林清寺见一面,殿下说,还在月老殿。” 第二十章 姜皎正在理衣衫的手一顿。 月老殿。 想起上回在月老殿的事情,想想姜皎就只觉着脸上阵阵羞红。 内侍还在等她回话,姜皎只得点头,露出笑意,“你同殿下说,我知晓,明日一早就去。” 内侍离开,榴萼上前来扶住姜皎。 姜皎拍拍榴萼的手,与她一道离开。 身后侯府众人,被人晾在原地。 崔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皎这是成了王妃?” 侯府大娘子点头,“她什么时候同五皇子有关系的,从前怎没听说过,五皇子是否知道我们家之前结亲的是二姑娘,如若知道,他又怎会娶二姑娘。” 侯府轻咳一声,“慎言,宫中的公公都还没走,你们是不要命了?” 恰逢府中的管家过来,见着侯府三人,这才说句,“侯爷与大娘子,是还要在府上用晚饭?若是要用,今晚的家宴恐怕不合适,还请改日再来。” 刚才硬气是刚才的事情,现下姜家出了王妃,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 侯府人赶忙离去,看着他们灰溜溜的背影,管家冷哼一声。 灵曲院。 姜皎坐在书桌前,愤愤道:“五殿下选林清寺便也罢了,还偏生要说是在月老殿,林清寺如此之大,难不成只有月老殿可以见面,我瞧他定是故意的。” 榴萼与蔻梢都在忍不住地偷笑。 姜皎回头瞪她们一眼,却并未有多少的威慑力。 趴在桌上哀怨道:“我瞧五殿下就是存心的,选在那处好让我时时回忆起之前见面的时候,让我那丢失的脸面再也没法找回来。” 榴萼帮姜皎放松着身子,“说不准只是五殿下以为姑娘喜欢呢,在投其所好呢。” 姜皎瞬间坐直,看着榴萼的眼睛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更是故意惹我恼怒,此等行径,无耻至极。” 话虽是如此说,但第二日,姜皎还是穿着新做的衣裳出门。 昨天被母亲和父亲问了一下午,头都疼了。 今日出门,倒是多份清闲。 可是马车帘帐微动,清风扫进车厢内,将外头人的话语也一并带进来: “昨日宫中的公公宣旨,那可真是好大的气派,姜家的二姑娘长得真真是美极了,先前她出门参加灯会,只是看一眼,我就觉着这是哪来的仙女。” “可别说,我觉着姜家的二姑娘与五皇子倒是相配,听闻他二人早先就有情谊,只是碍于明面,这才不得不敛了心思,两人朝思暮想许久,才成就此等佳话。” “哎,只可惜我虽心有佳人,然佳人却早已芳心暗许。” 姜皎在马车中听的浑身都起了燥热。 这些人,平日中都是聊这些八卦乐子的;还有,为何这些话说的竟如此离奇。 她睁开眼眸幽幽看向榴萼,榴萼轻声道:“姑娘,市井中人说的话,总是会稀奇些。” 果然下一刻说书的摊子,就已经演变成,沈随砚对她朝思暮想许久,苦苦追求这才打动她。 根本不是这样好吗! 姜皎咬着银牙,忍住想要走下马车的冲动。 他二人之间,若说情深,只怕她情还深点。 沈随砚那张冷脸,除了会给她添堵,做了什么。 就这样一路到了林清寺。 姜皎快步走下马车,先去厢房中,然后才去月老殿。 果然如上次一样,沈随砚在等着姜皎。 他缓缓转过身,修长手指抵着下唇处,将下颌显得更加硬朗。 眉眼一挑,阴沉气息散去,倒还多了几分的和煦。 一路上的郁结,在看到沈随砚这番模样的时候,突然间就散去不少。 她抿唇,低下身道:“殿下最近可还好?” 沈随砚未曾料到她会先说这些,倒是又酥又麻的笑下,“我若说不好呢?” 被他噎一下,之前倒是没发现五殿下竟还有这种本事。 姜皎嘟唇,小声嘀咕一句,“殿下竟还爱开这样的玩笑。” 他现在好生在这边,能有什么不好的。 不想心思都被沈随砚猜出来。 沈随砚嗓音沉缓,“或许二姑娘这会,心中正对我不满。” 哪能呢。 姜皎瞬间换上笑意,不论如何,姜酿与崔端的事是他帮着解决的,于情于理都应当好生感谢。 乌黑眼眸看向沈随砚,“殿下当真是爱说笑,我能有什么不满,倒是感谢殿下都怕来不及。” 沈随砚这会儿倒是起了心思,他沉静看着姜皎,“不知二姑娘想如何谢我?” 莫名一瞬,姜皎突然间想到的是梦中的场景。 濡湿且让人发烫的画面,全都涌入她脑海中。 嫁莺娇 第25节 分明才三月的天儿,姜皎觉得热极了。 黑眸闭上,将快要泄露的情绪尽数隐藏。 她颤颤巍巍的从袖口中摸出一个荷包来,递在沈随砚的眼前。 还好,她早就有准备。 之前时给沈随砚送个旧时的荷包,她就觉着不大好意思,何况还是开始绣给崔端,这般晦气。 沈随砚目光落在荷包之上,这回不是并蒂莲,而是交颈鸳鸯。 他淡淡说:“二姑娘这是,又给我绣了一个?” 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姜皎认真解释,“是,这回是我赶了好几日赶出来的,绝对是给殿下的。” 故意咬重“给殿下”三个字,罢了罢了,谁让她人美心善,不与沈随砚计较。 沈随砚的眸中滑过一道晦暗,大掌伸出接下她递出来的荷包。 上头的鸳鸯栩栩如生,上次的并蒂莲也是绣的很是出众。 沈随砚抬眸那瞬,带上些笑意,“多谢二姑娘。”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怎么听都是怪的。 “殿下今日寻我,可是有事?” 未婚男女实在是不便多待,才出了姜酿的事情,若她的事再被发现,那就真的只有吊死。 沈随砚则是眉眼淡漠,问出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二姑娘,可是真的想要嫁我?” 第二十一章 姜皎的心房猛然间剧烈跳动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沈随砚发现自个要与他成亲的缘由,又或是他知晓自个说他短命想早些时日拿到和离书。 如今圣上已经下旨,整个上京都已经传遍两人要成亲,现下说这些,究竟是要做什么。 姜皎努力维持着自个的笑意,“殿下为何突然问这些?” 沈随砚没跳入她的坑中,倒是又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二姑娘还没回答我,究竟是,又或者不是。” 他黑眸中压着盛气,凌厉的眸光射.来时,让人忍不住地心惊胆战。 姜皎垂下头,生怕被他发现一些的异样。 如若两人间没有圣上的赐婚,倒是还好说,偏偏圣上都知道此事,事迹败露,这可是欺君之罪。 姜皎点头,再次抬头时秋眸微眨,里头泛着些许的水光。 鼻尖皱巴一下,似乎是快要哭出来。 沈随砚先是怔愣一下,看见她模样语气稍缓,扶着额,“怎得还这般了起来?” 姜皎抓住他的话头,“殿下都不知,你自个刚才有多凶,我是真心想嫁与殿下,不然为何要绣荷包给殿下,殿下不如看看,我手上挑着油灯绣荷包时留下的印记,这会儿都还没散去,偏生殿下还怀疑我的一番心思。” 说着说着,她倒是真的委屈起来。 不过透过盈盈的一层水光,姜皎瞧见沈随砚的脸色和缓一些。 看来,果真是有用的。 步伐款款,姜皎携着一身的花香朝沈随砚靠近。 只见他俊朗面容上扬,下颌分明不说,鼻梁挺翘,薄唇轻抿,黑眸中的目光要将人给深深吸引进去。 倏地,姜皎秋眸与他狭长的眸子对上,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姜皎被他眼眸摄进去,不自觉吞咽着。 若说女子是祸国之人,男子倒是也会如此。 她闭上眼,去除心中的杂念,将葱白似的指尖伸在沈随砚的眼前。 不想力道没有控制好,拿出的那刻,不慎过了头,一瞬就到他鼻尖之下。 呼出的热气尽数都洒在姜皎的指尖之上,那股灼烫的感觉似是烫着她的手,她拼命想要抽回。 只可惜,沈随砚并未如她所愿。 他大掌直接抓上姜皎的手腕,将她的手又朝自个的眼下带一点。 灼热的气息更加浓烈,并不只是他呼出的热气,还有他大掌之中,那抹无法忽视的炽灼。 热气顺着她手腕传上来,身上四周都好似遍布着沈随砚的气息。 松木冷冽将她包裹住,可却如同掉落进岩浆之中,只能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被吞噬。 她不由地朝下看去,能看见沈随砚修长的指尖。 一瞬间,身前顶端处有股奇怪的感觉传来。 梦中,沈随砚就是用着这只手,不停在她的身上挑动。 场景太过于鲜活,一时间,姜皎小口喘着兰气,不知到底是梦中还是当今。 沈随砚见她手上果真有针扎的印记,手上力道松一些。 然而一抬眸,看见的就是姜皎眸光水光潋滟,如同秋水荡漾。 唇瓣上的口脂红的娇艳欲滴,如若是含苞待放的花蕊,只等着人将它给采摘下来。 在昏暗的月老殿中,萦绕着使人无法言说的燥意来。 “疼......”姜皎轻哼,沈随砚意识到自个的失态,将她的手给放开。 瞬间,二人之间距离拉远。 气息不再交融在一出,清冽与甜腻又分开。 姜皎看着自个的手腕,刚才,她都做了什么。 脸上烧的通红,尽量让自个说话看起来正常,可却嗓音极小,“殿下可瞧见了?” 沈随砚手握拳抵在唇边,声调又暗又哑,似乎在忍耐着一些什么,“我不该疑心二姑娘,抱歉。” 姜皎娇娇声音道:“殿下知晓就好,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话一说出口,姜皎就开始后悔起来。 说什么日后,两人日后怎样都还不知,难不成真要她时时刻刻在沈随砚面前演着? 好在现下沈随砚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只依旧用沉稳的嗓音道:“我让人送二姑娘回去。” “好。” 离他太近,那股难以言说的劲就上来,她巴不得快些回去。 走到门口的地方,沈随砚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头上珠钗阵阵砸向他的心房中。 他突然间开口,头上玉冠散发出光泽来,衬他眉眼都俊逸,“二姑娘是愿意嫁的,我也是愿意娶的。” 姜皎没料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话,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 像是吃口蜜在口中蔓延开,只觉甜丝丝的。 她点点头,并未多言直接离开。 回去的马车之上,姜皎突然想到些什么,“你说五殿下,为何突然说是不是愿意嫁的事情?” 榴萼思索着开口,“会不会是殿下也听闻不大一样的话本了?” 姜皎点点头,大概是如此的。 只是晚上入睡时,姜皎突然间想起,昨日分明是公公宣旨完他就找内侍同自己说话,如何就已经知道话本的内容,毕竟今日相见,沈随砚只说上这么一件事情。 她眼皮耷拉的厉害,越想是越困顿的,索性倒头直接睡过去。 本以为劳累,会睡得很沉。 但不想一道强有劲的力道让她醒来。 莫名被弄醒,姜皎颇有些恼怒。 刚要斥责时,就见着眼前来了一人。 沈随砚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衬他容颜如玉。 只可惜下一秒,他就将手上的红绳一道道缠在姜皎的手腕之上,还有床杆上。 姜皎不得起身,好似任人待宰。 眼前都是漫天的红,自己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寝衣。 莫不是,这是她与沈随砚的新婚之夜? 姜皎有些疑惑,可是下一刻,身上的寝衣被尽数挑开。 羊脂白玉般的细嫩的皮肤一点点暴露在沈随砚的眼前。 姜皎能看见,沈随砚的手中拿着一个羊皮的皮拍,上头的材质一点点滑过她身前。 突然间,在顶端停下,沈随砚眸中是说不出的狠劲。 下一刻,姜皎便感觉尖端处被人小幅度抽打。 她脑海之中瞬间炸开。 沈随砚,他竟然打了自个。 第二十二章 前端的刺痛感依旧存在,姜皎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顶端处刺疼,微微还带着酥麻。 手腕尽数被束住,让她不能动弹。 嫁莺娇 第26节 她嗓音婉啼,似黄莺哭泣,“夫君这是不疼我了?” 谁知听完姜皎说的话,沈随砚的兴致更高上几分。 薄唇微勾,身子压下去,寝衣大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来。 他身上并未有想象之中的瘦弱,反而还带有武将那般的魁梧的气息。 可却又并未那般骇人,肌理恰到好处地赏心悦目。 沈随砚嗓音重的要将姜皎一并揉入骨血之中,“王妃如此说,倒是叫我受用不起。” 说着他精瘦的一动,姜皎瞬间哑言,后直接被他带入漩涡中。 早上醒来,外头的鸟雀度过严寒都开始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外头春意盎然,种在院子中的花也都一并开了。 院中有仆妇与婢女小声说话的声音,却听的不真切。 姜皎幽幽从床榻之上醒来,坐起身后掀开帘帐。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连多余的话都不必了。 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已经不见怪,若说真的要怪,还是因为怪那场梦。 姜皎泡在浴桶之中,第一次还尚且会有很多的不知所措,现在倒是已经好很多。 至少,自个还能安静的在浴桶中沐浴,不会再去想着外面的事情。 她将一只玉臂拿出,搭在桶边,细瘦手腕堪堪待折。 将头搭在手臂之上,乌黑的秀发只有一根玉簪束着。 其余的乌发都散落在白皙凝脂的皮肤之上,带有水汽氤氲的感觉,让她人显得脆弱。 昨夜虽做了一个梦,但是却睡得格外好。 好似除了做了第一个与沈随砚有关的梦那次,其余这两次都休息的格外妥帖。 她将人埋进浴桶中,小声呜咽。 分明是个不好的事,怎得反倒自己还享受上了。 她撩着浴桶中的热水,很快水珠又砸下去到了自个的身上。 身前顶端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子的异样,姜皎不敢去触碰,只在心中默默想着什么。 好像每回同沈随砚见面完后,就会出现这么一个梦来。 突然间,姜皎脸色一变。 不是吧,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那等到两人成亲的时候,岂不是要天天见面,介时每日晚上,就都会是这样的场面了。 姜皎瞬间有些不敢相信,急急忙忙从浴桶中起身,“榴萼。” 外头榴萼还在收拾着床榻,听到姜皎喊立马进来。 见她着急忙慌的从浴桶之中出来,榴萼将干净的帕子搭在姜皎的身上。 “姑娘别着凉了,若是生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姜皎顾不上这些,将身上的系带一系,“梦实在太过于邪乎,你有没有发现,我只要一与五殿下见面就会做这个梦。” 她心有余悸,到现在心中都还不得安宁,“若是我与沈随砚日后成亲,那岂不是就要日日做这梦。” 姜皎记起之前来府上驱邪的道士,“不知母亲是从哪找来的人,竟然如此灵验,你去托人打听一下,然后将人给带过来,我要见见这个道士。” 榴萼有些为难,“姑娘,说不定只是一个梦境,恰巧只是梦见了,也做不得什么数。” 头两回姜皎倒是还能如此宽慰自个,只是到后面这次,姜皎却不敢再相信。 更何况,姜酿的事情已经成真,现下她与沈随砚之间的事情,大多是发生在婚后啊。 除却第一回 梦见是在戏楼之上。 姜皎捏着拳,再郑重不过的对榴萼说:“你去寻人来,剩余的什么都别说。” 自现在到成亲,她也再也不要去戏楼了。 梦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些,梦中那些,当真要用在自个身上的不成。 姜皎呆呆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中自己清水出芙蓉且柔媚的样子,不由得打个寒颤。 真如梦中那般,她怕是会死吧。 那样的物什,要怎么才放的进去啊。 姜皎拢着寝衣做回桌前,没什么胃口的用着早饭。 只可惜榴萼还没走出院子的门,就被带了回来。 随着她一并进来的,还有两位穿着宫中衣衫的嬷嬷。 姜皎一愣,就见周氏也跟着进来。 外头只罩件披风,姜皎就急急忙忙从屋内走出去。 周氏一见,就展开笑意,对着两位嬷嬷先介绍,“这就是我家的二姑娘,往后还请两位嬷嬷多多费心。” 嬷嬷点头,“自然。” 周氏对着姜皎道:“萤萤,皇后娘娘知晓你与五殿下要成亲,特意派了两位宫中的嬷嬷来教你规矩,还不快多谢娘娘。” 姜皎这才反应过来,蹲个礼,“有劳二位嬷嬷。” 其中一位看上去就颇为严厉的嬷嬷道:“我姓刘,二姑娘叫我刘嬷嬷就好。” 姜皎低眉,“刘嬷嬷。” 另一位面善总是爱笑的嬷嬷说:“二姑娘唤我张嬷嬷就是。” 姜皎也顺从,“张嬷嬷。” 互相都认完,刘嬷嬷扫视下姜皎的房中,看见桌上还摆着早饭,为不可察的皱眉。 “听闻府中还有一位三小姐,已经与崔氏侯府结亲,皇后娘娘的意思,既然都是自家姐妹,不妨一并来听课,这样日后出嫁,姜家姑娘也会更加出众。” 姜皎虽有些不愿,但是皇后娘娘都已经开口,不得不这般做。 周氏连派人去请,将姜酿一并叫来姜皎的院子。 刘嬷嬷走至姜皎的面前,见小娘子晨起沐浴这会儿才用早饭,十分不合规矩。 她板着脸道:“在宫中时,皇子们卯时二刻就要起身,辰时就要在书房中开始上课,娘子日后嫁给五殿下,切不可如此懒怠。” 姜皎嘴张了张,复又闭上。 现在也不过才辰时二刻,姑娘家为何要起的那般早,不知睡得越久,就越是貌美吗? 她头一回压着性子,让婢女将桌上的饭食都给撤走。 进到帘帐中,收拾自个的动作都快些。 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帮她梳妆,不由得小声嘀咕,“嬷嬷们也真是得,姑娘还没用早饭呢,再说小娘子贪睡些也是常有的事,姑娘又何必要起的这般晚。” 姜皎回头看蔻梢一眼,“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不能还未嫁过去就惹旁人笑话,这两月倒是注意些。” 话是这么说,可是等嬷嬷开始教导时,真是吃不消。 今日练走姿,明日练坐姿,一个动作重复上千百回,更莫要提后头还有无数的课程等着她们。 姜皎每日累得腰酸背疼,姜酿就更加不例外。 姐妹两人倒是真的撑下来,一个半月的时光过去,都还像模像样。 只是某日清晨时,嬷嬷们派人端来一架屏风,立在两个姑娘的面前。 看见屏风,姜皎与姜酿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而后又迅速撇开视线。 都不明白嬷嬷究竟要做什么,直到她们开口的时候,才听见嬷嬷说:“今日要教两位姑娘的,不是别的课与规矩,而是夫妻的床.笫之事。” “二位姑娘还未出阁,想来应当会羞涩,所以才给了屏风,但是自明日开始,就不可再用。” 两位嬷嬷向二人介绍着身边的人,“我身边站着的是宫中六司的司寝姑姑,后头三日的课程,由她来教导两位姑娘。” 说着,还有人抬上来一吧木椅。 姜皎看着,显些没有坐稳,竟是要在这处来! 第二十三章 果然下一刻,其他的两位嬷嬷都站在姜皎与姜酿的身后,只剩余司寝的嬷嬷还在前头。 她请了一位宫中的婢子前来,坐在木椅之上。 余后的一个时辰,姜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耳旁只剩下司寝嬷嬷的教导,想要躲开又怕刘嬷嬷会说。 一旁的姜酿没比姜皎好到哪里去,姐妹二人都是如坐针毡。 一个时辰的时间当真是分外难熬,姜皎像模像样的将这节课给装过去,挨到午饭的时间。 倒在床上,嬷嬷上午时说的还并不算是十分的露骨,可有些话语也是让人吃不消的。 午歇起来,下午的日子就更加难熬。 已经是四月底的天儿,渐渐开始热起来。 嬷嬷在前面孜孜不倦地讲道:“若是郎君有时不懂节制,娘子们就可用些法子来提醒郎君,但又不可提醒的太过于直白,恐怕会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便要像这样。” 姜皎柳眉紧紧蹙在一起,看着屏风那段的景象。 她竟然从不知,还有这些道理所在。 思绪一旦放远,就收不回来。 姜皎想到如若以后嫁给沈随砚后,这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上午时嬷嬷讲了什么? 哦,讲的是夫妻之间,最大的乐趣就在此处,若是在这上头得不到欢愉,夫妻二人就会生出隔阂来。 嫁莺娇 第27节 在梦中,他二人好似不像是有隔阂的模样啊。 倒还,分外的愉悦。 姜皎越想越远,丝毫未曾察觉刘嬷嬷一直在身后看着她。 她发髻微微汗湿,不时拿帕子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花香与室内甜腻的香气叠在一处,但仍是盖不过她的一般。 刘嬷嬷见姜皎依旧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严厉出声,“二姑娘,想来都学会了?” 姜皎被吓得一激灵,慌忙直起身子,脑海之中的杂念顿数消散,余下的只有慌乱。 心中不停说着完蛋了,之前上课姜酿缕缕有不适走神时,不是被刘嬷嬷呵斥,就是晚上回去还得抄书。 她可不想如此,前者太过于丢面子,后者未免也太重些。 带着几分怯怯姜皎看向刘嬷嬷,硬着头皮对刘嬷嬷说:“嬷嬷,我午歇没有睡好,这才不甚走神。” 可刘嬷嬷显然不吃她这一套,之说出一句比罚她还要更加要命的,“如此,直接将屏风给搬走吧,想来看着直白些总能听进去一些。” 姜皎朱唇微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惩罚。 她闭上眼睛,气鼓鼓地坐下。 看得是更加明朗了,心中的杂念也全都消散了。 满脑子都只剩下如何与夫君进行床.笫之事。 然而姜酿就没得她这般好运。 有了身孕以来,一直都有着不适,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更是难受,频频想呕。 姜皎也察觉出姜酿的异样来,倒是把身边的这个人给忘记了。 不得已,她扶住姜酿,“你先出去。” 姜酿感激的看了姜皎一眼,后对着刘嬷嬷轻声说着。 刘嬷嬷皱眉上下扫视姜酿,也依旧让她出去。 只是这是司寝嬷嬷突然出声,“小娘子,五殿下不同于常人,他腿脚不便,但却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生怕再被罚,姜皎赶忙点头。 只是嬷嬷说的下一句差点就让她昏厥过去,“若是五殿下想,姑娘也可自行动作。” 一旁的婢子奉上来一本册子,姜皎一看,脸上全红。 这怎么,和她梦中所见也不太一样啊。 难不成,新婚之夜她当真要如此? 嬷嬷们的规矩赶在婚期之前结束,将她们送走的时候,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司寝嬷嬷在离开前,给姜皎与姜酿两各一本小册子,两人的册子并不十分相同。 姜皎偷偷看过,姜酿的册子便是寻常那些避火图。 只是她的,却是要照顾到沈随砚的避火图。 送走嬷嬷,姜皎就将册子塞进柜子的最里侧。 她才不要这般。 姜家两位姑娘的婚期都定在同一日。、 五月十八,宜婚丧嫁娶。 丞相府三日前就已经忙了起来,昏礼那日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两位姑娘也是早早起身沐浴更衣穿上婚服。 丞相府来了不少的宾客,姜翃与周氏在前头招呼着。 灵曲院中,一众婢女忙前忙后的换水熏香,生怕姜皎的婚服出现半点的差池。 婚服是宫中送来的,听闻是五殿下向皇后娘娘求的恩典。 宫中绣娘技艺出众,十几位绣娘赶制两个月才完成。 上头的福瑞祥云栩栩如生,小娘子的嫁衣之上全是如她一般的娇花。 姜皎沐浴出来,看见婚服的那刻也是眼前一亮。 先前送来时,不好展开,只得好生放进柜中,今日才头一回见到它的全部面貌。 她用手轻抚嫁衣,是上好的苏杭真丝绣成的,一匹价值千金。 一旁伺候的嬷嬷道:“姑娘真是顶好的福气,能得王爷这般疼爱。” 大喜的日子,听见这样的话语自然是高兴的。 榴萼上前给嬷嬷塞了一锭银子,随后又对着屋内众人道:“今日大家都辛苦,姑娘体谅大家,都会有喜银。” 定宣王府前几日来说:怕王府的下人伺候的不周到,让她住的不惯,所以姜皎可以自个选些下人带过去。 姜皎也自然不会拒绝,灵曲院的婢女都是自小随她一块长大的,还有些仆妇是从前母亲的陪嫁,如今通通带过去就是。 她由着婢女帮她换上婚服,坐在妆镜之前,将沉甸甸的点翠头面给带上。 嬷嬷在一旁帮姜皎绞面,“姑娘天生丽质,不需怎样施粉黛就是极美的。” 姜皎的唇瓣抑制不住的上扬,谁都是爱听些吉利话的。 秋眸潋滟含着春水,荡人心弦,勾人心魄;皓腕呈于大红嫁衣中,葱白似的指尖削若凝脂,一颦一笑都攫进人心中。 屋内众人虽是见惯的,却也没见过自己姑娘这般模样,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还在上着脂粉,外头传来一阵的喧哗,“新郎官来喽!” 姜皎迅速抬头,盈盈朝外头一看。 却又想起,自个是在内院,如此神态恐怕会惹人笑话,忙又将头递下。 嬷嬷将盖头拿过来,一共是两个盖头,一个是鸳鸯戏水,一个是并蒂莲花。 姜皎想都没想的直接就选了鸳鸯戏水。 若是沈随砚看见自个的盖头是并蒂莲花,指不定还要吃上多少的醋意,介时苦的还不是她。 榴萼端来一小盏的茶水让她醒神。 屋中站的人太多,天儿也慢慢的燥热起来。 姜皎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别在屋中挤着了,先去外头吧。” 婢女们只当是姑娘害羞,没说二话的就直接出去。 喝着杯中的凉茶,姜皎拿起桌上的玉柄扇子不断的给自个扇风。 嬷嬷笑着道:“待会大公子会背着姑娘出去,就是不知今日王爷会不会亲自来迎亲,若是来,姑娘还要多迁就着一些王爷。” 想起今日不只有一个新郎官,沈随砚腿脚不便,刚刚说的也不一定就是他。 想起沈随砚的腿脚,姜皎在这大喜的日子却突然有点感伤。 虽是利用沈随砚,可是却不知怎得,心底倒是对他有些不舍。 想着如若他也如正常的郎君一样,又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今日是不是也真的会来迎亲。 先前总是盼着他短命,自个好离开。 但经过姜酿的事情,却发现他对自己也是好的。 那就,好好养病,好好活下去吧。 最好,不要给她这个机会。 外面愈发地热闹起来,姜皎也忍不住探头观望,嬷嬷笑道:“姑娘先将盖头搭上吧。” 姜皎低下头,大红盖头盖住她眼帘,以及她姣好的容貌。 灵曲院突然进来一婢女,进到屋中道:“二姑娘,姑爷做的催妆诗可真好,就连大公子都惊叹不已。” 姜皎拿扇子的手一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捏紧扇柄。 原来,他竟然是亲自来了。 婢女记性好,一字不差的将催妆诗念给姜皎听。 几句诗萦绕在姜皎的耳畔,似是吃了蜜糖那般甜。 身边的嬷嬷忍不住打趣,“看来姑爷十分紧着姑娘,想必也准备许久。” 姜皎在婢女的掺扶之下缓缓走出灵曲院,姜宴已经在外面等着。 今日他也穿的十分喜庆,看见妹妹婀娜多姿的走出来,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背上姜皎,姜宴一路无话。 感受他的低气压,姜皎轻声寻问,“哥哥,你不开心?” 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可是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姜宴的情绪姜皎只要一看就知晓。 姜宴低低沉沉地笑着,“没有,你出嫁,我怎会不高兴。” 姜皎愣了片刻,随后有些沉闷,她住了十几年的家,如今就这么出嫁,心中有些沉闷。 “哥哥,往后我能经常回来吗?” 姜宴的步伐微微停顿,复又动起来笑着说:“这儿永远都是萤萤的家。” 眼看着快要到门口,姜宴再郑重不过的说:“若是日后他敢惹你不高兴,萤萤尽管回家同哥哥说。” 姜皎的泪不知不觉的落下,掉在姜宴的衣衫之上。 门口很快就到,两位新郎官都在外头。 姜皎看不清东西,只能听见外面热闹的声响。 还有,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掌朝她伸来。 她将柔嫩的手搭上去,随着沈随砚的轮椅的速度缓缓移动。 虽然走的很慢,但是两人将搭在一块的手却是让姜皎有了无数的遐想。 嫁莺娇 第28节 快要上花轿的那刻,沈随砚又沉又低的声音响起,“小心。” 姜皎随之回他一句,“郎君也是。” 一路之上热闹非凡,就这般到了定宣王府,拜过天地,进了洞房。 头上的盖头不能取下,只见前头仆妇带着她七拐八绕才到房中。 “王妃若是饿了,就叫人去厨房中,王爷吩咐过了,今日小厨房专为王妃开着。” 姜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但随后赶忙“嗯”一声。 旁边给的榴萼和蔻梢将喜银给了王府中的人,就先让他们下去。 今日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得,倒是一直都不算是太饿。 姜皎就一直坐在床榻上,时不时与身边的两位婢女说话。 天暗的彻底,姜皎摸着床榻之上的桂圆,心中愈发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只听见轮椅被推着缓缓而来的声音。 沈随砚嗓音在酒中浸过一遍,带有粗粝感,“都先下去。” 姜皎更加难耐,忍不住细着嗓音问了一遍,“王爷让他们都下去,谁来伺候。” 沈随砚没先答她的话,而是拿起一旁的喜秤。 深邃黑眸只看一眼,就直接将姜皎的盖头掀起。 眼前的一阵红过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沈随砚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姜皎慌忙挪开眼,难不成现在,就要开始了? 嬷嬷说的话仿佛还历历在目,册子之上的东西也好似还全都在。 沈随砚瞧她紧张的模样,似是随口问一句,“没人伺候就如此难受?为夫亲自服侍王妃如何?” 姜皎声音抖得更加厉害,看他时,不想正巧看见他手中拿着喜秤的模样。 一瞬间,梦中的场面全部都照进她的心头。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沈随砚眸色更加暗沉,“还是王妃,在想不一样的伺候?” 第二十四章 姜皎拼命摇头, 连视线都不敢朝沈随砚的身上放。 她分明什么都未曾说,为何沈随砚会这样理解。 只能抬着眼,不时地轻瞟。 沈随砚修长的指尖摸着喜秤, 手上筋脉分明, 藏在喜服之下的臂膀结实有力。 登时间, 她想起嬷嬷给的小册子上的画面。 还有单独与她说时该如何去做。 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没有动过的饭菜与酒。 不能今夜当真要如同梦中那样, 她可不要。 奇怪的大蛇还有皮拍, 都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 姜皎抬眸, 嗓音如黄莺微啼, “自然不是, 只是今夜是新婚之夜,若是无人伺候。” 怎得又说到这个上面, 好似一面对沈随砚,姜皎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起来。 听到此, 沈随砚玩味的心更重。 轻嗤一声, 他缓缓靠近坐在喜床上的姜皎。 手按在床榻上时,一颗桂圆被他的力道给按碎。 听见这声声音, 姜皎如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一会儿,她不会也像是桂圆一样, 任人宰割, 肆意拿捏吧。 感受到面前灼热的气息愈发逼近,姜皎用手抵上沈随砚的胸膛。 大起胆子看向沈随砚,见他黑眸之中全都是自个的倒影, 挺拔的鼻梁就在眼前。 从前狭长眸中总是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而今日,却让姜皎看得一清二楚。 手掌处的温度逐渐升高, 姜皎被烫到,下意识想将手给撤回。 然后却被沈随砚牢牢抓住,“王妃方才,还未曾回复我,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紧紧掣住她的手腕。 可眼神,却在姜皎的红唇上肆意打转,如狼似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诉说着他的渴望。 姜皎颤得更厉害,她慌忙开口,“夫君,还未饮合卺酒。” 别人家的大婚都有嬷嬷指引着,合卺酒,吃生饺,剪发同心样样都不能少。 可不知,沈随砚为何没有将他们一并给叫进来。 这会子沈随砚倒是听话许多,将她手腕给放开,只淡淡道:“我腿脚不便,还请王妃代劳。” 起身去拿合卺酒没问题,只是他为何偏生要提自个腿脚不便的事,不仅如此,还要加上要她代劳的话。 若不是知晓嬷嬷此术只教女子,姜皎差点以为,沈随砚也一同上了课。 头上喜冠摇曳出好看的弧度来,她低下头时,脖颈露出,那块脆弱的地方生得极美,沈随砚的眸色逐渐暗沉下来。 姜皎倒是没注意到身后人的眼神,只专心将酒给倒进酒杯中。 很快,两个酒杯就被填满,姜皎端着过去,缓缓走至沈随砚的跟前。 房中没有婢女,她只好先将酒杯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才又搬个木凳坐在沈随砚的身边。 正欲抬手将酒杯给拿起,却被沈随砚一把桎梏住,“不急。” 不明他是何意,姜皎却也乖顺地没有动。 下一刻,只感觉头上的珠钗缓缓被人拿下,乌发渐渐散落下来。 头上的两只手温和有力,姜皎屏住呼吸抬眼看向沈随砚。 与他身上的冷冽的气息不同,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温和细致,不骄不躁。 眉眼中是说不出的认真情绪来,孔武有力的大掌也做着帮夫人松开珠翠的事情。 喜冠带着繁琐,想要解下来更加不是易事。 沈随砚没有失了耐心,一点点地卸下钗环。 床榻上堆满珠钗,姜皎坐得很直,渐渐撑不住,肩膀处稍微有些颤动。 沈随砚停下,侧过头看向她。 吹弹可破的脸上因今夜婚房内的红也带上几分的红晕,眼睫似漂浮的羽毛不停地颤动,没有停下的意思来。 沈随砚嗓音沉稳,“疼?” 手指摸了两下她的发梢,只感手中顺滑。 姜皎小幅度摇头,“并未。” 涨红着脸解着又道:“王爷离得太近。” 这话引起沈随砚的一声低笑,声音沉沉沙哑,直勾人的耳间。 “太近?王妃方才想的洞房,岂不是要更近些?” 姜皎脑海中轰地一下炸开,头上还未拆卸下来的珠翠晃动得更加厉害。 “我没有。” 思索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反驳的话来,那档子事,谁愿意每天去想。 她方才想的,真不是这些。 沈随砚没接话,只温声抚慰,“莫急,只有一点了,我再轻些可好?” 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姜皎身子都软了一截,点点头任由沈随砚进行后面的动作。 如他所说,他当真是温柔至极,半分也没有弄疼她。 喜冠被拿掉,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今日顶着沉重的物什,头也不敢乱晃,脖颈更是酸涩得不像话。 沈随砚大掌扣住她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捏着。 这样的舒服,姜皎差点叫出声来。 可都是终归还是有一些理智尚在,不由得想起其他的事情来:他如此娴熟,莫不是从前对其他的小娘子做过? 床榻上还散落着没有放置好的珠钗,姜皎看着眼前这些华美的物件都觉得没有那般美好。 心口处莫名钝了一下,有些酸涩。 沈随砚帮她揉捏许久,掌心中的温度渐渐进入她身体中。 “好些了?”说这话,沈随砚的手也没放开,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她颈侧滑动着。 脆弱的地方落在旁人的手中,渐渐不敢乱动,柔声说:“好了,多谢王爷。” 沈随砚不置可否地挪开一点位置,从小几之上端起酒杯递给姜皎一个。 缓缓动手接过,身后乌发晃出好看的弧度来。 纤腰缓慢移动,有几缕碎发落下。 在两人双手交缠之时,碎发也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的手间。 轻轻柔柔地扫动着沈随砚的手背,痒到心间中去了。 还有两人交缠在一块的手腕,让人起了催折的意图。 仰头将酒杯中的合卺酒给喝下,颇为辣嗓子,姜皎只盼喝了酒能早些入睡。 只可惜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这酒不但喝了没有任何的反应,还越发地清醒起来。 嫁莺娇 第29节 房中安静下来,一时无话。 合卺酒喝后要做什么?对了,是圆房。 姜皎用手托着腮,脑海中思绪不断。 嬷嬷说,圆房要她主动些。 秋眸包含春水,不时朝沈随砚看去。 只是王爷身上的衣衫怎么还是穿得齐整的啊。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沈随砚刚将剪刀给拿来放在手边。 转身就见姜皎晕晕忽忽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沈随砚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姜皎,不想下一刻,她竟然上手扯自个的衣带。 扣住她手,沈随砚的眸光逐渐幽深,“做什么?” 姜皎觉着自个好像站不住,可是酒劲怎得还没上来。 她笑脸盈盈地抬手看着沈随砚,“今夜不是洞房?” 沈随砚听她娇憨的语气,就知晓,她大抵是醉了。 揉着眉心,看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粉黛也没盖住她本身就艳丽的模样。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让姜皎先坐下,他拿起一旁的剪刀,看着她发丝。 可却见姜皎的耳朵不知不觉地逐渐通红起来,连耳根后都晕开一大片。 姜皎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许咬!” 梦中的变态可就是咬了自己的耳间,不仅如此,他手上的是什么? 姜皎迷迷瞪瞪地凑近看过去,沈随砚怕剪刀伤到她,挪开些。 但是姜皎却突然后退,“不要这个,太冰了?” 沈随砚手中力道一紧,不想娶进门一个酒量差的王妃。 他耐着性子道:“只剪一缕头发就好,要绑在一起,我们才能——白头偕老。” 他的嗓音逐渐使人沦陷,姜皎迷糊地点头,“当真不会放进去?” 那时沈随砚将钥匙给放进去的,见她哭也不曾停下,却不敢有大动作。 只因那时他在自个的耳边威胁说:若是动了,就会坏了。 她可不要坏掉。 沈随砚硬朗的面容之上全是不解,眸中带着很深的探究看向姜皎。 罢了罢了。 “不会。”他无比郑重道,“不会放进去。” 虽不知她要放进哪里,但总归这会子还得先哄着她的好。 他轻挑起姜皎耳侧的发丝,乌发落于掌心,只觉如丝绸般的顺滑。 “咔嚓”剪下一小撮,又将剪刀放进姜皎的手中,“还请夫人,帮为夫也剪掉一撮。” 这事做得沈随砚丝毫没有觉着不妥,姜皎坐直身子,“好呀。” 她兴奋不已,不用放进去可是怎么都好的。 手握上剪刀,稳得不能再稳。 鼻尖的兰气全都喷洒在沈随砚的耳侧,她专注地看着那一点发丝。 感受到她的靠近,身上的香气渐渐萦绕在鼻中。 血气猛然间上来不少,手握成拳身子也逐渐绷紧。 眉峰皱起,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耳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引得沈随砚眉心一跳。 姜皎退开的时候,沈随砚的手摸上眉心轻揉,他倒是也放心。 邀功一般地将剪下的放进沈随砚的跟前,“夫君瞧。” 这会胆子倒是大起来,沈随砚将她手中的发丝接过,用红绳缠在一起,再郑重不过地放在木盒中带上。 “来人。” 沈随砚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可是却猛然间被姜皎捂住唇。 不明她意思,沈随砚侧头,眸子摄住她心魂。 姜皎则是柔声道:“夫君,接下来要洞房,怎能喊别人进来。” 说着,她柔荑还摸上沈随砚的腰带,想要解开。 刚才压下去的眉此刻又跳动起来,沈随砚一把按住姜皎,“明日酒醒,你可会记得?” 嗓音酥麻,饮过酒后更显低沉。 姜皎猛然间将腰带一勾,沈随砚只感觉腰间一紧,呼吸一沉。 “我没醉。” 小手不断摸着沈随砚的腰间,惹他呼吸更加沉重。 他桎梏住姜皎的手,声音中带些怒气,“姜皎,明日起来,但愿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说着他直接离去,“来人。” 方才听见王爷喊,但是又没了声音,几位婢女都不敢动。 还在担忧着洞房如何办,不想这般快就结束。 榴萼率先就去,瞧见的就是王爷衣衫不整的,而她们姑娘除了发髻散了,哪都是好的。 “服侍你们姑娘歇下。” 沈随砚抬手,身边小厮观墨心领神会地走至他身后,推着他离开。 姜皎可怜巴巴地看着沈随砚走后,用手指着不免委屈,“他竟就这般走了。” 刚才的担心都消失,这样子倒像是她们姑娘强迫五殿下一样。 榴萼忙将一旁的珠钗给收好,生怕伤了自家的姑娘。 眼看姜皎还要追出去,榴萼与蔻梢将她给拉住。 闻着姑娘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又看到小几旁边的酒杯,顿时明白些什么。 她家姑娘自小酒量就不好,若只是普通的果酒还好些,但今晚的合卺酒,应是姑爷爱的烈酒,酒劲大起来直接将姜皎给醉倒。 今日洞房肯定是不成了,就是不知姑爷会不会生气。 毕竟洞房当夜就喝醉,还借着酒劲不知到底做了什么,她家姑娘也属于头一个了。 姜皎还在一旁哼哼,全然都是不愿。 “什么成亲,他竟还嫌弃我,嬷嬷教的我可是都会的,我自幼就好学,更是学什么都会。” 榴萼与蔻梢连忙哄着姜皎去到净室中,“好姑娘,你就快些沐浴吧,明早起来若是还能如此就再说吧。” 开始的时候酒劲上来整个人就是不管不顾的样子,到了后面,就开始昏昏欲睡。 以至酒劲沐浴完头发都还没绞干就倒在床上睡得十分没有样子。 房中龙凤火烛烧得正旺,榴萼与蔻梢只将帘帐放下一些,帮姑娘绞头发。 好不容易全部绞干,刚想要退出去,不想姜皎却突然坐起身,“喜烛!” 榴萼被姜皎吓了一跳,将帕子给放在一边摸上她的额头。 还好并未有什么事情,想来应该还是在说着什么梦话。 准备哄着姜皎睡下,可姜皎偏偏不依,“烛芯还没剪,嬷嬷说,两只蜡烛要燃得一同快,两人才能长长久久。” 拗不过姜皎,榴萼只得扶着姜皎过去。 红烛衬她面色微红,娇艳欲滴的红颜如同院中开着的花般。 她踮脚,倒是也未曾摔着自己。 方才帮沈随砚剪头发也是,如今剪烛芯也是。 做完后,这才乖乖回到床上躺下睡觉。 榴萼与蔻梢一直守着姜皎,怕她因为醉酒出现什么意外,好在是没有的。 旁边房中,沈随砚那端也不算是安生。 观墨看着王爷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沈随砚冷眼看过去,黑眸中带上冰霜。 观墨连屏住笑意不敢有别的动作,“今日一见,王妃果然是不同的。” 沈随砚抬手,“备水。” 说完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要凉的。” 观墨应下得很快,不一会儿观砚也过来。 与观墨不同,他性子冷淡许多,也是上回姜皎在月老殿外见到的人。 他上前一步,“王爷,今日可要去别的院睡一晚。” 沈随砚揉着眉心,声音中带着些倦怠,声音如同颗粒一般粗糙,“不必,在书房歇一晚就好,去和府上的人说,今夜主院的事情一并都不能说出去。” 观砚明了,出去吩咐着事情。 水已经备好,没让人伺候,沈随砚自个走进净室中。 里头没有半分的温度,但他却似是根本不怕冷一般,提着一桶凉水直接朝自个的身上浇。 水珠顺着他身上的曲线缓缓向下,沈随砚一闭上眼就是姜皎靠近之时的样子。 从衣领中透出的白皙,如今都还记在心中。 嫁莺娇 第30节 身上的燥热又起来不少,眼看着凉水已经不行,沈随砚直接缓缓将手伸下去。 后半夜,主院终于回归安静。 房中灯火通明,白帕被扔在一边皱皱巴巴的。 姜皎缓缓从床榻上醒来。 才醒时,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在,头也疼得厉害。 水葱似的指尖揉上自个的发髻旁,喉咙也疼得不行,“来人。” 榴萼与蔻梢本是站在外面,先是看了沈随砚一眼这才进去。 见姜皎起来忙将她给扶住,“姑娘可是头疼?” 姜皎点头,“我要喝水,嗓子实在是太疼了。” 蔻梢到小几旁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姜皎二话没说直接喝下。 “我这是怎得了?”姜皎将茶盏放在榴萼的手中。 榴萼看了眼外面,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好。 姜皎头疼得厉害,可也就是在这般头疼的时候,想起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情。 她都做了什么,说什么洞房,还勾了沈随砚的腰带,后面竟然还要去追他回来。 秋眸阖上,姜皎一瞬间直接倒在床上,“我怎会做这般的事情。” 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她话音才落,沈随砚绕过屏风过来,“什么事情?” 猛然听见他的声音,姜皎从床上坐起。 瞪了榴萼一眼,分明是在说:怎得也不告诉她一声。 榴萼也是异常的无辜,她都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不是。 姜皎顺着头发,昨夜也不知沈随砚究竟是睡在哪里。 抬眼对上沈随砚的黑眸,她柔着嗓音说:“昨晚王爷睡得可好?” 沈随砚身子朝前倾,手指弯曲敲下姜皎身下的床榻,“王妃睡的,是我平日睡的床榻。” 偌大的王府,婚房竟然就用沈随砚住过的。 姜皎登时面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王爷说笑呢吧。”讪讪笑下,姜皎抱着被子不让身前的风光露出来。 寝衣的系带松了,坐了这么一会儿才感觉出来。 沈随砚眸色暗沉,现在才想起来遮挡。 他顿了一下,复才又淡然开口,“我认床。” 姜皎彻底没话说,本是想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不想沈随砚先一步道:“定宣王府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却不是。” “我私产甚少,就连这次成亲都是父皇派人来的,每月进账不多,何况我这个病躯每日还要喝不少的药,难为王妃与我一道受苦了。” 他没银两? 姜皎第一反应就是不大相信。 他看着就不像是没钱的人,“王爷说笑了。” 沈随砚手握成拳,轻咳一声,“王妃见笑,新婚第一日本不该告诉王妃这些,但想起昨晚,实在心有余悸,还是早些表明得好。” 姜皎彻底没话说,昨晚她分明就是醉了,醉了之后的事情哪里可以当真。 洞房之夜,本就该做这般事情的。 姜皎缕着发丝,想先将昨夜的事情放在一旁。 算算自个平日的花销,她与沈随砚打着商量,“我知王府不易,但是夫君,你我已经成了夫妻,就是一体,若是我出门参加些宴席什么的,被席上的小娘子比了下去,夫君脸上也是无光的不是。” 她笑颜正浓,虽然里面掺着一些假,但是窗外光亮照进来,却仍旧是显得赏心悦目。 沈随砚面上一分的变化都不曾有,“王妃想如何?” 等着就是他这句话,“我每月至少要做两身的新衣裳,头面自然也是要的,不要过季的衣料,我穿的定然是要上京头一份的,还有胭脂水粉,都要时新的,王爷觉着怎么样。” 最后那句话,是姜皎后面想着才加上的。 两人一体,但总归还是要问问沈随砚的意见,才算是尊重他不成。 毕竟虽是婚嫁都是愿意的,可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还得好生经营才是。 姜皎在脑海中畅想一番,沈随砚眼眸下看,手摸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上时,我让管家将账册送来给王妃,接下来府中的账就都归王妃来管,一应开销不必问我。” 就知道他好说话,姜皎瞬间开心起来。 但又不能显得太过于开心,“这是自然,王爷放心,我定然好生照顾王爷。” 沈随砚颔首,应下她的话。 突然间想到什么,对她道:“今日要入宫请安,娘子可要快些。” 一声“娘子”,叫得姜皎是面红耳赤,她揉着耳尖侧头,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床榻上的白帕子。 手捏着帕子起来,见沈随砚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匆忙叫住他,“夫君。” 语气中还有些可怜的意味尚在。 沈随砚扭头,她喊的称呼,果真是随着她想要做什么来的。 姜皎拿着帕子问沈随砚,“夫君,帕子要怎得办?” 昨夜两人没有圆房,新婚之夜醉酒,说出去她也是第一人了。 现在白日,总是不可能补上的吧。 沈随砚眸色暗沉,手放在下颌处,“王妃是想,白日补上?” 姜皎还没摇头,就听见沈随砚的下一句话,“我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如夫人心中所料。” 等等,她可什么都没说。 只是想问问他帕子究竟要怎样,毕竟一会儿宫中的嬷嬷就要来收,是要给皇后娘娘过目的。 姜皎连忙站起,身上的衣衫也松了。 里头小衣拥着雪峰,几乎要呼之欲出。 她手忙脚乱地又将系带给系上,对着沈随砚说:“一会儿嬷嬷要来收。” 生怕说话晚了一步沈随砚又会曲解她的意思,她赶忙又补上一句,“我也并未有别的想法。” 沈随砚将观墨给叫进来,“你去处理。” 观墨不敢进屏风中,是蔻梢将帕子拿出去。 后续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姜皎也并不知道,用了早饭后两人就坐上马车朝宫中去。 看见沈随砚上马车艰难的模样,姜皎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王爷的腿,是怎么成这样的?” 沈随砚修长指尖把玩着茶盏,淡声说:“意外。” 看样子是不愿意说了。 于是姜皎换了一种问法,“可有看大夫?” 沈随砚却仍旧是方才的样子,“你不必为此事费心,大夫看了很多,但都说没得治,放心,为夫不会有事。” 他亲昵的称呼让姜皎脸上晕开一丝的酡红,点点头又坐回去。 沈随砚的马车显然要比姜府的舒服很多,想了想,姜皎还是继续道:“昨夜我虽醉酒,但还是剪了喜烛,榴萼说,两根喜烛是一起灭的。” 手一顿,沈随砚没想到姜皎会说这些。 唇边浮现出一丝若影若现的笑意来,却并不明显。 与他周身淡漠完全不同。 手被他握了一下,却转瞬即逝,“夫人有心了。” 手背上有些灼热,只得他这么一句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今日外头的风景实在是不错的,姜皎将车帘掀开一些,心情也愉悦不少。 坐在另一边,沈随砚看着姜皎的样子,气息不再似从前的冰冷,倒是多了些柔情。 入宫的路不远,马车只能在宫门口停下。 见两人从马车之上下来,皇后身边的公公上前来问好,“定宣王安好,王妃安好。” 依着礼节,姜皎颔首回礼,沈随砚也是如此,让人瞧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公公眉开眼笑,“娘娘知晓您二位今日要来,特意吩咐奴才备好软轿在宫门口等着两位,生怕两人累着。” “多谢......”姜皎话说一遍才想着要改口,“母后。” 公公招手,抬着软轿的太监就过来。 两人被扶着坐上软轿,宫中森严,高耸红墙一眼望不到头, 威严的宫殿伫立在其中,不时有太监与婢女走过长廊,看见软轿又行礼。 姜皎进过宫中,知晓宫规森严,不可胡来。 一路上规规矩矩地,帘子也没掀开半分。 不知走了多久,才渐渐到了一处宫殿。 姜皎有些晕乎地被人从软轿之上的扶下来,沈随砚也是如此。 公公上前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坤宁宫,王爷与王妃随着奴才一道进去就好。” 姜皎突如其来地有些紧张,看向沈随砚,可他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好似什么事情都不能惊扰到他一般。 缓步走进,当今皇后是皇上的还尚未太子时的太子妃,多年来与皇上携手共进,坐到如今位置上。 且皇后为人和善,后宫中纷争也少,皇上也甚是喜欢。 她母家乃是国公,有一儿一女。 嫁莺娇 第31节 儿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是当朝太子。 女儿则较小,是乐宁公主,如今不过十四年华。 两人一道进入里头,坤宁宫中欢声笑语。 隔得老远都还能听见皇上低沉的笑声与皇后的娇声。 公公报:“定宣王,定宣王妃求见。” 里头的笑意瞬间停止,沈随砚微不可察地嗔一声,随后眉眼淡漠地看向里面。 皇上与皇后一并走出来,南谨帝看起来并不算十分的开心,“来了。” 皇后则是笑得开怀,“瞧瞧臣妾说的,砚儿与皎皎果真是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如此相配,当初还好陛下答允赐婚,不然今日臣妾可看不到如此美的两个人。” 姜皎一听,原来是皇后帮着赐婚才成的。 她蹲个礼,“谢母后。” 皇后招手,“好孩子,过来。” 姜皎上前,走至皇后的面前,“姜丞相养的女儿果真是出众的,刘嬷嬷回来就说皎皎不错,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凡的。” 说着她给姜皎的手上套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玉镯是我刚入太子府时,先皇赐得,听闻是近些年难得的珍品,只有配皎皎这样的人儿才行。” 姜皎一听,现在推辞倒是显得有些不大好。 “谢母后。”姜皎心中对皇后的好感多了不少,扭头去看沈随砚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未有那般开怀。 皇后看了南谨帝一眼,南谨帝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往后砚儿要好生对王妃,方不辜负朕的心意。” 沈随砚拱手行礼,“儿臣知晓。” 南谨帝摆手,“罢了,去看看你母妃吧,也让她见见好开心一阵子,中午也不必过来用饭了,在你母妃那边用就好。” “谢父皇。”沈随砚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两人从坤宁宫中出来。 姜皎摸着手上的镯子,她也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可以看见沈随砚与南谨帝的关系并不好,看来传言不是假的。 见沈随砚如此不乐,她想了想一会儿要见元贵人的事。 或许见到母妃沈随砚就会高兴一些,皇子分院而住后,就不能常常见到母妃,如今能看见定然会更好。 她嗓音如黄莺婉转,跃上枝头,“听闻母妃曾经也是上京的美人,夫君你可知晓。” 沈随砚虽然心情不佳,但对姜皎的话倒是有问必答,“听说过。” 侧过脸,见光透过枝桠落在姜皎的面容上,沈随砚的嗓音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柔情,不似他平日中的样子,“但我认为,萤萤最美。” 乳名从他口中喊出,格外悦耳,揉下耳根姜皎不免有些羞,“夫君也不知羞。” 沈随砚默许她话语,宫中甚大,可后宫却又显得小极了。 没走几步就到了元贵人所住的宫殿。 窄窄小小的四方院子,就将她给困在这里一辈子。 观墨上前叩门,肯定就有太监将门给打开。 见着是沈随砚,跪地行礼,“五殿下安好。” 沈随砚询问,“母妃可在?” 太监回答说:“贵人娘娘在小厨房中。” 听见元贵人是在的,姜皎有着比见皇后时还紧张的心情。 大抵正因为是沈随砚的母妃,所以才会如此。 此处宫殿只有元贵人一人住着,应当是她诞有皇嗣才有的殊荣。 院落不大,却布置得极为好看。 瞧见某处的花,沈随砚眸光逐渐凌厉,语气更是严刻,“这花为何又重在此处。” 太监赶忙跪下,“殿下恕罪,贵人娘娘只有看见这花心情才会好些,所以才吩咐下人给种上的。” 姜皎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花倒是像极了路边的野花,没什么可在意的。 但是沈随砚周身都透着冷气,眼眸却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听见前面的动静,元贵人匆忙跑出来,“砚儿。” 元贵人身上简朴,身上也没多余的装饰,就连衣料都还能看出是去年的。 想来是在宫中不大受宠才会如此。 姜皎行礼,可元贵人的心并不在她的身上。 “砚儿。”元贵人又唤了一声,“我看着这些花才会高兴些。” 声音愈发地小起来,沈随砚眸底冷静自持得不似寻常,“母妃看着这花高兴,想来并不是因为儿子,儿子厌恶这花极了。” 元贵人赶紧解释,“我身处深宫中,今日你难得来一回,就不要说这些。” 说着,她身边的嬷嬷提醒,元贵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姜皎。 扯出一个笑意,元贵人开口说:“这就是姜丞相的二姑娘皎皎吧,我听身边人说了,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姜皎明白他们母子二人间有矛盾,一时也不敢贸然多说。 “母妃。”柔柔唤了一声,元贵人听着也算是高兴些。 她指着小厨房,“今日母妃做了不少你爱吃的,就留下来用饭吧。” 这话显然是对着沈随砚说的,姜皎没有接话,而是看着沈随砚。 沈随砚却并未直接回答元贵人,“累吗?” 姜皎立刻点头,“走了许久,我也想尝尝宫中的菜色。” 沈随砚道:“那就留下。” 留下不是为了元贵人,而是因为姜皎。 元贵人又继续去到厨房,嬷嬷将他两人带至偏殿处休息。 姜皎端了一盏茶给沈随砚,挨在他身边坐下。 “今日沾了夫君的福,才能尝到母妃的手艺。” 沈随砚扯动唇角,淡然抿口茶,“她哪有什么手艺。” 话头瞬间就陷入僵局,姜皎也不知该怎么说得好。 分明她原先是个多活泼的人啊,家中长辈就无一人不喜欢她,定是今日到了宫殿中才会如此。 姜皎手放在下巴处,颇有些沮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有她化解不了的局面。 想起方才小院中种的花,姜皎实在不知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花她是不认识的,人她也是看不懂的。 膳食很快就好,嬷嬷请两人过去用饭。 满满一大桌精致的菜,能瞧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姜皎看沈随砚一眼,但他却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于是自己开口,“我只在宫宴之上尝过宫中的菜式,还没尝过小厨房的,但想来应当也十分不错。” 姜皎嘴甜,元贵人十分喜欢她。 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说:“去我卧房,将那支檀木盒取来。” 嬷嬷应声而去,屋中伺候的人不多。 元贵站起来,将桌上的一盘菜亲手摆在沈随砚的跟前,“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这道栗子炒鸡,今日不妨尝尝,看看与从前可有不同。” 沈随砚却连筷子都没抬,周身满是疏离的意味,“儿臣从前喜欢,却并不代表现在喜欢,母妃费心了。” 元贵人的手上还端着栗子烧鸡,却出现如此局面。 姜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并不知晓沈随砚与元贵人之间的事情,尚未知晓所有的缘由,贸然开口实在是不好的。 元贵人坐下,栗子烧鸡放在沈随砚的面前。 可却没有一人去碰这道菜,一直等到它凉透被撤了下去。 嬷嬷回来的时候,递给元贵人一个盒子。 元贵人强颜欢笑地将檀木盒打开递给姜皎。 凑过身一看,里头是一支嵌绿松石花形金簪。 簪子的式样是从前的,可是上头嵌的绿松石是罕见的好东西。 元贵人同姜皎说:“这只簪子是我的陪嫁,上头的绿松石是极好的,我如今年纪大了,带这些不大合适,今日恰好你来,给你倒是合适的,也当作是我的见面礼。” 姜皎准备起身谢礼,但被元贵人给按住,“你喊我一声母妃,如此是应该的。” 紧接着元贵人的视线又挪到沈随砚的身上,随后才对着姜皎道:“砚儿自小身子不好,你帮我——” “母妃。”话说到一半直接被沈随砚给打断,“时辰不早,饭也已经用过,儿臣先行告退。” 说着直接拉着姜皎的手出门。 给他拽着,没办法做别的,姜皎只得点头朝元贵人问好。 如此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出宫,姜皎有满腹话想说,但终究还是忍住。 “有什么话就说吧。”沈随砚阖眼,正在闭目养神。 稍扬着头,显得他下颌处更加棱角分明。 眼眸都被盖在黑暗中,却也能瞧出他不大好的情绪。 姜皎想也没想,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处。 脸上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触感,沈随砚立刻睁开眼。 下意识想要桎梏她的手,猛然间想到自己的身旁是谁,又将手臂给放下。 等她许久她都没有开口,沈随砚不免问她,“不问?今日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姜皎记起来时路上沈随砚的回答,试探开口,“若我还问来时的那个问题,王爷会同我说吗?” 嫁莺娇 第32节 双眸攫住她,两人视线触碰到一处。 情绪尚且不明朗,在黑暗中就更加深不可测。 沈随砚好似从开始见面就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从未消散过。 如今他周身更添肃穆,衬得更加清冷无情。 “不会。” 姜皎方才被他吸引过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不会回答来时的问题。 仿佛被他耍了一般,姜皎气急败坏地挪开位置,“王爷不说还问我作甚。” 沈随砚瞧她模样,原本阴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本只是想同你客气几句,不想王妃是当真想要知晓。” 姜皎更加气愤,暗暗在心中说:今日,定不要再理此人。 回到府上暮近黄昏,昨夜送入洞房时盖着盖头,看不清府中的事物。 今日一瞧,府中的不少地方果然是许久都没有修葺。 姜皎满心疑惑,难不成他当真是没有钱财。 如此,她岂不是亏大了。 如此想着,姜皎就觉得,云珮阁的首饰,还有绮罗坊的绫罗绸缎都要离她而去。 如若不能穿着最好的衣衫去各家的宴席,还不如不去。 虽说她嫁给沈随砚,可是谁都知晓沈随砚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从前不知有多少贵女看她笑话。 越想姜皎只觉心中都在滴血,不知她嫁妆,究竟能撑到何时。 家中给两位女儿的嫁妆都是一样的,周氏也给她与姜酿都添了嫁妆。 姜皎还有一部分,是从前她生母宁眠烟的嫁妆。 母亲过世后,这部分的嫁妆太尉府直言要留给姜皎,如今倒是全都在她的手上。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 分明出嫁之前,沈随砚命人送来八箱首饰为她添妆,她瞧过那些东西,都是极好的,怎得如今就没了钱财呢。 姜皎不知不觉落下好大一段距离,她追上沈随砚,“夫君,当初出嫁时,你曾为我添妆,可我瞧着那些东西不大像是不值钱的模样。” 沈随砚很淡的“嗯”一声,侧过身极为认真的看着姜皎说:“王妃有所不知,添妆的八箱嫁妆,已经是为夫能拿出最多的了。” 简单点说,因为给姜皎添妆八箱,所以这个王府算是彻底没了钱财。 姜皎秋眸微闭,鸦羽般的眼睫不同的颤动。 当真就是如此了? 难受的紧,姜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却发现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那便是,今夜两人要如何睡。 昨日是她醉酒,听榴萼说沈随砚在书房睡了一夜。 今日两人都不会再饮酒,这要如何是好。 姜皎有些踌躇的走进房中,沈随砚正对着下人吩咐着什么。 见她满怀心事,沈随砚唇角不免勾起一个笑意。 姜皎仍是在想着早起时沈随砚说的话。 他说他身子不好,那就是等他身子好起来都不用去想这件事。 姜皎瞬间又起了精神,对一旁的榴萼说:“你去府中打听一番,看看王爷平日中是否真的如此节俭。” 偌大一个王府,只有沈随砚一个主子。 按理说,亲王每年的俸禄,也是笔不少的收入。 更莫要提,沈随砚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送些银两都来不及。 榴萼按照姜皎的吩咐去了,蔻梢陪着姜皎进屋。 沈随砚已经坐在桌前看书,如他所言,这间房是他的。 房中摆着不少的兵书,还有些其他的书,与她爱看的话本是截然不同的。 归置的仅仅有条,半分错乱都没有。 唯一觉着不大合适的,就是些女儿家的物什,摆在内屋的桌上。 她没什么声响地进去,揉着酸疼的脖子。 既然没话说,还是莫要刻意寻些话头了。 在外一整天,她只想快些沐浴然后睡下。 见沈随砚没什么动作,姜皎清下嗓子,“让他们备水吧。” 按理说应当让郎君先沐浴完,女子伺候完郎君后再去沐浴。 可是姜皎却不想管这些,一会儿她若是问了,指不定沈随砚还有什么话头等着她。 经过这么两天,她算是瞧明白,沈随砚就是个黑心肝的人。 往后,只要沈随砚没什么大事找她,她不理就好了。 然而不料观墨推着沈随砚绕过屏风在姜皎的跟前停下,“夫人要沐浴安睡?” 姜皎疑惑,“王爷是想做些旁的?” 沈随砚这回坦白的快,“倒不是,只是有些账册想要夫人看看。” 账册?什么账册? 姜皎不明所以。 在家中时一直都是周氏管账,她是最不爱这些的。 回回看见账册就头大,前两月刘嬷嬷每日要她睡前都看,如今看见账册就分外难受。 可下一刻,姜皎就看见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箱子上还积了不少灰尘,放下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就连灰尘都四溢开。 沈随砚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大箱子道:“方才我让他们将府中的账册都给拿出来,方便夫人查阅。” 姜皎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新婚第二日,她的夫君就要让她看账册。 她双眸似水,肤如凝脂,脉脉看向沈随砚,“账册,一定要今日看?” 沈随砚这回爽快些,“倒不是,只是我瞧夫人不大相信我说的话,这才想给夫人看看账册。” 姜皎眉心直跳,“我信,王爷说的话,我哪能不信。” 想让她信,就给她看账册。 姜皎路过这箱东西的时候,步伐都快些。 本姑娘才不要看这些折磨人的物什! 躺在浴桶中,水汽萦绕,姜皎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来。 不得不说,王府的主院当真是要比她的灵曲院好上太多,就连净室中,都有些让人说不出的畅快。 等披着寝衣出去时,沈随砚已经半倚在床榻上。 大兆王朝向来是男子睡在里侧,女子睡在外侧,好照顾夫君。 不想沈随砚倒是抢了她的位置。 她没多等,先踢着绣鞋去到小窗前面拾掇自个。 寝衣半解,小半的小衣露出,裹着她的浑圆。 只是姜皎毫无察觉,还在朝身上抹粉。 蔻梢在后面帮她绞头发,两人都没看见,沈随砚的眸光逐渐落在姜皎的身上,且愈发的暗沉起来。 雪白的后背只有根窄小的系带,她蝴蝶骨瘦削却美极了。 房中的温度都在逐渐升高,沈随砚捏着书的手逐渐收紧。 口干舌燥,他连将眼给挪开。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还能看见姜皎雪白的身躯在自己的面前晃荡。 下一刻,幽香突然靠近。 一阵脚步声传来,姜皎看见闭目半倚在床榻上的沈随砚。 他周身似是都泛着燥热,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姜皎身上雪白中透出粉红,朱唇微张,有些疑惑,“夫君这是怎得了?” 沈随砚眼眸很快睁开,方才的情.欲一瞬间就消散不见。 又恢复清冽的模样,他低哑道:“无妨。” 但姜皎却没动,他如今占了自个的位置可怎么是好。 “王爷,应当我在外侧。” 沈随砚将书给放在一旁,捏着眉心道:“我习惯睡在外侧,夜里你照顾我也不便,就这般。” 姜皎“哦”一声,乖巧的脱掉绣鞋。 脚踝削成,脚背紧绷,肤若凝脂的不断刺激着沈随砚。 更莫要提,她跨过沈随砚时,想起他的腿,自是不敢压着。 后背上拱,缓缓从沈随砚的腿上过去。 可宽松的寝衣就这么直接露出来,里头小衣的模样看得清楚。 连裹着的雪峰,都在不断挤压,塑成好看的模样。 沈随砚手握成拳极力忍耐着,他实在是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姜皎倒是毫无察觉,翻过身后将头发拢到肩侧。 那边蔻梢已经将灯给灭掉,房中婢女尽数退去,只剩下床榻上的两人。 嫁莺娇 第33节 离得很近,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在昏暗的环境中,倒是没了睡意。 姜皎也开始越来越紧张起来。 手攥着锦被,可一会儿又送开,秋眸看向顶上,虽是什么都瞧不见,却也想看见什么来解闷。 一旁的沈随砚已经有了沉稳的呼吸,姜皎想,大抵是睡了吧。 手微微放松一些,却是直接落下。 好巧不巧,碰到沈随砚的手背。 他的大掌与姜皎的不同,没有那般的光滑细腻,反而还有些粗糙的薄茧。 姜皎更是发现,他手烫的厉害。 莫不是病了? 姜皎有些紧张,怎得新婚第二日就病了,传出去多不好。 当她起身想要去探沈随砚的额头,手臂却被他大掌给抓住,压在枕上。 “夫人想做什么?”他声音听着正常,半分都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掌心处的滚烫在黑夜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还有他胸膛上传来些若有若无的热气,无一不激起姜皎的心扉。 “你没睡?”姜皎知道有些理亏,不论怎样,是她要碰沈随砚的。 沈随砚在黑夜中,瞧不见他的情绪,他虽身上是热烈的,可是说出的话仍旧是冷的,“夫人睡不着,我也是一样。” 心思全都被戳穿,姜皎动下手,可却被沈随砚按的更加牢固,“你方才,要做什么?” 虽没压着自个,但是却依旧让姜皎喘不过气。 胸腔不住的颤动,前端不时隔着小衣滑过他胸膛。 沈随砚只觉喉咙之上都有汗珠,眸色却还是冷的。 她身子该丰腴的地方是丰腴,可是腰织又是那般不堪一握。 皮肤白皙到夜间也能瞧得清楚。 方才就寝前,她好似还在自个的身上涂了香粉。 周身都散着魅人的香气,使人欲罢不能。 缓缓朝下压,姜皎也有些慌张起来。 他不是说身子不好,今夜她可没有准备好。 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慌乱朝上一抬,想制止沈随砚的动作。 可不想手上的肌肤却直接触碰到沈随砚胸膛之上的皮肤。 汗珠下落,逐渐落下更加隐秘的地方。 他唇瓣愈发的近,已经贴着她鼻尖。 两人气息交缠在一处,姜皎突然觉着身体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来。 说不清,道不明。 可像及每日梦醒时那股劲。 不住的张开唇,她只觉自个都要呼吸不上来,喘着的气从她小口中出来,也散进沈随砚的身体中。 昏暗之中,她红唇明显,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碰到她唇。 沈随砚眸中的理智在一点点的消散,薄唇逐渐朝下。 另一只手摸着她脖颈的侧面,能感受她剧烈跳动的脉搏。 这处,是与她的心口连起来的地方,原来,她也是有感觉的。 沈随砚捏住她小脸,微微的疼痛使得姜皎不得不睁开眼眸。 在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刻,沈随砚的声音也入了她耳中,“昨夜没来的,今日来。” 没给她一点商量的机会,姜皎颤动的更加厉害。 那只推搡他胸膛的手也稍微朝旁边一滑,手一下磕在小几上,将上面的茶盏给打落。 突然来的剧痛还有声响,让姜皎与外头守夜的婢女都发出声音。 姜皎是疼的,外面婢女是吓得,“王爷王妃,可是有什么事?” 方才沈随砚听见姜皎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一瞬间什么心思都没有。 将姜皎身上盖上锦被,脸黑的吓人冲着外面道:“进来,掌灯。” 婢女们慌忙进来,将烛火点上时,房中景象一目了然。 沈随砚先是看向姜皎的手,她肤质白皙,稍微轻攥着都会红上一大片。 这会儿一只手手腕上红了一片,另一只手背上红了一片,看着好生吓人。 姜皎本来就慌忙,如今又受了伤更是疼的抽噎。 婢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沈随砚沉声道:“请位大夫来,将王妃的婢女也寻过来,备盆凉水。” 府中因为这一插曲瞬间慌乱起来,姜皎听见他冷硬的声调哭的更加厉害。 沈随砚眉心跳的厉害,谁能想到会如此。 “别哭了。”沈随砚颇有耐心的对姜皎道:“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可是姜皎还是从他的语气听出不满来,一抽一抽说:“方才分明是王爷你靠的太近,我才会如此,你反倒还生气。” 沈随砚眼皮都跳下,“我未曾气恼。” 姜皎哭的更凶,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怎么没有,方才对婢女说话的语气,就是气恼了,定是觉得我惹你生气才会如此。” 沈随砚头一次觉着,与女子如此难沟通。 叹口气,拿着帕子帮她拭泪,可是被姜皎躲开。 “我未曾生气,若说生气,是有的,但也只是因为你伤了自个才会如此,不是其他。” 一瞬间,姜皎仿佛都忘了哭,“当真?” 沈随砚帮她缓缓将脸上的泪珠给拭掉,“千金不换。” 说着又揉着她后脑勺,乌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你伤了自个,我还生你的气不成。” 姜皎没那般羞愤,可是手肿的不像样子,肿胀着难受。 方才她探身过去时就已经在外侧,若她不动,今夜还没有这档子的事发生。 沈随砚握住她手,“再等一会儿。” 榴萼与蔻梢来的很快,婢女们也先将药给拿来,还有凉水。 沈随砚已经被观墨与观砚给扶起来,房中只能听见姜皎抽搭的声响,还有她不时痛呼轻些的声响。 手磕的重,姜皎一直都是娇惯着的,如今更是难受。 她看着坐在一旁的沈随砚,不时交待些什么。 好在王府的下人办事得力,大夫没一会儿就到。 姜皎颤颤巍巍的将手给递出去,大夫隔着帕子瞧了一眼,“无妨,并未伤至内里,只在外头。” 说罢又对着沈随砚道:“王府用的药已经足够,每日抹上三次,但都要揉开才好的快。” 沈随砚颔首,“有劳。” 小厮又将大夫给送出去,婢女们也都去忙旁的事。 见榴萼帮姜皎揉药,力道实在太轻,沈随砚示意观墨将他推过去,在姜皎跟前停下。 “药。”大掌伸出,榴萼不得不将药放在沈随砚手中。 倒些药油在自己的手中,沈随砚拉过姜皎的手臂,轻轻揉开。 但下一刻,姜皎就痛呼出声,“太疼了,不要。” 说着还想将手给抽出来,可是沈随砚怎会让她得逞,强忍着眉心的跳动将药给揉完。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半夜,好不容易再次安歇。 王府中没有长辈,明日也不必早起请安。 姜皎还在委屈着,沈随砚朝她那处探去,可却被姜皎直接躲开。 “我都这般,你还不放过我。” 说着她竟又开始哭起来。 姜皎又是难为情又是疼的难受,新婚第二日就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两人几乎快要—— 不敢朝下去想,她在锦被中抽泣着。 沈随砚只觉今生的耐心都在用在她这处,拿起帕子借着月光一点点擦上她眼眸,“没想动你,只是想让你将手给放好,不然晚上又磕着。” “真的?”姜皎半信半疑。 沈随砚无奈笑声,嗓音酥麻低沉,“如夫人所说,你都这般我还碰你,那我在你心中成了什么?” 姜皎不说话了,算是她理亏,可方才就是忍不住又能怎么办。 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下来,手肿胀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她本想自个揉一揉,身边的人先一步发现她动作。 大掌来回揉搓,让她舒服许多。 眼皮还没搭上,姜皎只觉今晚丢脸极了。 新婚第二夜,请了大夫来,还是因为要与夫君亲吻时,磕着手,万一明天在上京传开,她还要不要出门。 朝被子中又瑟缩一些,姜皎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沈随砚在她耳边低声道:“睡吧,你想的事,都不会发生。” 嫁莺娇 第34节 第二十五章 姜皎今夜不知是因为手疼还是因身旁多了一人, 总是睡得不安稳。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什么,但是却又一闪而过。 走过去才发现,竟然还是她与沈随砚的婚房。 不过今日场景不同, 房中只有她一人。 下一刻, 净室的门被打开, 沈随砚散着衣衫出来, 姜皎看清他身体上的纹理。 不会过分的吓人, 却也有力量极了。 她红着脸, 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沈随砚缓步走过来, 用手抬起她下颌。 粗糙指腹不断在她的下巴上摩挲,引得她娇嫩的皮肤开始泛红起来。 未曾抬头, 只能听见他又暗又哑的嗓音,“再等我?” 不知怎得, 她竟然没有半分的反驳。 在梦中, 除却第一回 ,沈随砚的腿脚一直都是好的。 姜皎的指尖勾着他的寝衣, 看见寝衣因她动作不断的上滑而后自然的垂顺下去。 沈随砚也默许她的动作,床帐中温度不断的升高,惹人不停的战栗。 姜皎媚眼如丝, 指尖已经滑过他胸膛到他喉结处。 滚动的明显出卖他情绪, 可是他面上却镇定的不能再镇定。 姜皎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般模样,手朝下一动,就见他面上起了玩味, 还多些难耐。 以为奸计得逞,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却摸着她乌发沉戾道:“下去。” 姜皎不承想自个在梦中竟然这般听话, 沈随砚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了。 顺了沈随砚的心意,他大掌在她颈侧不断的滑弄,看她几乎快要受不住的神情。 呼吸稍微急促些,直到姜皎开始发酸,他桎梏住姜皎的脸,冷淡瞧着她模样。 仿佛方才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只淡声说:“咽下去。” 姜皎避开他锋利的眼芒,终是顺了他意。 而后后面才让姜皎更加的难耐且受不住。 同样的方式,沈随砚也给了她一场。 床榻上像是被泼上醇香的酒渍,久久不能消散。 过好久,只感觉身上的力道尽数被抽干,一场噩梦才堪堪结束。 迷糊睡过去时,姜皎听见沈随砚在她耳旁说:“乖。” 声调还是那般的平稳,却多份疼爱的意味所在。 第二日一早初醒,姜皎还记得梦中的所有内容。 下意识先看向枕榻边,不知是她起的太早,还是沈随砚贪睡,他依旧在床榻之上。 闭着眼,那股子凌厉的劲就散去不少,只是却与梦中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差别,眼风都没有,却依旧让人心惊。 姜皎感受到身子上的异样,如今可要怎么是好。 总不能又睡下,等沈随砚起身后再叫婢女来收拾? 如今已经住在王府之中,自然是比不上从前在府上。 她身边的婢女再去做这样的事情倒是显得欲盖弥彰。 发髻散乱不少,有汗珠顺着她鬓发滑落落入小衣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起身太久,引得沈随砚醒来。 他醒来时就看见自个的王妃拥着锦被,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挂着不知所以的绯红。 鬓角处还有香汗未曾擦拭掉,她身上的兰香倒是更甚。 沈随砚撑着自个起身,清晨初醒,嗓子似是在酒中滚过一道,“怎得了?” 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姜皎愈发担心身下的异样被沈随砚给发现。 姜皎下意识将手给伸出去,昨日碰红的那处今日看已经变得青紫,更加让人心惊。 “手疼。”音调含水,婉转柔约。 沈随砚拉过她手,反复看了一遍后这才说:“看上去虽是严重些,但却是正常模样,一会儿再上一遍药就好。” 姜皎只盼着他能赶快起身,她好寻榴萼与蔻梢进来。 一会儿还是装作床榻被茶水打湿更为稳妥。 于是姜皎催促道:“夫君还不起?” 今日新婚第二日,其实并未有什么事情。 两人只要在府中休息便好,如此一问,倒是显得刻意。 果然,沈随砚都没朝这处看,似是寻常那样问上一句,“夫人可是有事?” 姜皎没敢说出来,当然是有事情,只是不便让你知晓。 “只是想着,新婚第二日,若是我们两人一直在卧房中,恐怕是不好。” 沈随砚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有何不好,他们都会明白。” 姜皎的耳根处红的快要滴血,床榻上的濡湿让她更为不适。 她试探着推着沈随砚,“倒是也不必如此的夫君,我想喝茶水,你唤人进来侍候吧。” 沈随砚听她如此说,也是没办法。 昨晚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睡得并不是十分地安稳,却不想身旁的夫人是个好规矩的。 他正欲唤人进来,不想就又听见姜皎道:“让我的婢女过来?” 沈随砚不明白她是何意,只看着姜皎。 姜皎莫名有些心虚,可想起什么昨晚沈随砚的说的话,也顺着他的话头就这么说下去,“夫君认床,我认人。” 她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沈随砚想着她刚嫁过来,多有些不适应。 就叫人进来,还有观墨与观砚也在。 被榴萼与蔻梢扶起的时候,姜皎用锦被将床榻之上的东西一盖,如今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的好。 榴萼与蔻梢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状似不经意的端起茶盏,可是手却松的极快。 沈随砚正套上外衣,就听见内室的声响。 皱眉问道:“怎得了?” 榴萼先一步跪下,“方才奴婢没有拿稳茶盏,不慎将茶水泼在王妃与床榻上。” 姜皎也跟着出声,“夫君,我并无大碍,只要沐浴就好。” 她的婢女自然是她做主。 沈随砚换好衣裳,先一步去到外室坐着。 净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手中的茶水就开始不够喝起来。 婢女抱着床榻上的一应用品出来时,沈随砚眼尖的发现,好似床榻上有两处水渍。 眯起眼,他修长手指轻叩桌面,心中思索着什么。 早起不敢沐浴太久,姜皎裹着衣衫就从里头出来。 婀娜多姿的身段暂时打断沈随砚的思路,方才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不少。 他强迫自个挪开眼,放在书上。 但是好半晌,都未曾看进去一个字。 随手将书给扔在桌上,面上虽还是那般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观墨与观砚在他身边伺候如此久,自然知晓,他这是生气的模样。 观墨试探着问,“王爷可还要添些茶水?” 一些茶水如何能够起作用,沈随砚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府中多了一位貌美王妃,且王妃好似丝毫都没有察觉他有旁的不对。 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等用早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不得不说,王府的膳食倒是颇和她的口味。 沈随砚抬眼,眉眼依旧是梳理淡漠的样子,“一会儿让你婢女写张你爱吃的单子送去厨房,往后厨房会看着办。” 姜皎听完面上都高兴一些,看来他也并不是如同表面那般冷淡。 昨晚没有睡好,小窗旁摆着一张小榻。 姜皎打着哈欠又窝回去,一沾上柔软的毯子,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但却突然想到,好似真的是如此。 之前发现只要一与沈随砚接触就会这样,果真是没错的。 洞房那日,因她醉酒,两人并未怎样,梦境也没有出现。 可是昨晚—— 所有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姜皎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她二人,昨晚碰了手,就连唇都差点碰上。 掌心处还有一股子灼烫的触感,仿佛还放在沈随砚的胸膛之上。 她眼眸闭得更加厉害,不愿面对的倒向窗户那侧,让人瞧不清她的情绪。 看来,当真是与沈随砚的接触有关系。 日后两人不仅要天天面对,还是时时睡在一张床榻之上,难不成,当真要日日都做那般的梦境。 嫁莺娇 第35节 姜皎心中有百般不愿,每次的叹息声都落入沈随砚的耳中。 用完早饭,他就瞧着自个的王妃躺在小榻上。 他府中并未有太多的规矩,既然姜皎嫁进来,那就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好。 但是不过第二日,她就唉声叹气,倒是惹人怀疑。 沈随砚狭长眸子压得很深,小窗处的光亮照在他身上,可他气息依旧是冷的。 手中书页不断被他摩挲着,他倏地放下书道:“王妃若是不愿休息,可是想做些旁的?” 只一瞬,姜皎吓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是自个动静太大?怎得就被他发现。 她赶忙摇头说:“没有,我也有些认床。” 昨日她分明睡得极好,沈随砚扯动唇角,表情不大的看着她。 罢了,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那端姜皎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两人分房而睡。 可是这样,沈随砚怎会同意。 除非,他自个想去。 姜皎在心中默默筹划一番,倒是睡得还安稳不少。 手中的书页都被沈随砚攥的起了边,他看见姜皎熟睡的容颜,倒是若有所思。 好似今晨起来,她就有些不对劲。 婢女送出去床榻之上的东西,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 他的王妃,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沈随砚招手,观墨心领神会地推他出去。 到外面,沈随砚才将话给说出来,“你们二人,去问问今晨洒扫的婢女,床榻之上是否只有茶渍。” 他说出这话甚是奇怪,观墨与观砚一时没有动作。 什么时候,王爷也开始关心这些起来。 沈随砚眸光一扫,观墨与观砚立刻垂下头。 观墨话多些,倒是直接将心中所想给问出来,“王爷是觉着,有何不妥?” 沈随砚用手敲着木椅,唇角微勾,却丝毫没有半分的笑意,“好似发现些有趣的。” 姜皎醒来的时候,沈随砚并不在房中。 榴萼听见声音进来,笑着对她道:“姑娘醒了,方才厨房说王爷让人做了一些小点,我听着名字都是姑娘喜欢的,现在可要端进来?” 姜皎点头,“好。” 她睡得有些燥热,一杯凉茶下肚这才稍微好了不少。 端上来的点心确实都是她爱吃的,姜皎吃着心中的愧疚倒是更深一些。 她还想着要与沈随砚分床睡,可未曾想到他的心竟然如此细。 含了一块糕饼在口中,姜皎起床的劲还没完全地过去。 书房中,沈随砚正在听观墨回禀的话,“洗衣服的仆妇说,当时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下水,并不知晓究竟是有几处的水渍,那边以为是自个做的不好,还在问我究竟怎得。” 沈随砚眼眸闭上,滑过的就是姜皎鬓发旁的汗珠以及她吐着兰香的气。 还有那含着春水的眼眸,当真不像是未曾有事发生一般。 “回主院。” 他的心思惯是深沉的,且总习惯任何事都跳脱不出他的框架。 可自从姜皎进门开始,倒是开始有些不大寻常。 不急,事情总要慢慢找出才是有趣的。 姜皎已经用完点心,看着明日的回门礼。 管家给了账册,让姜皎在上头挑选。 这些年,圣上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王府倒是还有些私库。 看见上面的东海珍珠,还有沉海檀木,姜皎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个内心的骚动。 就算是不能买时兴的首饰,然而王府的私库如此多,沈随砚如此随和,定然是个好说话的。 她强装镇定,问着管家道:“里头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挑?” 管家是自小看着沈随砚长大的,他的心思也是再懂不过的。 如若沈随砚当真不在意王妃,当初添妆就不会送上那么些好东西。 笑得十分慈祥,管家点头,“自然。” 姜皎依着府中每个人的喜好,选了不少的东西且避开御赐之物。 至于其他的姨娘,就没必要从私库中出,她嫁妆之中有些就可以代替。 将选好的单子递给管家,管家双手接过。 随后又想到什么,拿出一串钥匙盛上,“王府中从前并未有打理内院的人,一直都是老奴在负责,如今王妃来了,各处的对牌钥匙还有私库的钥匙都应当给王妃一份,账册昨日就已经拿来,不知王妃看了没有。” 看着一大串的钥匙,脑海中又浮现昨日一大箱子的账册。 她看着面前的管家,坐在梨花木椅上,只感觉十分的不适。 总不能,真的拒绝老人家吧。 只得轻声道:“我初来府上,倒是还多有不熟悉的地方,不如您再管上那么一阵子?” 这会子管家倒是没有方才那般的慈眉善目,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王妃既然已经成为府中的大娘子,中匮这些,理应由王妃来打理。” “况且王妃有所不知——”管家面容稍显为难,“府中因得从前没有大娘子,各处的人多有些懒散,我若是瞧见就还好,若是没有瞧见她们就直接糊弄过去,长且以往,倒是不好查。” 这种事情姜皎也听说过,也见到过。 老人家既然已经开口,驳了面子可就不好。 姜皎让榴萼将钥匙接过,看着桌上的一大串钥匙,只得说:“我知晓了,这些时日我会将账册给看完。” 不愿是一回事,但并不是不会。 不掌中匮在大家族眼中就是大娘子无德,无法担此重任。 但是如今王府只有沈随砚一人,大娘子也只有她这么一位,不掌中匮,外头还以为是她无才无德。 这可是不行的。 “什么时辰了?”姜皎适宜蔻梢将昨晚的木箱给打开。 充满痕迹的账册一本本全都摆在姜皎的跟前。 “才申时。”榴萼回的很快,也明白姜皎的意思,“姑娘可是想现在看着账册?” 自小的学堂是她与蔻梢两人陪着姑娘上的,多多少少也懂不少。 姜皎长舒一口气,这么拖下去还不知要到何时,今日不妨一起看了的好。 “从前头的开始看,你们将账册给分好,厨房与采买放在一处,府上众人的银钱支出放在一处,还有管各处的园子放在一处。” 姜皎又坐回木椅上。 这是房中的一个小书桌,她还未过门沈随砚就已经着人准备好,放在内室中,虽比他外室的书桌要小,但已经足够。 榴萼又叫了两名在外头的婢女,都是从丞相府带来的。 她们只需帮姜皎整理好桌上的就行,旁的都不用管。 系上襻膊,姜皎不断在心中默念。 若是将各处都给整治好,刁奴不敢太贪,说不定每月省下的银钱是不少的开销。 沈随砚十四立府,今年也不过才弱冠。 六年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姜皎看账册看的分外认真。 沈随砚进来时,在外没有看见姜皎,就直接朝内室去。 美人榻的小几上,有着她还未用完的点心。 里头倒是颇有些灰尘,却让人并不难受。 缓缓靠近,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抬眼看见的就是姜皎匀称的小臂露在外头,莹亮如雪,倒也是当真应了她的名字。 看见熟悉的箱子,沈随砚挑眉,想来是今日管家来过。 就是不知,她看见后,是否心中会更多一份诧异。 姜皎真如同沈随砚所想的那般,她看见账册的第一眼,不是旁的想法,而是王府当真过的十分拮据。 别的王爷都有些私产,可沈随砚确实一点都没有。 进账处除了每年的朝奉,就只剩下宫中的赏赐。 如此大一个定宣王府,如此光鲜亮丽的王府,竟然没有一点旁的进账。 是他不会做生意,还是败光了家业? 姜皎柳眉紧紧蹙在一起,美人儿面上全是疑惑。 该不会,她当真是嫁了一个穷夫君吧。 王府的产业,倒是还比不上他们姜家的产业,姜皎是怎么都不敢想的。 抬眉时,眸中染上烛火之中的星星点点,似是仙女入凡尘,不得不入世俗一样。 葱白似的指尖握着笔杆,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的意味十分复杂。 见到沈随砚进来,姜皎对他蹲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颔首,顿了顿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以后见着我不用行礼。” 姜皎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是账册的事情。 嫁莺娇 第36节 她指了指账册,“王爷,这当真是王府的账目?” 沈随砚点头,黑眸中多些不解,“王妃是觉得,有何不妥?” 姜皎坑坑巴巴的开口,“没有不妥,只是王府,是否过的太清减些。” 沈随砚压下眸中的笑意,寻问道:“王妃此话怎讲?” 姜皎忙凑到沈随砚的身边,指着账册对他道:“王爷自立府以来,就没有多的进账,看账册之上,好似王爷是没有私产的。” 沈随砚默了两刻,思忖着开口,“王妃有所不知,从前是有的。” 一听说有,姜皎瞬间来了精神。 眸中多了光亮,心中也来了希望。 原来,是有的啊! 可是沈随砚接着说:“只是王妃不知,我身子不好,素来甚少去管铺子之中的事情,时间久了,倒是铺子中的掌柜伙计都有了旁的心思,一来二去,他们贪得实在是太多,我也着实没有办法。” 姜皎默了许多,喃喃道:“王爷瞧着,不像是管不住旁人的人。” 回回与她见面的时候,就足够让她心惊,一个眼风看过来,甚至都不必看,就足够让她梦中多有不对的地方。 不然为何,梦中的他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 可沈随砚的话又不像是假,怎得这人,只会在她跟前威风。 她叹口气,佯装可怜,“哎,过些时日就是立夏,想来又有不少的拜帖送来,到时若是我穿着一样的衣衫去,不知他们看见会有什么旁的想法。” 快些哄她,快些给她买绫罗绸缎,她可不要真的过上这样的日子。 沈随砚问她,“萤萤所说,为夫都知晓。” 说着他似是忍痛一般,“私库中尚且些不错的,萤萤不如挑一些,去当卖掉,想来私库中的,也够萤萤用。” 姜皎听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就没些旁的打算? 拿着物什去点卖的日子如何是好过的。 试探着开口,“夫君就没有别的想法?” 沈随砚抬眼看着姜皎,眸中探究的意味十足。 “譬如,做些生意?” 想起刚才沈随砚所说,姜皎又补充一句,“如今我在,定能将夫君照料好,介时我照料夫君,夫君去做生意,回来再给我买绫罗绸缎如何?”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王妃想要如何照顾我?” 一时间,这个问题姜皎还真的是答不上来。 思索许久,姜皎才缓缓开口,“每日提醒夫君吃药,吩咐厨房多做些好的给夫君?” 如今姜皎还真的是看不出沈随砚到底有何病痛。 除了他腿脚不便站不起来,身体倒是十分的硬朗,昨夜的力道更是比她还要大,谁照顾谁还真是件不一定的事。 可没想到,她这么说,沈随砚竟然还直接答允,“如此,就有劳王妃费心。” 为了好看的首饰衣衫,这些也是值得的。 她点点头,准备要回桌前继续整理账簿,不想沈随砚将她叫住,“王妃今夜,准备何时安寝?” 姜皎一听就如临大敌,转过身十分谨慎的问着沈随砚,“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随砚黑眸中带上一丝暖意,不知是不是房中火烛的缘由,“方才王妃说要照顾我,自个忘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并未提及就寝的事情。 且午歇起来,她就已经想好对策。 今晚再入睡的时候,她定要做出自己睡觉不老实的样子来,介时烦的沈随砚睡不着,他又怎会同自个一直住的。 可现如今瞧沈随砚的意思,她是还赶不走他了? 姜皎轻声道:“不如王爷先去,我看完这本账册就好。” 但沈随砚显然没有那般好糊弄,“昨日的时候,王妃分明是不爱看账册的,怎得今日转变的这么快,倒是让我好生不习惯。” 姜皎讪笑一声,平日之中的伶牙俐齿在他这处当真是完全用不上,“今日既然已经看了,我便想着一道看完的好。” “好。”沈随砚答允的爽快,“那我等着王妃。” 不是吧,他竟要等着自个,自己不能先歇下还是怎么。 似是瞧出她心中的想法,沈随砚接着说:“昨日与王妃同床共枕,倒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 一本正经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姜皎只觉,日后的梦怕是每日都要做了。 她沮丧的背影都落在沈随砚的眼眸中,眯起眼,眸中更加暗沉起来。 修长指尖不住点着膝盖,深不可测的神思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随砚既然已经这般说,姜皎也没什么看账册的心情。 事情总归是要一试的,如若不试怎知会不会成功。 吩咐婢女将东西给收拾好,姜皎先一步进了净室。 泡在浴桶中,许是热气太甚,她手上的地方又开始有些许的不适。 没待太久就出去,在净室之中总归是不能将问题全都给解决的。 沈随砚在旁边的净室已经沐浴完,抬眼,姜皎身上穿着的是但淡粉的寝衣,手上的伤处衬得更加明显。 先是由着她坐在妆镜前将自个收拾完,沈随砚再自然不过地拿出药油,对姜皎道:“过来。” 姜皎一看,眼皮一跳。 不止是因为与沈随砚触碰后会做梦,更是因为,昨晚的痛一直到现在都还存在。 她犹豫,又娇声娇气的说:“夫君,我的手似乎没什么大碍,不如今个算了吧。” 沈随砚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夫人觉着,是否可以。” 姜皎还想最后争取一下,“不然让榴萼她们帮我。” 可下一刻,沈随砚没有给她分说的时间,直接将姜皎一拽,就让她倒在自个的怀中。 两人不仅是手腕碰在一起,就连后背都贴着姜皎的胸膛。 她脑海中轰的一声,只觉不妙。 完了,本来想躲,但是不仅没有躲过去,反而搭的更深了。 沈随砚这边倒是快,打开药油倒在手中,直接朝姜皎的伤处按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姜皎实在没发思考旁的,泪珠瞬间滚落下来,房间只剩下她如同小猫抽噎一般的声音。 “夫君,我疼。” “夫君,你轻些。” “夫君,明日好不好。” “夫君,我真的不要了。” 外面一众婢女听的面红耳赤,王妃娇娇的声音落在谁的耳中都是受不住的。 王爷这是,一点都不疼惜王妃啊。 可房中情况却并非如此。 沈随砚持着定要一次涂完药的心态,将姜皎的手揉捏的通红。 任她如何红着眼睛都是无用的。 最终,姜皎抽搭着泪,沈随砚去到一旁净手。 手疼的都有些麻,姜皎撇着嘴更加委屈,“我只觉,好似比方才更严重一些,夫君你真是好狠的心。” 沈随砚也并未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静。 背对姜皎的面容上,眉头紧蹙,眸中多些忍耐。 他声音仍旧如同清泉划过,冷冽冰凉,“夫人的手,过两日就会好,只要我每日帮夫人上药就好。” 听闻后面几日还要如此,姜皎更是什么心都没有。 直接钻进被中,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沈随砚有些无奈,又随着她躺进去。 晚上梦境果真是到来,姜皎银牙都要咬碎。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梦,偏生怎得就直接找上她。 一直到清晨初醒,姜皎许是都习惯许多,只是身上多些汗珠,倒是床榻仍是清爽的。 如此,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今日回门,王府用的马车都气派许多。 姜皎不可避免地想到姜酿。 出嫁时,他们家与侯府闹得那般不愉快,不知姜酿嫁过去又是怎样的光景。 且侯府家族人多,其余几房都在侯府住着,只怕姜酿也是没有那么好过的。 想着想着就到姜府的门口,姜皎先一步下车,沈随砚随着她缓缓下来。 新婚一月,都要穿红。 淡红芙蓉满开羽纱裙衫更显她肤如白玉,莹白透亮。 姜府众人都在门口等待,看见沈随砚下车,先对着他行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抬手,一脸恭敬的模样,“岳父不必如此,应当是小婿有礼才是。” 姜翃未敢接话,只是招呼着两人先进去。 正巧姜酿也到了,侯府的马车瞧着就没有王府的好。 姜酿脸色有些苍白,一身的红衣更是显得她气色不好。 崔端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就连行礼都是十分的敷衍。 嫁莺娇 第37节 姜府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都是不喜的。 不论怎样,姜翃毕竟是一品丞相,竟然被人如此怠慢。 倒是姜酿情绪有些不稳,看着姜翃的眼眶都红了一大截。 周氏招呼着几人进去。 姜皎特意慢了几步,与周氏和姜酿走在一处。 姜酿有些魂不守舍,看见姜皎过来都没有太多的排斥。 只是对着周氏说:“娘亲,他要将外室迎进门,且那外室的肚子那般大,没两月就要出生,她身份低贱,从前是名青楼女子,竟同我说,要我好生照料她,更是什么都要好的。” 姜皎心中一惊,崔氏侯府是疯了不成。 姜酿不论如何,也是家中嫡女,那外室算个什么东西。 纵使从前不喜姜酿,但是今日见到她这样也实在是觉着她可怜。 周氏也气愤不已,“他们当真以为我们家没人了不成。” 姜皎不由得问上一句,“侯府大娘子对你如何?” 那日在屏风后面,她就发现侯府大娘子是个会做面上功夫的人。 姜酿没料到姜皎会突然开口,但还是如实回答,“婆母倒是为这事找过我许多次,可是话头间全都是要我多忍耐一番,还说等外室的孩子出生,只让她做个妾室,孩子放在我的房中养。” 说着她更加难受起来,“因得我有了身孕,婆母更是挑了几个模样好的送到崔端的房中,我虽不稀罕他,可是才成亲三日,院中就多了四五名的妾室,传出去脸面都一并别要了。” 姜皎自小与姜酿不合,小时候两人就总是争嘴。 那时发现姜酿与崔端的奸情的时,真是恨不能直接捅出来让她被打死得好。 但是如今听见她的这些遭遇,心中莫名有股子气堵着。 周氏也在不停地抹眼泪,“这群天杀的,我家女儿嫁过去,他们就是这般的。” 姜皎看向前面,崔端见到沈随砚倒是异常的热情。 不时有话语中传到后面来,姜皎也能明白他为何这般巴结沈随砚。 侯府中的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 沈随砚有王威,又是圣上的儿子,再怎样,也比他们已经远离上京的侯府要强得多。 姜酿还在不断的抹眼泪,周氏也在宽慰着她,“等明日,我就去府上找你婆母,瞧瞧这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姜酿不住地点头,摸上腹部的手在不停地颤动着。 午饭的席面是早就备下的,姜酿在席面上频频有不适。 因得众人都在,崔端不好发作出来。 姜翃瞧着分外心疼,“不知酿酿在家中可好?” 崔端抢先一步答话,朝着姜酿的盘中放了一块鱼肉。 他分明就知晓姜酿动不得荤腥却偏偏还是如此。 姜酿果然脸色苍白得更严重。 “酿酿自是都好的,如今只等她生下孩子,给府上添添喜气。” 姜翃冷笑一声,“侯府的喜事还不够多?” 崔端也变了脸色,“岳父这是何话?” 那些子龌龊事提出来都觉着脏了席面,不想一直坐着无话的沈随砚却突然开口,“世子求娶妻妹也是三媒六聘,如今府上添了几位新人,传出去,只怕侯府要被言官参奏。”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崔端的心中,从前侯府就是因为被言官参奏,私收税款,放了不少的印子钱才会如现在的光景。 如今一听说言官,崔端更是慌了神。 他不再说话,只是恭敬客气地说:“王爷说的是。” 后对姜酿又好一些,放些清淡的菜色在她盘中。 只是姜酿却将他夹来的菜都扔在一旁,摆明了便是不稀罕的意思。 一场好好的回门宴被弄成这般模样,任谁心中都是不快的。 将礼都放在各位的房中,七妹妹扯着姜皎的衣衫,“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着她小小的模样,姜皎有些不舍,“放心,姐姐无事就回来看你们可好,若是得闲,你去王府找姐姐如何?” 但是七妹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头上的羊角辫都在不停地甩动,“不要,姐夫看起来好凶,笙笙害怕他。” 姜皎朝沈随砚的地方看了一眼,他满脸冷若冰霜地坐在原处,眉眼中还有阴鸷。 怕的倒是没错。 就愣神的功夫,姜笙突然看到姜皎手上的伤,“姐姐是被凶凶姐夫打了吗?” 小孩子的话语难免大些,一瞬间,院中的众人都看向姜皎这处。 手上的伤因得是在左手,开始倒是没人发现。 姜笙喊完这么一句,才发现自个似乎闯祸了。 朝姜皎的身后躲了一些,凶凶姐夫看起来更凶了。 姜皎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姜宴先一步走过去。 待看清姜皎手上的伤处时,眸中一震。 冷厉的气息上来,他身为武将,更是难压身上的肃穆之气。 直对着沈随砚道:“王爷瞧着人模人样,不想背地中竟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皎连忙拽着姜宴的衣袖,“哥哥,不是如此。” 可姜宴心中却并未如此想,“没事,你不必替他说话。” 沈随砚想要开口,但被姜宴打断,索性也就不说话,狭长眸子紧盯着姜宴。 “当初圣上赐婚,我家没有办法拒绝,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疼萤萤,王爷身子不好,萤萤有什么得罪王爷的地方要让王爷如此。” 姜皎眼看着局面愈发地糟糕起来,她冲着姜宴的背影道:“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出丑就出丑吧,沈随砚眼看着眼神更加狠厉起来,如若姜宴继续说下去,还当真是不知会出什么事。 姜宴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萤萤,你不必为他说话。” 姜皎有些头疼,“哥哥,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觉着若是依我的脾气,如若真是王爷,我今日岂会与他一并回来。” 丢面就丢面吧,如今两人一体,沈随砚也是丢面的。 沈随砚也随着姜皎开口,“我从不欺辱萤萤,对萤萤也是真心求娶才会请父皇赐婚,大舅哥可以安心。” 但姜宴对沈随砚终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着姜皎的手更加心疼。 姜翃与周氏出来打着圆场,招呼着大家用茶点。 周氏还让妈妈拿了不少的药出来,让姜皎一并带上。 堂中唯一没有说话的就只有姜酿。 她手摸着自个的腹部,心思明显沉重很多。 以前若是有这样的时候,她不知还有多少的话要说。 “担心你妹妹?”沈随砚突然在姜皎的耳旁开口。 姜皎看他一眼,他并未看着姜酿,而是满眼都是自个。 点点头,姜皎不知怎的莫名有些不乐,“以前姜酿总喜欢同我拌嘴,我虽不喜她,但是今日看到她这样,也觉着她有些可怜。” “她是被崔端给骗了,那日吉顺斋的茶水中肯定是掺了东西的。” 她说的这些,沈随砚那时都已经查到。 外室与孩子的时候借着大长公主的口说出来,就是不想她被这等糟心的事玷污。 沈随砚大掌握住姜皎的手,“无事,都会过去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有些人的命数,想来差不多也该尽了。” 姜皎听得心中一怔,可看见沈随砚不想再开口的模样又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回去的时候,姜酿又拽着周氏的手哭了好一阵子。 姜皎先一步上了马车,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家族中的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姜酿今日在夫家过得不好,明日被外人听到,整个姜家都会难堪。 何况姜酿的母家又不是没有能耐,偏生还被这般对待。 回到王府,姜皎也没了那些看账本的心思,倒是在府中老老实实地过了一晚。 梦境这回倒是听话地没有出现,姜皎有些不解,昨晚沈随砚分明也帮她上药,可怎得还会如此。 第二日用完午饭,榴萼匆忙进来。 沈随砚不在,听说是要去见个什么人。 姜皎也不甚在意,还在想着明日应当要与慕听烟还有阮桃见上一面才好。 榴萼凑在姜皎的耳边道:“今日大娘子去了侯府,听说闹出了好大的一番动静,如今上京怕是都传遍了。” 姜皎不敢相信,问她一句,“母亲?” 榴萼点头,“正是咱们的大娘子,是因为三姑娘的事情,崔世子今日偏偏要纳妾室进门,还要抬外室为妾室,抬进府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瞧见,且她大着肚子,大娘子也正好在那时去了,直接就撞见。” 姜皎沉下心,“你接着说。” 榴萼:“大娘子自是不愿意,三姑娘也放出话,若是他要将外室抬进门,就和离。崔世子自然是不干的,侯府大娘子也不乐意,大夫说那外室怀的是个男胎,所以他们定要迎她进门,两位大娘子就在前厅就吵起来,三姑娘更是气恼给了崔世子一巴掌,外室就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早产,不知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姜皎听完只觉眼前一黑,这都是什么事。 姜皎攥紧手中的帕子,“母亲没叫我过去,我也不好去侯府,现下只能看母亲如何办。” 她虽也是不喜欢外室,可若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姜酿与崔端更是扯不清楚。 虽姜酿有些身孕,可未来的日子就不好过,和离定然是不能的,总不能被休妻吧。 嫁莺娇 第38节 姜皎问榴萼,“王爷现在在何处?” 榴萼一脸为难,“奴婢也不知,王爷的事情只怕要问他身边的人才成。” 姜皎急得不可开交,刚想叫人备车,她要回一趟姜家,就听见外面有请安的声音。 急忙跑出去,也顾不上什么仪容的模样。 姜皎焦急道:“王爷可曾听说崔氏侯府的事情。” 沈随砚点头,他今日本与段祁卿在吉顺斋谈事,不想就听了一耳朵这事,知晓姜皎定然着急,就赶忙回来。 他倒是冷静的很,没有太多的错乱,“我已经让观砚去打听,一有消息他就会回府,还有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我也让人去查了,你莫急。” 有沈随砚在,姜皎的心安定下来不少。 闷闷地回到屋中,沈随砚让人放了一叠荔枝在她眼前,“今年新供的,娘子可是头一份。” 姜皎玉指想去拿,但是又收回手。 姣好小脸上挂满不开心,沈随砚亲手剥一个放在姜皎的唇边。 荔枝微凉,想来一路是用冰鉴放着的。 入口汁水爆开,果然是极甜的。 看她吃着的时候眉心放松些,沈随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汁水,心情也愉悦不少。 观砚回来得不算晚,但也没有太早。 进屋时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抱拳对沈随砚道:“侯府上下乱成一锅,稳婆都找来了四个,孩子还没生下来,周大娘子将三姑娘给带回府上了,侯府扬言是三姑娘善妒。” 姜皎听着气得血气都要上来,若是姜酿善妒,那外室早就没了性命,还轮得到现在都快要被抬进府邸。 沈随砚问他,“外头怎么传的,是谁传的可有找到。” 观砚跪下,对沈随砚道:“小人还未查出,请王爷责罚。” 沈随砚挥手让他起身,握住姜皎冰凉的手,将热气一点点传给她。 “你继续去查,务必要找到传话的人。” 姜皎这才回过一点神来,“王爷的意思是,这事不是空穴来风?” 沈随砚:“寻常百姓,不敢招惹权贵,好事也就罢了,说上几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权贵家一高兴,还能得到些赏钱;但这种事可算得上是丑事,新妇进门才三日,就要抬一个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外室进门,若是谁真的敢嚼舌根,只怕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姜皎胸腔之中颤得厉害,“所以,此事只有可能是有人授意他们,这些人才敢传出去的?” 第一反应,姜皎瞬间想到的是崔氏侯府。 可如果当真是他们传的,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皎反问着沈随砚,“姜家的姑娘在外名声一向都是好的,侯府这样做自个要落不到好。” 沈随砚只将她手握得更紧一些,“你父亲位高权重,哥哥又手握兵权,难保有人,不会有别的想法。” 这话姜皎听明白了,或许崔氏侯府一开始结亲,外室的孩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可能与朝堂有关。 虽然事情让人心慌,但是这会子沈随砚在自个身边,倒是也让人安心不少。 然而她才平复下来没多久,观墨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王爷,如今外面有人传言,您与王妃早在赐婚之前就已经认识,您二人,早就有了奸情。” 第二十六章 姜皎险些没有坐住, 几乎快要昏倒过去。 一桩桩的事情夹杂着一起过来,并不像是空穴来风那么简单,定然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且她与沈随砚之间确实是见过几面, 但也不多, 这事做的隐蔽, 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应当是无人知晓的。 沈随砚见她脸色惨白, 不复从前的灵动。 声调之中更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但却又紧紧握住姜皎的手, 仿佛是在告诉她, 让她莫要害怕。 姜皎一颗心乱得很, 也看向观墨。 观墨先是看着沈随砚,然后再看向姜皎, “有人传之前在戏楼之中,看见殿下与王妃独处, 不仅如此, 王爷更是与王妃在房中待了许久才出来。” 戏楼? 姜皎一瞬想到的就是探花郎在的那次。 两人那时并未有交集,况且也是段祁卿先来解围, 若是说与沈随砚能扯上什么关系,实在是太过于牵强。 且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若是说帮着解困是有的, 但是独处可是一点都没有。 倘若说女子与男子独处, 谁人都能朝不好的地方去想,孤男寡女待在一个房中能做些什么,旁人心中难免会有不一样的猜忌。 沈随砚镇定自若, 完全没有受这些话语的影响。 他先是对着观墨道:“你先去将外头传王妃事情的人一一打探清楚, 让他们先闭嘴。” 眸底的狠厉显现出来,看来幕后的人是想毁了整个姜家。 观墨应声准备离开, 但却又被沈随砚给叫住,“去找曾经的那位探花郎是否还在上京,如果他在,将他带来见我。” 敢动他的人,当真是找死不成。 他周身上下都传来肃穆的气息,还有一股子的阴沉。 姜皎什么都做不了,不想还将她自己也给牵扯进去。 沈随砚握她的手用力一些,“萤萤,你无错,别怕。” 姜皎望向沈随砚,一眼就撞进他的眼眸之中。 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她要试着相信。 扯出一个笑意来,不仅是在宽慰沈随砚,也是为她自己,“我信你,夫君。” 两人坐在房中,都没有说话。 沈随砚对着外头吩咐,“让厨房准备些小点送来。” 牵着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一个不想放,一个不想走。 好似这样的场面出现上百次,从来就应该是这般。 蔻梢进来送吃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看上去,两人再般配不过,就连平日中一向冷淡的王爷,坐在她们姑娘的身边,都变得温柔许多。 没多看,将小点放下蔻梢就出去。 沈随砚递了一块点心在姜皎的唇边,“尝尝与你在丞相府吃到的可有不同?” 姜皎想要将小点给拿过来,不想沈随砚捏住没动。 意味十分地明显,心中也因为这一点的插曲安定下来不少。 她朱唇微张,缓缓靠近沈随砚的指尖。 鼻息都喷洒在他虎口的地方,从沈随砚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瞧见她鸦羽般的睫毛眨动的频繁。 咬下去的那刻,不想唇竟然擦过沈随砚的指尖。 那股子的触碰一瞬间就激到五脏六腑中,身上像是过电一样地难耐。 沈随砚只感觉指尖的酥麻,还有过分柔软的触感,手中的力道险些将小点给捏碎,面上却依旧装作镇定无事发生。 姜皎口中的小点不知是何滋味,就下了肚。 她慌忙直起身子,坐直后看向沈随砚。 他应当是没有察觉的吧。 唇瓣之上还有他手上粗粝的触感,滑过的那瞬,引起她无数的战栗。 见沈随砚慢条斯理的将小点给放下,还似寻常那样问她,“味道如何?” 味道怎样姜皎是不知的,但方才的场面实在是不愿再去回忆第二遍。 眼尾处都晕上些红,欲盖弥彰的拿帕子擦拭着,她点点头,“王府中厨子的手艺,比从前我在家中吃到的还要好。” “这便好。”沈随砚将帕子给放下,“时辰还早,你若是累了,不如去小榻上歇息一会儿。” 姜皎摇摇头,“心中装着事,我睡不着,就这么等着也无妨。” 沈随砚的唇角很轻的扯动一下,却被姜皎给看见。 她下意识的说上一句,“夫君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 不想沈随砚的指尖捏上她鼻尖,“夫人在为夫心中也是如此。” 说两句话心中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姜皎连忙撇开眼起身去寻话本子看。 索性坐着也是坐着,也并不能自个出去寻消息,不如找些东西打发时间。 沈随砚坐在原地没动,手中握着茶盏略有沉思。 姜皎走出去两步复又回头,“夫君可想看些什么?” 沈随砚默了几秒,“你将书架上第三层左侧的书拿给我。” 姜皎依他所言先将他要的书给找到,封皮上是不到能看得懂的字迹。 边走着,姜皎有些好奇,“夫君看的是何书?” 沈随砚倒是没有掩饰,只将茶盏放下,语气淡淡,“边疆那边的书,用的是他们的字形。” 姜皎明白了,她对这样的书也没什么兴趣,转身去寻她的话本子看。 最近上京时兴的话本子多的很,她随手挑了一本没见过的。 不想才看几页就有些面红耳赤,想要合上但也生怕太过于显眼,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话本讲的是一闺阁小姐出门上香礼佛,不想被山寨掳走与他们的大当家成亲。 新婚之夜闺阁小姐想要逃走,可是走到半路就被抓回去。 大当家知晓她逃走,故意让她以为自己有能走的机会,但其实一切都在大当家的掌握之中。 小姐跑了一路,不得不与大当家的圆房。 嫁莺娇 第39节 姜皎正看着这处,两人圆房写的十分详细,甚至连过程都写的一清二楚。 她看着话本中小姐不住的喊疼,可大当家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想法,思绪渐渐飘远。 她同沈随砚,也还未曾圆房呢。 现下想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挑的话本子实在是有些不对,由不得她不想。 之前与慕听烟在一处说话时,她总是说“银枪蜡烛头”,话本子中不是,可沈随砚不会真的是如此吧。 毕竟他的忍耐程度,倒是不同反响。 感受到自己的王妃在不断的看着自个,沈随砚将书虚虚拿在手上,措不及防的抬头看见姜皎的眼眸。 好似心思全都被猜透,姜皎猛然间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虽是话本子中的内容倒是颇有些刺激,可是后面写的却让人愈发的欲罢不能。 姜皎就这么一直看着,胸腔中的紧张都散去不少。 直到观墨与观砚一道回来的时候,她才有了紧张的感觉。 又坐回沈随砚的身边,观砚先回禀,“王爷,散播消息的是两拨人。” “两拨人?”姜皎有些疑惑,她以为都是侯府所在,怎得还会有两拨人。 观砚点头,“正是,侯府的事情,是侯府自个找人散出去的,我寻到人,他们说是侯府让他们这么做的,只说越是败坏您妹妹的名声越好。” 姜皎越听,葱白指尖都嵌入掌心两分,“他们可知道为什么?” 观砚道:“这些他们不知,因得他们是流民,在上京中以乞讨来生活,今日侯府找上他们,给了他们好大一笔银子,但是具体怎样他们不知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还故意在人群中制造着混乱,一顿打就什么都说了,我警告过他们,现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不会再传些这样的话,只是上京中仍有的流言蜚语就不大好说。” 手脚都是冰凉的,姜皎从不知,人心竟然还能坏到这样的程度。 沈随砚指尖轻叩着桌面,看向观墨。 他立刻上前,“传王妃谣言的人,正是曾经的那位探花郎;他不满自己被革职,刚好出了侯府世子妃的事情,就想着趁此机会搅乱王妃的清誉。” 姜皎紧接着追问,“他如何知晓我与王爷的事情?” 观墨摇头,“他并不知,只是戏楼那日的事情他介怀在心,如今听闻王妃与王爷喜结连理,便以为您二人在那时就已经认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观墨看向沈随砚,“如今他已经被我带回府中,不知王爷想要怎样处置?” 姜皎不知,沈随砚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不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况且他身子不好,能做些什么? 沈随砚眉宇中沉得吓人,眼风都未曾扫过去,却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突然间,他冷笑一声,可面上仍旧是风轻云淡,“既然他这般想说,不如说给我听的好。” 说完,观墨准备推他出去,观砚也准备跟着一道出去,但是被沈随砚给留下,“你留下帮王妃。” 探花郎的事情好解决,只是侯府的事情不好解决。 榴萼也听完始末,在一旁一言不发。 姜皎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还真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的好。 不大的小脸上满是忧愁,侯府这样做,自个也是讨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的,但他们依旧这么做,说明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姜皎问着身边的榴萼,“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侯府在意,或是崔端分外在意的?” 侯府大娘子只有崔端这一个儿子,再无旁的子嗣。 但是侯爷生性风流,妾室众多,底下的一众庶子如同豺狼虎豹一样紧紧盯着崔端。 侯爷不堪重用,但是他们的大娘子是个厉害的。 如今既然是侯府大娘子与崔端在意的事情,想必应当就在当下。 榴萼想到什么,先是问着观砚,“外室的孩子可已经生下来了?” 姜皎显些要将外室给忘记了,若是说在意的,如今崔端最在意的就是外室的那名孩子。 不,或许不应当这么说。 他应当十分喜爱这名外室,不然也不会冒着没有成亲被人发现的风险,将她给安置在别院中。 一瞬间,姜皎明了许多的事情。 观砚冷声说:“生下来了,确实是名男胎,不过因为早产的缘故,先天有弱症,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姜皎手放在下巴的地方,在心中琢磨好一番才开口,“若是如此,侯府只需将孩子留下即可,并不需要一定要将外室给抬成妾室;侯府忌讳父亲在朝堂中的权势,知晓他们是高攀,姜酿善妒,传出去就是家中教养无方,言官如果参奏,父亲定遭圣上训斥,介时侯府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难事;崔顿也应当喜爱极了他那外室,才会蓄意引诱姜酿出现这档子的事,原来,他们侯府一直算计的就是这些。” 听完她所说,观砚露出不一样的目光来。 从前他自觉,王妃长得甚美,可脾气娇娇,想来应当不懂什么,不想今日一见,倒是不同。 姜皎分析出这些来,心中陡然生出些自豪。 果然,就未曾有她办不成的事。 她对着观砚说:“既然传话的人已经被你赶出上京,侯府应当也会知晓些什么,他们多少会有忌惮,这事多谢你。” 观砚立刻抱拳行礼,“王妃多礼了,都是小人该做的。” 等到观砚出门,姜皎对蔻梢说:“你去同管家说,明日我要回府上一趟。” 蔻梢立刻去办,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姜皎与榴萼。 也不知,王爷那边怎样,现下去寻他,是否有些不大合适? 姜皎又拿起桌上的小点,却全然没有方才的滋味,食不知味竟是这般。 沈随砚带着观墨进了密室之中,他并非想要可以对姜皎隐瞒什么,只是有时做的事情不太适合让她看见。 她本就生在纯净中,不合适见到血腥的世界。 按下墙上的机关,沈随砚一点点进到里头。 探花郎眼睛与嘴都已经被堵上,看不见,也说不出话。 只有耳朵还能听见动静,这就是这样,才会更让人心智崩塌。 沈随砚在探花郎的面前停下,看他不住的挣扎,手腕与脚腕上的铁链不断晃荡。 动手揭下他眼睛的黑布,探花郎眼睛都睁大许久,全都是不可思议。 他挣扎得更为剧烈,架子都快被他给拽倒。 沈随砚揉下耳根,消除声响。 倏地轻笑一声,丝毫不差地落入探花郎的耳中,“从前风光无限,却也在短短几日间就沦落成这般的模样,你若是想活命,我问什么你只消摇头或是点头就好。” 连嘴上的布都不愿给他取掉,探花郎动的更加厉害。 沈随砚眸色暗沉,眼中狠厉,手腕一番,探花郎登时不动。 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曾经能写出好字,做出好文章的手,直接被插入一把银晃晃的尖刀。 刀没入的极深,却不见一点的血流下。 手腕上开始时没有感觉到疼,可是过了几秒后,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沈随砚瞧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只是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问你,你可否回答我?” 探花郎拼命的点头,眼前的不似是人间的人,仿佛地狱来的恶鬼,被他盯上,只有没命的下场。 沈随砚面上不显,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猛兽,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咬破喉咙,陷入死境。 他扣住手上的玉扳指,“你可曾见过太子?” 探花郎吓得更厉害,他与太子秘密行事,怎会被眼前的人知晓。 从前太子都只说,沈随砚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惧,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给碾死。 就连他的王妃,等到沈随砚再无东山起来之时,等他被废为庶人的时候,姜皎一定是他的。 沈随砚轻“啧”一声,“太慢。” 手腕一翻,又是一个弯刀进到他肩膀中。 探花郎疼的直接晕了过去,观墨上前看一眼,对沈随砚道:“王爷,他昏过去了。” 沈随砚随意摆手,“该怎么办你清楚。” 观墨直接端起地上早已备好的盐水,直直朝探花郎的身上泼过去。 生不如死,探花郎疼晕过去,又被疼醒。 沈随砚拿出一把弯刀把玩着,“你若是回答慢一分,我就插入一把弯刀,用完也不大要紧,我府上还有不少的物什,你可以慢慢挑选,用丹药吊着你的命,直到你什么时候将我的问题回答完,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你觉着如何?” 探花郎这会子拼命的点头,眼泪不停下落,额头上的汗珠砸在盐水中混在一起。 “方才的问题,说。” 探花郎不敢有一点的磨蹭,拼命点头。 沈随砚勾起讽刺的笑,他的好哥哥,这么多年,还是这般。 “太子可是说,让你肆意传播,就算不能毁了我,这件事传入圣上的耳中,我也会被问责?” 探花郎依旧是点头,不敢看沈随砚一眼。 沈随砚将手中的弯刀一扔,清脆的声音让探花郎一激灵,“最后一个问题,太子于洛阳谋划的,可是兵权的事?” 这回探花郎没有直接点头,也没有摇头,沈随砚失了耐心,对着观墨道:“既然他如此爱说,也如此爱写,拔了他的舌头,勾了他的手筋,扔进太子府,我要让我的好哥哥看看,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 观墨显然有些犹豫,“太子会不会怀疑到殿下?” 沈随砚笑下,“我的好哥哥怀疑我许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只是他苦于没有把柄罢了。” 探花郎不敢相信他竟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但下一刻,观墨将他身上的弯刀拔下来,将他口中的黑布拿开,卸掉他下巴时,他瞬间反应过来。 一个不能写,一个说话的人,知道秘密又能怎样。 身后连一丝痛呼都没有,沈随砚先出了密室。 嫁莺娇 第40节 身上有难以消散的血腥味,他皱眉,“备水。” 姜皎一直在等着沈随砚,看见院中的人忙起来,才知晓他回来。 听见沈随砚要沐浴,姜皎犹豫着不知怎么办。 算上从前,她欠了沈随砚良多。 今日,不如去看看? 可是很快,姜皎就自个否定这一念头。 不成不成,她若是去伺候沈随砚沐浴,介时他目光落在自个的身上谁受的住。 想了想,姜皎还是让榴萼帮她系上襻膊去到厨房。 她厨艺很好,只是油烟太大,甚少进厨房。 瞧见她去,厨房中的人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王妃怎得来了?” 姜皎很是随和,“不知王爷平时爱吃些什么,今日我想自个下厨做道菜给王爷。” 厨房的人显得为难,姜皎不解,“怎得了?” 管着厨房的人道:“王爷并未有什么十分喜爱的,每日菜式不同,王爷也从未说过什么,这么多年来,好像王爷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竟还有人不挑这些?姜皎只觉奇怪极了。 可是今日的菜定是要做的,她思来想去,不如做道自个爱吃的酒酿鸭子。 想好做什么,就直接开动。 厨房的人看着王妃的样子,不免都生了好感。 王妃人长得美,做事也十分地利落,况且人也好,可是没什么架子的。 酒酿鸭子十分的简单,只需将鸭子清洗干净切块放入锅中,大火烹饪一刻钟,然后加入酒酿,再加入调料就好。 姜皎做的十分麻利,珍馐怕是无人不爱,不一会儿一道酒酿鸭子就直接出锅。 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很佳。 看着这道菜,手上的伤处都没有那般疼。 姜皎心情颇好地与榴萼朝房中走去,榴萼笑着打趣,“姑娘从前虽是喜爱下厨,但是因得油烟,总是不爱去,一来二去也就散了这份心思,不想多年来做的第一道菜,竟是要给王爷的。” 姜皎面上有些红,却只是道:“别胡说,是因为我自个想吃。” 然后自个在心中又默默补上一句:还是要多谢,王爷为她做的事情。 榴萼没有拆穿自家姑娘,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回主院。 不想直接就撞上沐浴回来的沈随砚。 他眉星目朗,鲜少穿白衣今日更显他气质上乘。 像是从话本子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不染尘世,孤傲遗世。 姜皎看着沈随砚,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提着裙摆小步跑到沈随砚的跟前。 她跑起来,头上的发簪熠熠生辉,却始终不敌她这人光彩夺目。 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姜皎柔声道:“王爷回来了。” 不知怎得,心口处莫名被填满一大块,方才在密室中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他喉结上下滚动,轻“嗯”一声。 姜皎对他道:“我今日做了一道自个想吃酒酿鸭子,不知味道如何,王爷帮我尝尝可好?” 沈随砚打趣说:“可是只有这么一次?” 姜皎回答的极快,却是两人都没想到的答案: “若是王爷喜欢,自是一辈子都可以。” 第二十七章 院中种着一棵石榴树, 听闻管家说,是婚期定下的时候才种下的。 近期上头已经开花,想来不久后就要结果。 一阵穿堂风吹过, 有朵花被颤颤巍巍的吹落在姜皎的发髻上。 沈随砚朝前进一步, 对她温声道:“不知夫人, 可否朝前进一步弯下腰来。” 姜皎害羞的神情还没散去, 依他所言缓缓靠近他。 沈随砚身上都是才沐浴过后的气味, 与明日中清冽的气息不甚相同。 离得近些, 还能感受到他身上还未散下去的氤氲水汽, 以及那份独有的炙热。 沈随砚抬手, 广袖轻微扫动在姜皎的面上。 有些痒,让人忍不住想要躲开。 姜皎下意识想朝后退, 却被沈随砚给按住。 他声音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别动。” 指尖缠在姜皎的发髻上, 黑与白交杂在一处, 难舍难分。 一瞬而过的触感,沈随砚指尖捏着一朵小花, 不知怎得,看见这朵花,他轻笑一声。 石榴树的寓意不言而喻, 花的寓意更是极好的。 姜皎知晓他在笑什么, 不由分说的直接从沈随砚的手中拿过这朵花,“进去用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沈随砚“嗯”一声, 与她一并进到里头。 厨房摆膳的人刚准备好, 还未退下。 一个小丫头毛手毛脚,不慎将滚烫的热汤全泼洒在姜皎的身上。 如今是春日, 身上的衣衫并不厚实。 姜皎朝旁退让,但还是有些汤洒在胳膊上。 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痛感,姜皎没忍住,眼泪啪嗒就落下来。 沈随砚见状,扣住姜皎的胳膊,将她衣袖朝上拉。 红了一大片,看着甚是吓人。 沈随砚周身气息变得冷冽起来,语气中有着风雨欲来的感觉,“你是如何做事的?” 管事的人与小丫鬟一同跪下,“王爷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随砚虽是看着温和,可这也仅限于没有犯事的时候。 听闻从前有在书房伺候的一名婢女,不知是无意中见到什么,直接被王爷活活打死。 婢女哭的不停,姜皎已经进到内室之中。 沈随砚话说的平静,可说出的每句话都令人胆战心惊,“如此不中用的人,拉出去发卖都会脏了其他府,拖出去喂狗。” 婢女立刻被捂了嘴带出去,沈随砚难消心中怒火,对着厨房管事道:“你管不好人,一并受罚,五鞭加上一个月的月俸。” 这还是头一次,沈随砚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沈随砚急急忙忙进到内室之中,姜皎上身的衣衫被褪下,只有小衣还穿在身上。 雪白的皮肤上有处泛红的地方,看着吓人。 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帮姜皎清理着伤处,可却依旧疼的难受。 眼下什么施旎的心思都不再有,沈随砚冷声对着外头道:“让大夫快一些,平日在府中都是做什么的?” 姜皎秋眸含水,咬着下唇没有发出痛呼来。 可是身上在不停的颤抖,看得人十分心疼。 沈随砚皱眉,缓缓上前,“是我不好。” 他什么都没说,就将事情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姜皎眼波流转,说话的声调都有些不稳,“不怪夫君的。” 与他说些话,自个好似就好一些。 她想起自个今晚做的酒酿鸭子,“只是我做的饭菜凉了。” 好不容易做给沈随砚吃的,本是想谢他,不想还是没有成功,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血。 沈随砚听见,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心中分外的难受。 他大掌接过榴萼手中的帕巾,一点点细致的帮姜皎擦着手臂处。 这本不应当是他做的,实在是不合身份。 可他执意如此,如若今日他还站着,那是不是就能让她避开这一劫。 “疼吗?”沈随砚语气放缓,看着姜皎有着疼惜的意味在。 姜皎点头,然后却又摇头,“方才是疼的,现下已经好多了。” 大夫很快就来,隔着床帐,姜皎只将手给露出来。 看着她的伤处,大夫不免惋惜,“王妃这处的伤有些重,日后可能会留疤痕。” 姜皎听见心头难受的紧,但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心思,沈随砚连忙开口宽慰她,“府中有圣上御赐的膏药,我一会儿就让管事的寻来给你。” “好。”姜皎这会乖顺的多,手臂上敷着凉凉的药膏,减轻一些疼。 经过这么一闹腾,姜皎累的不像话。 榴萼与蔻梢伺候姜皎睡下,沈随砚回到桌前。 看见桌前的那道酒酿鸭子,不住轻笑一声。 果真是卖相极好的,“把酒酿鸭子端下去热一热。” 嫁莺娇 第41节 房中小厮很快就下去,沈随砚看向内室中。 烛火灭掉,只剩下昏暗。 能听见姜皎睡不安稳的声响,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些影子。 很快菜热好,放在沈随砚的跟前。 他拿起竹筷,只动了这一道菜。 味道,果真也是不错的。 萤萤,下次就可一起用了。 毕竟诺言,还是要兑现的。 手臂上伤得重,姜皎第二天没有回成姜家。 沈随砚是个闲散王爷,事情不多就在府上陪着姜皎。 虽说他在府邸之上,可是事却都办得好。 姜皎想要告诉大娘子的话也丝毫不差地都转达,姜家这边咬定不松口,绝不答允外室抬为妾室。 侯府想到派出去的人都一时间消散,更加让人心惊的是,当日侯爷就收到一封信,上头洋洋洒洒都是他做的一些好事。 若是这些事情被圣上知晓,侯府的命数恐怕真的尽了。 没法,他们只得去丞相府又好生将姜酿给请回去,可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外室的孩子留在侯府,外头的人并不知晓。 侯府大娘子坚持要将孩子给姜酿抚养,可姜酿却绝不要。 她腹中的,才是自个的孩子。 听见姜酿还是回侯府,姜皎不免叹口气。 成亲还没满一个月的时间,她与崔端之间就出现这样的事。 算算,姜酿如今也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只盼着后头的日子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她与沈随砚之间的传言,一晚上的时间也全都散的干净。 上京中没有一人提及此事,只当作是不存在。 许是她最近闷闷不乐太久又一直憋在府中,沈随砚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观墨与观砚手中都捧着一个匣子。 沉甸甸地放在姜皎的跟前,她颇为好奇。 从美人榻上下来,姜皎有些开心,“王爷这是给我的?” 沈随砚点头,“近来赏花宴想必是要到了,王妃看看,这些可还合你的心意?” 姜皎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些预感。 她白皙指尖捏上匣子开锁的地方,打开一看,里头放着的是一套头面。 看着款式与用料,应当是出自云珮阁的手笔。 且翻过来,背后还有她名字的暗纹,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不仅如此,旁边另一个匣子中也是最近的一套衣衫。 姜皎紧绷住快要外露的笑意,“夫君这是给我的?” 沈随砚捏着茶盏,瞧不出喜怒哀乐,“夫人可还喜欢?” 姜皎本是想立刻点头,只是这样,岂不是显得本姑娘很是没有面子。 好东西见过不少,如今的更是要矜持一些。 她只道:“云珮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夫君有心了。” 姜皎一边觑着沈随砚的脸色,一边注意这匣子中的东西。 听到她的话,日后更要给她买更多的好物什才好。 什么没有钱财,什么要典当东西,她瞧着沈随砚定然是在骗她。 不过一时间,姜皎似乎忘记自个看的账册。 沈随砚听闻叹口气,“近些时日夫人不能出府,为夫甚是心痛,想着近些时日夫人心绪不佳,这才想到这一办法。” 他面上鲜少露出肉疼的模样来,“夫人的两匣子东西,为夫当掉了一块玉佩才得来。” 看向他腰间,果真是空空如也。 拿着手中的一箱子东西,姜皎都觉着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看来,开铺子的事情可不能再等。 没有明说,姜皎只让榴萼将东西给收起来。 从前收到漂亮的首饰分外开怀,今日却有些许多不一样的感觉来。 夫君是个身子不好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月余后,姜皎的手好的差不多,还是抽空回了一趟丞相府。 事情闹的不好,但是家毕竟还是她自个。 今日沈随砚并未陪她,也不知他每日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坐在马车上,姜皎拨动着香炉,叹口气。 榴萼奉上一盏茶放在姜皎的手边,拿起旁的玉扇帮姜皎扇风。 虽说马车中放着的有冰鉴,却也扛不住逐渐热辣起来的天气。 姜皎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赶忙放下,“我从前十分讨厌姜酿,可是如今想到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但却也高兴不起来。” 榴萼也跟着叹口气,“路都是三姑娘自个选的。” 姜皎接过扇子,狠狠扇了两下,“从她向我道歉的那刻开始,其实我心中并没有十分讨厌她了,相反,如若不是姜酿,今日嫁给崔端的人恐怕就是我,遭受这样事情的人也是我。” 榴萼宽慰着自家的姑娘,“姑娘别想这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莫要如此想。” 话是这么说,近来姜皎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到了姜府,这点子的烦闷才散去不少。 姜翃与姜宴都不在,只有周氏才府上。 在门口迎着姜皎,周氏帮她打着扇子朝里头带,“如今的天儿是愈发热起来,宁国公夫人下了拜帖,说让我们一道都去纳凉用些鲜果,你可收到帖子了?” 姜皎点头,靠在周氏的身上,“收到了,也去了回帖,之前我胳膊伤了,赏花宴也没去,上京中怎样说的人都有,这次下的帖子总是要去的。” 人总是拜高踩低的,在上京中更是如此。 从前姜皎身份尊贵,但是如今她出嫁了。 虽然嫁的人是皇子还是位亲王,可是在朝中没有半分的实权,且又不受圣上的宠爱,当真是半分作用都没有。 那些以前的贵女,之前总是邀她去各家的宴席,现在倒是一个帖子都没有再瞧见。 周氏也知晓,拍着姜皎的手道:“你与王爷过的好就成,别去想旁人如何说,我看你们现在的日子就好的很。” 姜皎一听就知晓她是因为姜酿的事情伤怀,从周氏的怀中起来,问上一句,“三妹妹,她如今怎样?” 周氏笑得勉强,“还是那般的样子,侯府不敢对她如何,但是一家子都没什么好脸色,我当初真是后悔,就这般答允侯府将她给嫁过去。” 算算日子,姜酿冬日就要临盆,只希望在这期间,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又好生与周氏说上一番话,到了用饭的时辰,姜翃才回府。 见到姜皎,姜翃面上一怔,“才成亲月余,你频繁回娘家,让王爷心中怎得想。” 姜皎本是想同姜翃问好的,一听见他的话,秋眸中的色彩都黯淡下去不少,硬巴巴道:“我回来瞧母亲的。” 周氏也给了姜翃一个眼色,让他莫要再说下去。 姜翃只得叹口气,“坐下用饭吧。” 本是极好的气氛,如今就这样被姜翃给破坏掉。 登时间,桌上都有些沉闷。 姜翃咽下口中的饭道:“如今朝堂不稳,你频繁回娘家多少会引人侧目,五殿下并不参与党争,但若你频频回来,保不准会惹人非议,是否是在传通消息,如今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斗得厉害,一人是皇后所出,一人是贵妃所出,究竟如何都还是没有定数的。” 朝堂中的事姜皎是一概不知的,她只知晓,自个想要回来,无关其他,只是想与周氏说话。 但却也不得不点头,后头也没什么心思用饭。 周氏握住姜皎的手,“无事,萤萤若是想回来,尽管回来就是。” 姜翃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周氏的眼风给瞪回去,只得作罢。 上马车的时候,周氏与姜翃一同出来。 姜翃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对姜皎道:“五殿下不参与党争,是件好事,只是该要注意的仍旧是要注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姜皎抿唇,眼眸中带上委屈,“女儿知晓了。” 随后再没回头看一眼,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晚上的风没有白日那般燥热,姜皎将车帘给掀起,静静看着外面。 她从前,只在意自己要嫁的夫君是谁,其实无关爱与不爱,只要能让她依旧自在快活就好。 可是今日回来,却还是不得不再次明白,她的婚姻,从来都是朝堂之上的买卖。 沈随砚,他当真是自个看到的那般吗? 到回定宣王府,姜皎还有些闷闷不乐。 沈随砚早已回府,看见姜皎一句话不发的直接走向净室,叫来榴萼,“王妃今日是遇到了何事?” 榴萼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沈随砚,但想起姜皎近些时日对沈随砚的态度,还是开口道:“王妃今日回去,老爷说姑娘频繁回娘家,恐怕会惹旁人猜忌王爷与他的关系,姑娘这才有些不大高兴。” 说着说着,榴萼不免要替姜皎说上两句,“其实姑娘也并未回去几次,老爷如此说,倒是真的惹姑娘伤心。” 沈随砚扣着手中的书,微微颔首,“我知晓,你先下去吧。” 榴萼行礼,缓缓退下。 沈随砚看着净室的方向略有所思,眸色微微暗沉,烛火不断的跳动,映衬他面容半明半暗。 嫁莺娇 第42节 薄唇紧抿,眼睛虽是放在书上,可是心思却并不在上头。 从净室中出来,姜皎只问沈随砚可用过晚饭没,得到是他已经用过就径直躺下。 两人颇为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这一个多月来梦一直没有出现,可是沈随砚每晚都会帮她上药,姜皎觉着应当是不会再来。 当真的知晓梦不会再来的时候,心中却不免又有些落空。 自个不知何时,竟还有些舍不得此梦。 宁国公夫人的拜帖就下在这两日,姜皎收拾好与沈随砚一道出门。 沈随砚无事,索性陪着她一道去。 她也是要让别人知晓,虽然沈随砚不受宠,可是他的模样就已经胜过上京的无数人,谈何她嫁的不好。 两人一到,就引起众多人的侧目。 有人来寻沈随砚,让他前去做对子。 沈随砚用眼神寻问着姜皎,姜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两人分开,姜皎走至后边。 才到,她满身都是最时兴的料子,头上也是好几家贵女都拿不到首饰。 如此招眼,自是许多的贵女都上前来与她套着近乎,“许久不见王妃,倒是比从前更甚。” “那是,也不瞧瞧皎皎如今嫁的是谁,自然是不同的。” “皎皎身上的与发髻上的,都是云珮阁的时兴的吧,王爷对皎皎可真是好,不吝啬给皎皎买如此好的东西。” 皎皎看着眼前的一众人,心中是在冷哼着,但是面上依旧笑脸盈盈。 她露着笑,却谦虚道:“哪有,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王爷说,若是我想要直接让云珮阁送至王府就是,不必在意旁的东西,我想着从前就是如此,现如今还是如此也并未有什么不好。” 一旁站着的贵女们面上的笑容都僵些。 从前还未出阁的时候,姜皎就是处处压了她们一头,如今还是如此,当真是要将人气坏了。 姜皎见她们都变了脸色,不免心中畅快。 可是转念一想,又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咬着银牙。 夫君,你可定要好生赚些银两,不然你的夫人可就要被人看轻了。 慕听烟与阮桃看见姜皎的时候,她正被一群贵女围着说话。 桌上摆放的是荔枝,用冰鉴乘着。 如今逼近酷暑,酥山也都上了。 姜皎拿着勺子,没滋没味的吃着碗中的樱桃酥山。 一众贵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听,当真是吵闹的不行。 慕听烟来时,状似不在意的道:“今日上柱国家的段世子也来了,众位姐妹不想去瞧瞧?” 一听见段祁卿的名头,她们都来了精神。 段祁卿在上京颇有盛名,如今更是尚未婚配。 对着身边的姜皎道:“皎皎,听闻国公府的荷花开的煞是好看,我们想去瞧瞧,你可要一并去?” 姜皎吃下勺中的酥山,不紧不慢,拿着范儿道:“不必,王府中有不少,我早就已经看腻。” 她们的心思如今都不在这个上头,更是巴不得赶紧离开。 待她们都走后,慕听烟与阮桃坐下,“当真不去瞧瞧?” 从前见过一面,但是如今倒是无事,三人有说有笑地找处人少的地方朝对岸看着。 一群风流倜傥的人正在亭中对诗,段祁卿与沈随砚站在别处,不知在说什么。 姜皎的目光莫名被沈随砚给吸引过去,虽段祁卿站着,可他的模样却更加耐看些。 一身玄色的衣衫,不仅没能磨掉他身上的气质,反而显得更加翩翩。 面容表情淡淡,看似随性,却又有着无法磨灭的清冷。 慕听烟啧啧两句,“莫说,从前我并未怎得见过五殿下,上次见他还是在戏楼,今日一见,却觉着他比从前的模样更甚些,你夫君当真是不错的。” 阮桃也跟着在一边附和,“若是五殿下腿脚是好的,想来上京中有不少的贵女都想嫁,就算是不受宠,可是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谁不愿意。” 姜皎听完,唇瓣张了又闭上,荣华富贵是有,但并不多,她身上的物什,可都是当来的呢。 那边的贵女也是兴奋极了,今日不仅见到段祁卿,还看见沈随砚。 说话的声音直接就传到姜皎她们这边来,“那便是五殿下,模样竟丝毫不输段世子。” “可不是,不仅如此,我觉着更甚一些,怎得就被姜皎看上。” “若是五殿下早一日出现,我定能让他对我青眼有加。” 眼瞧着说着愈发地离谱起来,姜皎实在是忍不住,走过去。 头上的珠钗都在不停的晃动,彰显她现在的情绪。 贵女们看见她过去,都忙闭上嘴。 姜皎笑得一点威胁都没有,在她们跟前站着,“众位不是来看段世子的?” 她们无话说,姜皎继续道:“王爷自是好的,但如今王妃是我,各位妹妹还是将方才的话收回去,免得惹人笑话不是。” 贵女们都在解围,“方才我们也不知是谁,皎皎你现在一说我们才认出。” 骗谁呢,姜皎脸上依旧表现的大度,分毫情绪都看不出。 众人又忍不住地朝对岸看去,不想竟看到让她们不敢相信的一幕。 姜皎也看过去,手攥成拳握得极紧。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去了前厅,不仅如此,还好巧不巧的直接倒进沈随砚的怀中。 这下,这位姑娘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她与沈随砚的关系了。 姜皎美眸中都要喷出火来。 沈随砚,竟然也没有推开她! 第二十八章 贵女都不时朝姜皎的方向看去, 私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却都不敢大声地说出来。 在河对岸看的并不是十分的真切,却仍旧可以瞧见那名姑娘好半晌才被扶起身站在一旁。 不仅如此, 还同沈随砚说上一句话才离开。 姜皎面上的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不生气, 有何好气恼的, 自己与他不过就是表面的夫妻。 可就算是这么想, 心中却也莫名多了几分的酸涩。 姜皎扭头就走, 一众贵女不敢再说话。 慕听烟与阮桃连忙追上她, 阮桃倒是有少许的紧张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慕听烟一边笑着一边拉住姜皎, “你如此模样,我倒是以为, 你甚是在意五殿下。” 一句话直接点醒姜皎,她脚步直接顿在原处。 是啊, 自个如今是在做什么。 本来开始的时候, 本就只是想利用沈随砚来解决好姜酿的事情。 如今事情解决,将恩情还了也就算了。 但是最近, 却愈发地不受控制起来。 不在意就好,方才自个是在做什么? 姜皎脚步缓和下来,慢慢抬起朝院中走去。 院子里布置的清新淡雅, 有小溪穿过中央, 缓缓流动。 假山林立,每处假山都有供人休憩的地方。 不时有婢女将新鲜的果子用木案顺小溪而下。 三人找处地方坐下来,姜皎朝小溪中一看, 拿上来一颗荔枝。 下意识地, 她想到那日沈随砚端回来的荔枝。 想要放回去,但却又收回手, 只将荔枝握在手中也没有用。 慕听烟道:“怎得,这段时日与你的夫君发生了什么?他竟能惹你动怒?” 姜皎看着手中的荔枝,想起两人间的事情,好似确实没什么,可是却又总是觉得,身边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每日用饭时他也是在的,在房中与榴萼和蔻梢打闹的时候他也在。 看话本子时,手边总是有杯清茶,成婚这月余来,他当真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夫君。 “没什么,两人在一起,也说不上什么,况且——” 姜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可见慕听烟阮桃都在看着她,声调又小了不少,“我们二人都没有圆房,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浓颜上虽是无甚的表情,可却与平日之中大不相同。 有些许的落寞,还有些困惑都在面容之上出现。 她看向小溪的眼神虽平静,可却如同暗流一般,不知何时就能将木案给打翻。 阮桃小声说:“五殿下身子不好,姐姐也是知晓的,况且一开始的时候,姐姐不就是如此想的嘛。” 是啊,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在介意什么呢。 就算是沈随砚要纳妾,她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今日的腰间,挂着两样物什。 一样是之前沈随砚给她的羊脂白玉,还有一件是他去林清寺求来的平安福。 她下意识动手抚上美玉,眼眸垂落,眼尾处带些红晕,低头那刻美的不可方物。 嫁莺娇 第43节 姜皎说:“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今日是我多心,他与旁的女子与我有什么干系,就算是要迎妾室进门,我也是拦不住的。” 说着,将手中的荔枝扔在盘中,不知不觉,荔枝外壳破碎,里头的汁水流出,“我才是正头大娘子,就算是妾室也翻不出风浪来。” 慕听烟听完不免发笑,今日,她好似发现些不寻常的事情。 几人又说着旁的话,宴席也开了。 三人坐在这处没动,去正席上难免枯燥,还不如在这处来的爽快。 “你三妹妹今日没有来?”慕听烟四处看看,没有看到人。 姜皎放下手中的竹筷,摇头,“没有,听母亲说,她有滑胎的迹象,就在府中养着身子,况且她逐渐开始显怀,只怕事情不好瞒,索性就推了这会子的事。” 阮桃道:“她这会也算是吃了好大的苦头,前些天我母亲还在饭桌上说了此事,兄长说崔端近些时日频频在烟花柳巷,他出门办案,十回有九回都能遇上,如此说来,姜酿也真是受了报应。” 谁说不是呢,三人皆是叹口气。 如今是姜酿腹中的孩子还在,谁能知晓往后若是她生了孩子,会怎样。 假山中一阵的安静,这边人本就不多,三人想说些体己话又将婢女给遣走。 外头却突然传来几位女眷说话的声响: “崔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他醉了酒,旁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些丑事若是清醒的时候谁会愿意说。” “不是说他与姜大娘子一直都订下婚约,怎会又同定宣王妃扯上干系。” “嘘,小声些;你方才可听见了,他说开始定下婚约的人就是定宣王妃,是五殿下将人给抢走,还说什么定宣王妃面上装得清高,背地中早就与王爷勾搭上。” “但这些话也就是崔世子自个说,你没瞧见,方才他一说起此话周围的人都散了不少,这事想来不是个简单的,四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好说。” 姜皎听的眼皮直跳,姣好的容颜上全是愤恨。 对着慕听烟与阮桃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莫要出去。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变小,三人才从假山之中出来。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景,姜皎面色沉冷,“定是崔端醉酒说了什么,被人听了去,他在男眷席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到女眷的席上来,得找人去打听一番。” 凉亭中,崔端肥胖的身子端着酒盏摇晃个不停,口中振振有词,“你们都不知,姜酿就是个荡.妇,勾引我便算了,如今还想管着我纳妾,她是不知她自个比她姐姐差得有多远,那天我离得近些,瞧见她姐姐在喂鱼,身上的气味都让我蠢蠢欲动,只想好好快活一场。” 污言秽语,旁边的一众公子哥都开始发笑。 有人问他,“听崔兄的话,想来应是与定宣王妃发生什么?” 崔端脸色一僵,放下酒盏,“她妹妹都已经是我的,她还能跑,五殿下那个病秧子,只怕是如今都还没碰过她,这般的美人只是放在府中岂不是太过于可惜。” 众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来,然下一刻,一颗石子精准地打在崔端的手腕之上,他吃痛,手中的酒盏掉落下来。 “谁,是谁,给本世子滚出来。” 可是谁都未曾回应他,只剩余鸟叫蝉鸣。 酒盏中的酒渍全部都泼在他衣裳的中部,看上去倒是有些不雅,周围有人提醒,“崔兄还是去换件衣裳的好,如此可不是个事。” 说完,大家都开始发笑。 崔端脸色铁青,朝着亭子外走去。 小厮匆忙跟上,崔端顿下脚步,面色不善,“你方才可有看见那石子从何而来?” 小厮连连摇头,将手中的布巾给递出去,“世子先遮遮,厢房中有换洗的衣裳,世子去了就能换。” “废物。”扯过布巾,崔端直接抬脚朝前面走。 不想才拐了一个弯,崔端的口鼻就被人给蒙住,很快就没了意识。 他身边的小厮也是如此,两人头上被罩着黑布带走。 段祁卿笑着摇着扇柄,“你这招当真是阴险,只是你那妻妹要如何办?” 沈随砚眼色淡漠,眸底是压制不住的戾气,讽刺着勾唇,“我家王妃曾与我说,她的三妹妹如今巴不得崔端出事。” 段祁卿将扇子一合,“真是怕了你了,张口闭口就是你家王妃,你就不怕方才在岸边的事被你家王妃瞧见?” 沈随砚沉着脸看向段祁卿,“你若是不说话,倒是也挺好。” 段祁卿连连道:“成,我不说了还不成,只是若是事情办妥,你莫忘记向你家的王妃打听我说的那人。” 沈随砚摆手,“我知晓。” 没一会儿,段祁卿就借口身子不适的离开。 如今上柱国将军站队不明朗,段祁卿走在哪都是个香饽饽,他这么一说,国公府立刻派人好生将段祁卿给送回去。 一同消失的还有崔氏侯府的世子崔端,听他身边的人说,是自家夫人不适这才离宴。 榴萼回来,也将这一事情告诉姜皎,“崔世子在凉亭说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但是不知怎得手中的酒盏莫名掉了,我问过前头伺候的小厮,都说不知是怎得一回事,然后就听闻说是三姑娘身子不适,所以这才赶忙回去。” 姜皎柳眉蹙在一起,看向慕听烟与阮桃,“他如此不在意姜酿,况且若是姜酿当真是身子不适,应当也不会见他,怎会叫他回去。” 慕听烟点头,认可她的话,“不过如今走了也好,省去一个祸害,但他今日在席上说的话当真被不少人听了去,想来京城又多是流言蜚语。” 姜皎攥紧拳,“流言蜚语不可怕,但名声终究是受损,他无证据的事情拿出来说旁人总归是半信半不信,只是将他留着,始终都是个祸患,若是哪天他将姜酿有孕的真相给说出,我还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今日的席面办的不错,但是不想有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发生。 临走时,国公夫人还专程让人提了一篮子的荔枝出来给姜皎,“王妃今日用了不少的果子,我想着王妃应当是喜欢的,没什么可拿出来的,就只能送些这个给王妃。” 姜皎柔声道,面上半分的山水都不显,“夫人哪的话,这就是最好的东西什了,今日沾着夫人的光才能用到,还算是我的幸事。” 沈随砚就在一旁与国公说的话,不时眼神看向姜皎的地方。 国公也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今日宴席之上崔世子醉了酒,多有得罪,我这个主人家自然也难辞其咎,还请王爷见谅。” 沈随砚眉眼淡漠,手中扣着玉扳指搬动一下,呼吸间倏地笑着道:“国公哪的话,既然都是传言,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不论是我的王妃,还是妻妹,都是三媒六聘的,且姜丞相家的姑娘教养都是极好的,怎会做出什么旁的事情来。” 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说出的话锋芒显现。 像是一把把刀子朝国公的心中戳去,额头上都在六月的天儿中出了冷汗。 “是是,都是谣言。” 将沈随砚与姜皎二人送走,国公夫妇站在府门口道:“早知晓崔世子是个这般管不住的嘴人,就不该给他下拜帖。” 国公夫人也是满脸的烦躁,“帖子我下给他的大娘子,谁承想大娘子身子不适,竟是这个浪荡子前来。” 两人都觉着晦气的进了府中。 马车上,姜皎眼神平静。 虽是马车中燃着熏香,可姜皎却也能从一阵的清冽气息中闻出一丝的甜腻来。 她从不用这样的香薰,会有这般的味道...... 姜皎剥着荔枝的手一顿,倏地将荔枝给扔回盒中。 当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从前不出来参加宴席,如今一出来,就勾的不知是谁家姑娘直接倒在他的怀中。 还嫌如今的场面不够难看,他竟也不知躲开。 真真是烦死了,什么香气竟然如此重,还在她坐着的马车中出现。 她将荔枝扔回桌上的动静实在太大,沈随砚本是闭眼凝神。 不想睁开眼就看见自家的王妃离自个十分地远,不仅如此,背对他的身影还带些怨怼。 沈随砚一时有些不解,她这是怎得了? 只是姑娘家的心思难猜,沈随砚也从未猜过。 看眼桌上的荔枝后,又从竹篮中挑出一颗来。 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地将荔枝给剥好,一点汁水都没有粘在他的指尖上。 脸色平静,他将手中的荔枝递给姜皎。 看见自个的身侧出现荔枝时,姜皎心中更加气恼。 还吃荔枝,是嫌不够甜还是怎得,明日她就将书房的熏香换成这般甜腻的气味,既然她的夫君喜欢,那就闻个够。 姜皎没动手去接,只是看一眼就将视线给收回来。 “夫君用吧,荔枝实在是太甜,不大适合。” 沈随砚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手腕也未动,眸色暗沉,似要将她给看出,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姜皎。 没出声,他将荔枝给吃下肚中。 吃完还说上一句,“想来夫人是觉着国公府的荔枝不够甜,等明我让人送些上回来的荔枝可好?” 还不甜,干脆直接告诉她好了? 做了什么又这般地掩饰,河岸边如此多的人都看见,他如今都没个解释,还吃什么荔枝? 姜皎睁开美眸,露出再合适不过的笑意来,“王爷看着办就好,不用问妾身。” 她,这是怎得了? 沈随砚头一次觉得自家王妃身上有着什么秘密。 刚准备说话,马车就到府门口停下。 姜皎也并未等沈随砚,直接从马车上下去。 观墨看着王妃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下来,连朝旁退开一些。 等到王妃走后,才掀开帘子对着沈随砚道:“王爷,您与王妃生了嫌隙?” 沈随砚本就想不明白姜皎为何如此,观墨一开口,他冰凉的眼风扫过去。 一句话未讲,可却像掉入冰窖般的冷。 观墨连忙将嘴给闭上,扶着沈随砚从马车上下来。 到了主院门口,姜皎径直前去沐浴。 看见腰间的玉佩还有平安福,她实在是气不过,一把扯下。 美眸带着怒火地盯着手中的物什,什么美人,哪家的姑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到底是想要如何? 玉佩与平安福一并被姜皎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榴萼上前劝到,“王妃如此,一会儿王爷瞧见可如何是好?” 嫁莺娇 第44节 姜皎音量抬高些,“瞧见就瞧见,我还怕他不成。” 话音才落,沈随砚就被观墨推着从门外进来。 他一眼就瞧见床榻上物什,狭长的黑眸直勾勾看着姜皎。 方才的气势散去不少,可姜皎仍是硬着头皮道:“王爷瞧什么?” 等了许久,沈随砚没有说话,姜皎扭头就准备离开。 然而沈随砚身子朝前一探,扣住姜皎的手腕。 力道大的吓人,只这么一拽,姜皎手腕都红了不少。 大掌有力,不愿放开,配合他阴沉的脸色,姜皎更是委屈。 怎得好像是自个错了似的,错的人,分明不是她。 “你今日怎得了?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 沈随砚缓缓开口,一直紧盯着姜皎,今日定要一个答案出来。 可上来就是如此强硬的语气,姜皎自是难受,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开沈随砚的手,“你松开。” 然而沈随砚却根本不放,“你还没说,你今日怎得了?玉佩与平安福是怎么了?你要如此生气。” 姜皎冷笑一声,“什么都没有,都是我脾气不好,王爷可满意这个回答?” 趁着沈随砚愣神的时间,姜皎挣开沈随砚的手,朝着净室走去。 沈随砚看她气冲冲的背影,揉着眉心沉声道:“去书房的净室。” 观墨立刻推着沈随砚离开,榴萼与蔻梢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姑娘这样,就算是从前与三姑娘吵架生了气,也只是后面想办法让三姑娘更加生气,才不会如同今天一般。 净室中,姜皎不停搓着自个的手腕,仿佛要将气味给搓掉。 榴萼进去,连忙止住姜皎的手,“王妃皮肤娇嫩,这么一来,手腕又要红肿许久,一会儿奴婢拿些香膏给王妃揉一揉。” 姜皎看着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 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对榴萼道:“你去让人将书房的熏香换成蜜果香,今日不许王爷回主院睡,就说我来了小日子,身子不适。” 榴萼不得不听姜皎的,去吩咐底下的人做事。 不知是不是说的话应验还是怎么得,姜皎沐浴完出来,倒是当真觉着身子有些不爽利,小日子果真是来了。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子倒是虚弱不已。 换好月事带,姜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抱着一个汤婆子。 身边突然间少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她长发顺在身后,一人孤零零又娇小的躺在床榻上,不免看着怜爱。 沈随砚在净室中,是怎得也没想出来到底因为什么。 简单擦洗完就出去,书房中的异样让他眉峰皱起来。 婢女正将香炉给换上,里头燃放的香气味甜腻,并不是他惯用的。 “谁让你换的,管事的是谁?” 婢女吓得跪下,厨房那位婢子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起来,“奴婢是负责院中洒扫的婢女,香是方才王妃身边的榴萼姐姐让奴婢换的,不是奴婢自个想要换的,王爷明察。” 一听见是姜皎,沈随砚有些无奈。 他挥手,婢女瞧见连忙要出去,但突然又被沈随砚给叫住,“王妃除了让换熏香,可还有说些什么?” 婢女小幅度地摇头,“没有,榴萼姐姐一般只吩咐奴婢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会告诉奴婢的。” 沈随砚只得让婢女先下去,唤了观墨进来,“回主院。” 然而观墨也是一脸为难,“王爷,方才王妃那边派人来说,今个还请王爷自个在书房歇息一晚,王妃已经将东西都给拿来。” 外头站着的小厮手上都拿着就寝要用的物什,不敢抬头去看沈随砚。 沈随砚脸色一沉,有着风雨欲来的感觉,“去主院。” 他如此说,底下的人不敢不听。 可去了之后才发现,他连主院的门都进不去。 蔻梢在门口的地方,恭恭敬敬的传达着姜皎的话,“王妃今日小日子来了,说恐怕污了王爷的东西,这才着人一并将东西给抱回去,这些时日请王爷委屈一番住在书房,待王妃病好,她自会寻人将旁边的院子给修缮一番,往后就住在那边的院子比较好。” 蔻梢越说,只感觉空气都越发的凝固起来,后头还接上一句,“王妃说,她用自个的嫁妆。” 沈随砚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看向主屋一点光亮都没有,看来她是准备闹脾气到底了。 对着观墨冷声道:“回书房。” 观墨不敢不从,连忙推着他回去。 走至书房门口的时候,小厮们都还在。 没有沈随砚的命令,他们并不敢轻易将东西给送进去。 沈随砚从他们的跟前过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厮将头低的更很,实在是不知王爷与王妃到底是怎得才会如此。 观墨将人给推进书房,又看了眼外头站着的人。 小厮们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观墨,他实在是不好自个进去。 硬着头皮走进书房,沈随砚已经用茶水直接将香炉中的香全部浇灭。 观墨看见,心头的忐忑更甚一些,可话总还是得说的,毕竟,今晚上王爷还没地方睡。 如今不就是,直接被王妃给赶出来。 沈随砚嗓音暗哑,烛火随他说话声跳动一下,显得他更加阴沉,“什么事?” 观墨问道:“外头小厮抱着的东西,我让他们进来铺上?” 沈随砚将手中的茶盏一扔,直截了当的说:“都烧了。” 第二十九章 观墨一瞬间张嘴,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见自家王爷愈发不善的眼神,想要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咽回肚中。 主子的事情,是轮不到他来置喙的。 命人将床重新铺好, 书房的院子中还有着不可磨灭的气味。 观墨重新换上百蕴香, 恭敬地退下。 躺在床榻上, 沈随砚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 闭上眼, 就满是姜皎生气的模样。 胸腔之中有股子闷气不上不下的, 堵得他分外难受。 许久后, 月头的月亮都悬在空中, 沈随砚嗤笑一声, 将眼眸给闭上。 那边房中,姜皎睡得也并不是十分的踏实。 一面想着今日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还有晚上时沈随砚那副清冷的模样。 怎得美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就见他不是这般的模样。 才成亲不过月余, 他就恼了自个, 当真是靠不住的。 情绪一激动,腹部就分外的难受。 姜皎将头埋进枕中, 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不知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崔端今日说的话,外头定然是已经传遍了, 可真是倒霉, 正巧碰上崔端这人。 但她今夜倒是睡得安稳,只是面色稍显惨白,其余并无什么大碍。 用早饭的时候, 姜皎见院中又恢复平和, 状似不在意的问上一句,“王爷还没用早饭?” 然而榴萼却说:“王爷一早就带着观墨与观砚出了府。” 姜皎握着竹筷的手一顿, 随后不敢相信的扭头看着榴萼,“王爷说什么了吗?” 榴萼垂下头,不敢看着姜皎,“说是说了......” 姜皎没听出榴萼语气中的那丝惶恐,拢着鬓发又转回桌上去。 今日厨房做了她最爱的虾饺,她夹了一个盘中,刚准备朝口中喂就听见榴萼道:“王爷说,近些时日,不准别人来修缮院子。”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用力,虾饺断在盘中。 他这是同自个作对呢,不仅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还直接反驳昨个她说的话。 姜皎深吸一口气,将竹筷一放,“不吃了,去找慕姐姐。” 转身,姜皎就进了卧房中。 既然沈随砚不愿意在府中待着,那她也是不要待着的。 换身衣衫,姜皎明艳动人的出门。 府中的婢女都隐隐有些看呆,好似还从未见过王妃这般模样。 坐上马车,姜皎心中的郁结也没有消散。 不免就在想,沈随砚究竟是去了何处。 难不成是去见昨日的姑娘,还是也赌气的不知去什么地方洒脱。 总归不论如何,是不想见她就对了。 小脸之上难得有紧绷的神情出现,一路上都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讲。 嫁莺娇 第45节 榴萼与蔻梢对视无数眼,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去同姜皎说话。 从前就算是在家中,与三姑娘拌嘴,老爷总是偏心着三姑娘,她们姑娘顶多愤愤几日,还真没像是这般。 到慕府门口,榴萼先下去与门口的小厮说着什么,很快,姜皎就被请进去。 轻车熟路地走到慕听烟的闺房门口,推门进去,瞧见的就是慕听烟在同自个下棋。 姜皎倒是也会一些,只是不大精通。 她捻起白子,坐在慕听烟的对面。 一刻钟后,将手中的白子扔在盒中,“每次都下不赢姐姐,姐姐也不知让让我。” 慕听烟笑着说:“从前你倒是来的勤,只是成亲后就并不怎么来了,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同你家王爷拌嘴了?来我这处是做什么?” 姜皎瞪了慕听烟一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力。 “姐姐若是觉着无趣,没事去外头算上一卦,说不准能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听着是在挖苦慕听烟,但是慕听烟却知晓她是猜中了姜皎如今的心思。 不紧不慢的将棋盘给收拾好,一边站着的婢女拿下去。 慕听烟牵着姜皎的手到了内室中,“上些香片来,还有酥山。” 姜皎闷闷道:“酥山姐姐用就好,恐怕我是没法用了?” 慕听烟对着婢女摆手,示意她照着姜皎说的去办。 “小日子来了?”慕听烟笑着说,“那你今日还来我这处,平日中不是难受得紧。” 姜皎用手托腮,面上有些难受,“你说,五殿下是不是真的要纳妾?” 慕听烟一听心中就乐了,“五殿下那般的身子,纳妾做什么?养在府中好看用的?可我瞧他不管是纳谁为妾,都是比不过你的。” 姜皎一瞬间起了精神,但很快又垂头丧气下去。 是啊,不纳妾沈随砚是要做什么? “他今日早早就出门,我昨日赌气说近些时日要自个找泥瓦匠将府中的另一处院子修缮好,可是他竟对我的婢女道:不准,你说,他是准备还继续睡在书房不成。” 婢女将香片放在姜皎的手边,姜皎端起来狠狠喝了一大口,与她平日之中灵动的模样十分不一样。 慕听烟挑眉,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将五殿下赶去了书房?” 姜皎点头,但很快也有些心虚。 其实昨日她说完后便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办的,但是话都说不出,总不能让沈随砚回来的也是她,不让沈随砚回来的也是她吧。 慕听烟用口酥山,好半晌才继续开口道:“五殿下竟还有如何好的脾气,可以忍耐你将他赶去书房睡,如今,你住的是他的府,看来五殿下当真是待你不薄。” 听她这么一说,姜皎也听出些名堂来,“但是他今日早晨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出府,连早饭都没用。” 慕听烟:“若是他同你一同用饭,你可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姜皎摇头。 慕听烟:“若是他不同你一同用饭,让人单独将饭食送至书房,你可会高兴?” 姜皎还是摇头。 就这么两个问题,就回答出方才的答案来。 可姜皎还是气不过,泄气道:“我只是有些气不过,为何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慕听烟风轻云淡地说:“你若是这么想知晓,不如直接问五殿下,既然没有从前的心思,两人自是要将话给说开的。” 姜皎半懂半不懂,但也明白慕听烟的意思。 另外一边,沈随砚出了府后就直接去找段祁卿。 他一般从后门进,门房小厮看到他直接将门打开让她进去,还热络道:“我们世子方才还说要找殿下,不想殿下自个就来了。” 沈随砚颔首,径直朝段祁卿的院中走去。 他院中倒是与他的人不甚相同,一片肃清冷寂的样子。 就连花都没种上一朵,只剩下些树木。 段祁卿摇着扇子出来,桃花眼上挑,颇为风流不羁,“一大早你就过来,看来是从你家王妃那里问到什么。” 沈随砚先没回答他的话,只道:“你可用过早饭了?” 段祁卿与沈随砚两侧,看着沈随砚慢条斯理吃饭的模样,段祁卿不免有些好奇,“你们王府今日厨房是无人在?大早上来我们段府就是为了吃饭?” 沈随砚将口中的白粥咽下道:“不是?” 用帕子擦拭着唇角说:“只是想看看是什么饭菜能让你日渐魁梧起来,如今觉着,也不过如此。” 段祁卿被他的两句话快要气疯,“小爷我可是上京公认的美男子,日渐魁梧是我最近在练武,你莫要胡说。” 沈随砚点点头,似是认可他说的话,“但我却没有。” 段祁卿更生气了,恨不能现在就将沈随砚给赶出去。 瞧着他不染尘世的样子,心中不免暗暗唾弃,“你一早来,就为了说这些?你可问过你的王妃了?” 沈随砚道:“不急,崔端如何,先去看看他。” 段祁卿敛了一丝玩笑,带着沈随砚朝密室中走去,“我办的事情,你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密室中倒是灯火通明,崔端被人绑在架子上,眼睛上蒙着一块薄薄的红布,这样让他看的不清楚,却又能隐约看见一些。 沈随砚只扫了一眼,不免冷笑一声。 段祁卿知晓他在笑什么,开了折扇,慢慢煽着风,“昨夜,崔世子过的可还好?” 崔端身上的衣衫全部都没有,就连底下的亵裤都没有给他穿。 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人晾了一晚上,还给他喂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药。 身上不时就开始燥热一番,难受的地方也得不到舒解。 可过一会儿就好些,但没几刻钟,难受的劲又上来。 不能舒缓,却也不能放他走,崔端就这样过了一夜。 如今只感觉身上已经麻木,让他心惊不已,显得更为愤怒,“你究竟是谁,竟然敢绑了本世子,侯府若是知晓自然是不会放过你。” 铁链哐当响着,段祁卿看了沈随砚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朝下说下去,“如今崔世子说不准已经废了,何须还这般动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世子这般模样出现在街上,不知会发生什么啊。” 崔端更加激动,似是要将眼前的人给活吞,“你敢,你胆敢如此,就算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本世子都不会放过你。” 可下一刻,段祁卿直接将他的话给打断,“你大可试试,瞧瞧究竟是你先受不住,还是先一步找到我。” 说着,他对旁边的人道:“动手吧。” 崔端大声呵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是敢对本世子做什么,你定然不得好死。” 可下一刻,他只看着眼前出现一丝的锋芒,腿开始有些发软,嘴唇也在哆嗦,“不要,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是要银两,还是要美人,还是要别的,只要我给得起,我一定全都给你。” 可是无人回答他,崔端吓得不行,密室中出现淅淅沥沥的声音。 沈随砚半分的眉头都没有皱,段祁卿看见他这般模样,不免有些战栗。 怎得就这般的冷酷无情,当真是不一样的。 崔端那边叫的惨厉,银针缓缓没入,他只觉着自个没了知觉。 进了五根银针后,崔端一边痛哭,一边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定要抽了你的筋脉,让你生不如死。” 沈随砚还是未曾说话,只是眼眸中的暗沉愈发地深起来。 脸上也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模样,丝毫不为眼前的污秽所动。 银针抽出的那刻,有血迹流出。 崔端疼得无法说话,开始呜咽的哭着。 旁边的暗卫对段祁卿道:“人已经废了。” 崔端将铁链晃动的厉害,沈随砚这才缓缓开口,只是声音略微改变,“就这么绑着,三个月后将人给放走,他只要摘不下纱布随他如何,其余的都这么着就好。” 崔端的口中也被塞上纱布,眼看着眼前的人走出密室,再也没有回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 如今不能人道,他要如何活下去。 爹,娘,你们快救救孩儿。 从密室中出来,沈随砚嗓音带些粗粝感,“别让他死了就成,给侯府的信可送去了?” 段祁卿点头,将扇子一折敲在手心中,“你要将人放在我这三个月既然是没问题,只是侯府那边当真能瞒住?” 沈随砚笃定道:“能。” 段祁卿无话可说,转念又想到开始的事情,“你家王妃究竟是如何说的,她可有心仪之人,可以许配人家,可有什么自小长大的兄长?” 沈随砚不说话了,倒是表情有着一分不自在,“我问你件事情。” 段祁卿难得听他如此说:“呦,这世上竟还有你做不成的事?” 沈随砚犹豫着开口,模样清贵,玉树临风的站在原地。 两指摩挲一番,缓缓开口,“女子若是生气,一般会因为什么?” 段祁卿乐了,“你家王妃生气了?你竟还不知是为何?” 他笑得太过放肆,没了平日中贵公子的样子。 多年好友,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沈随砚的面上难得有迷茫的样子。 “你家王妃那般动人姣好——”话说到一半,段祁卿又问道:“可是昨日生气的?” 沈随砚点头。 段祁卿接着又问,“你二人从宴席上回去,你家王妃就气了?” 沈随砚又点一次头,完全没察觉段祁卿越来越深的笑。 “你家王妃定是醋了?” “醋了?”沈随砚不解,“有何事值得她醋的?” 段祁卿拍着他肩,“昨日美人不慎跌落在你的怀中,对岸的小娘子全都瞧见,你家王妃指不定也看见,就算是她没有看见,那群小娘子说上两句话,也就被你家王妃听见了,她又怎能不知。” 嫁莺娇 第46节 沈随砚冰凉的眼神看过去,“你知晓昨日的是——” 段祁卿将他给打断,“我知晓是不错,可是你家王妃不知啊,从河对岸看过去,也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进了你的怀中,又瞧不清楚模样,你竟没有察觉。” 沈随砚抿唇,“她没同我说。” 段祁卿叹口气,“你对付人的手段狠辣,小娘子的心思你又怎能猜得中,她不说,是想让你自个去想,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落了脸面。” 沈随砚明白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准备离开。 段祁卿连在后面对他说:“别忘了问你家王妃的事情。” 沈随砚这回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直接就离开。 姜皎那边也从慕听烟处回来,气倒是没方才那般大了,但依旧是有些不顺畅的。 恰巧马车经过云珮阁的门口,姜皎掀开车帘,“停车。” 马夫连忙停下,姜皎从车上下来朝里头走去。 掌柜的还在招呼着其他人,看见姜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她的地方走去,“王妃今日怎得来了,还未恭喜王妃大婚。” 姜皎嗓音婉转,轻声道:“多谢,今日路过,就想着来看看。” 掌柜立刻喜开颜笑,“王妃瞧瞧,都是些新到的首饰,那边还有苏州才运来的料子,王妃看可有喜欢的?” 姜皎依着平日习惯,直接道:“都包起来。” 一旁的榴萼要开始拿银两,姜皎反应过来一些,按住榴萼的手,“这些都送至王府,银两一会子找管家要就好。” 掌柜先是愣神,而后反应过来,又将姜皎送出门。 看着面前的首饰,倒是有些犯难,这是个什么事。 坐回马车上,显然气顺了不少。 榴萼有些担忧,“姑娘,王府当真负担的起?” 姜皎喝着香片,轻声道:“府上的账册我都看过,这些银两,自然是出的起的。” 先一步回府,姜皎去更衣。 今日倒是没说什么,沈随砚进主院异常的顺利。 只是才一进去,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云珮阁的伙计将姜皎今日所买的物什都给搬了进来放在地上,沈随砚一看,眉峰上挑,“谁让你们送来的。” 伙计道:“王爷,这是今日王妃所买,掌柜说——” 沈随砚看他一眼,不深,却足以让人止住话头,伙计连忙改口,从怀中掏出账册来,“今日王妃所购东西的账册,还请王爷盖个私章,让小人将银两带回去。” 管家站在一边,将账册呈给沈随砚。 沈随砚看见挑下眉,不免低笑一声。 好似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王爷这样,管家询问,“王爷,要如何?” 沈随砚甩了下衣袖,“来书房。” 观墨将私章给拿出,放在沈随砚的面前。 他修长手指拿起,在账册上盖章。 随后又拿起一旁的笔,签下自个的名字,“你去拿银两。” 管家遵命,带着账册出去。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私章,本是无甚表情,可不一会儿又低声笑下,看来他的王妃,这回当真是醋狠了。 朝主院走去,姜皎还未沐浴完。 沈随砚明晃晃的坐在桌前,吩咐厨房摆饭。 如今厨房做事格外的小心,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等到姜皎出来的时候,就闻见房中飘散着一股子的酸味。 姜皎鼻尖皱巴巴地动下,什么味道。 刚准备喊榴萼,不想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桌前的沈随砚。 她朱唇嘟起些,不紧不慢的坐在妆镜前。 沈随砚也跟着她进来,先她一步拿起木梳。 手上落个空,姜皎的手渐渐握成拳,“王爷现下不忙了?” 沈随砚脸上波动不大,狭长黑眸只是紧盯着姜皎的秀发。 “今日可是去了云珮阁?”沈随砚语气又低又沉,还有些冷意。 姜皎顿时气恼,她本以为这人是来同她解释的,不想是来问责的。 她闭上秋眸,却忽略掉沈随砚的那抹笑意,“是啊,王爷想说什么?” 沈随砚并未接她的话,只是说,“王妃今日用的什么香,竟这般好闻,倒是叫为夫有些爱不释手。” 姜皎的气登时掉了不少,可想到什么,又在心中告诉自个,不能输,有些干巴地说:“王爷问这作甚。” 沈随砚的大掌扣上姜皎的腰间,灼热瞬间在姜皎的全身蔓开,“只是觉着,为夫似乎该向夫人收些利息钱。” 第三十章 沈随砚另一只手拿着梳子, 但是指腹滑过姜皎的耳廓。 登时间,那处似是火烧起来。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意味在姜皎的身体中四处蔓延开。 她不自觉的缩着身子,可是腰腹处的大掌还没有挪开。 不得不睁开美眸, 看着镜中的两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才沐浴完的缘故, 只感觉眼前水汽氤氲, 瞧得并不真切。 指腹仍旧在耳廓处不停地摩挲, 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更多几分让人难耐的感觉。 姜皎声音微小, 缓声问他, “怎么收?” 沈随砚淡笑一下, 身子缓缓靠近姜皎。 只感觉他薄唇渐渐向姜皎贴近,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耳后。 姜皎只觉空气都变得稀薄,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喘不上气。 胸腔前在不断的起伏, 寝衣薄透让人一饱眼福。 沈随砚沉哑的嗓音缓缓在内室响起, “夫人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不如现在——” 姜皎如今听不得这些,脸涨的通红。 猛然将沈随砚给推开, 可是他修长的指尖已经按住她寝衣的系带,瞬间,春光乍现, 惹人眼热。 姜皎被他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 “王爷,说笑了吧。” 沈随砚眸色愈发暗沉,眸中似是有些火束在不断地跳动。 脑海中的筋始终绷着, 若是不克制一些, 今夜会发生什么当真是不好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然而笑意却足够让姜皎紧张, “夫人可知,欠的银两若是迟迟不还,利息钱是会越来越多的。” 姜皎莫名就有了底气,什么利息钱,通通与她无关。 可不要忘记,如今她还生着气,什么洞房花烛夜。 姜皎转身就欲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下一刻,却被沈随砚给拽住手腕。 不可避免地朝后仰去,姜皎下意识想要惊呼。 但是很快,唇瓣就被沈随砚修长的手指给抵住。 她才沐浴完,身上都是花露的香气,丝丝绕绕的缠进沈随砚的心间,勾住他。 洁净的面上连一分的口脂都没有。 沈随砚指腹上有稍许薄茧,在姜皎的唇瓣上来回剐蹭。 可就是这般,她朱唇的颜色愈发地红艳。 方才那一下,姜皎有些发愣。 她好似什么都没做,就跌入沈随砚的怀中。 但是下一刻,唇瓣微微的刺痛又让她缓过神来。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姜皎仍旧可以听到沈随砚吐出的呼吸来。 她刚想说话,却又想到什么,挣扎着要起身,“你的腿。” 开始时沈随砚是不让的,他不知姜皎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听到姜皎的话,心中有些发胀。 原来,她不是因为闹脾气,只是因为自个的腿才是如此。 沉沉道:“无事,萤萤坐在此不会怎样。” 姜皎半信半不信,看着他腿又看向他眼眸,“当真如此?” 沈随砚点头,将她抱的更紧些。 外头不知怎得下起雨来,水滴顺着屋檐朝下,不一会儿外头似是被一层朦胧的烟雾蒙上,看不见,也够不着。 姜皎被雨水的声响一惊,才想起。 她还在同沈随砚闹别扭呢。 挣扎着要起身,沈随砚这会儿不明所以。 狭长黑眸看向姜皎,里面稍带疑惑。 嫁莺娇 第47节 但是握住她的手腕,是没有松开的,一直紧紧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姜皎恼了,“殿下想耍无赖将事情赖过去不成?” 沈随砚见她主动开口,竟然还生出了一丝笑意,“萤萤说的什么事?” 姜皎见他竟然还笑,更是羞恼。 这人,竟还要自个提醒不成。 若是说出来,她成了什么。 姜皎咬着银牙,什么话都不愿说。 见她倔强的样子,沈随砚叹口气,“那日你看到的人,是慧乐,不是旁人。” 姜皎顿时不动了,慧乐?慧乐公主? 才觉着是自个冤枉沈随砚,可是转念一想,好似有些不大对劲。 像是发现沈随砚的破绽,姜皎说出的话语掷地有声,“王爷若是要糊弄我,也得找个好的借口吧,慧乐如何能出宫,又怎会去到宁国公府的院子,还好巧不巧——” 姜皎上下看着沈随砚,极为小声地将后面几个字逼出,“倒进你的怀中。” 沈随砚笑意更深,他轻声道:“前几日是慧乐的生辰,她求了父皇让她出宫玩,恰逢宁国公夫人进宫,就要了慧乐;我与慧乐还算是亲厚,她听闻你要去,就想着带份贺礼给你,不想她来晚了,迎她的小厮中途说腹疼,慧乐不认识路,跌跌撞撞去了前头碰上我,本是想将贺礼给我她赶紧离开,但河岸边苔藓湿滑,她不慎滑了一跤。” 听见沈随砚解释完,姜皎莫名有些心虚。 如此说来,她竟是生了沈随砚与他妹妹的气,还将沈随砚赶去书房。 不成,面子可是不能失的。 姜皎将眼神撇开,一副自个有理的样子,“我怎会知晓那是慧乐,我与慧乐也不相熟,那日进宫,她母妃又不是咱们的母妃,自然也没见到她,我错认很是正常,而且,我根本就不是为这件事气恼。” 沈随砚盯她半晌,倒是没有拆穿她。 只问道:“可是饿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些。 姜皎僵硬的点头,两人朝桌前走去。 可才一靠近,姜皎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醋味。 好似方才沐浴出来也是这样的味道。 她捂着鼻子,美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看着坐在那处气定神闲的沈随砚。 “殿下如今是换了口味?还是府中换了位厨子,怎得如此酸。” 沈随砚用竹筷轻轻夹起一筷子,“为夫倒是不觉着。” 放下竹筷,沈随砚十分认真的看着姜皎,“难道王妃不觉着,最近府中都是这般的气味?” 本以为这茬已经过去,没想到沈随砚竟是在这处等着她。 她冲过去捂住沈随砚的唇瓣,“殿下不许说,都是没有的事。” 趁着这一空档,沈随砚将姜皎的手给拉下来紧紧握住。 六月的天儿,他这样做也不嫌热。 姜皎装个样子想将手抽出,但也只是做做样子。 其实解释开的那刻,她便已经不介意了。 有这么一个机会,何不直接将话给说开。 沈随砚让姜皎坐在椅子上,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以往从未在沈随砚眸中出现的认真,在此时出现。 外头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方才烟青的雾气也被拢在黑夜中。 房中烛火通透,花香蔓延。 沈随砚一字一句,让姜皎听的十分真切,不受外头的干扰,“我此生,只会有一位妻,一个王妃,绝不纳妾,绝不会有二色。” 姜皎的心尖震了一下,她没料到,沈随砚竟会与她说这些。 如此早,就要这样决定吗? 两人间尚未圆房,往后若她身子又出现问题,子嗣要如何是好。 姜皎想的长远,完全忽略沈随砚的那抹紧张。 他不知姜皎是如何想的,也不知自个这般说,是不是会吓到姜皎。 姜皎看着他眼眸,说上一句,“王爷如此说,倘若日后违背誓言怎么办?” 其实她只是想让沈随砚将话给收回去,不料沈随砚竟然道:“若真有这么一天,便叫我所求所得,皆不如愿。” 姜皎用柔荑将他唇瓣掩上,眸中有丝懊恼,“你莫要如此说。” 沈随砚将她的手拉下来,“看来,萤萤是信了?” 姜皎拿起竹筷,状似不经意的说:“殿下都如此说,我如何不能信。” 其实她心中开怀极了,只是没在面上显露出来。 高门大族中,谁家都有些污龊事在。 就连她父亲,也有着几房的妾室,也常见过妾室为了让父亲去她们院中使得力气。 可沈随砚却从未这么想,他没有通房,也没有侍妾,甚至明知两人可能无法圆房,还说这样的誓言。 姜皎心头舒展许多,连带着桌上的饭食都不觉醋味大。 两人有说有笑的用完饭,沈随砚这才去沐浴。 等他出来时,姜皎已经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话本。 床榻上仍是没铺他的被子。 沈随砚挑眉,站在原处,一句话不发,可神情中却什么都说了。 姜皎被他看的心虚,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小日子来了,夫君还是先去书房住上几晚的好。” 寻常人家都会忌讳这个,女子小日子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污秽之物。 可沈随砚却淡淡说:“为夫昨夜,一夜都没睡着。” 又看向窗外,外头的雨半分都没停歇的意思,甚至还越下越大。 他轻轻咳嗽一声,“为夫的身子,只怕受不了冻。” 说的两句话,直接将姜皎想要说的话给堵死,她等了半刻,终究还是喊了婢女进来铺床。 王府婢女都是训练有素的,动作十分快。 姜皎与沈随砚再次躺下时,心头不免生出几分紧张的情愫来。 虽只有两次没有同床共眠,但好似这会子的感觉与从前的不太一样。 姜皎想了想,好像是从沈随砚说出那些话时,她的想法就开始变了。 然而沉思的模样,落在沈随砚的眼中就是有些不安。 握住她手,只觉她手冰凉,眉心一拧道:“怎得如此冰?” 姜皎被他的话语扯回现实,“来了小日子,总是这样,我让榴萼帮我灌个汤婆子就好。” 说着姜皎就要起身,却被沈随砚一把按下。 手紧紧贴在她小腹,胀痛和不适的感觉都消散不少。 温热的劲渐渐朝渐渐的身上传去,她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手指紧紧抓着沈随砚的臂膀,没有松开。 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说尽衷肠事。 没承想,今夜的梦,措不及防的到来。 可是今夜的梦,却并未发生什么。 只是,沈随砚与姜皎站在河的两岸,姜皎哭的似是个泪人,想要追上沈随砚,却怎么都追不上。 她不断喊着沈随砚的名字,不想沈随砚只是转过身来,眼色冷淡,那副模样,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路人。 姜皎不断道:“夫君,我并未想要和离。” 原来,竟是成亲前她想的事情,等事情都解决好,便去与沈随砚和离。 可是如今,是在做什么。 沈随砚缓步走过来,站在姜皎的身边,用手扣住她下颌,迫使她逼近自己,“原来萤萤,从开始都在骗我,原来,你对我从没半点真心。” 姜皎下意识想要否认,可话堵着,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要如何说,说她并未利用沈随砚,说她其实早就已经不那么想。 但是都已经晚了。 姜皎眼眸一闭,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回到府上,回到主院。 她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自个被绑了起来,不能动弹。 眼前蒙着一块布,可身下的异样却传过来。 沈随砚挺弄,在姜皎耳旁道:“萤萤,你走不掉的,想要和离,除非我死。” 第三十一章 所有的感觉都清晰明朗, 姜皎在睡梦之中睡得并不安稳。 她能感觉到沈随砚对她的作弄,也能感觉到那股子不上不下的感觉。 甚至就连被绑起来的手脚,都有着十分强烈地感受。 直到次日清晨, 梦才渐渐散去。 姜皎从床榻上转醒, 梦中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 嫁莺娇 第48节 以至于如今脖颈之上, 还尚存着那股劲。 朝床榻旁边看去, 沈随砚还在睡着。 只是她一翻动, 沈随砚也随之醒过来。 嗓音都仍旧有着早起不可磨灭的感觉, “怎得醒的如此早。” 究竟有些心虚, 好在如今还是小日子, “有些疼,睡不着就醒了。” 这话不是假的, 但也没有真到哪里去。 沈随砚倒是做了与他身份不相符的事,他侧过身, 大掌覆在姜皎的腹部, 轻轻揉捏着。 寻常男子,或是知晓夫人小日子来, 也许会同床,但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皎猛然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梦中的场面。 到底是为何, 才会出现这样的梦。 以前时总是觉得, 是因为沈随砚的触碰才会如此。 可是先前时日手伤了一个月,回回都是沈随砚在帮她上药,并不是婢女, 两人也触碰过许多次, 但是梦境却没出现。 更加糟糕的是,梦中好似逐渐在朝她开始所想的那样发生。 想要沈随砚短命, 而后两人和离。 但是如今,她并没有如此想,可是在梦中,沈随砚还是知晓此事。 如果梦都会实现,这可如何是好。 但沈随砚毕竟是没有确切证据的,如何就能知晓她在想什么。 有了这点子的想法,姜皎放心下来。 倒是这梦,究竟为何会出现,是当真不明白的。 看来,倒还真的要寻位大师来看看。 姜皎的心不在焉被沈随砚给发现。 他喝着杯中的清茶,看似低头,但黑眸却借机在打量着姜皎。 不知为何,他总是觉着自个的王妃瞒着他什么事,这样的事,好似还不算是太小。 姜皎早起时总是会出现鬓发上带着汗珠,面色潮红的模样。 想起那天一早姜皎让人换下来的床铺,怎得就正正好,她面色不对,茶水就直接泼在床榻上。 两人各有不一样的心思,姜皎也没什么胃口,现今想着的全都是去找慕听烟还有阮桃说下此事,再找位大师前来解惑。 她放下竹筷,先是问着沈随砚,“夫君今日可是有事?” 沈随砚眸色不动,面上不显,似是若无其事地问她,“夫人问这作甚?” 姜皎也在紧张着,完全没察觉出沈随砚的不对来,“昨日我同慕姐姐约好,要教她打花样,阮妹妹也会去,想着夫君若是今日在府上,我独自出府,是不是不大好。” 沈随砚将手中茶盏放下,不紧不慢道:“我在府中无事,多年来都这么过来,夫人想做什么便去吧。” 有了他这句话,姜皎显然放心的多。 马车已经备好,她毫不犹豫的直接出门。 只是身后沈随砚的眸色愈发暗沉,见她走出门后又看向内室,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 姜皎自是没有注意这些的,满脑子想的这一梦境。 她让蔻梢去请阮桃,自个带着榴萼先去慕府。 坐在马车上,姜皎心思沉沉,事情好似越来越不可控起来,如此这样下去可怎得好。 进到慕府中,姜皎直接去找慕听烟。 慕听烟今日起得迟了一些,听闻姜皎来,带着几分的不敢相信。 还在同自个身边的婢女打趣,“从前倒是没见她这般喜欢我这地方,怎得一连两日来,难不成是她与她的夫君又发生什么?” 一旁的贴身婢女伺候着她用饭,“想来王妃定然是有事才会来,姑娘还是赶紧先将饭给吃了。” 慕听烟挑眉,没理会旁的,安静坐在原处将饭给用完。 等到姜皎到时,她正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肚中。 瞧着姜皎火急火燎的模样,慕听烟问她,“你可曾用过饭?” 姜皎点头,“姐姐,我似乎发现些不对劲的,我将阮妹妹也一并请来,等她来后我一道说。” 慕听烟不是个急性子,听她这么说也不会十分的着急,却也只是好奇,倒地是什么事。 姜皎喝着香片,不时朝外头看,小半个时辰过后,才终于将阮桃给盼来。 阮桃今日本是在家准备练琴的,不想被姜皎的婢女急匆匆的叫来。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鼻尖还有水汽渐渐蔓延,面颊也是红润的。 三人都在,其余两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姜皎。 姜皎喝口香片,也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我并未告诉你们,我的梦,并不止那一个。” 阮桃是先绷不住的那一个,呛到后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着衣裳。 慕听烟虽然淡然,但也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般镇定。 当初听见姜皎说她的梦境时,只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偏生梦中的事情都发生,如今她又是做了什么梦,竟然会让她如此慌张。 阮桃追问道:“姐姐还做了怎样的梦,可是又与姜酿有关?” 姜皎叹口气,“若是当真与姜酿有关,我或许还不会如此慌张,但是不妙的地方就在,后头的梦,是与我现在的夫君,五殿下有干系。” 在两人十分震惊的目光中,姜皎将梦中的事情一一说给她二人听。 虽说都是闺阁中的姑娘,这样的事情不必太过于害羞。 但是说到某些地方时,姜皎也是含糊不清的。 如若梦中当真会出现,她真的要被沈随砚绑在床榻上,还要被他用铁链绑在不知道的地方? 她可不要! 姜皎有些难为情的将梦给讲完,阮桃不必说,一向是最冷静的慕听烟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耐心等她们消化完这一消息,姜皎一直都没说话。 还是慕听烟先开口,“你与五殿下,竟然都在如此地步?我瞧着寻常人家的闺房之乐,竟然不及你们的万分之一。” 阮桃羞红脸,不知说什么好。 姜皎更是羞恼,“姐姐!这不是现在发生的,只是梦中的!” 可慕听烟却只轻飘飘一句话,“但你做的梦,全部都灵验,只是同五殿下的还没开始灵验罢了,若是当真这般,你要如何是好?” 这也正是姜皎为难的地方,她喃喃道:“如今,我连为何会做这样的梦都是不知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早上想的猜测给说出来,“之前我总是以为是我每一个与他接触才会如此,但是从今晚到现在,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前些时日我手臂伤了一个月,一直都是沈随砚在帮我上药,若是当真是因得触碰,可是为何那一个月中间一次都没有出现,反倒是昨夜又出现。” 阮桃沉吟许久,这才开了第一次口,“姐姐说的也是有理,从前姐姐是觉着触碰,但是如今又发现不是,可这梦,我觉得应当是与五殿下有关系的。” 慕听烟将她的茶盏中添些茶,示意她继续说。 阮桃捏着帕子道:“姐姐也说以前是与五殿下见面,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还有后面你二人成亲,而后便是你二人差点亲吻上,昨夜我尚且不知为何,但是五殿下也是睡在姐姐的身旁,如此种种,都是与五殿下有关系,所以只要从五殿下身上找到规律就好。” 听她这么一说,姜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她美眸转动,拍着手道:“对了,还真是如此一回事。” 慕听烟问她,“如今你知晓,打算怎么办?” 姜皎眼神十分地坚定,“梦自然不能一直做下去,况且这梦总是按照我最初的想法,以前我是想过要与沈随砚和离,但是现在也并未如此想,找位大师看看先,看看大师有何指教的地方。” 慕听烟与阮桃同时点头,“现下要做的,就是不能再让梦出现,还有,这梦可是一定不能灵验的。” 姜皎垂下头,想着梦中的场景,自然是不能灵验的,不然她可当着要没有办法了。 三人在府中用过饭,想着下去再过去的好,想了许多,仍旧觉着林清寺才是香火最为灵验的地方,还是去那处好。 慕听烟与阮桃无事,索性陪着她一块去。 只是到了林清寺,三人忙着去找大师,不想忽略从后面走出来的两人。 先是段祁卿瞧见她三人的身影,虽然都带着面纱,还罩着兜帽,可是其中一人的身形她倒是难以忘记。 用扇子戳着沈随砚,“你今日怎得想到来寺庙中。” 沈随砚沉声道:“最近心绪不佳,想来找慧空大师瞧瞧,怎得?” 他拨动着自个的袖口,却听见段祁卿道:“我方才,好像瞧见你的王妃了,还有她的两位好友也在。” 沈随砚没有完全信,扭头看着段祁卿。 段祁卿被他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心虚的。 方才那人,他定是没有认错的。 于是指着不远处的方向道:“你家王妃方才还从我的跟前过去,你若不信,一同去前面瞧瞧。” 沈随砚顺着段祁卿手指的方向,眸色渐渐幽深下来。 那处,是慧空大师的院落。 慕听烟还在同姜皎说着,“你不知,慧空大师一年也就只有两三次的时间会替人看,其余时间是完全没有的,今日倒是幸运,正巧撞上。” 姜皎也觉着是如此,慧空大师是上京颇有名气的,今日能见到,若是解了惑,自是添上多少的香油钱都是无妨的。 三人走至慧空大师的院落,看见三人来,外头的小沙弥对着三人行礼,“三人施主可是来见慧空大师的?” 姜皎也回个礼,微微点头,“正是,不知慧空大师可否有用?” 小沙弥道:“施主是个有缘人,随我进来吧。” 姜皎听见,压住面上的笑意,对着慕听烟与阮桃使个眼色,就同小沙弥一道进去。 殿中一片安静,只剩下敲击木鱼还有念经的声响。 小沙弥在她身后对着角落一处道:“师傅,这位女施主找师傅。” 嫁莺娇 第49节 慧空大师沧桑的声音响起,听着又使人颇为宁静,“你先下去,女施主请上前一步。” 姜皎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安,缓缓朝慧空大师走去。 只见眼前的人缓缓睁开眼眸,看着姜皎。 还未等姜皎说话,就率先说上一句,“施主被事情所困,无法解脱。” 姜皎一听,眼眸一亮。 连忙寻问,“大师可是瞧得出?” 然而慧空大师摇摇头,“天机不可堪破,施主面带愁容,想来因事所困,不才,贫道恰好能看见,施主似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上,可却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会让施主在夜半梦回之时,看见些什么东西。” 姜皎听着心思更加通透起来,看来,慧空大师应当能解决了。 “可有破解之法?” 慧空摇头,“暂无,施主的梦境,不似一般俗物,且若想堪破天机,实在是太过困难,不如顺其自然,依照世间万物皆有的命数来办。” 一直到出了慧空大师的禅房,姜皎还在琢磨方才慧空大师说的话。 慧空大师的意思难道是:这件事并不是个坏事,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便不会有梦中的事情发生? 出了院落,慕听烟与阮桃站在外面等姜皎。 见她姣好灵动的容颜上,多了一分沉思,慕听烟过去问她,“大师可有说什么?” 姜皎看着慕听烟点头,将方才大师说的话一字不动地讲给两人听。 阮桃也道:“若是如此说来,这梦境竟然还能帮姐姐做成想要的事情?但既然姜酿的事已经解决,如今的梦境还有什么是没有做成的呢?” 姜皎也得不到答案,可既然都说了不是坏事,遵从本心就好。 深吸一口气,姜皎用轻快的声音道:“谁知晓是怎得一回事,但是既然得知不是坏事,也能放心许多。” 两人都点头,三人朝着山下走去。 后面,沈随砚与段祁卿看着三人离去的背景,段祁卿道:“你瞧,我并未骗你。” 沈随砚面上沉稳,可狭长的眸子变得愈发地深。 他甩着衣袖进去,小沙弥见到他赶忙道:“师傅已经等到施主许久。” 沈随砚点头,先一步踏进去。 里头还留着姜皎身上的花香,沈随砚不动声色的攥紧手,站在慧空大师的面前。 慧空大师对沈随砚倒是热情许多,伸出手道:“殿下请坐。” 随后慧空大师又道:“听闻殿下大婚,还未来得及恭喜殿下。” 沈随砚抬手,“大师有礼。” 然而慧空大师却说:“方才的女施主,想必就是殿下一直以来想要庇佑的人吧,我瞧见她身上佩戴的平安福,那是殿下为她所求。” 在慧空大师跟前,沈随砚毫不掩饰,“是,为她所求。” 随后沈随砚又不紧不慢的问着,“刚才她来,所为何事,不知大师可否能告诉一二。” 慧空大师轻敲木鱼,殿内又出现熟悉的声响。 他苍老但又似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在沈随砚的耳中出现,“被梦缠身,却又不是噩梦,天机如此,世人皆有命数。” 与跟姜皎说的话是差不太多,但是沈随砚却品出其中的几分意思来。 看来,当真与他想的重合到一起,只是不知,姜皎是何时开始做这样的梦,又是因为什么才做,她究竟,梦到了什么? 走出慧空大师的禅房,沈随砚也并没有将这些问题给悟透。 段祁卿摇着扇子,凑过来道:“方才那人,当真是你的王妃没错吧。” 沈随砚没直接说:“你想知晓的,我会去问我的王妃。” 等的就是他这么一句话,段祁卿又想起刚才的身影,实在是心痒难耐。 不知小娘子究竟有没有婚配,便是有,也迟早都是他的。 从林清寺回来后时辰就已经不算是太早。 姜皎直接回了府上,沈随砚倒是一直坐在桌前等她用饭。 看见饭食都变得有些温凉,又想起自个从前的心思,姜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夫君今日一直都在府中?” 沈随砚默不作声地翻书,轻“嗯”一声。 “夫人回来,不如先用饭。” 今日姜皎格外的乖顺,沈随砚说什么她听就是。 席间,沈随砚倒是没有比从前有何不同,但姜皎却始终觉得,他看向自个的眼神有些奇怪。 就好像在等待着猎物上钩,只等一击毙命的那种的寒凉感觉。 姜皎几番想要张口,但是都咽回肚中。 倒是沈随砚先道:“夫人可是有话同我说?” 姜皎连忙摇头,“没,只是想起教慕姐姐的花样,总是觉着还差些什么。” 沈随砚道:“不如夫人,明日再去一次?夫人绣工如此好,若是不对岂不是可惜?” 姜皎总觉着他话中有话,好似想要知道什么。 莫不是,他知晓自个去找了慧空大师? 但很快,这一念头被姜皎从脑海中扔出去,回来时她分明问过小厮,小厮说沈随砚是未曾出去的。 有了小厮的话,姜皎倒是放下心不少。 她柔声道:“不了,今日独留夫君一人在府上,我甚是过意不去,明日我留在府中,一同陪着夫君可好?” 沈随砚眸光微弱,却仍旧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甚好。” 用过饭,两人各自去沐浴。 姜皎今日倒是早些,先一步睡在床榻上。 想起慧空大师所说,一切皆是有因有果,那么她开始做的梦,皆是因为她开始的念头才会如此。 但梦境,终究是会随着人而改变的。 姜皎在床榻中慢慢捏紧自个的手,定是如此,只要她待沈随砚好,管梦来或是不来都好。 若是来了,后头也不必太过于害怕。 可她,仍旧还是想要知晓,究竟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沈随砚回到卧房时,没有做别的,径直上床。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直接将姜皎的思绪给拉扯回来。 揉着眼眸转过去看向沈随砚,笑脸盈盈。 只是这般的笑意,落在沈随砚的眼眸中倒是别有一番意味所在。 他眸光不减,背对着烛光完全看不见他眼眸中所想。 只知他冰凉的手掌扣住自个的背部,顺着背后的曲线在缓缓向上摸。 姜皎被他摸得骨头都有些酥软,红唇微张,喘着气。 而沈随砚不为所动,就好似动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姜皎终究是受不住,握住沈随砚的手腕。 不知他究竟为何突然间又想了,以前的时候可表面的清心寡欲毫无追求一般。 “夫君,想要做什么?” 沈随砚垂眸看她许久,直到看的姜皎都有些心虚,才听见他缓缓开口道:“近来,我总是做着一个梦。” 此话一出,姜皎吓得魂都快要散去。 他是知晓了?他知晓自个梦中所做的都是什么? 还是他是否知道什么,才会如此说? 无数的念头从姜皎的脑海中钻出,她硬着头皮对沈随砚道:“夫君说的,是什么梦,竟叫夫君如此。” 说完,她感觉落在自个身上的眼神好似又深一分,像是要将自己看穿一样。 没有抬头,只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尽量让自个不显出异样来。 然而胸腔之中的跳动却愈发的剧烈起来,没有一丝要平息下来的感觉。 只是话头起的严肃,沈随砚却倏地笑下,“记不清了,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本是想着要与夫人说说,可却忘记了。” 说着,沈随砚将手抽出,又恢复原先那股子淡然的神情,“快些睡吧。” 他大掌微凉,如此甚是舒服。 手猛然间撤走,美背处还残留着他如今的温度,倒是叫姜皎还有些不大习惯。 她看见沈随砚直接翻身躺下,借着外头的月光,瞧见他薄唇轻抿,眉眼淡漠,倒是与往常并无二致。 姜皎大抵是放心些,想来应当是她自个多想了,沈随砚又怎会知晓她梦中的事情是什么,若是知晓,岂不是,两人在共梦? 姜皎很快就打消这一念头,不可能,世间的传闻多是有离奇的事情,然而共梦这样子的事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放回心躺回床榻之上,在昏暗的帘帐中,外头冰块的凉气丝丝渗进来。 沈随砚在姜皎闭上眼眸后这才又睁开眼睛,只是黑眸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侧过头,看见姜皎熟睡的容颜,他的嗓音几乎快要融入月色中,与月光相配,“萤萤,你当是不同寻常。” 回应他的,只要姜皎睡熟的呼吸声。 - 许是许久梦境都没有再来,又或是慧空大师的话起了作用,近些时日来,姜皎过的异常好。 如此好,倒是还有个原因,那便是沈随砚当真是将铺子给张罗起来。 不过自个开家铺子还是有些显眼,就借着段祁卿的铺子,两人五五平分。 茶叶铺子近些年来收益倒是不错,何况段祁卿的铺子中多是些上等茶叶。 嫁莺娇 第50节 进账不错,姜皎过的异常痛快。 谁说她嫁的夫君是个不行的,如今瞧得,倒是甚好,行的不能再行。 有了银钱,想做的事自然也可以做。 姜皎今个买绫罗绸缎,明个买珍奇首饰,真是好不畅快。 六月二十三一早,榴萼端着饭食到房中,瞧着姜皎已经起身,将饭食放下后福身,“王妃早,今日可是王妃的寿辰。” 她不说,姜皎也不会忘记。 朝自个的耳垂上带着耳铛,姜皎抿唇轻笑,“今日慕姐姐还说要为我摆宴,母亲也让我回家用饭,但我总是觉着有些太铺张,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比较好。” 榴萼跪坐在一旁,帮姜皎理着发髻,“王妃是好福气的,就算是不回去,可各家都已经将礼物送来。” 姜皎看着外间堆放的盒子,不用瞧都知晓,定然是按着她喜好来的。 她看向铜镜中的自个,柳眉似远山巍峨,秋眸含水,樱唇色彩鲜艳。 “扶我出去吧。” 到了外间,沈随砚并不在,一早就出府,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但如今,姜皎并不是同沈随砚客气的时候。 将桌上的锦盒一个个打开,里面的首饰夺目,且多是珍品。 挨个看过去,姜皎面上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 榴萼与蔻梢也在一旁说:“王妃每年的生辰,各家都要送不少的珍奇玩意,总觉着世间的珍奇宝贝都在王妃这处。” 听见蔻梢带有调皮的话语,姜皎作势要打开。 手抬起后又放下,没多说什么让两位婢女将东西给收起来。 “是。” 她二人动作迅速,将饭食给摆好。 勺子递给姜皎的那瞬,姜皎才想起自个的夫君来。 “王爷去了何处?” 榴萼摇头,“不知,只知观砚说今日王爷十分的忙,大抵晚上也不回府用饭。” 姜皎捏着白瓷勺的手一顿,面上有一瞬的落寞但很快就掩盖过去。 看来,他是不记得自个的生辰。 罢了罢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谁稀罕似的。 可用过早饭在美人榻上躺着,姜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沈随砚来。 其实她今日推了各方的宴席,便是想要同沈随砚在一块过生辰的。 但他却好似并不知晓此事一般,连份贺礼都并未送。 不仅如此,还早早出了府。 走就走,当是谁稀罕。 手摸上腰间系的羊脂白玉,姜皎咬着下唇。 定亲时生辰八字上都有写,为何他记不住,自个都已经记住他生辰不是。 赌气般地将书给放在小几上,姜皎躺在美人榻上,拿着扇子不停地扇风。 榴萼进去帮姜皎打着扇子,“王妃今日不如去寻慕姑娘还有阮姑娘去玩,近些时日来京城不是十分流行叶子牌,姑娘前些时日还说自个是有兴趣的。” 姜皎美眸中一瞬间就来了精神,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不去了,省得她们要问我五殿下怎得没有陪我。” 前些个日子去戏楼听戏,慕听烟就问过要不要一同去打叶子牌。 她本是想要答允的,但是想想又放下这份心思。 其实生辰,她是想与沈随砚一道过的。 不知怎的,就算是每日待在府中,与沈随砚只是坐在一处看书,都觉得心中分外的安宁。 便连晚上的时候,也忍不住地想要与沈随砚靠近。 就连梦境许久没来,姜皎都怀疑是不是何处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如此心境,她不知是为何。 不知何时开始这般地在意沈随砚,但是却又不好明说,甚至连为何这样都是不知的。 姜皎索性闭上眼眸,想要疏解心中的闷闷。 但很快,还是睁开眼,不知想些什么。 榴萼与蔻梢自小陪着姜皎一块长大,也明白如今姜皎的意思。 对视一眼后,手中扇子未停,在姜皎耳边轻声道:“若是王妃想出门,不如现在就问问管家王爷在何处?” 姜皎一瞬睁开眼眸,但很快就蔫儿下去,“还是不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多在乎王爷是的。” 蔻梢忍不住偷笑,看来还是她家王妃自个想通才行,不然谁说都是无用的。 在房中待了许久,姜皎抑制不住心中的烦闷。 缓缓起身想去府中的花园坐着,可这时观墨却匆匆进来,隔着屏风对姜皎道:“王妃,王爷与段世子出门商谈事情,不想一时醉酒,如今在郊外,瞧着王爷醉得不轻,王妃可要去看看?” 听闻沈随砚醉酒,开始的时候姜皎是不大相信的。 他虽然没在自个的面前喝过酒,但是瞧着并不是如此没有分寸的人,怎得会在郊外醉酒。 但语气中的焦急,还是透露出她的情绪来,“王爷如今身边可有谁?” 观墨沉声道:“如今只有观砚在,王爷醉酒后固执得很,谁都不让靠近,今日郊外的风甚大,怕是吹会风会染上风寒。” 听观墨这么说,姜皎心中紧张起来,连对着观墨道:“备车,我去将王爷给接回来。” 顺道对着榴萼还有蔻梢道:“你们去厨房备些醒酒的汤药,还有披风也带上一两件。” 沈随砚醉酒是不要紧,但是姜皎依稀记得,圣上是不爱醉酒的。 好似是从前因醉酒误过什么事情,便克制许多,连带着底下的皇子也明白父皇的心意,不敢再如此。 沈随砚如此,姜皎只怕惊扰圣上,所以不得不先防着一些。 府中人办事都是麻利的,很快就备好东西。 姜皎坐上马车,心中不免焦躁。 银牙咬着下唇,掀开车帘不时道:“也不知王爷到底是怎得一回事。” 榴萼在一旁宽慰她,“王妃放心,想来问题并不算是十分的大,不然观墨与观砚不论如何都会将王爷给带回来的。” 姜皎点头,也是认下这般的说法。 观墨与观砚表面上是小厮,其实功夫倒是不错的,打探消息也是有一手,如同下属一般。 曾经姜皎还好奇过为何沈随砚要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后面又想通不少。 自家夫君是个病秧子,若是不带些得力的人在身边,只怕是没命活到现在。 只想马车再快上几分,姜皎十分担心是不是会出什么事。 好在不一会就停在郊外。 这处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消遣的地方,泛舟江上,顺着江水顺流而下,便是一段快活的时辰。 若是觉着太过无趣,还可叫上歌女什么的作陪。 姜皎眉心蹙起,一瞬想起什么,但很快又自个打消这一念头。 只问着观墨,“王爷在何处?” 段祁卿也真是,定是他带沈随砚来这处的。 观墨用手指着不远处岸边的一艘小船,“王爷在那边的船上。” 后面的府卫都站在原处没动,只听见自家王妃道:“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明日中王妃看着是个好说话,可是当真遇见事情,就会明白并不是如此。 府卫都低下头,无声应着她的话。 姜皎缓步走近,没让婢女们跟着。 自个拿着披风,嗓调如同黄莺啼叫一般,“夫君,你可在里头?” 里面传来一声的闷哼,还有什么跌落在地的声响。 姜皎心头一惊,顾不得其他,连忙闯进去。 船只看着小,可里头却大有乾坤。 一应物件全部都是有的,不仅如此,还有个供人休憩的厢房。 没有掌灯,帘幔放下的时候,里头一片的昏暗。 也不知观砚去了何处,不是说他守着沈随砚。 莫名对黑暗有些恐惧,姜皎生怕会钻出什么来。 但是想到沈随砚还在里头,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朝里面走去。 沉闷的声响又在一瞬响起。 姜皎顾不得害怕,连忙借着外头的日光跑进去。 厢房里是有灯的,但是却并没有人。 姜皎一瞬间心提起来,喃喃道:“怎会无人?” 莫不是沈随砚遭遇什么,或是发生什么不测?可是方才她还是听见里头是有人的啊,怎会一瞬人就没了? 姜皎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如今有一瞬的寒凉上身,后知后觉才知晓害怕。 稳妥起见,捏紧手中的披风准备先一步出去的时候,口鼻却在此刻被人捂住。 她害怕得奋力挣扎,想要喊出声也是不行的。 嫁莺娇 第51节 心头一瞬间想到许多的事情,也在担心,是不是今日就会命丧于此。 可她,还未来得及见上沈随砚最后一面,怎能就如此丧命。 腿脚不停蹬着,身后的人大掌孔武有力。 姜皎什么也顾不上,只想逃离此人。 可下一瞬,她不知是踢在何处,背后的人闷哼一声。 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的,姜皎的心还未平复下来,但却也有一丝的不确定。 这声响,倒是像及沈随砚。 她没有方才抗拒得如此剧烈,还未转身,就听见沈随砚听声叹口气,“夫人倒是打痛了为夫。” 姜皎被他捂住口鼻的时候,就已经是跌坐在地上。 如今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对着沈随砚道:“混蛋。” 她转过身来,看见沈随砚完好无损地坐在轮椅上,周身一点都未曾被干扰,不自觉地眼眶就红起来。 绣花拳打上沈随砚的胸膛,“你当真混蛋极了,你可知我听闻你醉酒有担心,又有多害怕你被圣上责罚,你倒好,专等着在此处戏弄我。” 其实从开始进来未曾看过他时就应当明白的,只是当时不知是怎地被沈随砚蒙了心智,偏生没有想到这处地方上。 姜皎眼眶红着,沈随砚敛了玩笑。 修长指尖抚上姜皎的面容,“都是为夫不好,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未曾想会吓着你。” 沈随砚喉结滚动,说出的话虽然还是平淡的语调,但是指腹上的力道却是愈发地小起来。 姜皎又砸了沈随砚两下,“夫君自个留在这处吧,我要出去。” 她气恼不过,就想着离开。 自个也没想到,方才究竟是在哭什么。 倒是如今缓过神来,厢房中又如此亮堂,才会觉着分外地丢面。 一到沈随砚的跟前,好像就变了许多似的。 可她如何能走得掉。 在起身的那刻就被沈随砚握住手腕,直直坐向他的怀中。 两人离得很近,瞧着姜皎的面容上还有泪珠并未擦拭掉,沈随砚缓缓拿出帕子,轻柔压在她面容之上,“夫人这般哭,为夫的心都要碎了。” 还未等姜皎反应过来,就听见沈随砚用又沉又暗的嗓音道:“萤萤,生辰快乐。” 陡然间,姜皎的心中不知是生出何等的意味来。 原来,他竟是为了自个的生辰,早起就不在府上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一瞬间,许多都说得通顺。 姜皎秋眸含春水,不知不觉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撞进沈随砚的黑眸之中,姜皎看他薄唇都带些放松的意味,“你开始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沈随砚没有掩饰,发出一声低闷的笑意来。 修长的手指不住在姜皎的颈后摩挲,“是,但如今看来,好似萤萤并不是那般的喜欢。” 下意识,姜皎想要反驳沈随砚的话,但是又止住自个的想法。 她小声道:“不是不喜。” 分明离得极近,沈随砚却还是让姜皎再说上一遍。 瞧着他如此不紧不慢的模样,姜皎自知中了他的圈套,“不说了。” 沈随砚指尖勾着她衣领,轻笑一声。 他声音低沉,入耳却是十分的好听,“萤萤可是在意我,才来的?” 姜皎能感受到他大掌顺着自个的背脊摸下去,时不时有些战栗,“才不是。” 她如此否认,与方才并不是十分的相同。 沈随砚知晓,但是没有戳穿她。 感觉船只在慢慢动着,姜皎心生好奇,“我们是要去哪?” 沈随砚将小窗打开,外头的景物照进来。 今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镶仙鹤圆袍,头上只用玉冠简单束起。 面容清隽,俊朗无比。 眉峰似剑没入鬓发,狭长黑眸带有少有的温情。 下颌仍旧是不可磨灭的硬朗,衬他更为英气。 小窗外一步一景,煞是喜人。 姜皎听见沈随砚柔声道:“自是带萤萤,好生出去潇洒。” 第三十二章 从前只觉着沈随砚沉冷, 可是今日出去潇洒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倒是也丝毫都不违和,反倒是配合他今日的模样,还十分相配。 姜皎也起了心思, 咬着字, 嗓音中柔柔转转道:“不知公子要带我去何处潇洒?” 船只晃晃悠悠, 摇得人欲醉。 沈随砚也随着姜皎的话来了兴致, “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 音调沉哑地顺着水声轻晃落进姜皎的耳中, 面容清冷俊逸, 丝毫不失风骨。 姜皎揉下耳根, 实在是有些没忍住。 他怎得丝毫不知羞一般。 一声“姑娘”就让姜皎想起两人还并不十分相熟时, 沈随砚每每喊她的“二姑娘”。 咬字缱绻,字字入了她心头。 姜皎还是没有沈随砚这般厚脸皮, 只道:“王爷带我去何处就何处,难不成王爷还能将我卖了不成?” 她秋眸中是难得的狡黠, 让人不免发笑。 沈随砚揉着她脑后的发丝, 乌黑顺滑地从他指尖滑落。 两种极致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再难分开。 “我当夫人甚是喜欢。”沈随砚不动声色将发丝给拿开,“若是夫人喜欢,今夜——” 今夜怎得?今夜他想如何? 现如今已经上了沈随砚的贼船, 好似也是跑不了的。 两人圆房的事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如今,他说这话,莫不是想了? 姜皎银牙贝齿, 唇瓣上沾湿, 露出点点光亮。 红唇微启,她轻声道:“今夜我们不回王府?” 先下嘴得好, 省得一会儿沈随砚说出些她没办法答允的条件来。 瞧出她的紧张,沈随砚黑眸下垂,看着她侧脸。 没有防备的将手撤走,他声调不减,“不回,今日,让夫人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姜皎被他的话激起一些的兴趣来,可却又不能显得太过于没有见识。 她确实是并未享受过这样的乐趣,原因无他。 家中的姜翃与姜宴都对家中的人管得极其严格,姜翃倒是还好,姜宴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姜宴对妹妹好一个说法,可是却在某些事情上丝毫不退让,例如泛舟小溪上,没事听个小曲。 若是被姜宴知晓她竟然敢来这样的地方,怕是就要被罚跪祠堂。 所以姜皎从未来过这般地方,如今倒是沈随砚先一步带她过来。 许是泛舟溪上,并不会十分的闷热。 姜皎将小窗开着,即使没有冰块也依旧觉着舒适。 沈随砚倒是安静坐在一旁,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上。 她倒是喜爱极了这块玉佩,除了新婚那日没有带着,剩余时间一直都带在身上。 姜皎捏着扇柄转头,看见的就是沈随砚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上。 有些不大好意思,姜皎轻咳一声,“夫君这玉佩甚是通透,我瞧着极为好看。” 沈随砚缓缓将视线落在她面容上,轻声道:“夫人喜欢便好。” 一直都是想问的,不如现在问出来就是。 姜皎侧过身子,葱白似的指尖托起腰间的玉佩,“夫君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这回沈随砚倒是并未准备瞒她,“从前我身子不好,总是病着,母妃就帮我求了这块玉,带在身上倒是比往常要好上许多。” 姜皎听着,有些晃神,好似她当初,也是将玉佩给放在枕下,才得以安睡。 缓缓开口,她轻声道:“之前夫君还未将玉佩给我时,我夜间总是睡得不安稳,倒是有了白玉后好上许多。” 沈随砚的眼眸中染上笑意,“夫人觉得有用便好。” 姜皎倏地又想起什么,美眸中染上几分的担忧,“只是夫君将玉佩给我,自个的身子可会有什么大问题。” 端起杯中的清茶,沈随砚喝下一口后才摇头,“不会,玉佩是有灵的,想来庇护着夫人的时候,也会一道庇护着我,毕竟,萤萤可是我的王妃。” 他的话不算是肉麻,可还是让姜皎有些不适应。 细瘦的指骨放下玉佩,想将船上的气氛给揭过。 小船已经行了半个时辰,也没个尽头。 嫁莺娇 第52节 姜皎颇为好奇,难不成从前这些公子哥,竟能在小溪之上玩如此久的时辰,况且这条溪流未免太长一些。 开始是有趣的,但是过一阵子也会觉得无趣。 姜皎打断正在看书的沈随砚,“这行程,大抵还要多久?” 沈随砚没抬眉,淡声问她,“可是倦了?” 不好直接问,姜皎想着还是点头最好。 沈随砚从嗓音中出现几分酥麻的笑意来,“若是倦了,不如去床榻上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看着小船上的床榻,姜皎登时间好似知道些什么。 那群公子哥能在小溪上游玩如此久,既不是为看风景,也不会为享受人世间的潇洒,而是要做,他们觉着最快活的事情。 想必也并不是单纯的歌姬上来伺候,应当还有教坊司的人。 姜皎姣好的面容多上几分为难与羞涩,见姜皎迟迟未动,沈随砚从书中抬眼,看见的恰好就是姜皎丰富多彩的表情。 透着些为难,还有些羞涩,看着床榻甚至还有些嫌恶。 一瞬间,沈随砚明白些什么。 趁着姜皎发愣的时候,他笑着道:“并不是萤萤所想。” 突然出声有些惊吓到姜皎,姜皎不停用扇子扇风,身上的香气阵阵传入沈随砚的鼻尖。 “小船是我的,并无旁人上来过。” 姜皎刚准备放下心中的不适去床榻上歇息一会儿,可又听见沈随砚说小船是他的,那岂不是,他也如同那群公子哥一样,泛舟湖上。 她柳眉蹙得更深,脸上还掺着若有若无的不敢相信。 沈随砚,当真也做过什么? 可一旁,冰凉的手覆上姜皎的手背,“萤萤,我闲暇时会泛舟湖上,远处更安静些,今日要带你去的也是那处,只是我去得甚少,并未如同你所想。” 姜皎抬起眼,看见的就是沈随砚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那股劲就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溺在他眼眸之中。 他眼神太过于炙烈,有一瞬,姜皎的魂差些都要被他给勾走。 她握紧扇柄,轻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然沈随砚却低笑一声,只用指腹轻轻触碰她耳廓,“萤萤,你这处红了。” 姜皎更为害羞,心思被戳穿不说,他竟然还如此直接地说出来。 一把推开沈随砚,他身上的雪松气也在一瞬间散去。 “我要休息了。” 被她推开,沈随砚丝毫不恼。 只是缓缓到窗边,只留下一个小缝,又点了沉心避暑的沉水香,缓缓将瑞兽金丝绕香炉的顶盖放回去。 姜皎被那一小声镇了一下,却丝毫没有受干扰。 知晓沈随砚就在她旁边,她倒是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厢房中沉水香的气息缓缓散开,可姜皎鼻尖萦绕的雪松香却久久不散。 见她渐渐熟睡,沈随砚不免摇头淡笑,“你倒是睡得安定。” 这段时日睡前,神思总是绷着,总是在想梦境究竟会不会出现,又会是怎样的梦。 如今,倒是睡得十分安稳。 等到姜皎再次醒来的时候,船只已经停下。 远处烟霞蔓延开,水天相交,河面之上都被泼洒上夕霞色。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姜皎兴致盎然。 细瘦手腕将扇柄拿着,腕间玉镯不时发出磕碰的响声。 她扭头,想将此等美景一同与沈随砚看。 可不想,身后是无人的。 心莫名低落半分,姜皎踢着绣鞋从床榻上下来。 不想才一从船只中出去,就被眼前茂密的山林给镇住。 不想上京竟还有这般的地方。 霞光伴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一丝丝的光影最终落在地上。 “醒了?” 后面突然传来声响,姜皎转身。 她才睡醒,眸光尚且含有水光,许是在此等美景下,眼尾都透着几分胭脂色的红晕。 与她面容混在一起,只觉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 姜皎打着扇子过去,笑面盈盈,“我们可是在上京?” 沈随砚点头,“是,此处甚少人前来,原先山顶上是座寺庙,只是香火不旺,就渐渐无人,我便使些银钱将此处买下,做了一处庄子。” 没想到沈随砚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姜皎闻言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沈随砚不介意她此时的反应,捏着她指尖,纵使夏日,他指骨也是冰凉的,“上去?” 这两字对于姜皎而言是极为大的诱惑,她不受控制的对着沈随砚点头。 观砚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缓缓推着沈随砚朝前走。 他今日坐着,却也丝毫不输旁人。 姜皎侧目,突然就能明白为何那些贵女不停的夸赞沈随砚。 她的夫君,当真是生得好极了。 沈随砚路上也并不会让她觉着无趣,不时与她说着庄子的事。 姜皎的陪嫁中也有好几处的庄子,只是一直都未曾去看过。 她道:“我的嫁妆中也有好几处的庄子,我瞧着倒是可以将银钱放在庄子中吃利息钱,也好过全都压在铺子中。” 如今姜皎掌着中匮,虽不似其他人家有几房的人,但是偌大一个王府管起来也是十分费力的。 姜皎的说法倒是引起沈随砚的好奇,他只说:“夫人管着中匮,自然是夫人做主。” 有他这句话,姜皎倒是有胆子许多。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庄子住的地方,此处的女使小厮并不多,但是完全够用。 晚上的吃食也别有一番风味,虽不甚精致,看起来似是粗茶淡饭,却又颇有滋味。 姜皎做饭甚好,也爱珍馐,这般来此用了这顿饭,不管今日如何,都不虚此行。 沈随砚见她用的开心,自个也开怀不少。 夏夜间山林中最是凉爽的,姜皎打着扇子坐在石桌前,缓缓用着碗中的酸梅子汤,还有一碟豌豆黄。 酸梅子汤中放些冰块,就是夏日中小娘子们最喜欢的。 姜皎连用两碗,想要用第三碗时被沈随砚按住手,“夫人身子寒凉,不得用多。” 姜皎嘟着唇道:“没什么大碍的。” 可是才对上沈随砚的眼神,就将碗给放下。 依依不舍的还看着见底的碗,轻声叹气,“从前我在家中,都是想用多少都可以的。” 沈随砚仍旧是翻着手中的书,没有松动。 姜皎还是不气馁,接着道:“以前母亲还会专叫人给我做冰圆子,像这般的夏夜天,我坐在小院中,看着我院中的花啊藤啊长得极好,用着冰圆子都香很多。” 说完,姜皎还去看眼沈随砚的反应。 可他似是不为所动般,也似是听不见姜皎说话。 无奈,姜皎只得起身,缓缓走到沈随砚的身边。 呼着兰气,她在沈随砚的耳边道:“夫君,只再用一碗可好。” 如此娇娇,沈随砚的手都握紧书册。 然而面上山水不显,他道:“夫人腹痛可是忘记?” 姜皎柔声说:“小日子不是走了。” 沈随砚扭过头,深深盯着姜皎,如此一来,姜皎倒是心虚的多。 她颇有些不高兴,坐回圆凳之上。 看着白瓷碗,又是忍不住地叹口气。 沈随砚见她的模样,知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无奈只能道:“最后一碗。” 嗓音顺着晚风传进姜皎的耳中,姜皎现如今也管不了其他,连声道:“我知晓夫君最好了。” 经过他与姜皎这段时日的共处,沈随砚倒是也不难发现。 他的王妃若是无事,便是“王爷”的唤,可是若是有事,就是绕指柔的“夫君”。 今日是姜皎的生辰,沈随砚并不想扫了姜皎的兴致。 见她又用完一碗酸梅子汤,姜皎这会倒是也有了一些分寸,“我去沐浴。” 今日上船没带榴萼与蔻梢,是用庄子里头的婢女。 但是倒是也伺候的十分得体,并不输她的贴身侍女。 姜皎不免有些好奇,沈随砚一个闲散王爷,怎得庄子上竟有如此能干的婢女。 没压住心头的好奇,姜皎侧过身问婢女,“你们在庄子上有多久?王爷可是经常来。” 可这两句话不知是怎得就吓到婢女,她连忙跪下道:“我们都是自小流离失所的孤儿,王爷不嫌我们粗笨才将我们放在庄子上,不至于被四处卖,奴婢们也未动过旁的心思,王妃明察。” 姜皎听完,登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并未想到那个上头,这些女使倒是知晓分寸的。 嫁莺娇 第53节 “好了好了,你快些起来,地上有水。” 婢女站起身,帮姜皎擦着莹白的后背。 姜皎淡笑,“我并未怀疑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莫要多想。” 婢女紧了手帕,“王妃说的,奴婢记下。” 随后婢女才缓缓开口,“王爷来的并不是十分多,但每年的六月,总是要来此住上小半月的时间,也并未见过有人来寻王爷。” 每年六月?姜皎有些迷惑。 难道今日只是凑巧,是沈随砚恰好要来所以才将她给带上? 只是时间上未免也太过于巧合,恰逢是她生辰的这一月。 姜皎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对着婢女道:“起身吧,我有些困了。” 婢女用白巾将姜皎姣好的身子给裹起来,她擦汗身上的水渍,随意捡了一件寝衣穿上。 倒是与她平日时在府上穿的一样,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姜皎对着婢女道:“你去问王爷何时就寝。” 等了如此久的时间,都未曾见到沈随砚进来,不知他手中的书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能吸引他如此久。 婢女出去后,见沈随砚还坐在院中,只燃一盏烛火,身影似明似暗。 一旁站着观砚,本是在与沈随砚说着什么,瞧见婢女来就止住话头。 沈随砚的目光复又回到书上,声音沉冷,“何事?”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婢女谨慎道:“王妃问,王爷何时回房歇息。” 听见是姜皎,沈随砚的眸光这才闪过些光亮,“一会儿就进去,让王妃不必等我。” 婢女听完很快就下去,观砚还在一旁等着沈随砚的指示。 沈随砚将手中的书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眸光滑过些狠厉,周身气息都开始变得肃穆起来,“太子既然敢如此做,想来应当是有些急了,我的三哥最是个蠢得,以为自个的母妃受宠就可一步登天,殊不知太子早就对他有了防备,你将太子做的事情,透一些给我的三哥,他知晓后自然会有所动作。” 观砚仍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又问道:“王妃的兄长,前些时日去了太子的府中,听闻是被请过去喝酒的,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离开,王爷您看——” 沈随砚的目光落到书册之上,此时在这件事情上却有些犹豫。 默了半晌他道:“同段祁卿说,让他好生看着姜宴,若是有动静——” 沈随砚顿了顿,才又说:“让他同我说,再一道想些办法。” 观砚得到主意很快退下,沈随砚看向房中,烛光一闪一闪,在等着他进去。 他眸光变得柔软,心中压得事情也消散不少。 慢慢朝房中去,姜皎进来倒是嗜睡。 沈随砚坐在床榻边,看着姜皎的睡颜。 想起观砚方才所说,他抚着姜皎的颈侧,“萤萤,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你要如何办?” 回应他的,只有姜皎沉睡的声音。 慢慢,姜皎逐渐睁开眼眸,看见床边有道黑影,一时未动。 “夫君?”她柔柔喊着,语气娇嗔。 沈随砚缓过神来,用手拨开她的发丝,“可是我吵醒你了?” 姜皎摇头,见他还穿的是下午那身,也并未沐浴,不免疑惑,“夫君怎得没沐浴?” 沈随砚这才垂下头看一眼,低声说:“忘了,我去沐浴,你先躺着,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皎点头,还未缓过神来。 方才闻着帐中香气,倒是比平日多了份安宁,睡得也更好些。 揉着自个的脸,净室中传来水声。 姜皎拿着茶盏的手都顿了一刻,他应当是并未叫人进去伺候的吧。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姜皎想到许多。 若是他滑倒可如何是好,无人伺候,他到底是如何沐浴的? 满脑子都是想不明白的道理,姜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朝那边走去。 秀发都柔顺的在身后,姜皎身上只搭件一件披风,里头是单薄的寝衣。 冲着净室喊,“夫君,你可能行?” 里头的水声停了一刻,姜皎这才意识到说的话有些不妥,随后改口说:“我是说,夫君自个沐浴会不会滑倒?” 自个是在说什么啊,什么能行不能行,听上去倒是十分地奇怪。 里头伴着水声,好似传来些若有若无的笑声,只是压得很低,再次传入姜皎的耳中,有些酥麻,“夫人放心,为夫——能行。” 这下姜皎断定沈随砚是故意的,穿着绣鞋就跑至窗前站着。 如今她倒是不觉着冷,只是有些燥热。 风穿过窗户吹到她面上,倒是舒服不少。 沈随砚沐浴的快,不一会儿就直接出来。 见姜皎站在窗前,缓缓至她身后。 发丝还有些湿润,姜皎能闻见他身上的气息,却没感觉到热气。 朝净室中看了一眼,里头也并未有水汽。 姜皎不免有些怀疑,难不成,他用的是凉水。 可沈随砚牵起她的手却是滚烫的,姜皎又打消这一念头。 “夫君方才说,要带我去何处?” 沈随砚嗓音中带着一些柔情,“可否劳烦夫人推我一下?” 姜皎自然是没有意义,推着沈随砚按照他所说朝前走。 看着沈随砚的腿,姜皎仍旧没有死心问上一句,“夫君的腿,当真是好不了了?” 她不知沈随砚的腿究竟为何成这样,按理来说沈随砚是皇子,应当是不会的才对,可如今事实,又全都在跟前。 沈随砚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十分在意,手触上究竟推着轮椅的手,“陈年往事,看了许多的大夫都说是不行的。” “莫不是,夫人是嫌弃为夫不成?”话语中又开始有些不正经,姜皎没什么威胁的看他一眼。 在他身后,沈随砚也看不见她神情。 姜皎娇声说:“若是我嫌恶夫君,定然会在成婚后,就自个去寻些好看的男侍养在府中。” 她说完,就感觉前头沈随砚的气息冷下来不少,“你敢。” 姜皎心虚了,轻咳一声,“所以我并未如此,夫君生的如此好看,就算是不能走路又如何,夫君的这张脸就够了。” 说完,山林中的风都开始轻快。 “夫人喜欢为夫这张脸。”沈随砚咬着字,不紧不慢道:“为夫觉得甚至荣幸。” 姜皎倒是想要反驳沈随砚说的话,但是低下头时,瞧见沈随砚笔挺的侧颜,登时间违心的话就不大说得出口了,确实是未曾说错的。 一路顺着沈随砚的指引,姜皎推着沈随砚到了密林深处。 四周都是黑的,看上去颇有些渗人。 感受到身后人的不安,沈随砚用沉冷的嗓音问她,“可是怕了?” 这会子姜皎倒是没有逞强,周遭的环境着实是让人害怕的。 她咬着银牙轻声说:“王爷是要将我扔在这深山密林中吗?” 不知是她说的话还是怎得,四处倒是起了一阵的声响,听上去颇为吓人。 姜皎朝前躲了一些,秋眸中溢出的全是害怕的模样。 她不敢再站在沈随砚的身后,如今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沈随砚。 沈随砚自然握住她手,似是安抚,“不过是密林被风吹过的声响,放心,这处仍是庄子的范围,我让人检查过,并无狼群那些。” 姜皎只在话本中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多是富家的姑娘不甚落入陷阱中,周遭都是狼群,后又被人相救,而后相爱的故事。 今日倒是头一次见识这般的事情。 沈随砚倒是轻笑两声,“王妃平日看上去没什么怕的,怎得今日倒是害怕起来。” 见他还在打趣自个,姜皎的心思更重,“分明是王爷带我来这处的。”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不想身后的声音更大一些。 姜皎几乎快要被吓出,眸中的水汽都浮现上来。 沈随砚见她这样,也没心思再去逗弄她。 拿出火折子,照亮前头的路,对姜皎道:“萤萤。” 姜皎还在看身后,生怕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 一听见沈随砚喊她,便下意识地转头。 却没想到一转头,借着微弱的火光仍旧可以看见林中的那处被帘帐包裹住的床榻。 纱帘随风而动,甚是轻薄,里头悬着灯笼,足够照明用。 姜皎一时间,还未曾反应过来这处的景象。 可是不久后,她就明白,这是一处用帘幔搭好的床榻。 不知是何时在这处的,但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姜皎这会子连怕也没有,扭过头,声音不能再轻的问,“可是夫君布置的?” 沈随砚没立刻答话,只将火折子换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再自然不过的牵上姜皎白皙的手指,“可喜欢?” 说不喜欢太过于违背心意,姜皎点点头,不仅如此还加上一句,“我很喜欢。” 不知不觉的就朝那处走去,离得远瞧不清楚,走进才看到,原来这里头竟然还有萤火虫在闪烁。 许是只有这一处有光亮,萤火虫围绕着帘幔不停的飞着。 嫁莺娇 第54节 姜皎将手伸出,看萤火虫落在她指尖之上,转瞬又飞走。 她白净面容上是从未露出过的喜悦,比她收到好看的首饰还要开怀。 沈随砚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她,脸上有火烛跳动的光亮,但是眼眸中透出的,全部都是温情,“拿着。” 姜皎不明所以的接过沈随砚手中的火折子,不想她这处的光亮更甚,萤火虫都朝她这一处飞过来。 启唇微笑,姜皎似是孩童拿着火折子四处跑着。 她回头,看沈随砚还坐在原处,嗓音婉转,又透着灵动,“夫君,他们都在跟着我。” 这声夫君比以往她所喊的都要动听悦耳,沈随砚用手撑着头,喉结上下滚动。 虽然面上还是未有太多的显露,可是只有他自个知晓,胸腔之下,早就已经因为姜皎,而溃不成军。 姜皎玩够了,灭掉火折子,这群萤火虫也追随着更亮的地方。 瞧着它们都围在帘幔旁边,姜皎问,“夫君是从哪弄来的?” 沈随砚失笑,但并未出声,“山中本就是多的,搜罗起来不是难事。” 姜皎缓缓掀开帘帐,里头确实是平日之中所睡的床榻。 帘幔轻薄,但是从外头却丝毫看不见里头的模样。 沈随砚带着诱哄的嗓音出现,“今夜,萤萤同我住在这处可好?” 不知是他的嗓音太过于蛊惑,还是今夜的惊喜太多。 姜皎脑子总是有些懵,点点头便答允沈随砚。 撩开帘帐,两人躺进去。 山林之中并不像是屋中那般的燥热,还有些凉爽。 方才不觉有什么,如今两人躺在床榻上,姜皎才略微有些紧张的情愫出现。 在这处,时不时能听见山林之中飞兽飞过的声响,还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灯笼外头罩着一层布,并不刺眼,十分柔和。 躺在此处,还能看见头顶的月亮,弯似钩,可却美极了。 萤火虫也绕着帘帐转圈,当真是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感觉。 沈随砚只是一直牵着姜皎,时不时在她的手背上摩挲。 姜皎侧过脸,看着沈随砚轮廓分明的下颌,用着再柔不过的声音道:“夫君,我今日很开心。” 不知是这句话哪里刺激到沈随砚,他一把将姜皎揽入自个的怀中。 前端靠上沈随砚火热的胸膛,姜皎面容上红了一瞬。 手撑在沈随砚的身躯前,缓缓道:“从前过生辰,总是家中一众人一块吃个饭,礼物虽都是我爱的珍奇珠宝,可却并未有人如此用心过,说要带我一道出门,让我纵情在外头。” 姜皎缓了一瞬,将心中的话给说出,“只有夫君如此,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 撑起身子,乌发自然垂落,有一些落在沈随砚的胸膛上。 他指骨分明的手捻起姜皎的头发,在手中把玩。 两人一高一矮,可沈随砚的气势半分都不见减下去。 手顺着姜皎的乌发摸上她的后颈,将她轻轻压向自个。 指腹上有着粗粝的薄茧,不是在她颈侧摩挲。 那处似是红了,被沈随砚这般磨着,有些不适。 可是沈随砚将姜皎带的愈发的近,她的手猛然攥成拳,握住沈随砚身前的衣领。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沈随砚的手缓缓朝下。 如今她身后仍旧穿着单薄的寝衣,山峦毫不掩饰地全都落在沈随砚的眼中。 手中的动作带着欲,可是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冷清。 他指尖朝下,扣住姜皎的背部。 系带被他拿在手中把玩,姜皎声响明显变大,想要制止他的手,可是却没有力气将他的手给拉下来,只能任由沈随砚的动作。 口中娇声,还带着不可言说的勾媚,“夫君。” 沈随砚的手猛然间就收紧,压在她瘦削的脊骨处。 手上的温度实在太高,灼烫的姜皎不住动着自个的身子。 后背处似是有一火炉,烫的人愈发难耐。 沈随砚手中的力道再大,却仍是控制着自个,没有用力。 姜皎被他压在自己的怀中,掌心中带有蝴蝶骨的触感,似是人间乐事。 他嗓音已经暗哑的不像样子,像是从烈酒之中滚过一遍,沙砾却难以磨灭。 指腹又回到姜皎的颈侧,他对这块地方情有独钟。 看着耳后的地方晕开一片的红,沈随砚终究是起身,缓缓在姜皎的耳后印上一个吻。 他唇瓣是凉的,可方才摸得那处是热的。 两种感觉交杂在一处,姜皎只觉着自个几乎要化在沈随砚的胸怀中。 他唇瓣挪开,若不是能看出他胸膛的起伏,姜皎似乎都要以为,他是位无情无欲的圣人。 可黑眸中直勾勾的感觉不是假的,姜皎缓缓起身,身前寝衣落空处一片来。 她用手捂住,带有含着春水的秋眸与情丝坐回原处。 梦中,沈随砚也是如此,一点点折磨着她,逼她说尽无数的话才最终如她所愿。 如今,倒是与梦中的一样。 方才沈随砚的吻,虽然克制,但姜皎仍旧可以感受到他周身的难忍。 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吧。 朝某一处看去,姜皎倒是没看出什么。 但沈随砚却察觉她的目光,大掌桎梏着姜皎的手腕,“萤萤在想什么?” 眸中的情愫不假,但他却能忍。 方才那般的样子,分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他的吻,却只落在耳后。 姜皎声音已经不能再小,“夫君,若是想要,我——” 但沈随砚的手指压在姜皎的唇瓣之上,嗓音中带着引诱,“萤萤,还不是时候。” 他不是不想,只是在处还是罢了。 他的萤萤,应当有更好的。 姜皎如今也平复下来不少,想起方才自个的大胆,也躺下来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就连呼吸都缠在一起,可却什么都没有做。 就连手指,都是交握,也并无其他的动作。 沈随砚眸中的□□逐渐消散,将头顶之上的烛火给灭掉,“快睡。” 知晓她羞涩,沈随砚便不准备亮着灯。 没有烛火,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对听见的声音更加敏感。 姜皎能听见帘帐外的萤火虫仍旧在扇动着翅膀,寻找着光亮。 能看见它们的身体,在帘帐外飞舞。 绿色连成一片,虽不足以照亮,却仍旧是山林之中最夺目的存在。 沈随砚突然问道:“萤萤,你可会永远与我在一起?” 姜皎心中莫名产生一些的慌乱,她不知,沈随砚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 上回莫名提到梦境时,也是如此。 刚才施旎的情绪都渐渐消散,姜皎主动触碰上沈随砚的手,“自然。” 话音是轻的,仿佛要随风散去,可是这两个字的分量,是一点都不轻的。 沈随砚反手握住姜皎的手,两人的手交缠在一处。 他亦是对姜皎作出承诺,“萤萤,我也是。” 黑夜中,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皎能感受到沈随砚的呼吸在逐渐靠近她,难以躲开,却也是不愿躲开。 慢慢地,沈随砚移到姜皎的上方。 黑夜中,她秋眸四处转动,但是什么都瞧得不清楚。 但是却能被沈随砚的黑眸勾去。 两人的黑眸碰撞在一处,无法躲开。 沈随砚炙热的黑眸吸引着姜皎的眼眸,却不想,他大掌突然之间盖住姜皎的秋眸,“闭眼。” 随着沈随砚的话语来做,姜皎将眼眸给闭上。 手攥着沈随砚的衣领愈发地紧起来,就连唇瓣都微微张开。 沈随砚大掌并未拿开,还虚虚盖在她眼眸之上。 眉眼处全是他的灼烫,姜皎张唇呼吸,不想全是他身上清透的雪松香气。 沈随砚低笑一声,唇瓣终究是落在她眉眼上。 手放在姜皎的身侧,紧紧握住她的手。 唇瓣与她眼皮相贴,甚至姜皎还能感受到他喷洒出的热气全都在她额间。 鸦羽般的眼睫扫动着沈随砚的下唇,他唇瓣朝下落在姜皎的鼻尖之上。 只是轻轻吮吸,就让姜皎的心跟着提起。 嫁莺娇 第55节 她拼命想要抱住沈随砚的身子,可是臂膀却无法环绕过去。 一手被沈随砚狠狠压在手下,另一只手则开始无处安放。 此刻,她只想抱着沈随砚,再无其他想法。 沈随砚看出她的意图,低笑一声放开她。 在黑夜中,两人的情绪更进一步,沈随砚低声问她,“想抱?” 姜皎点头,又怕他看不见,重复一遍,“想抱。” 两人从未拥抱过,从前也只是轻微的触碰。 沈随砚松开姜皎的手,姜皎自然贴过去。 可是不想,沈随砚看似瘦弱,身上精瘦的地方却十分紧实。 不知眼前是被汗珠打湿,还是被水汽给氤氲湿,姜皎急得额发之间都生出些汗来。 如今,便是抱也抱不住了? 她换了一个念头,搂住沈随砚的脖颈,这下倒是轻松的多。 沈随砚缓缓压下,配合着她的力道。 在黑暗中,又找寻到她已经打湿的眼睫,重复方才的动作。 可很快,他就起身,胸腔处也忍不住的在喘息。 气息在帘幔之中散开,沈随砚轻易就寻到姜皎的唇瓣。 手指在上面来回的刮蹭,就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可现下,确实是如此。 搂着他脖颈,姜皎只觉不大满足,想要怀抱住他的身子却又是不成的。 沈随砚将她的手搭在自个的肩上,说出来的话语像是寻常与她说话的语调一般。 “你在上,试试?” 登时间,姜皎一瞬红了面容。 好在黑夜之中看不出来什么,沈随砚碰着她脸,似是诱声,“是想抱着,还是想要继续?” 第三十三章 姜皎闻言心中一颤, 上去还是下来是沈随砚给她的选择。 她眼睫不住地抖着,好在是在黑暗的环境中,无法泄露出她此刻的情绪来。 柔着声音, 只将手给伸出, 并无旁的话。 沈随砚明白她的意思, 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将她拉入自个的怀中。 方才的情.欲在一点点的退却下去, 呼吸也近乎与平缓。 沈随砚用冰凉的指骨触着姜皎的面容, 嗓音虽还有沉稳的, 可若是仔细听仍旧可以听出几分的紊乱, “睡了?” 还没来山林时确实是累的,但是如今到了这处, 反倒是没了困意。 姜皎摇头,如愿抱着沈随砚。 但是其余的地方离他很远, 却也并不是不想碰到, 只是怕发现什么,今晚上真要坐到他身上。 沈随砚这时也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搂着姜皎道:“说会话吧。” 寡言的他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要求,姜皎并不会不答允。 轻靠在他颈间,呼出的兰气都逐渐喷洒在沈随砚的颈窝处。 他搂着姜皎的大掌紧了几分, 没让她逃, 反倒是更朝自个的怀中塞些。 “你与太常寺少卿,那位阮姑娘是何时认识的?” 姜皎将头从他的怀中抬起,秋眸中透着些许的不善。 沈随砚淡笑一声, 将她揽回自个的怀中, “我从前说的话,不会轻易改变, 是段祁卿想要问的?” 姜皎没大明白,“段祁卿,他二人分明并未有什么来往?” 沈随砚是不大喜欢做这样的事,但是既然答允,还是问了的好,只是他直接将段祁卿的心思给说出来,“之前他在戏楼见过阮姑娘一面,就对她颇为在意,却也不好着人去打听,总是怕被人知晓误了她的名声,这才托我来问你。” 这话一出,姜皎倒是没想到的。 段祁卿在上京中就是个花花公子哥,每日中正事没做多少,整日都在招蜂引蝶,还将上柱国老将军气的不行。 只是这般想想,姜皎就赶紧否认,“不成。” 沈随砚摸着她乌发,“夫人说不成,就是不成的。” 没料到沈随砚如此听自个的话,姜皎将那些心思都扔到一旁。 说些话,倒是困意来了。 相拥着就直接睡下,也没管旁的。 可是夜间,梦境汹涌地来袭。 与之相接的是上回的梦境。 姜皎仍旧被铁链锁着,没有将她给松开。 她哭着的嗓音都是哑的,沈随砚一直都不让睡过去,渴了就喂水,实在不成就用参汤吊着她,不管怎样都不让她昏睡过去。 腹中有些涨,姜皎见沈随砚进来,哭啼啼的喊他,“夫君,我真的不会走,夫君,你放开我好不好。” 可是沈随砚只是顺着她雪白的脚踝缓缓摸上去,直到一处停下。 分明是知晓她难受的不行,指尖却仍旧在她白如雪上四处滑动。 姜皎绷着身子,只感觉下一刻就快要忍受不住。 口中的□□都是不敢出声的,只能压抑着,不时小声轻呼。 沈随砚的手指已经抚上她唇瓣,擦拭两下就变得嫣红无比,“夫人不愿出声?为夫帮你可好?” 指骨磕上姜皎的银牙,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手还在唇瓣上作弄着,突然,另一只手到了一处温水浸泡的地方。 姜皎眼眸中的泪瞬间逼出,床榻也倏地氤氲开一大片来。 被梦惊醒,外头的天儿已经大亮。 没有看见沈随砚人在哪,只有不远处还有几分交谈的声响。 姜皎顾不上其他,连忙摸到床榻上。 还好,还好。 梦中羞人的事久久未曾散去,姜皎没想到,梦竟然出现这般地频繁。 她当真是羞恼的紧,若是像梦中那样,她怕是早就没命了吧。 美眸中有着一瞬的失神,外头沈随砚指尖轻挑开帘帐,瞧见的就是姜皎秋眸含着泪水望向他。 沈随砚一愣,后揉着姜皎的后脑,“怎得了?” 话语是轻柔的,不知她这一早又是怎得。 冷若冰霜的面容上难得有了松动,姜皎扯着他衣袖说:“夫君,我想你了。” 梦中发生的越是可怕,姜皎就越是不想真的发生。 所以后头的日子,她定然要加倍对沈随砚好。 什么和离,通通都抛到脑后才是最好的。 两人又顺着来时的路走小船回去。 回程姜皎没有像是来时那般喜悦,反倒眉目间多染上愁思。 但沈随砚却发现,他的王妃对他是愈发的殷切起来。 若是茶盏中没了水,会及时帮他添上,就连香炉中的熏香,也换上他喜欢的百蕴香。 沈随砚发现这事,只是不动声色地暗暗在心中记下。 他王妃的心思,可不是寻常人就可以猜中的,他定要好生琢磨一番才行。 姜皎自个的心中都藏着事,也顾不上沈随砚今日频频打量她。 往后的一个月时间,沈随砚似在忙着一些事情,许久都没有陪她一道用晚上。 姜皎想对她好也无处施展,索性还是叫上慕听烟与阮桃一道去听戏。 慕听烟是先到的,姜皎听她说着近些时日的趣事。 慕家并不着急给慕听烟定亲,只让她挑个自己合眼缘的。 慕听烟就每日都在府上待着,若是有宴席会出门。 且她写的一手好字,不少上京的贵女都十分喜欢请她。 姜皎听着慕听烟说着她去别人府上时发生的事情,在此时阮桃进来。 像往常那样倒盏茶给阮桃,可当她兜帽取下的时候,姜皎与慕听烟都微微发愣。 阮桃眼眶红肿不说,说话的嗓音也是哑着的。 姜皎连忙问,指尖覆在阮桃的手上,“怎得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三人的相识就是在一场宴席上,赏花宴之上,贵女们都在,阮桃随意摘了一朵花下来,不想另一位贵女也看上,阮桃只是坚持这是她先摘下的。 贵女被下了面子,又得知阮桃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将她说的哭个不停。 姜皎与慕听烟是被动静吸引过去的,没想到听见她们说的话却是更加生气,姜皎直接将阮桃拉在自个的身后,将那群贵女给赶走,自此三人才认识。 今日阮桃这样,倒是像及了从前她被欺负时的模样。 阮桃哑着声音喊:“姜姐姐,慕姐姐,段世子他要娶我。” 嫁莺娇 第56节 姜皎听完,一瞬就想到那日沈随砚问她的话。 “怎会如此,我并未同王爷说。” 阮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姜皎,姜皎蹙着眉道:“之前王爷是向我打听过你,说是段世子想要知晓,我一听是他,就直接拒绝,怎还会如此?” 阮桃摇着头,哭的不行,“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找哥哥。” 姜皎连用帕子帮她擦着泪珠,“小桃子你可别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再哭就不好看了。” 阮桃哑着嗓音,“前些时日哥哥公务繁忙,母亲让我送些衣裳给哥哥,我本是去了官衙,可是官衙的人说哥哥去迎春楼办案,我看着天快要下雨,也没想到太多,可是不想才到迎春楼就在门口撞上段世子,他扶了我一把。” 姜皎一听,握着帕子的手一顿。 慕听烟也是如此,神情颇为不自在,“可有人看见?” 阮桃小幅度动下脑袋,“应该是没有的,那会儿街上没有人,若是说瞧见,怕是只有五殿下看见了?” 姜皎一时被怔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五殿下,是同段祁卿一道去的迎春楼?他们二人去青楼,不慎撞到你,扶了一下后,段祁卿就说他要娶你?” 阮桃不住点头,姜皎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沈随砚,你完了。 她本以为慧乐那次沈随砚定然不会再做什么,还说的信誓旦旦。 没想到啊,真是太让她未曾想到。 慕听烟一个头两个大,没成想阮桃的事情竟然还扯上了沈随砚。 眼前两人,一人在盛怒,一人在哭泣,慕听烟倒是还算淡然,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段祁卿是在何处说要娶你的?” 阮桃小声说:“我被他扶住后就赶忙去寻了哥哥将东西给他,本是想要快些离开,可是段祁卿就在门口处等着我,他扯着我的衣袖说要对我负责,说要娶我。” “恰好这时哥哥下来,本是想给我些银钱让我去买果子吃,正巧看见段祁卿扯着我,哥哥一怒之下,就将段祁卿给打了,虽然事情没有闹大,可是段祁卿说,若是我不嫁他,此事没完,哥哥如今已经革职在家,我怕,段祁卿他当真会动手。” 原是如此,姜皎想着晚上再同沈随砚算账,如今是应该先就解决段祁卿的事情。 她握着阮桃的手,轻声说:“放心,你不想嫁,不会让你嫁的。” 三人在戏楼坐上一会儿,姜皎就坐上马车回府。 在马车上,看见沈随砚平日看的书册,姜皎冷哼一声,他倒是时间多,竟还有闲心去青楼。 不想今日沈随砚回来得早,见姜皎面无表情的进来,本是想要开口同她说事,可是下一刻姜皎就变了脸色,“夫君回来了?” 她如此殷勤,沈随砚还有些不习惯,放下手中的书,“王妃今日去哪了?” 姜皎面不改色,脸上娇娇柔柔的笑着,但心中却是在想:你竟还有脸问我。 她芊芊玉指摸上沈随砚衣领的前襟,“夫君今日回来的如此早,可是事情都办妥了?” 指尖已经摸上沈随砚的喉结,小幅度刮蹭一下。 沈随砚呼吸有一瞬不稳,握住她手道:“别闹。” 嗓音明显已经暗哑下来,可姜皎却还是没准备停下,“若是我不肯呢?” 指尖不住地在他胸膛上来回的摩挲,“夫君近些时日,可有什么想的?”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于明朗,沈随砚狭长黑眸眯了一瞬,大掌主动扣上姜皎的后颈,“你想?” 姜皎红唇微张,轻声道:“我看分明是夫君把持不住。” 说着,她似是要起身,但却被沈随砚给按住,“若是夫人想,为夫不是不可——” 但话还没说完,姜皎瞬间就变了脸色,站起来话语像倒豆子一般直接说出,“夫君若是不想,还去迎春楼作甚,夫君你之前分明说的好好的,不会纳妾,若是夫君不纳妾,而是要去碰风尘女子,那夫君还是纳妾的好,然后,我们和离。” 从她口中说出和离的话,沈随砚有一瞬变了脸色。 整个人都有股子风雨欲来的感觉,黑眸也盯得姜皎心虚。 突然间,姜皎想起什么来。 对了,那个梦。 她害怕的想要逃,可是沈随砚没给她这个机会,“夫人想要和离?” 轻呵一声,沈随砚冷声在姜皎的耳旁响起,“这般的梦话,日后莫要再提,” 但姜皎一时被理智冲昏头脑,“那夫君要做什么,自个去青楼不成,要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若是夫君有旁的心思,为何不早同我说。” “萤萤。”沈随砚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同姜皎说话,“我从未想过要你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也未曾想过要做些旁的,和离这样的话,不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姜皎不说话了,可是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 沈随砚知晓她如今冷静下来不少,将她脸抬起,用手帕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我去迎春楼,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那边,只是到底是何事我无法同你说,可是萤萤你信我,我绝不会做旁的事。” “骗人。”姜皎在不停的哽咽,“你去了便去了,还说去谈事。” 沈随砚眉心直跳,“我不会拿此事骗你,萤萤,我至今都是你的。” 这话说出来,倒是还有些让人羞涩。 姜皎咬着下唇,方才是觉着不大确定,可是一时脾气上来,说出的话也不知怎得收回。 但是这会儿,沈随砚说她还是自个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难道王爷从前就没有通房婢女?” 沈随砚否认的很快,“没有,也绝不会有。” 姜皎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想一想又却是如此。 在他跟前伺候的,全是小厮,没有旁的婢女。 从前传他不近女色,也不是假的。 “那你与段祁卿一起,还扰了阮妹妹的好日子。” 沈随砚眸中滑上一分的戾气,“放心,明我就去帮你将段祁卿揍一顿,给你解气。” 此话一瞬间逼笑姜皎,“夫君的身板,能打的过谁。” 沈随砚有些无奈,“无事了?” 姜皎推开他,“才不是,夫君去迎春楼的事情没这么容易翻过去。” 沈随砚摸着她颈后的地方,眸中暗沉。 刚才没做完的事,他是想的。 可不想这时,蔻梢从外头直接进来,语气中颇带着笑,“姑娘!崔端给人扒了衣裳扔在长街上了。” 但她看见的,是王爷扣住她家王妃的脖颈,几欲要吻下去。 第三十四章 姜皎听见蔻梢的话, 下意识将沈随砚给推开。 但很快就发现这般不妥的地方,朝沈随砚的眼中看去,里头压着的尽数是阴沉。 姜皎决定先不管他, 眼前听到的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兴致勃勃的转过身去问蔻梢, “崔端是怎的一回事?” 沈随砚黑眸中满是沉郁, 看见姜皎充满好奇的面容, 心底不满多份郁结所在。 方才没做成的事, 让他看蔻梢的眸子都带有狠厉。 蔻梢打个哆嗦, 还是王妃人好。 她轻声开口, “奴婢也是方才听厨房采买的妈妈所说, 说今个一大早就有人在闹市纵马,到了市中时, 马背上后面那人突然就坠马,不少人上前的时候, 他身上只有一件披风, 还是破烂不堪的,甚至——” 蔻梢小心看了王爷一眼, “下身都还流着血,众人一瞧竟是崔世子,当即就报了官, 又将崔端送回侯府, 回去的路上还听见崔端在不停地哭嚎,说什么,他不能人道了, 然后当众做着些不雅之事。” 姜皎手一拍, 面上竟是喜色,“竟还有这等——” 突然想到沈随砚还坐在自个的身边, 硬生生又将“好”字憋出肚中,面露难色,“事情发生。” 蔻梢见姜皎强忍着憋笑的样子,忍不住的用手掩住唇,盖住笑意。 姜皎见身旁的沈随砚一丝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佩服,心中“啧啧”两声,听见如此的事情竟还能如此淡然,当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沈随砚倦怠地拿着茶盏,细细品着茶,丝毫不受蔻梢所说话的半分影响。 姜皎收回视线,又看向蔻梢,“姜酿如何,你可知晓?” 说起这,蔻梢眼眸中都有些许的不忍,“三姑娘倒是出来露了一面,但是听说脸色差劲的很,不知是因为崔世子的缘故还是有着身孕的缘故。侯爷与侯府大娘子在门口当众就吵了起来,侯爷要报官,可是侯府大娘子不让,白白让人瞧了笑话,三姑娘倒是半分的心思都没外露,只说自个的身子不适就进去了。” 姜皎点头,看来如今,姜酿倒是放下不少。 她怀着身孕,倘若崔端当真是不能再人道,姜酿的腹中就是他唯一的嫡子,日后不管再如何,崔端都会收敛一些。 蔻梢下去,姜皎转过身正准备倒茶,不想手旁就放着一杯清香的花茶。 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眉弯弯的看向沈随砚,“夫君说,是何人如此做,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当日在公府的事情不知沈随砚是否知晓,但是不管他知不知,这事是上天开了眼。 沈随砚语气很淡,“不知,只是如此一来,侯府有的闹。” 想想侯爷的一众小妾,姜皎点头,心中盘算着什么,后托着脸,叹息一声。 沈随砚将手中的书放下,侧目看向姜皎,“怎得了?” 姜皎说出的话有些纠结,“从前我觉得姜酿可恨极了,但如今一想,她也是可怜的,总不过是觉着母亲疼我更多一些,可是现在,嫁的夫婿成了这样,婆母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也实在不好过。” 沈随砚默认她说的话,但后微顿,又补上一句,“都是她自个的选择,如今她能自个想通才是最重要的。” 姜皎没明白沈随砚说的自个想通是怎得一回事,直到三日后,又听见榴萼急匆匆的来回话,“王妃,不好了,三姑娘早产了。” 姜皎还在用早饭,手中的竹筷直接掉在桌上。 沈随砚见状,护着她,没让她碰到滚烫的茶盏。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到日子,怎得今日就发动了?” 榴萼也是急得不行,“方才大娘子身旁的妈妈过来请姑娘一道去侯府,着急中她只说,是崔世子与三姑娘发生争执,三姑娘血气冲上来,这才早产,三姑娘的胎本就是不稳的,这般一吵更是不成的。” 姜皎很快就稳住心神,目光看向沈随砚。 沈随砚唤来管家,“去厨房备上些小点给王妃带上,顺道去套车。” 嫁莺娇 第57节 姜皎坐下来,沈随砚冷声对她说:“无事,岳母已经去了,若是真有不好的消息,会再派人来请。” 虽说姜皎去不大合理,但是如今姜宴尚未成亲,也只有姜皎这个出嫁的姑娘适合去了。 姜皎点头,心中也是慌得不行。 妇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姜酿还是早产,血气冲上来更是不成的。 管家很快就将东西备好,请姜皎去马车上。 姜皎转身就准备出门,被沈随砚给叫住,“萤萤,顾好自个的身子。” 姜皎只看他一眼,如今一个眼神之间,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倒是也颇有默契。 到了马车之上,管家还贴心的背好披风与香炉。 榴萼与蔻梢将小点给端出来,放在小几上。 蔻梢轻声说:“姑娘用些小点吧,早饭并未用多少,如此这般下去定然是不成的。” 姜皎看了小点一眼,柳眉依旧没舒展开。 含秋水的眼眸泛着隐约的担忧,她面上有些苍白,垂顺的衣裙都毫无摆动的幅度。 “姜酿如此,让我想起母亲。” 她这会儿说的母亲,是她的生身母亲。 “以前听府中的嬷嬷说过,我差点就胎死腹中,母亲身子太弱,只差一点没有挺过去,还是外祖家中带来百年的人参,才堪堪吊着命。” 姜皎看向手中的绣帕,心头发出阵阵的恶寒来,手指都在忍不住的颤着,“姜酿她,会不会也是如此。” 榴萼与蔻梢同时出声,“不会的。” 随后榴萼沉静的嗓音想起,“姑娘忘了?从前有道士说,您与三姑娘都是大富大贵的命,三姑娘定然能挺过去的。” 姜皎眼眸中没什么光亮,只是捻起一块小点。 用完一块后,不论身边的两人再说什么,都没有拿起第二块来。 马夫也知晓事情紧急,马车跑的飞快。 却不想,到了侯府的门口,听见有人议论,“姜大娘子在里头生产着,可是侯府世子竟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做乐。” “欸,小声些;你没听说啊,那天世子被扔在闹市之中后就性情大变,他如今去那些地方,姑娘们都害怕,总是一身伤的出来,看来传闻不假,这人啊,怕是心里头过不去。” 说着,见到姜皎从马车之上下来,其中一人扯了一下另一人的衣袖,赶忙走了。 姜皎将方才两人说的话都听进耳中,深吸一口气。 一向灵动的面容上掺些愠怒在其中,“让府卫去寻崔端,无论如何,便是绑,也要将人给绑回府中来。” 马夫应下她吩咐的事情,姜皎朝侯府里头走去。 整个侯府都乱成一片,不少的小厮都朝外赶。 周氏留下一位妈妈等着姜皎,见到姜皎,妈妈赶忙上前,“王妃可是来了。” 姜皎顾不上旁的,“姜酿如今如何?” 妈妈脸色沉重,“不大好,三姑娘的胎位本就是不正的,平日中心情郁结,又使得血脉不通,今日又早产,已经难产许久了。” 姜皎闻言,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吩咐蔻梢说:“你将人参送去厨房,亲自看着去煎后送到姜酿的院中来。” 说着她将身上的羊脂白玉给扯下来,“若是有人拦你,就拿出这玉。” 蔻梢恭敬的将木盒拿上去到厨房,姜皎则是带着榴萼去姜酿的院中。 一到那处,里头站着几位大夫,都有些手足无措。 周氏见姜皎进来,平日不怎么示弱的她今日都忍不住地泪眼涟涟,“母亲,如何了?” 周氏摇头,“怕是不好,酿酿血气不足,也毫无精神,根本使不上劲来,晕晕沉沉的,实在是难。” 旁边侯府大娘子急得不行,还在小声同小厮说着什么。 瞧她的模样,应当是在说将崔端给找回来。 姜皎眸色冷的厉害,房中一分的声响都没有。 侯府大娘子见姜皎来,换成笑脸凑过来,“皎皎也来了,你身份尊贵,在这处恐怕不合适,不如——” “大娘子。”姜皎打断侯府大娘子的话,也出现从未出现的冷淡,“里头的人,是我妹妹,是姜家的女儿。” 侯府大娘子面上一僵,知道姜皎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陪着笑站在原处,也再无别的动静。 姜皎扯下周氏的衣袖,两人对上眼色,周氏缓缓开口,“听闻今日酿酿是与世子发生争执才会如此,大娘子可知晓是为何?” 侯府大娘子是个圆滑的,“夫妻之间,哪能不拌嘴,都是些常事。” “是吗?”周氏眸中闪出些愤怒来,“如今世子久久未归,外头的不少人都见着崔端沉迷烟花柳巷,何事比他的正头大娘子生产还要重要。” 侯府大娘子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妹妹,你也明白管教孩儿的不易,况且端儿如今这般大,我也不好一直管着他不是。” 话说的是漂亮的,可是事办的十分不行。 姜皎没管大娘子说的话,只是专心看着房中。 里面有稳婆,大夫都在外面 蔻梢那边定是还要些时辰,稳婆没出来便就是好事。 可不想,心中也放下一些,里头就出来一个稳婆,满手是血的道:“不好了,世子妃已经晕过去了,只怕是不行了。” 周氏奔过去,呵斥,“你说不成就不成。” 可是房中血腥味十分地重,稳婆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信度的。 周氏登时泪如雨下,姜皎在一旁扶着她。 侯府大娘子也上前来,但关心的并不是姜皎,“世子妃腹中的孩子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稳婆吱唔说:“如今世子妃倒是能将孩子给生下来,可是自身也会不保,孩子太大对世子妃也是个损伤。” 侯府大娘子一听就急忙道:“如此这般还等什么,定然是要保孩子的啊。” 周氏一把将侯府大娘子推开,“你是何等的黑心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酿酿现如今怀的是你们侯府的血脉不假,可她也是我的女儿。” 侯府大娘子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姜皎的眼风给瞪了回去。 稳婆对周氏道:“听闻宫中有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会些扎针术,只要朝穴位上一扎,胎位很快就正过来,若是大娘子请的来御医,就赶紧去请吧。” 周氏点头,“好。” 唤来身边的嬷嬷,让她去找姜翃将御医给请来。 侯府大娘子着急,但是着急的是姜酿腹中的孩子。 这怕是崔端唯一的嫡子了,自然要好生生下来才成。 蔻梢那边回来的也快,提着食盒就过来。 姜皎看眼里头,已经没了声响,就对稳婆说:“带我进去。” 稳婆微微发愣,然后又赶紧带路。 周氏派人去等御医,也一并进去。 侯府大娘子见外面没了人,无奈也只得跟进去。 姜酿躺在床榻上,满屋的血腥味。 婢女们不停的将血水给端出去,姜酿的贴身侍女一边哭一边帮她擦着细汗。 如今姜酿气息已经不稳了,看见姜皎与周氏进来,扯出个笑容来,“母亲,女儿已经尽力了。” 周氏听见她的话就开始呜咽地哭着,“不会的酿酿,母亲已经派人去请御医,很快就来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姜酿没说话,在侯府的这半年,倒是让她不复从前的活泼。 姜皎在后面站着,看着不是滋味。 姜酿突然张唇喊道:“二姐姐。” 她看着姜皎的眼神复杂,今日姜皎并未盛装打扮就夺目照人,比出嫁前还要貌美。 “对不住。”姜酿眸中流下一行清泪,“是我错了,从前,都是我不好,我怕往后没那个机会同你说了——” 姜皎上前一步,厉声止住她的话头,“姜酿,你从前在家中同我争抢的那股劲去哪了?怎得如今倒是不懂为自个争取了?你若是去了,母亲与父亲该有多伤心,就算是你将腹中孩子生下来,日后侯府再多位大娘子,就一定会对你的孩子好?姜酿,从前也没见你这般蠢的。” 这话显然将侯府一众人也给骂了进去。 侯府大娘子面上不善,“王妃,话不能如此说,我们侯府对酿酿可是不薄的,就算是今日酿酿就这般去了,侯府定然会善待她的孩子。” 姜皎从前就见识过侯府大娘子的圆滑,今日更甚一些。 周氏抹着眼泪,“大娘子这话错了,酿酿是我们姜家的女儿,与你们有何干系?” 姜皎跟着说到一句,“今日我同母亲在,定然不会按照大娘子所想的来,大娘子在乎的,也要看姜府愿不愿意给。” 将丞相搬出来,如今在场的人,都比侯府大娘子要尊贵的多。 姜皎再也不掩饰什么,对着榴萼吩咐,“不管崔端在哪,不管他现在是何样子,直接绑回来就成。” 侯府大娘子指着姜皎,“你——” 气的不行,将手一甩直接出去。 周氏哭着将参汤一点点给姜酿喂下,好歹先让她不至于昏睡过去。 不一会儿,姜翃那边的动作快的多,太医就到了府上。 顾不上旁的,连忙施针让姜酿好些。 后又对站在房中的人道:“房中人少些的好,以免扰了旁的。” 姜酿口中又开始发出一声声的痛呼,姜皎与周氏一道出去。 在放下帘帐的那一刻,姜皎手紧了一分,终究还是只看了一眼而后出去。 外头侯府大娘子的声音明显,姜皎才出去就止住脚步,没承想,姜宴竟然也一道来了。 看见自家哥哥,姜皎心头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嫁莺娇 第58节 姜宴是从军营出来的,身上还有一身的盔甲。 见姜皎,对她招手,“可害怕?” 姜皎摇头,“不怕,就是有些担心。” 无论如何,今日在场的都是姜家的人,心也总是连成一片的。 姜翃脸色铁青十分的愤怒,若不是还尚存些理智,他现如今定然写了折子递给圣上。 又等了许久,房中没了声音。 妇人生产时间多是长的,一众人只得先去偏厅。 姜皎本也是想随着过去的,可是榴萼上前来对她道:“王妃,王爷在府外等着您。” 姜宴也听到这话,扭过头,眸色淡淡,“去吧,难得他有这样的心,你在此处也做不了什么,去外头等也是一样。” 姜皎点头,认可这一说法。 将蔻梢给留下,让她有任何的动静务必赶紧去找自个。 带着榴萼朝外头走去,看见低调的马车停在落日余晖之下。 莫名的,姜皎鼻尖开始发酸。 一声不响的上了马车,车帘先一步被指骨分明的手掀开。 沈随砚面色沉淡,可面上却有着柔情。 两人相对而视,眸中情绪有些不明朗。 姜皎能看见落日映照他眼眸之中,久久难以消散。 他嗓音又暗又哑,“萤萤,我在。” 被他牵进去,姜皎直接扑在他怀中小声的啜泣。 沈随砚身上的雪松香气缓缓平复着姜皎的心神,方才在侯府中没有这般的感受,可是一见到沈随砚,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难过。 沈随砚缓缓拍着她后背,带有些宠溺。 掌心扣在她背上,将她揽的更紧。 炙热的感觉从肩胛骨四处散开,姜皎声音微弱,“夫君,我当真害怕极了。” 纵使方才在侯府大娘子面前显得如何厉害,可她终究也不过才十几岁。 头一回遇见这么恶心的人,如此的事情,自然会害怕。 沈随砚沉声宽慰她,“萤萤,你不必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姜皎不管不顾地抱着沈随砚,他不时抚着她发髻,“萤萤,只要你需要我,不论在哪,只要一转头,我定然在你的身后。” 姜皎眼眶止不住的发酸,将他衣襟都弄湿。 沈随砚嗓音中带着些蛊惑,“小哭包,衣裳被你弄脏了。” 姜皎反驳说:“才不是小哭包。” 沈随砚的喉咙中发出些轻笑,也没反驳,却也并未再继续方才的话。 马车之中,两人在里头相拥。 姜皎愈发的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贪恋沈随砚身上的气味了,是她从未在旁人身上闻到过的,也是沈随砚独有的。 香气能让她凝神,也能让她安眠。 晚上时,她也要闻着沈随砚身上的气味才能入睡。 好像,她心中的某一块开始改变,她也逐渐的察觉到。 不知何时,只要沈随砚所在的地方,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他。 见她不哭了,沈随砚缓缓将她给扶起。 拉出马车下的小屉,从里头取了干净的帕子,细柔地帮她擦拭面容,“如今,倒是不顾自个的容貌了?” 姜皎作势要打他,沈随砚牵住她手,将她手握在手心中。 他莫名的,对她的柔荑情有独钟。 马车中一片的安好,外头却兵荒马乱。 观墨带着人,将崔端给绑了来,“王爷,人已经绑来了。” 沈随砚立刻沉下脸,掀开小窗上的车帘。 姜皎也想看,但沈随砚大掌覆在她面容上,“别看,脏眼。” 后又在她耳边低语,“我陪你进去。” 姜皎握上他臂膀,“好,夫君。” 第三十五章 崔端浑身满是酒气, 至今都还未醒酒。 身上的衣裳松垮,也无个正形。 姜皎才从马车之上下去,就被铺面而来的酒气给熏得不成。 朝后退一步, 沈随砚带有雪松香气的帕子被放在她鼻下的位置, “遮一遮。” 帕子的气味足够盖住蔓延开来的酒气味道, 雪松气在姜皎体内不停乱撞, 平复着她难以掩饰的恶心感觉。 崔端被人绑着, 口中喃喃道:“谁能伺候好本世子, 重重有赏, 本世子一点事都没有, 谁敢嚼舌根。” 沈随砚面色淡极了,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 好似今日若不是姜皎, 他根本就不会去理会这件事情。 姜皎突然间有些后悔,她觉着, 似沈随砚这般端方的君子, 不应当染上如此的尘世。 沈随砚眉眼淡漠,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崔端, “带进去。” 观墨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崔端提起来,拎着他就朝侯府中走去。 侯府门口的小厮看见观墨都不敢阻拦,虽看见自家世子在观墨的手中, 却也知, 他们打不过此人。 “进去吧。”沈随砚面对姜皎时收起身上的肃穆,“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酒酿鸭子,一会儿早些回府用饭。” 姜皎惨白的面色要好些, 含秋水的眸子让人瞧着颇有一瞬的失神。 她折腰微步, 缓缓向着沈随砚靠近。 芙蓉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来,腰间的系带更显她纤腰如柳, 衬她面如白玉皎洁,不堪一折。 两人朝着府中去,侯府已经乱成一片。 观墨提着崔端还在等着沈随砚,沈随砚转头对着姜皎道:“有劳夫人带路。” 他今日一身墨蓝色的衣衫,显得他沉稳孤傲。 袖口间金丝暗纹盖住他精瘦的手腕,却又如同丝丝缕缕缠在上头。 姜皎欣然点头,一路朝着姜酿的院中去。 侯府大娘子一瞧见人来,便立刻止住与身边服侍人说话的声响。 看见沈随砚,稍有一瞬的发愣,刚想假意笑脸相迎,可是待看清观墨手中提着的崔端,瞬间怒斥,“你这刁奴,端儿可是世子,你竟如此这般。” 观墨只是将崔端朝地上一扔,表情冷酷,再无任何的话语。 侯府大娘子见崔端醉的不行,身上又是青一块紫一块,心疼的不行,“你们都是死的,看见世子也不知上前扶一把。” 沈随砚与姜皎她得罪不起,就将气全部都洒在府中小厮身上。 可是当小厮准备上前扶住沈随砚的时候,被观墨面无表情的给制止住,“人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应当由王爷来决定世子该如何。” 侯府大娘子变了脸色,“王爷这是何意?” 可沈随砚却毫不在乎地上人与侯府大娘子,只是怕姜皎受了寒凉,见了脏东西。 嗓音又低又冷,沈随砚的话缠绕在大娘子的身侧,“今日这事,恐怕不是侯府关起门来就可以说道清楚的。” 偏厅之中姜家众人听见响动后从偏厅出来,就见崔端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姜翃与周氏面露微愠,“不承想,侯府就是如此管教孩子的,我家酿酿在里头诞下与崔端血脉相连的孩儿,他竟在于酿酿争吵后还出去花天酒地,如今醉得不省人事,大娘子还要替他隐瞒。” 侯府大娘子想将此事给盖过去,上前扯住周氏的手,“妹妹,你也晓得端儿的性子,他如今不比从前,做事自然难以会不周到,妹妹你就多体谅一些,如今我们在外头吵闹,里头酿酿也不会安心的。” 一直沉默寡言的姜翃在此刻开口道:“这门亲事当初是我看错了,等酿酿生产完,我们再将此事好好说道一番。” 侯府大娘子慌了神,若是从始至终都只有周氏出面,倒是还不算是难事。 但是姜翃却在此刻发话,就表示着他是铁了心要如此。 侯府大娘子忙对着身边的妈妈道:“侯爷如今还在哪处的院子厮混,去将侯爷赶快找到,请他快些来院中。” 看着她慌神的样子,姜家一众人都不说话。 如今院落中倒是安静的紧,只剩下女使们忙前忙后的声音。 沈随砚轻捏姜皎的白玉指尖,使她一瞬间缓过神来。 姜皎四处看看,小声询问,“夫君可是有何事?” 看眼站在湖边的姜宴,沈随砚轻声对姜皎道:“我去同大舅哥说些话,你去陪着母亲吧。” 姜皎迟疑地点头,也不知沈随砚到底要与姜宴说什么。 他二人,不是一直都有些互相看不过眼,怎得沈随砚今日还要寻姜宴。 缓缓起身,姜皎一步三回头的朝周氏的身边走去,站在周氏的身旁后,还看着岸边两人的动作。 只能瞧见沈随砚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姜宴,离得太远,看不见他表面的神情。 修长指骨抵着额头,另一只手轻敲着膝上。 倒是姜宴,随后翻动册子,脸色沉重且僵硬。 二人并未多说什么沈随砚就直接走了,姜皎本是想要过去,但看见在自个身旁哭泣的周氏,打消这般的念头。 嫁莺娇 第59节 地上的崔端还没酒醒,侯府大娘子实在是见不得自个的孩儿受苦。 却又迫于沈随砚的压力,不敢着人将他给扶起来。 沈随砚随意挥手,后方的观墨心领神会。 从湖边舀起一盆水,径直朝崔端的身上泼去。 就连在一旁的大娘子,都不能幸免过去。 “谁!谁敢泼本世子。”崔端惊醒,只觉得天上似是开始落雨,可是这雨似乎又太大了。 眯了眼,肥胖的脸四处寻找什么。 看见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径直将人给抓了过来,“小美人,不是在床上伺候本世子,怎得跑这处来了,你摸摸,摸摸可好。” 说着,他牵着婢女的手就朝下.身去,婢女害怕的直叫,“不要世子,世子,奴婢只是院中的女使啊。” 观墨在收到沈随砚的眼神,第一时间直接上去将崔端给按住,婢女连忙跑开。 侯府大娘子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这档子事,当真也是叫她没脸的。 周氏护着姜皎,没让她看见此等污秽的事情。 可即便是如此,姜皎也觉得是脏了耳朵。 观墨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给崔端灌下去。 侯府大娘子赶忙上前阻止,“你喂我儿吃的什么药,你们竟敢在府上当众毒害宗室勋贵,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随砚将抵着额头的手拿下,面如沉霜,嗓音不急不徐,缓缓开口,“大娘子,不过是些醒酒的药,慌什么。” 不知怎得,只要沈随砚一说话,大娘子就只觉如同蛇吐着蛇信子一般,缓缓爬上她的脖颈。 观墨将药给崔端灌下去,然后收起来,“此药见效甚快,只是有些伤身子,可是崔世子既然已经不能人道,想来伤不伤身子也无妨,大娘子,您说是吧。” “你。”侯府大娘子指着崔端的手都开始颤抖,她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了一个冤家不说,如今还被压得死死的。 崔端慢慢有了神智,可是发觉自个被绑着,不免挣扎。 一瞬间,在密室中暗无天日的几个月时光又重回眼前。 看见大娘子板着脸站在不远处,崔端身子被绑着也要朝大娘子那边挪去,“母亲,您救救孩儿母亲,我不要被人抓回去,不要被关起来,母亲,孩儿受了太多的苦。” 大娘子满脸是泪地将他扶起来,“不会的端儿,不会有事的,你看如今是在府上,无人能将你给带走的啊,放心端儿。” 姜皎不愿看如此的场面,看了只觉着阵阵的恶心。 不想下一刻,房中突然传出来一道声响,“生了生了,世子妃生了。” 孩童的啼哭声甚是明朗,周氏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朝里头去,姜皎也跟着进去。 房中血气味十分地重,太医将所用的物什一件件都收进箱中。 周氏赶忙去看姜酿,姜皎倒是问着太医,“今日之事多谢太医,丞相府与定宣王府都会记着太医的恩情。” 太医摆手,“不敢,王妃言重,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随后太医四下看看,像是有些话没有说尽。 姜皎看出太医的顾虑,看着床榻上睡着的姜酿,淡笑着道:“不知太医可有空,能去外头借一步说话。” 太医点,“当然,王妃先请。” 姜皎与太医走至无人的地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着太医,“家妹可是有何事情,太医为何是这般神色?” 太医赶忙摇头,“事情不大,但想来与内院之中的事情有关;妇人之间多有妒恨,也是常有的事情,世子妃此次早产,除了血气攻心这一原因外,还有她每次喝的补药之中被人掺上活血化瘀的药,我看过药渣,世子妃的贴身婢女也说这是她每日喝的,想来应当是被人动过手脚,且知晓世子妃胎相不稳,一旦发动,多会有难产血崩的迹象。” 姜皎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朝内室看一眼。 周氏的啜泣声还在耳旁,姜酿应当还没醒。 朱唇半张,姜皎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好半晌似是被抽干全身的气力道:“有劳太医,今日的事情——” 太医也心领神会,“王妃放心,此事小人不会说出去。” 姜皎微微欠身,“只是家妹尚未完全好转,还要有劳太医留下来几日,父亲会同院署说,太医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太医拱手,“这是自然,世子妃的药尚且还需人看着,老夫就先去。” 姜皎点头,目送着太医离开。 外头院中,站着一众男子还有侯府大娘子一人。 透过木雕轩窗,姜皎眸光很冷的看着崔端。 药,究竟是何人所下。 侯爷也在此时过来,面上带着赔笑的意味,可姜家众人乃至沈随砚面色都淡极了,并未有想要理会的意思所在。 内室中传来微弱说话的声响,姜皎脚步顿了一下,后又进去。 孩子已经止住哭声,方才奶娘抱过去喂了奶这才又送回来。 姜酿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眸中看着婢女怀中抱着的孩子,眸色复杂极了。 姜皎进去,只看床上一眼,就走至婢女的跟前。 是个男孩,确实一如同侯府最开始算计的那样。 姜皎轻声说:“给我吧。” 婢女小心将孩子放在姜皎的手中,孩子倒是很乖巧,不哭也不闹。 姜皎秋眸中多了一分柔情所在,轻轻拍着孩子。 房中一时间无话,周氏抹着眼泪,“如今孩子生下来就好,酿酿你也无事,只是你是如何与崔端起了争执?” 姜酿的手握紧帕子,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他近些时日总去烟花柳巷,花的银钱也甚多,公爹知晓就不许账房再支给他银钱,他——他就动了我嫁妆的主意,恰好那时柳枝去小厨房帮我煎药,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进去,柳枝自是不肯的,崔端那个混账羔子,分明身子已经坏了,还要折辱柳枝,被路过的婢女看到,赶忙告诉我,我赶到时,还好柳枝无事,崔端也没拿的了嫁妆,我同他就生了口角之嫌,后他推开我,直接拿了几支珠钗走,我动了胎气,才会如此。” 周氏听完,恨得不像样子,“他竟敢——竟敢做出这样的丑事来。” 姜酿哭的不行,却又怕吵着孩子,“母亲,不是我不想同他过日子,可如今这日子要怎得过得下去啊,崔端已经成那般,你不知,侯府的中匮是我掌着,虽明面上是好听的,但侯府早就已经败落,二房三房更像是吸人的蛀虫,我已经拿嫁妆填了不少的空缺,母亲,难不成我往后的日子就要这般过。” 姜皎心中听着也不是滋味,哄着怀中的孩子,眼眸有些发酸。 姜酿倒在周氏的怀中,周氏帮她擦着泪,自个也淌着泪。 姜皎看见她二人这般,十分的不是滋味。 好好的丞相府的嫡女,竟被侯府一家欺辱成这般,当真是窝囊极了。 看着孩子沉睡的面孔,姜皎慢慢开口,“你可知,今日你同崔端争吵早产,其实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姜酿发怔,“二姐姐,这话是何意?” 姜皎眸中难得有怜惜所在,抱着孩子站起身,“你素日喝的安胎药中,被人掺进去活血化瘀的药,索性药性不大,且你又并未喝足全部的药量,这才无事,不然,若是真等到你正常生产的时日,早就血崩难产而亡。这些,都是方才太医告诉我的。” 周氏倏地站起身,“我要去同他们拼命,他们真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孩子突然间哭了起来,搅乱周氏的步伐。 姜皎也拦着周氏,“母亲,如今尚未弄清楚事情原委,只怕侯府是不会承认的。” 她哄着孩子,姿势并不太熟练。 姜酿开口,“二姐姐,将孩子给我吧。” 姜皎看她,脸上是淡然的,可是眸底,却藏着恨意。 姜皎将孩子放进她床榻边,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孩子很快就安静下来。 周氏也在这时冷静下来,坐在桌旁不停的啜泣,“开始时我就应当坚持不让酿酿嫁过来,如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们家还想害命不成。” 突然间,姜皎想到一个人,开口问着姜酿,“外室的孩子,如今在何处?” 姜酿从孩子的面上抬起眼,“在婆母的院中养着,她想要过继在我的名下,但我没遂她愿,便只好养在她那处。” 姜皎点头,看来,她猜的应当是无错的,果真是她所想的模样。 但事情尚未查清楚,不好贸然开口。 姜皎看着房中的人,平日中如同黄莺婉转的音调今日也没那般动人,“三妹妹,和离吧。” 第三十六章 姜酿拍着孩子的手突然间就停下来, 周氏抹着眼泪的手也是一顿。 姜皎轻缓着开口,话不仅是说给姜酿听的,也是说给周氏听的, “你嫁进侯府的这半年时日, 外头的传闻没有一日是停歇的;如今你生产是险遭人暗害, 倘若侯府当真对你有心, 又如何能不注意你每次入口的东西。” 说着说着, 姜皎朝后头看一眼, “崔端自被绑回来, 从未关心过你, 哪怕你生下他的孩子,他也未曾瞧过你一眼, 这般的夫婿,倒是不如没有的好。” 姜皎的每句话都戳在姜酿与周氏的身上, 后头她只说让姜酿与周氏好生想想, 自个先出去。 不料一出去就撞见沈随砚在廊檐下坐着,抵着头看姜家与侯府吵得正厉害。 他倒是还有闲心看戏, 疏不知屋内屋外吵得都已经不像样子了。 “夫君倒是好兴致。”姜皎柔柔又带有一丝哀怨的声音从沈随砚的背后传来。 沈随砚的唇角勾起几分,大掌朝后一探就握住姜皎纤瘦的柔荑。 天儿已经暗下来,婢女们将一盏盏灯笼取下又点上烛火。 两人在静谧的角落之中, 当真如同做着什么一般。 姜皎背后是烛光跳动, 身前人的黑眸中映衬着点点微光,将她窈窕倒影在刻在其中。 突然间,姜皎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 扯了沈随砚的衣袖, 如同孩童一般娇声对着他道:“夫君,我想吃酒酿鸭子了。” 沈随砚二话没说, 直接带着姜皎回府。 侯府一众人没什么意见,倒是姜翃经历过今日这么一遭,再次看向姜皎的眼神就显得十分复杂。 几番想要开口,但是又咽回肚中去。 若是当初嫁过来的是萤萤......姜翃没敢去设想那般的画面。 侯府如今如同豺狼窝一般,是人就想要逃离出去。 崔端知晓姜酿诞下一名男婴,面上的淫.邪是如何都藏不住的,“她虽长得并不如同她姐姐貌美,可是奈何不了她肚子争气啊。”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站在院中,说出这句话又被姜宴一拳打倒在地。 嫁莺娇 第60节 侯爷与侯府的大娘子都没有拦住,就见姜宴目光沉沉地蹲下身,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崔端,“你若再敢说一个字,我不介意让你再也无法张口。” 将崔端朝后一扔,姜宴用帕子擦拭着自个的手,随后轻飘飘地将帕子扔在崔端的身上。 侯府大娘子想要上前拦住姜宴,但是被侯爷拦着。 他面色沉冷的看着房中,“你去瞧瞧酿酿。” 侯府大娘子在这般事情上当真是毫无任何的话语,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去看姜酿与孩子。 姜皎与沈随砚一直坐在马车上,沈随砚目光沉沉,如同外头的夜空,沉色如墨。 姜皎倒是一直心不在焉,还想着方才与姜酿说的事情。 想要和离自然是不容易的,况且还有个孩子,如若姜酿舍不得孩子,侯府定然也不会让姜酿将孩子给抱走。 如此,倒是一个十分的难题。 下一刻,沈随砚的手覆上姜皎的手,“萤萤,在想什么?” 被他又低又哑的嗓音给吸引过去,姜皎告诉沈随砚,“我今日同姜酿说让她和离。” 沈随砚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萤萤,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不必强求旁的事情。” 其实姜皎何尝不知这些事情强求不得,但却又想着丞相府恐怕生生世世都要与侯府捆在一起,就觉得恶心。 转念间,姜皎想要什么,侧过身去问沈随砚,“今日你给哥哥的是什么,那册子里头,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本是不想过问这些,但是素来沈随砚与姜宴之间都是没什么关联的,如今也是颇有些好奇。 沈随砚的嗓音在未曾点燃烛火的马车中带有一丝的蛊惑,“是能让萤萤美梦成真的物什。” 后头无论姜皎再如何追问,沈随砚都不肯透露半个字。 回到府中,姜皎有些累,也打消之中念头。 只是府中做的酒酿鸭子着实是不错的,虽然,她觉着,比起她的手艺还是差些。 多多少少用了一些饭,两人同榻而眠。 早上出门,直到夜间才回,姜皎也是困顿不堪。 看她眼睫上挂着水汽,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沈随砚沐浴完在她的身边躺下,对着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快些睡吧。” 听见沈随砚的声音,闻着他的气味,姜皎才缓缓入睡。 这一睡,就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身旁早就已经没了人,姜皎细柔的手掀开床帘,“倒杯水。” 昨夜许是太过劳累,今日这才起的迟些。 好在王府的一切规矩都是按照姜皎的意思来,无一人敢说什么。 榴萼过来后,姜皎先问的就是侯府的情况,榴萼摇头,“昨日大娘子与老爷回去后,就没再听说旁的,三姑娘还是在侯府。” 姜皎手中的茶突然就变得没滋没味起来,将茶盏放在榴萼的手中,睫毛轻颤,上头还挂着一滴欲掉不掉的水珠。 “这茶不好喝,以后还是莫要再买了。” 沈随砚又是一早用过早饭就出门,只吩咐不要去吵她。 姜皎用完早饭就又回了美人榻上,一贯活泼的蔻梢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心中烦闷得很,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想要姜酿昨日讲的事情,又想到侯府一大家子的嘴脸,只觉着糟心。 今日是侯府敢这般对姜酿,明日或是后日,他们那般大的胆子说不准会将主意打到王府的身上来,介时牵连沈随砚就当真是不好了。 唤来榴萼,姜皎再认真不过地同她说:“近些时候你多去打探些消息,有时候母亲瞒着我并不想让我知晓,但是总觉得心头不安得很。” 榴萼将小窗关上一些,“奴婢知晓,王妃好生休息,莫在如此忧心伤身。” - 一连几日,姜皎都提不起兴致,却在某日落日时分,从外头回来的榴萼道: “今日的朝散得晚,听闻不少的勋贵人家都被叫进宫中,说是崔氏侯府犯下滔天大罪,如今命数大抵是尽了。” 姜皎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此话当真?” 事情发生的突然,但姜皎却觉着一定不是偶然间就发生的,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然怎会在如此短的时日中,就备好如此多的东西。 榴萼点头,“自是真的,听说崔氏侯府的族亲受到侯府的指使,克扣庄子中庄户的粮食,还要他们每年交上比别的庄子多一倍的税银,不仅如此,就连账册都有;侯爷生性风流,好色成性,只是早年间的手段颇有些残暴,死了不少的妾室,但是都被压下去,如今这事也传入圣上的耳中;还有侯府大娘子,联合着娘家一同做生意,不想竟走私茶叶,圣上大怒,命令彻查。” 榴萼说到最后,声音也愈发小起来,“听说,是大公子将这些事情写成折子告诉陛下的。” 姜皎杯中的茶还未喝下去,就听见榴萼的话,她倒是十分不敢相信。 可突然间闪过一念头,“前些时日,沈随砚给哥哥的小册子中,莫不是写的就是如今的这些事情?” 姜皎脑子有点乱,好似有许多的东西并未理清楚。 若真是沈随砚给哥哥的,可为何如此好的机会他自个不同圣上说。 圣上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在天子脚下搬弄是非,当年侯府就是如此没落。 他们一家子死性不改是小事,可沈随砚为何会知晓。 他并不受宠,当日新婚第一日进宫姜皎就能看出来,圣上是不喜他的。 但是这件事情告诉圣上,沈随砚定能获得圣上的称赞。 种种疑问,一直到晚上沈随砚回来时,姜皎与他饭桌上用饭,“今日的事情,夫君可有耳闻?” 沈随砚修长指尖夹着盘中菜,动作雅致,无一丝的慌乱,“萤萤说的,是侯府的事情?” 藕片被放入姜皎的碗中,姜皎盯着半晌最终点头,“那日夫君给哥哥的,可是这些?” 怪不得要说是能让她心想事成的,有了这些证据,侯府再如何也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沈随砚点头,“是。” 后他将竹筷放下,轻轻叹口气,“萤萤,我将册子给你兄长,不是为了让他去犯险,也并不是想求这份恩典。” “帝王之心难料,你兄长也有自个的判断,由他出面揭发事情是最合适不过的;一来他是丞相嫡子,在军中也颇有威望,今日他将东西递交上去,也是在向圣上表明决心,你们姜家不会参与到党派之争来;二来,妻妹再如何说,也是他的妹妹,定然是由他来最好。” 沈随砚将姜皎的手牵入自个的手中,“我不在乎父皇的恩典究竟如何,只在乎萤萤,你过的是否开心。” 嗓音似是在酒中滚过一道,带有颗粒与醇香醉人的意味所在。 狭长的黑眸紧盯着姜皎,仿佛他如今在乎的当真只有姜皎一般。 姜皎咬着下唇,终是点头。 其实沈随砚说得也不错,当真也是如此。 又用竹筷夹起盘中的藕片,姜皎吃进口中,分明是酸辣的,但是却有些食不知味。 希望一切如所想的那样,也希望,姜酿自个能下定决心。 没两天,周氏就派人传话,请姜皎回府一趟。 不敢耽搁,姜皎到了丞相府。 今日人倒是齐全都在,姜酿也在,怀中还抱着孩子。 见她回来,周氏连忙让人在旁边加个小凳。 屋中只有几个孩子还有伺候的婢女,剩余的就是姜皎、周氏还有姜酿。 姜皎将身上的披风拿下递给一旁的婢女,“帮我泡杯红枣茶。” 婢女很快就去办,姜皎将视线落在姜酿手中的孩子上,“可有起名字?” 姜酿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还未,近些时日的事情太多,未曾顾得上。” 姜皎点头表示知晓,周氏也缓缓开口,“宴儿将事情同我们说了,我们也知晓这些事情都是姑爷找到的,他能待你有这份心思很好。” 姜皎前倾,压上周氏的手背,“母亲,都是一家人,何苦要说这些。” 周氏擦掉眼泪,“是了,你瞧我,近来总是心神不佳。” 朝她面上看去,周氏近来清瘦许多,也露出疲态来。 姜皎也不想再转弯子,“侯府那边怎得说?” 周氏没说话,还是姜酿缓缓开口,“我同崔端提了和离,在哥哥揭发他们事情之前,但他们说和离可以,但是孩子要我留下,我开始没有答允,后又出了事情,父亲去了一趟侯府,我也不知说了什么,侯府那边竟然松口。” 姜皎点头,“既然答应就是好的,孩子就算是给了他们,怕是也不会好好养。” 恰逢这会孩子醒了,姜酿便将他给了乳母,然后才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下药之人,我知晓是谁了。” 周氏与姜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姜酿,姜酿捏着帕子一紧,眼神中带着不少的愤恨,“是崔端的外室,她因得自个不能入府就一直怀恨在心,便偷偷将药房的药童买通,在我的药中添上几味药材。” “只是药童担忧此事被人察觉,就只敢下少量的剂量,那外室见这件事情行不通,竟深夜与府中的人合谋,想将我与孩儿一并铲除;二姐姐告诉我有人下药后,我就多了一个心眼,她就这般被抓住,婆母知道说要将她给处死,不想她丧心病狂,竟说她所生的孩子不是崔端的,是她同外面的人生的,当晚就验亲——” 其实听到这处,姜皎就已经能猜到后面所发生的事情,“结果确实不错,侯府大娘子一气之下将外室与孩子一并扔到荒郊野外,如今也不知那孩子到底如何。” 没承想,到头来崔端算计如此多的事情,可是他心爱的人所生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姜酿紧接着又说下去,“因得我生的孩子是崔端唯一的嫡子,他们侯府更加是不肯的,但是兄长与父亲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件事情,便说,只要肯答允和离,并且让我将孩子给带走,就保侯府一条命数,婆母与崔端是不答允的,可是侯爷却是想要保住侯府,不顾婆母与崔端的阻拦,应了这件事情。” 姜皎没想到后面竟还有如此多的事情,周氏也是头一次听,可过了许久,她也是只是连声道:“不管怎样,能成就是好事。” 半年来,周氏为了姜酿的事情回回都是夜不能寐,这段时日更是心力交瘁。 姜酿想好便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也不必忧心旁的。 晚上一家子坐在饭桌之上,也出现难得的和气,这样的场面放在谁身上都是开怀的。 虽说和离书并未正式过了官府的明路,但是姜酿却也已经不回侯府。 观墨按照沈随砚的嘱咐,将事□□无巨细的告诉姜皎,“丞相先是向圣上请罪,只说姜将军实在太为胆大妄为,替姜将军向圣上请罪,而后又说侯府罪不至死,此事因姜家而起,这才来请罪,圣上感念丞相劳苦功高,只说让丞相莫要如此,后圣上下旨:侯府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男眷流放一千里,终身不得回,这其中,并未有姜大娘子与她的孩子,圣上看在丞相的面上,给了一道恩典。” 此等结局,姜皎自是满意不过的,当时侯府咄咄逼人,硬是要姜家女儿嫁给崔端时的那副面孔,至今都还在姜皎的眼中浮现,如今如何不算是罪有应得呢。 晚上,姜皎亲自下厨等着沈随砚回来。 沈随砚在门口出现的那刻,姜皎抬起眼眸,眸中星点闪烁,含水柔情的眼眸柔柔一望就进了沈随砚的心间。 她一身胭脂色的衣衫穿的甚是好看,不会太过于艳丽,就连眼尾的那抹红都相衬的妥当。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还是头一次,他见到姜皎如此模样。 嫁莺娇 第61节 “夫君回来了。”姜皎站在原处没动,见沈随砚缓缓靠近。 沈随砚带着些懒怠,修长手指藏于袖中,清冷音调缓缓出现,“今日夫人,可是要给为夫一个惊喜?” 姜皎也是淡笑,可是眸中却透出些狡黠,“夫君分明都猜中,还要问我。” 低沉笑声从喉咙中发出,沈随砚只一扯,就让姜皎坐在凳上。 他看着桌上的酒酿鸭子,手中竹筷微顿,后又将最好的那块夹入姜皎的盘中,“夫人很喜欢酒酿鸭子?” 姜皎有些困惑,这事儿,不是从前就说过? 白葱似的玉指捏着竹筷将鸭肉缓缓放入口中,颇带有几分的享受,“我不大能饮酒,但却又喜欢酒的醇香,有次经过一处酒楼闻到酒的香气,便只觉喜爱,店家也大方极了,将方子告诉我,我便自个摸索着做,确实是我最为喜欢的。” 沈随砚点头,眸光闪烁,变得更加暗沉。 但却并未说话,修长指尖挑着素鸡,状似不经意的说:“萤萤如此喜爱,可做给过喜欢之人吃?” 姜皎的心在听到沈随砚话的那一刻就乱了,他,这是何意? 垂头压下眸中的慌乱,姜皎用尽量平稳的声音答道:“有,母亲,哥哥,他们都有尝过。” 害怕沈随砚后头又说些什么,姜皎用饭的速度都快些。 这段时日同沈随砚见的少,两人只在晚上还会稍微见上一面。 可是她却早已养成等着沈随砚回来后,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才能安寝的习惯。 不知这是因为什么,又听到沈随砚在饭桌上的话,莫名开始有些慌张。 放下竹筷,姜皎轻声道:“我用好了。” 可并未想到还没站起身,沈随砚就坐在原处慢条斯理说了一句,“不知萤萤,为我做酒酿鸭子,可是也喜爱我的缘故?” 第三十七章 姜皎放下竹筷的手一紧, 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对母亲与哥哥的喜爱,难不成会与对他的是同一种? 在这的一瞬,姜皎想了许久, 心中某种念头也开始升起来。 似是落荒而逃, 她放下手中的竹筷, 什么话都未曾说的直接离开。 坐在桌上的沈随砚, 看见那道酒酿鸭子, 眸色渐渐深邃起来, 可是却从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姜皎去到院中, 外头的冷风倒是让她稍微清醒一些。 沈随砚问这话, 是什么意思? 好似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自个就是不同的。 但是姜皎不敢问出口, 也不敢去随意的揣测。 在高门大宅之中,她见过太多的夫妇, 可谁又能真正的说, 彼此是相爱的,实在太少太少。 如今她与沈随砚这般的日子也挺好的, 倘若心底那些的心思当真成真,又要如何面对。 姜皎不敢朝下去想,沈随砚若是知晓一开始自个想的要和离,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 以他的心性,又怎会如同梦中所发生的那般。 突然间,姜皎想明白什么。 院中的石榴花开始有了落败的迹象, 花瓣随着凋零, 却没见到有结果的迹象。 姜皎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挂上从前的笑意来, 不论如何,现在这般其实很好。 没承想,一回身,就差点撞上一人。 姜皎低下头,看见月色之下的沈随砚。 他眉色淡朗,却有清隽清贵之态。 以前种种的深沉,如今都散去不少,转而是带有温情的目光。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嵌入到手中两分,在心底告诫着自个。 “王爷用完饭了?”她让人从面上瞧不出任何来。 沈随砚听见她的称谓,只一瞬,脸上的淡淡笑意就僵了起来,余下的便只有说不出的沉冷。 “萤萤喊我什么?”他缓缓开口,分明只有这一句,却也让人有些惧怕。 周围的婢女与小厮都察觉出二人的不对来,分明方才用饭的时候还是好的,不知现下为何这样。 姜皎面上出现几分的懵懂,“这般可有何不妥?” 她手的力道又朝里进了两寸,便看见沈随砚的眸色逐渐变得冷淡,虽眼风未抬,却只觉身上冷极了。 深秋快要来了,风似是转弯一般直朝人怀中钻,任谁都是受不住的。 姜皎却在此等的寒风中,听得一清二楚,“王妃说的是,并无不妥。” 说着,沈随砚平静的让观墨推他离开。 看见沈随砚逐渐远去的背影,姜皎咬着下唇。 眸中有些酸涩的感觉来,抬起头看向月亮时,只觉月亮都有些模糊,不似那般的明亮。 榴萼上前,有些不解,“王妃何必如此?” 姜皎摇头,“其实我从前都想错了,世家之中的婚姻,确实都有着不少的利益,如今我能同沈随砚敞开心扉,可若是日后出现夺嫡之后,又该如何呢,父亲又会如何,届时若不能解决好,便会使哥哥或是父亲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榴萼有些担忧的喊上一句,“姑娘,王爷不似是要如此的。” 但姜皎仍旧摇头,“就当我有私心吧,从前的事情难保沈随砚不会知晓,如果到时候当真他全都知道,也好有一些的退路不是。” 在心中暗暗同自个道:萤萤,你可是上京最负盛名的人,何愁寻不到去处。 后头的日子中,姜皎过的确实也肆意。 与沈随砚又恢复最开始成亲的模样,两人做事都互不干扰对方。 表面上的功夫与往常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姜皎觉着这样很是不错,但是心里头的酸涩却是止不住地放大。 可是这般的酸涩,突然间被一件事情给冲淡。 “表兄就要回来了!”姜皎手中拿着信件,眸中透出喜色,也有着皎洁,“他来信同我说,洛阳有许多珍奇的珠宝首饰,要不要给我带一些回来。” 榴萼与蔻梢也十分开心,“表公子还未去洛阳上任之前,与姑娘关系最好,当初走的时候,姑娘还十分不舍,躲在房中哭了许久,如今一转三年就要过去,表公子终于要回来。” 姜皎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的写下给宁司朔的信件。 “你瞧我的字迹可有退步?”姜皎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榴萼看,十分在意自个的每一笔。 榴萼边研磨边看着,“王妃的字迹一贯都是好的,定是给表公子才会如此。” 姜皎作势要用笔尖敲她,“就你贫嘴,表兄许久都没有回来,都说见字如见人,何况我的这笔字还是他教的,若是让他知晓我退步不少,回来定要逼着我练字帖。”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偷笑,看见自家姑娘的模样,也稍稍放下心来。 可不想,这句话被外头的沈随砚听了去。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直接被观墨推了进去。 观墨还对他道:“王爷今日难得回来得如此早,可要用饭?” 姜皎握紧笔尖猛然间抬头,眼睫轻颤,有一丝情绪的泄露,但很快就恢复平静道:“王爷回来了?” 她既然已经先开口,沈随砚自然也是要说话的。 目光幽深,里头掺着些不明的情绪,“萤萤在写什么?” 姜皎稍微怔愣道:“王爷可知晓我表兄宁司朔,他给我寄来了信件,告诉我他快要回京,我正准备给他回信。” “表兄。”沈随砚将这两字在唇齿间反复读了一遍,“萤萤同他关系很要好?” 他垂着头,看不清情绪,就连语调都未曾改变。 可是却让人觉着冷极了,仿佛山雨欲来的模样,只让人心惊。 眸色阴沉,他看向手中的玉扳指,扣住后晃动一下,这才抬头。 两人一人坐在书桌前,一人坐在小几旁。 看向他狭长的黑眸,凌厉的面容遮挡些眸子中的情绪,可姜皎的手却轻颤。 她将视线挪开,不再去看,把书信收拾妥帖而后说:“是,表兄待我很是亲厚,从前哥哥总是嫌我太小,不愿同我玩,那时舅舅他们还住在相邻的一条街上,隔得并不是很远,表兄就经常与我一同玩。” 姜皎说完这番话,却觉得房中的气息更冷几分。 看向小窗处,她蹙眉轻声说:“去将窗户关上吧。” 就这一刻,她忽略沈随砚眸中的狠厉之情,也掠过他看向书信的那抹晦暗不明的目光。 姜皎缓缓起身走至沈随砚的近前,思来想去这才开口,“王爷今日可要留下来用饭?” 刚才观墨所说她并未忘却,沈随砚身子不好,饮食之上更是不得马虎。 但是她却见着沈随砚摇头,“不必,今日尚且有事,晚上早些休息。” 说罢,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姜皎,直接就出门。 看着他背影远去,姜皎银牙咬着下唇,他二人之间当真如同她所想的发展,但是心情却分外地沉重起来。 一旁榴萼与蔻梢迟迟不敢上前,其实方才姜皎让人去关小窗的时候,让旁边候着的婢女去厨房说一声,今日做些沈随砚爱吃的菜式,但是不想,人却走了。 姜皎一直站在风口处,其实前头早就已经没了沈随砚的身影。 榴萼只觉这样不行,搭了一件披风在姜皎的身上,“王妃莫要吹风,省的受了风寒可就不好。” 姜皎扯出个笑意来,但是灵动的模样全然消散,“无事,我知晓的。” 转身正欲进去,她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榴萼道:“你去同厨房说,今日少做几个菜,我胃口也不佳。” 榴萼福身,十分不放心的出了房门。 姜皎坐回原处,看着桌案上要给宁司朔的信件,方才的情绪全然都消散。 书信上的最后一句,正巧落在:我与夫君甚好,等表兄回来,定要见见,弥补未曾来参加喜宴的遗憾。 - 嫁莺娇 第62节 没过两日就到姜酿孩子的满月宴,虽然和离,上京中的闲话不少,周氏与姜翃不愿委屈姜酿与孩子,也是要告诉上京的人,无论如何,姜酿都是丞相府的女儿。 姜皎在库房之中选了许久,才终于选中一对长命手镯。 镯圈是用金子打的,下头的锁是用上好的玉料做成的,最是吉利。 赴宴那日,姜皎穿上一身胭脂色海棠花鸾尾长裙,腮凝新荔,浅笑含羞。 昨夜她有问过沈随砚是否也一同去,但他只说自个有事,还是不去。 姜皎也并未强求,稍显低落地“哦”一声。 或许是被沈随砚给察觉到,他捏了姜皎的指尖,“散宴后我去接你。” 姜皎没说话,只是回握住沈随砚的手。 之前的种种两人都没有再提,今夜又如同原来,好似近了几分。 坐在马车上,姜皎摸着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沈随砚说这块玉是元贵人给他求得,不管怎样,如今竟然给她定是要好生收着的。 蔻梢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前些时日送出去的书信也不知表公子收到没有,我倒是十分的好奇表公子会给王妃带些什么回来。” 姜皎敲下她额头,“表兄带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三人说说笑笑,不久之后就到了丞相府门口。 姜翃与周氏在外头招呼着客人,见到定宣王府的马车,周氏面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姜皎下车后福身,“许久未见母亲,女儿当真是想母亲了。” 说着她抱住周氏的胳膊,如同在闺阁之中撒娇的那般。 周氏忍不住笑着,“如今都成亲的人,还这般,也不怕惹人笑话。” 姜皎做出伤怀的模样来,“母亲如此说,可是嫌女儿烦了不成。” 周氏连拍着她手,“怎会,萤萤便是在母亲身边多久都不会的。” 母女二人说些体己话,就站在府门口,也没避开旁人。 不巧一道声音进来,“萤萤如今都做了王妃,倒是还留有从前的样子。” 姜皎抬头,看见满头珠翠的大长公主,规矩说:“姨母安好。” 周氏见状说:“长公主也来了,萤萤也莫要在门口站着,陪着你姨母进去,酿酿与孩子在花园中,你们也去瞧瞧。” 姜皎与大长公主走在一处,见四周无人这才道:“姨母怎得来了?” 大长公主挑眉,“怎得,姨母还不能来不成。” 姜皎语气中带着娇嗔,“自然不是,只是姨母不喜姜酿,能来我也是替她开心的。” 大长公主倒是洒脱,“萤萤都不在意从前的事情,我在意做什么,况且之前的事,我想那孩子也看开不少,如今她和离在上京,不免有人说闲话,你与阿砚也难免被人说些什么,若我来说闲话的人少些,便是走一趟又如何。” 姜皎靠在大长公主的身上,“我就知道姨母待我最好不过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到了花园之中,姜酿正抱着孩子,被一群夫人还有贵女围在中间。 大长公主挑眉,“你瞧,若是今日你不来,我不来,这些夫人们听到这些动静,便不会对姜酿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姜皎在心中认可她说的话。 旁边有人眼尖,瞧见后头站着的两人,殷切道:“公主与王妃前来,竟也不出声。” 大长公主从身旁的男侍手中拿过木盒,步步生莲般走至近前,“我原不是个什么角儿,我瞧这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她将手中的木盒打开,里头是一个穿着红珊瑚珠的绳子。 她给孩子带上,还一边道:“这是从前江浙那边进贡上来的,说是南海的红珊瑚,能辟邪驱害,世间仅有这一颗,我留着没什么用,今日给个孩子正好。” 进贡上来的,便是御赐之物。 姜酿抱着孩子连忙低身道:“多谢公主。” 大长公主受了她这一拜,“不必如此客气。” 夫人们都是看脸色行事的,又是好一阵将姜酿与孩子夸得天花乱坠。 恰逢这时,喻大娘子也到了。 见那处如此热闹,就到了姜皎的身边,“你三妹妹如今能这般,也是好的。” 姜酿恬声说:“舅母也是个心软的人。” 喻大娘子捏着姜皎的鼻尖,“是你母亲待你们好才会如此。” 大长公主也跟着说上几句话,这处的气氛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儿,喻大娘子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声问着姜皎,“你今日可有见到你表兄?” “表兄?”姜皎不解,“表兄不是还未回来?” 喻大娘子莞尔一笑,“昨夜司朔就已经回来,不过都已经后半夜,也未曾惊扰旁人,听说今日是你三妹妹孩子的满月宴,想到你要来,他便也一道来了,不过出门的早,我以为你们已经碰上。” 姜皎四处看下,面上笑意大增。 喻大娘子用拿着绣帕的手拍着姜皎的手背,“不过一会儿也就见着了,如今啊,他正在前厅呢。” 第三十八章 自从得知宁司朔也来了宴席之上, 姜皎的心头也有几分的雀跃。 这些时日的烦闷都在此刻扫空不少,与旁人说话看着都灵动许多。 落座入宴时,慕听烟与阮桃也顺势坐在她旁边。 慕听烟瞧着仍旧是那副做事不紧不慢的样子, 阮桃多了几分的胆怯与沉冷, 没有从前的骄矜气在身上。 姜皎看到, 不免问她, “怎得了?可是段祁卿的事还未曾解决好?” 最近这些时日相见甚少, 阮桃也很少与她们说这些事情。 阮桃看着姜皎的面容, 倏地眼眶都开始泛红。 “姐姐, 我可能不得不嫁给段祁卿了。” 姜皎听完一惊, 与慕听烟对视一眼后,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阮桃手中拿着竹筷, 但是半天也没碰席面上的菜,反倒是泪水都开始打转, 连手都有些抖。 “怎得一回事?”姜皎用帕子帮阮桃拭泪, 看见她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不好过的。 阮桃指尖捏的都泛了红, 又怕搅扰旁人,啜泣着小声道:“哥哥一直被停职在家中,伤势也不见好, 你们也知晓, 我们只是小官,哪里招惹的起上柱国那般人家;父亲与母亲面上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背地中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如今哥哥并未当值, 全家只靠爹爹的俸禄活着,哥哥还要吃药, 实在是熬不下去。” 慕听烟听完,将竹筷朝桌上一放,冷眉说:“这人还有没有王法,正常求娶不成,便来这一套,当真是可恨极了。” 阮桃听见这些,泪珠滚落的更加厉害起来。 姜皎也实在听不得这些,段祁卿,当真是过分了。 阮桃用帕子胡乱将面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听闻今日段世子也要来,我会同他说清楚,不管他是想如何,都是好的。” 慕听烟轻声道:“你放心,我们陪着你便是。” 两人都没有提出要给阮桃些银子度过难关,一来知晓她虽娇弱,但却十分的有风骨;二来,纵使这一次给了,下次又如何,阮桃后头还会不会与她二人开口都是一个问题。 姜皎也敛了心思,下意识朝主位看一眼,正巧看见姜酿的目光传来。 孩子应当是累了,被乳母抱下去。 姜酿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朝她这处走来。 看见阮桃与慕听烟,姜酿打声招呼,“两位姐姐安好,二姐姐安好。” 此时阮桃与慕听烟正是烦着的时候,也没什么空与姜酿在此处说话。 姜酿缓缓坐下,如今她气色要好了不少,没与从前那般憔悴。 犹豫许久,姜酿还是开口问,“可是阮姐姐遇到什么麻烦事?” 姜皎不好将此事给说出去,只道:“也不算是麻烦事,小女儿家难免有苦恼。” 插混将此事给掀过去,姜皎问她,“孩子的名字准备何时起?” 一提及孩子,姜酿面上倒是透出一些少有的慈爱,也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来,“父亲已经在着手准备,应当是快了。” 姜皎点头,“那便好。” 从身后的榴萼手中接过木盒,姜皎递给一旁的姜酿,“方才人多,没顾得上给你,就当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一点心意。” 姜酿看着木盒,有些迟疑地拿过来,垂下头,虽未曾打开看,但是看见木盒上面的花样,是最好的师傅才能雕刻出来的,心头不免塞了许多的话。 心头有些堵,姜酿慢声道:“二姐姐,从前我——” 可姜皎却用帕子掩唇,直接将她的话语给打断,“欸,你也说了是从前,若是你今日不说,我早就忘记此事。” 姜酿看着姜皎的模样,还如从前闺阁中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差别。 便连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语调,都是相同的。 姜酿点头,“二姐姐说的是。” 她明了姜皎的意思,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哪里还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席面之上散的差不多,许多夫人就又去到后院中喝茶闲谈,姜酿这个主人家自是不能走的。 姜皎与周氏说一声后直接与阮桃还有慕听烟朝前院与后院中间的院子走去。 自幼生长的府邸,定然是比旁人要熟悉的。 姜皎边带着两人朝那处走,一边说:“一会儿我寻个小厮去前院传话,段祁卿自然是会来的,他如今想要去娶你,而阮妹妹又是如此的态度,今日相邀,段祁卿不会不来的。” 阮桃点头,如今她哪里还管得了是不是会有人瞧见。 再如此下去,就要进上柱国那样的人家,段祁卿如此纠缠下去,只怕外头的人会说的更加难听些。 一想到卧病在床的兄长,还有父亲发间逐渐生出的白发,阮桃更是难受。 去到小院子中,姜皎将阮桃扶住石凳上坐下,“你在此处坐着,我去寻个小厮来。” 恰好有一小厮端着酒盏要去前厅送酒,看见姜皎赶忙道:“二姑娘安好。” 小厮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个喊错,连忙改口道:“王妃。” 嫁莺娇 第63节 现如今也不是在意这些时候,姜皎摆手,“你去前厅送酒水时,顺便寻下上柱国家的段世子,只说有位阮姑娘想要与他见上一面,问他是否得空。” 说着,姜皎从袖中摸出一锭银两放在小厮端酒水的托盘之上。 小厮连声道:“王妃客气了,小人这就去。” 姜皎挥挥手,看着不远处低落的阮桃,又看了眼在一旁安慰的慕听烟,思来想去,这才去她们旁边,“我已经与小厮说了,不一会儿段祁卿就来了,无事的。” 阮桃点头,不时用绣帕擦着面上的泪珠。 可不想,等来等去,还未曾等到段祁卿来,竟然先等来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宁司朔到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站在桂花树上,头上珠钗晃动,树影摇晃间落在她面上的光影更显妩媚。 与从前相比,她长高了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副小姑娘的模样。 宁司朔温润的嗓音在小院子中响起,“表妹。” 三人都被这道声响给吸引过去,离得最近的姜皎,秋眸中开始有些困惑,可是当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时,眸中就现出不少的光亮,“表兄。” 没想到三年之后再见,表兄依旧是这般温柔如玉的模样,与他之前离开时没有半分的差别。 姜皎秋眸中映衬着的全是笑意,提着裙摆小跑到宁司朔的身前,可突然又如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站在原处没有再动。 宁司朔唇角勾起些弧度,又缓步靠近,“还在生气?” 姜皎秋眸底染上些泪珠,一瞬间就想到当时宁司朔不管不顾就直接离开的模样,“表兄走都走了,还回来作甚。” 宁司朔本是想伸手摸她发顶,但记起她如今身份,又将自个的手给放下,“看来萤萤还未消气,” 姜皎跺下脚,他行军在洛阳的三年,身上也没染上半分行伍之人的模样来,反倒还是从前那般书生气。 “不气不气,我可不气。”姜皎将头给扭过去,不愿承认自个如今的情绪,“当初是表兄自个要走的,我生什么气。” 她这般赌气的话便是生气的表现,宁司朔没说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支珠钗来,“之前在洛阳时,看见有处店家在卖这等檀木,听说是北海那边产的,如此一块木头仅能做成三支,我看见便觉着,这是最适合你的了。” 眼前的簪子虽平平无奇,但是凑近却能闻见阵阵的香气,且香气经久不衰,可持续百年。 姜皎闷声道:“我以为,表兄早就忘了我这个妹妹。” 宁司朔想将木簪插.在她发髻中,但是想到什么,最终又放在她跟前,“这不是,来同表妹赔罪。” 桂花香气四处蔓延开,整个小院都是醉人的气息。 姜皎咬着下唇接过,指腹在不断的摩挲着手中的木簪。 宁司朔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要走的,他本掌着禁军,前途无量,可洛阳边界不太平,总是有山匪作乱,圣上觉着事情不太平,似有人故意为之,且这群山匪也并不像是寻常山匪,劫财劫色,他们更是夺人性命,不少人告之官府,结果没过几日就不了了之。 此事圣上颇为在意,这才派了宁司朔带一千精兵前去,不想这一走,便是三年。 姜皎眼眶莫名红了,“表兄这三年,并未给萤萤写过一封信,萤萤还以为,表兄早就已经将我给忘了。” 宁司朔无声淡笑,“表兄怕萤萤还生着气,若是写了,萤萤不肯收,表兄在那偏僻地界都会觉得内心煎熬。” 姜皎眼眶莫名红了,泪水似珠串一般悄然落下。 宁司朔见状,拿着帕子帮她擦拭着眼泪。 可不想,小院处又进来两人,惊扰到在一旁看的慕听烟和阮桃,却唯独没有惊到旁边站着的姜皎与宁司朔。 沈随砚是宴席开后才来府上的,知晓他来,姜翃还特意出门前去迎接。 “是小婿来晚,让岳父费心了。”沈随砚拱手,让姜翃挑不出一丝的错处来。 姜翃连声道:“姑爷事情繁重,无妨的。” 但是心中却在不停的嘀咕,分明是个闲散王爷,倒是事情还不少。 低调地坐在席面上,身旁的人毫不意外是段祁卿。 段祁卿倒是肉眼可见的变瘦不少,沈随砚睨他一眼,“怎得,为情所困?” 段祁卿举着酒盏的手一顿,随后直接将酒盏中的酒水给喝下,“我究竟哪点不好,她竟不想嫁我,哪怕是到这个地步上,她仍旧不愿,分明,只要她一句话,莫说是她的兄长,就连她父亲我都会多提携提携。” 沈随砚内心有些无言,面色依旧淡然,“你如此这般,如何能讨她欢心,她要的并不是权贵,而是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段祁卿眼尾都泛着红,将酒盏放下看着沈随砚,“我待她如何没有真心,她是我头一次喜欢的姑娘,只要她想要,莫说是荣华富贵,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她摘下来。” 他身上酒气熏天,越说还越发委屈起来。 沈随砚一掌将他给拍开,眯着眼睛看他,“你若是如此想——” 下一句话卡在唇边,沈随砚有些不知怎得开口。 想起近些时日姜皎的态度,他自嘲笑下,自个都是如此,如何还能教旁人。 没一会儿,他也端起酒盏一杯杯的下肚。 两人不似来吃席面,倒是像及了买醉的人。 只是周遭的贵公子们都没有敢靠近,这两人,不知今日是怎的,倒是受窘一样。 不想此时,一小厮过来对着段祁卿道:“桂香院处,有位阮姑娘想要见段世子一面,不知段世子是否得空?” 段祁卿晕乎乎的道:“阮姑娘。” 方才神智还不清醒,可是一听见这一名字,就立刻似又活过来一般。 手中的酒盏掉落在地上,他扯着沈随砚的衣袖,“你听见没,阮姑娘邀我相见,她定是想通什么,定是明白我对她的真情,这才邀我。” 沈随砚握着酒盏的手逐渐紧了,眉心直跳。 狭长黑眸中是压不住的戾气,不知有多克制才止住想要打段祁卿的冲动。 小厮看见段祁卿这般,一时不知是走还是留。 段祁卿倏地站起身,酒也醒了大半,不由分说的直接推着沈随砚朝前走,“今日你可定要陪我一道去,我要让你瞧瞧,阮姑娘并非是不愿搭理我。” 后头的观墨与观砚看见自家王爷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样子,却又不好上前阻止。 观墨问着一旁的观砚,“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将段世子给敲晕。” 观砚淡淡道:“王爷并未动手,就证明他还能忍。” 沈随砚对着段祁卿道:“放手。” 段祁卿也不知如今是酒醒还是没醒,摇头坚定说:“不放。” 沈随砚鬓角处跳动的厉害,这个醉鬼,路倒是不会走错,还走的如此平稳。 索性不与他计较,留在席面之上也是无事的。 只是两人一到,段祁卿的目光首先是被站在一旁的阮桃吸引过去,而沈随砚,则是十分精准的捕捉到姜皎与宁司朔所在的地方。 他看见满树花香下,姜皎与宁司朔站在一处。 裙摆与衣袍因风的作用而交缠在一起,一人玉树临风,一人娇柔婉约,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般配,可是沈随砚只觉着刺目极了。 姜皎与宁司朔并未发现不远处沈随砚的身影。 站的有些累,她同宁司朔坐在石桌之上。 宁司朔看着茶水不免轻笑,“这么多年,表妹还是喜欢喝香片。”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一贯嗜甜,旁的茶加了蜜糖总是觉着失了本味,还是香片最对我的胃口。” 宁司朔点头,喝下这杯他并不喜欢的香片。 甜腻的口感蔓延开来,宁司朔记起信中的内容,突然间问道:“你的夫君,待你很好?” 提及沈随砚,姜皎白嫩的指尖先是握紧,而是慢慢舒展开笑意,“是,他待我很好,成亲的这段时日,我很开心。” 方才还是带有甜味的香片,突然间就开始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宁司朔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姜皎也带有些淡笑,“如此便好。” 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话,隔了三年未见,她又已经嫁给别人,距离好似就在此刻突然之间拉开不少。 姜皎斟酌着开口,却仍如在闺中那般撒娇一般,“听舅母说,表兄至今未曾娶妻,也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喻大娘子回回提到宁司朔的婚事,都不由得叹气。 原因无他,宁司朔虽然在上京也算是有些名头,可是却突然被调离去洛阳,任是哪家的人,都会对婚事有所顾及。 若是女儿嫁过去,夫君却只能一辈子都待在穷山恶水的地方,要如何是好。 是以,上京中适龄的贵女倒是都歇了不少的心思。 宁司朔无奈笑下,“一回来母亲就明里暗里的同我说此事,我本以为在萤萤处能寻得份安宁,不想萤萤竟也说这般的话。” 看着宁司朔的琥珀色双眸,姜皎稍稍埋怨一下,“舅母待我如此好,自然不能让舅母伤怀不是。” 随后她含着秋水的眼眸之中,又透出几分狡黠来,“表兄既然不愿说,那我可就同舅母说表兄觉得谁家的姑娘都好了。” 宁司朔轻敲石桌,眸中暗藏警示,“萤萤,不可胡闹。” 姜皎端起香片又喝上一口,“我才没有胡闹,分明是表兄自个没有认清。” 两人说说笑笑,又含羞带窃的模样,一分不落的都进入沈随砚的眼中。 他眸色暗沉,硬朗的下颌呈现凌厉的弧度来。 今日阳光甚好,可是沈随砚浑身却只有冰冷的气息。 他看见姜皎与宁司朔品茶打趣,又看见姜皎的面容上出现从未对他有过的灵动。 便连她的发髻之上,都带着一根黑檀木的发簪,可那,并不是他送的。 沈随砚只觉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想要朝前一步,却又怕过去后听见姜皎对宁司朔不一样的语气,对她也说着甜腻的语调。 从未惧怕过任何事情,在这时,他突然之间就开始怕起来。 沈随砚眸子被深深地刺痛,转身欲走,可不想阮桃与段祁卿处起了冲突。 一声巴掌声,让小院中的众人都回头。 姜皎与宁司朔也不例外,在回头的那瞬,姜皎先看见的并不是阮桃与段祁卿的身影。 而后在院子门口,那道欣长的身形。 沈随砚只坐在轮椅上,可却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凉的意味,其中还掺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下意识,姜皎朝前去,可是不想脚下有一块滑石不小心踩到,她穿着绣鞋登时没有站稳,向一旁倒去。 沈随砚见状,便伸出手想要去扶。 可是离姜皎实在是太远,况且,他只是个腿脚不便的人。 嫁莺娇 第64节 一旁的宁司朔扶住姜皎的身子,低声询问,“可有事?” 大掌虚虚握住姜皎的肩膀,并未真正碰上。 另一只大掌则是隔着衣衫抚上她的臂膀。 姜皎惊魂未定,稳住身形后就去看小院的门口处,然而那处却没了人。 她嗓音婉转,如今黄莺转啼,“表兄。” 可话没说完,就被宁司朔打断,“不必道谢,我知晓你想说什么,他既是你的夫君,应当的。” 说完他放开姜皎的臂膀,看她朝前走去。 眼前聘婷的身影在渐渐远去,宁司朔却又突然之间叫住姜皎,“萤萤。” 姜皎虽然心中慌乱,可却仍是回头。 宁司朔步履款款,缓缓走至姜皎的跟前。 抬起袖子,他身上淡雅的气息就传入姜皎的鼻尖中。 指尖一捏,姜皎头顶上的桂花就被拿下来。 黄色的小花落在他的指尖,颇有些不相匹配。 宁司朔放下手,只轻声对姜皎道:“快些去吧。” 姜皎点头,朝前跑去。 出了院门,她发现沈随砚并未走远,叫住他,“夫君。” 可是沈随砚并未停,还是朝前去。 姜皎又轻声道:“夫君,我有话同你说。” 沈随砚这才转过身来,但是看姜皎的目光都带着冰冷,毫无从前的柔情。 姜皎一触即他的目光,心口处就似是被大掌紧紧捏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她心中有些慌乱,却又不知为何如此慌乱。 想到何处就说何处,“昨夜表兄才回来,今日我本是陪阮妹妹等段世子的,表兄应当打探到我在那处,所以才会过去的。” 沈随砚一开始并未有所触动,许久之后才点头,“我知晓了,你可还有想说的?” 姜皎一怔,随后点头,“方才我是不慎滑倒,表兄才会扶起我的。” 说完后等了许久沈随砚都再也没有旁的话,姜皎胸腔中慌得厉害。 此处安静极了,连一丝的风动都没有。 前院与后院的热闹都没有传到这处来,只有两人对视着。 沈随砚的眸子变得愈发深邃,可每每想到方才宁司朔帮姜皎拿掉头上桂花的那一刻,只觉心似是被人揪住。 看见宁司朔扶住姜皎的那刻,他除了痛恨自个,便没有旁的想法,之后想要离开冷静,可终归是放心不下姜皎,这才又折返回去,不想就看到两人温情的一幕,他还听见姜皎柔声喊:表兄。 表兄,这两字多刺耳啊,刺耳到他头一次失了风骨,只想离开。 姜皎不知沈随砚如今的面色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确实都已经解释完。 随后她听见沈随砚冷淡的语气道:“既然都说完了,还是快些回宴席上吧,我身子不适,先一步回府。” 听说他要走,姜皎朝前一步。 可是下一刻,她竟然看见沈随砚朝后一步,似是要避开她一般。 姜皎的脚下突然之间就像是被压着,朝前也不行,朝后也不行。 嗓子中苦涩的不行,她轻声说:“我陪夫君一道回府。” 这会儿的夫君倒是喊得极为顺口,那一声声冷冰冰的“王爷”,如今沈随砚都还是记着的。 沈随砚尽量与平日中表现的毫无差异,“不必,王妃留在这处就好,我二人都提前离席,旁人会说的。” 说完,沈随砚直接离去,徒留姜皎一人在原处。 桂花香气逐渐飘散过来,就连花瓣都随着朝人衣襟中钻的凉风一道过来。 四散在姜皎的身子周围,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姜皎的眼眸前逐渐起了几分的水汽,她看见地上的花瓣,用绣鞋将花瓣全都碾碎,看它们进了尘土之中,“真难闻。” 桂花的香气,又如何比得上石榴花的香气。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院中,宁司朔还站在原处看着桂花树。 慕听烟、阮桃还有段祁卿已经不知去到什么地方。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宁司朔转身,见姜皎如此神情,一瞬间变了脸色,“萤萤,怎得了?” 姜皎摇头,可是泪珠却不知不觉的下落。 她也不知自个是怎得了,看见沈随砚落寞的模样,竟然如此伤心。 听见他冷冰冰唤自己王妃的时候,那种感觉当真如同剜心一般地疼。 姜皎哭的眼睛都红肿,可是却不敢放声出来。 宁司朔薄唇轻抿,又开口,“萤萤,你当真过的开心?” 姜皎摇头,可是却又点头,最后眼神都变得迷茫起来,“表兄,我也不知,可是同他在一块,我当真是开怀的,他会费尽心思为我过生辰,会知晓我怕什么,就一直在我的身边,不论是多棘手的事情,只要我开口,或是不开口,他都会帮我办妥,可我,好似从没给他什么。” 姜皎也不明白此刻自个哭的这般伤心是为何,但是心口处的痛是做不了假的。 宁司朔蹲下,将她给扶起,眸中带有一分的痛惜,“可是萤萤,他走了。” 姜皎呜咽的声音更大一些,被宁司朔扶至石凳处坐着,目光都带有几分的呆滞。 脑海之中浮现的,全部都是沈随砚的模样。 他在气什么,自个是不知的。 事情都已经与他解释清楚,可他还是走了。 甚至,他都不愿让自个同他一道走。 姜皎谢了宁司朔的好意,“表兄,我想自个静一静,你先去吧。” 她如此说,宁司朔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姜皎抬起眼眸,桂花是美的,但是却没有石榴花那般好的寓意,在她的心中,也永远比不上那一颗石榴树。 光影落在一旁的湖边,胭脂色在湖面之上蔓延开来。 姜皎喝尽杯中的香片,慢步朝宴席之上走去。 只是回去,看见阮桃也是一副难以言说的模样,便知,她是与段祁卿谈崩了。 慕听烟看见两人的模样,一时觉得头大。 这时姜酿抱着孩子过来,看见姜皎的样子,大吃一惊。 在她的印象中,姜皎从来都是明艳动人的。 可如今,她的模样与明艳说不上有什么联系,倒是还带有一分难以言说的悲怆。 姜酿轻轻拍着孩子坐在姜皎的身边,姜皎拿着绣帕的手一顿,看见孩子乌黑的眼珠不停的转动,轻笑着说上一句,“孩子的眼眸倒是像你。” 姜酿的眼睛是随了周氏的,一双眸子又大又圆,只是瞧着便就觉得柔情似水。 听见姜皎的话,姜酿先是顿了一下,后看回孩子,“可他,其他的地方都不像我。” “三妹妹,你得知自个身孕的时候在想什么?”姜皎突然间开口问姜酿。 姜酿有些疑惑,却也如是说:“开始,我以为崔端是对我有情的,便觉着与他有了孩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世上也并未有任何的事情可以阻挡我将孩子给生下来,可是后面,我没有一日不是悔恨的,孩子在我腹中时,我想过无数种的方法想将他流掉,但最终,我还是下不去手,出生时,听见他哭声的那刻,我才明白,原来是我自己早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孩子,与旁的人都没有干系。” 姜皎听完她所说的话,眼眸微动。 喜欢上,原来,竟是如此。 倏地站起身,姜皎对着姜酿道:“三妹妹,保重身子,我今日就先回府。” 姜酿抱着孩子站起来,看着姜皎的身影,又看看孩子,终是笑着对孩子说:“其实姨母,真的很好,对吗?” 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孩子伸出手也笑起来。 回去的马车之上,姜皎的模样着实是令榴萼与蔻梢担忧的。 “王妃,您当真无事?” 姜皎摇头,“你们瞧我哪里似是有事的模样,放心吧,我当真是无事的。” 后她自个又在心中补上一句: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回府的路程便不算太远,但是姜皎只觉得远极了,从未有哪一次像是今日这般心急的。 不时用葱白似的指尖掀开车帘,看着外头街上的模样又放下。 榴萼见状,在姜皎的身上加上一件披风,防止她着凉。 姜皎抿唇淡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没有脱下来。 但是回到府上后,管家却有些困惑的道:“王爷还并未回来,王妃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回府?”姜皎一瞬间不知是什么感受,后她又道:“但是王爷方才与我说,他是会回来的。” 管家摇头,“许是王爷如此说,但是并未回来?老奴一直都在府上,也没见着观墨与观砚回来。” 心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突然间很凉,姜皎拢着身上的披风,语气低落下去,“我知晓了。” 凭着惯性,姜皎朝院中走去,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护着姜皎。 他没回府,他竟然没有回来。 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适,这才没有回来。 姜皎突然间顿下脚步,十分认真的同榴萼道:“你派些人出去,瞧瞧王爷是不是在哪家的药铺,若是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榴萼看着天儿,有些为难,“王妃,如今都快要打烊,说不准是没有的。” 可是姜皎用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去找。” 榴萼无法,只得依照姜皎所说的去找。 时辰缓缓过去,厨房送上来的小点怎样送上来的,便是怎样送下去的。 嫁莺娇 第65节 主院烛火一直亮着,每隔半个时辰回来的人便道:“并未看到王爷。” 姜皎的心,随着开始的期盼,到后头愈发的平静。 她反应过来,沈随砚是在避着她。 嗓音中带着些许的倦怠,姜皎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蔻梢上前回话,端上一杯温茶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马上快要寅时了。” 姜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后又点头。 在烛火或明或暗之下,她声音婉转,“让他们不必找了,都回来吧。” 姜皎后又对着榴萼说:“我累了,你伺候我沐浴。” 沐浴完,姜皎回到床榻上。 一直到半夜才沉寂下去的定宣王府,再没热闹起来。 姜皎虽睡得少,可是却丝毫没有困顿的意味在。 她掀开帘帐,带有些期盼的看向进来的榴萼,可是榴萼端着铜盆的手一紧,摇摇头,“王妃,昨夜王爷一夜都没回。” 心中某处落空的太久,便早就已经没了旁的感受。 其实,早该想到的。 她记起今日舅母让她去府中用饭,起身后坐在铜镜前。 头一次,姜皎眼下的乌青重的厉害。 榴萼犹豫着说:“姑娘,不如今日同喻大娘子说,先不过去了。” 姜皎愣神有些恍惚,但是很快就道:“答允舅母,不好反悔。” 看见镜中的自个,姜皎只说:“你帮我多上些水粉吧。” 施了粉黛的小脸多了些精致所在,但是底下,是怎样都掩盖不住的憔悴之态。 姜皎换身衣裳准备上马车,管家本是准备进去,但突然间又被姜皎给叫住,“若是王爷回府——” 说话间有些吞吐,姜皎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王爷若是回来,你着人第一时间去太尉府告诉我。” 管家立刻福身,“王妃放心,老奴定会办妥。” 去到太尉府,等在门口的人是宁司朔。 今日冷的厉害,他似是不觉一般,穿的一身单薄的白衣站在风口处。 看见他的模样,姜皎不免开口,“表兄若是因等我而受冻,怕是日后舅母就没有如此疼爱萤萤了。” 宁司朔温润笑下,“正是母亲让我等着萤萤的,萤萤可不必怕这些。”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去,喻大娘子瞧见两人进来,眸中多是欣慰。 复又轻叹一口气,“到底是大哥儿没有福气.” 身边的妈妈宽慰笑着说:“大娘子又自个多想了不是,从前分明都已经想清楚,怎得今日又提及此事,大娘子如今要想的,是咱们大哥儿该与哪家的姑娘相看。” 喻大娘子摇头,“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说多了大哥儿也烦,我还是自个先看着,再拿给他。” 身边的妈妈扶着喻大娘子朝前头走去,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堂中。 姜皎与宁司朔分别坐在宁大娘子的下首,各摆着一张小几。 喻大娘子开口笑着说:“今日倒是没有旁的,都是粗茶淡饭,不知萤萤是否习惯。” 宁司朔出声,“表妹是在上京娇养着的,儿子便是在穷乡僻壤待惯了的。” 喻大娘子皱眉,“去,谁问你这个冤家了。” 姜皎看见舅母如此开心,自个心情也好了不少,“舅母说的哪里话,舅母此处的厨子,可是萤萤最喜欢的。” 喻大娘子与身边的妈妈道:“你瞧瞧,我便说,萤萤才像是我的女儿,如此贴心。” 妈妈也在一旁附和,里头一片爽朗的笑意。 姜皎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没有心思去想些旁的。 午饭过后,喻大娘子惯例是要歇晌的。 本是想让宁司朔与姜皎自个玩一会儿,不想王府竟有小厮过来。 一听见是王府来的人,姜皎手指轻颤,“快让他进来。” 喻大娘子让妈妈先扶着她回房,宁司朔陪着姜皎等着小厮。 早上走时,她交代过若是沈随砚回府,就第一时间告知她,想来,沈随砚应当是回去了。 姜皎急得不行,又碍于宁司朔还在旁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小厮动作快极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姜皎的跟前。 只是才一进来,看见堂中还站了一位陌生的男子,小厮略微有些迟疑。 姜皎甩下绣帕,“你快些说。” 小厮这才赶忙道:“王爷回府了,不知王妃可要回去。” 姜皎回答的十分快,“回。” 而后又看着宁司朔,方才还答应表兄要去花园中逛逛的。 宁司朔倒是不算十分的在意,“萤萤有事便先回王府吧,我不会再走了,园子什么时候逛都是可以的。” 有他这句话,姜皎直接就朝外走去。 宁司朔在后面不轻不重的说上一句,“萤萤,若是有困难,需要我便直说就好。” 姜皎点头,这才走出门去。 出府后上了马车,到了王府的门口,姜皎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下来。 顾不上其他,她匆匆到了主院门口。 可见着的,却是不少的小厮正搬着东西朝外去。 见到姜皎,手中的活计都停下来,对着姜皎问安,“王妃安好。” 姜皎不知他们在做什么,问道:“为何要将东西给搬出去?” 小厮都有些犹豫,这时观墨从房中出来,对着身后的人说:“这些东西都小心些,都是王爷的书册,到了宫中王爷还是要看的。” “他要去宫中?” 姜皎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观墨一跳,随后他木楞的点头。 姜皎看向主院中,昨日到底是怎得,竟让他还要去宫中住着。 难不成是要全上京的人都知晓,二人间生了嫌隙不成。 她进去时,沈随砚正在书桌前,看见她回来,也只是很轻的掀了眼皮。 姜皎每一步都走的困难,一步步到书桌前头。 后头的博古架空了一大片,姜皎的声调都在发颤,“王爷可是要去宫中住的?” 沈随砚目光沉沉,抬头与姜皎对视上,只见他薄唇中吐出个字来: “是。” 第三十九章 此字一说出口, 周围又冷下来不少。 屋内没有一点的风透进来,外头小厮搬着箱子的声响半分都没有消失。 姜皎看着沈随砚眼眸中的光亮随着烛火不时跳动,或明或暗, 可是从那其中, 却看不到半分虚假的情谊来。 原来, 他是起了这般的心思。 姜皎指尖没入掌心两寸, 足音很轻地朝前一步, “这是定宣王府。” 她是想要告诉沈随砚, 不管怎样, 此处是他的地方, 他本是不必如此的。 沈随砚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 玉扳指在此时不小心磕碰在桌上, 发出一点声响来。 沈随砚语气平淡,里头没有什么起伏, 但是姜皎却觉听着难受极了, “宫中有一些古籍最近有所损坏,恰巧我对这些有点兴趣, 父皇就着人来寻我,想让我去瞧瞧。” 姜皎没理会他的说辞,“早不请, 晚不请, 偏偏是在这时。” 沈随砚没有再有多的解释,只是说:“萤萤,我并不是为了赌气。” 姜皎更加气恼, 他此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在他看来,自个就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逼近一步, 姜皎站在桌前。 秋眸中明显有泪渍,但是一直倔强的没有落下,蹙着柳眉,贝齿咬着银牙,在此等境况下显得好生不可怜。 “难道王爷是想说,如此都是我无理任性不成?” 沈随砚叹口气,“萤萤,我没说这样的话,此事发生得突然,我也是才知晓。” 姜皎冷哼一声,“才知道?可是王爷昨晚一夜都未归,难道也是因为此事?” 她见沈随砚不说话,就更加确定自个心中的想法,“昨日我已经解释过,我同表兄当真是偶然遇见,并不是要私下见面。” 沈随砚瞧着桌子的手一顿,缓缓抬头,与姜皎的视线对上。 一人眼中是含着泪珠的固执,另一人是极为冷淡的模样。 沈随砚嗓音低沉,还带有几分的戾气,却仍是在好好说:“难不成萤萤以为,我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我会阻止你与你表兄见面不成?” 他的话让姜皎难受极了,不是如此,是什么。 她与表兄之间昨日是见了一面,又不是做了什么旁的,如今沈随砚这样的说,分明就是气恼,却也不想承认。 姜皎一想,泪珠簌簌的朝下掉,如同珠串般,淌在小脸之上。 沈随砚轻叹口气,“萤萤,我当真没有如此想。” 嫁莺娇 第66节 他在意的从不是姜皎同谁见面,也不是她同谁说了话。 如果真如此想,他岂不是太过于卑劣,姜皎嫁给他已经委屈他,或是还如此,岂不是剥夺她的天性。 况且,如若真的如此,娶得就不是夫人了。 他在意的,自始自终都是姜皎的心中有谁。 沈随砚至姜皎的身前,将袖口中叠的整齐的帕子给姜皎,“萤萤,我不是个狭隘的人——”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皎直接打断,“王爷如此说,就让外头的小厮停下,莫要再动。” 她堵着气,嗓子也似是被棉花堵着,鼻音很重,眼睫上还是一片雾蒙蒙的。 沈随砚没有答允,只是坐在此处看着姜皎,没有旁的话语。 他这样的眼神,姜皎就知晓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就是如此想的。 姜皎气恼,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 转身就准备直接离开,她真的再也不愿看沈随砚一眼。 可想来想去,又回过身说:“昨夜,我等了王爷半夜,派人去各家的药铺找王爷,我怕王爷身子不适,我没有第一时知晓,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其实王爷的借口多的是,不必用这一个的。” 说完,她垂着头离开。 沈随砚看见她眼角处的那抹泪痕,指尖微微蜷缩。 帕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上头雪松的香气还未消散。 分明是用料极好的,可是就这般被人丢弃。 沈随砚坐在原处一直未动,姜皎走时那些话语还在他心头不断地回响。 命脉似是被大掌掐住,使得人无法喘息。 心尖处难耐的不行,姜皎的那些话就如同利器,一点点凿开。 观墨看见王妃怒气冲冲的离去,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屋内有声音。 小厮已经将东西给整理得差不多,方才王妃离去时是哭着离开的,不仅如此,就连王妃身边的蔻梢都恶狠狠瞪他一眼。 观墨在心中轻声叹气,怎得每次这样的活都是他来,观砚实在是轻松的很。 犹豫许久,屋内也没人喊。 观墨试探着敲门,沈随砚嗓音沉哑,面色恢复往常,却有着浓浓散不开的晦暗。 观墨看着地上的绣帕,情形,不妙,“王爷,可还要去宫中?” 沈随砚盯着帕子,终是抬眼,却没看观墨一眼。 径直到了桌前,将书册不紧不慢的用修长手指给整理好,他道:“去。” 有了沈随砚的话,观墨不敢久留赶紧出去。 屋中的气压几乎快要将他给压垮,此时不出去还等着什么。 今日之事确实是圣上临时传下来的旨意,所以沈随砚这才急匆匆的回府上,不想竟被姜皎误会成他是想要避开。 沈随砚没有说什么旁的话语,只将帕子捡起,轻轻拭去上头的灰尘,随后将书册给整理好。 便是这样也好,趁着这一机会,或许就能想明白。 他不知姜皎为何突然之间疏远,也不知要如何去同她说。 但是,姑娘家的心思不好猜,他也需要些时间去琢磨明白此事。 可是今日,怕是两人都不能安睡。 出了房门,听府中的婢女说姜皎去了别院。 沈随砚抬手,眼眸凌厉地扫过他们众人,“本王不在府上,一应事务皆交由王妃打理,若是你们谁——” 眼风一扫,极其冷冽。 婢女小厮们跪成一片称自个不敢。 沈随砚朝别院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轻声道:“走吧。” 观墨眼观眼,鼻观鼻,不说话才是最妥当的。 姜皎确实是在别院,只是在别院的小花园中,看着里头的花儿逐渐落败,眼泪止不住的朝下掉。 混蛋,王八蛋,竟说出这样的话,还做出这般伤人的事。 姜皎揪住绣帕的手就差没将绣帕给扯坏。 指尖都变得惨白一片,看着十分的骇人。 榴萼在一旁心知这样不成,上前劝她说:“我的好王妃,王爷应当是有事的,您何苦这样对自个。” 姜皎哭的更加厉害起来,“我从不是在意他究竟是否真的去宫中,只是他骗了我,他分明就不满我与表兄见面,可仍说不是,甚至想尽办法都要避开我。” 哭的凄惨,细瘦的肩膀都在不住的颤着。 榴萼与蔻梢怎么在旁边哄都是没用的,只能在一旁陪着姜皎。 晚上的风刺骨寒凉,一阵风打弯的吹过来,姜皎打了一个喷嚏。 泪珠还挂在面上,如此更显得可怜。 榴萼用身子将姜皎给护着,“姑娘,咱们还是先回院中,若是在此吹着风受凉,受累的又是您自个。” 说着,姜皎没有拒绝,榴萼与蔻梢便护着姜皎回到主院。 院中早就已经变得空荡荡,姜皎嘴一撇,又哭出声。 府中婢女都不敢多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样的小动作被蔻梢发现,蔻梢厉声说:“都在说些什么?主子面前你们竟也如此放肆。” 婢女们赶忙跪下,其中一位二等女使道:“王妃,蔻梢姐姐,是王爷走时留了话。” 蔻梢看姜皎一眼,瞧出她是想要知晓的,便继续说:“既然是王爷留了话,直接说就是,在主子面前的模样,成何体统,一会儿说完后,自个去管事那处记了名,每日晨起去除花园中的杂草,可明白?” 几位婢女不敢反驳,赶紧道:“王爷方才说:近些时日他不在府中,王妃若是有事差人寻他就是,觉着无趣,回娘家小住也是无妨的。” 榴萼与蔻梢一听这话,登时只觉不妙。 姜皎秋眸睁得很大,不敢相信自个听到的。 他说要自个回娘家去,他竟是有了这样的心思。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两人也不过百日的夫妻,却早就已经没了恩情。 姜皎避开榴萼的掺扶,自个直接进了卧房之中。 看到屋内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 坐在美人榻上,将上头的枕头拿起来重重摔了几下,“混蛋,这个混蛋,他竟要赶我,这王府,我才是不稀罕的。” 这回不管榴萼与蔻梢如何哄都是无用的,姜皎一直哭到后半夜,眼睛肿的不像样子才睡下。 可是没半个时辰,姜皎就起了高热,好在两人一直守着姜皎,及时请了大夫来。 半夜施针,又给姜皎开了药。 她烧得昏昏沉沉,将苦涩的药汁喝下。 灌进去的时候味道实在不好,姜皎呓语,“混蛋,你混蛋。” 榴萼连忙掩住姜皎的唇,又看眼隔着屏风的大夫。 大夫只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也不敢将此事给说出去。 姜皎病了这件事瞒的很好,索性发现的早,喝了两幅药下去也就好了。 第三日姜皎清醒不少,口中也没了滋味。 她病怏怏的在床榻上,对着榴萼虚弱说:“我想吃樱桃煎了。” 榴萼立刻笑着说:“王妃将药给喝了,奴婢让小厨房去做,定然能冲散口中的苦味。” 说着她将勺子放在姜皎的唇边,但是姜皎只是摇头,按住榴萼的手,“不要吃王府的,我要回丞相府。” 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榴萼与蔻梢是怎得都劝不住,只能拿厚厚的披风搭在姜皎的身上。 随后让人套车,直接回了丞相府。 管家看着远处的车影,又看着空下来的府邸,都是什么事。 沈随砚住在皇子住所,将手中的书给放下,剑眉紧拧在一起,“病了?” 观砚如实汇报着府中小厮传来的消息,面无表情地点头,一个字都没多说。 沈随砚问他,“可有请大夫?” 观砚想了一下方才小厮说的话,后一字不差的告诉沈随砚,“请了,王妃身边的婢女发现的及时,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王妃一直没出房门。” 沈随砚捏着书册的手一紧,当日走之前,姜皎带泪的面容还在他脑海中没有散去,不想当夜竟然就病了。 他淡声说话,眉宇间的担忧不是假的,“库房之中有支上好的雪莲,你让府中的人拿去给王妃入药。” 观砚应声后就准备离开,又被沈随砚叫住。 可是将观砚给喊住后,沈随砚却一句话都没说。 许久后他嗓音带一些颗粒感,揉着眉心,沈随砚轻声说:“不必说是我的主意。” 观砚不像是观墨那么多嘴,既然沈随砚如此说,他直接照办就是。 可没想到,王妃是病好了,但是连带着人也一并走了。 今日观砚去办事并不在,只剩下观墨还在沈随砚的近前。 听见他们传来的话,观墨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怎得每回轮到他,便都是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待会沈随砚又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观墨只觉背后都开始有着阵阵的寒凉。 脚步放轻地走进去,观墨还在想着要如何开口,磨蹭着不朝内室去。 圣上说王爷的腿脚不便,就不必每日去集庆宫看古籍,在皇子住所就好。 因此内室之中堆得全都是书册,还得小心翼翼地放着,不能有半点的损坏。 嫁莺娇 第67节 从前王妃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观墨只觉得王爷是个冷淡的人,谈笑间便能定夺人的生死。 可是王妃嫁过来后,显然就让王爷不一样起来。 观墨叹口气,也不知那日在丞相府究竟是怎得了,王妃竟然生气到这般的地步。 不想,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内室中先有了声音,“何事?” 观墨被王爷冷清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连忙进去站在王爷的跟前。 沈随砚眼眸没从书册上挪开,也并未开口说话。 观墨犹犹豫豫地说出口,“听府中的人说,王妃回了娘家,还对管家说她要多住些时日。” 沈随砚的手一顿,如此倒是没什么,开始时他也是如此想的。 但是这副样子落在观墨的眼中就是伤神,他顺着话继续说下去,“其实王妃如此也好,听闻王妃病后心情就一直不好,还总是在府中说着王爷什么,说不准回家心情好起来,王爷办完事就能直接将王妃给接回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只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还带有不少的冷意。 下意识抬头,果然看见沈随砚正用冰凉的眼神看着他。 观墨一个激灵,对着沈随砚道:“那什么,我去看看观砚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走出内室,观墨拍着胸脯,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要被王爷割去舌头了。 沈随砚待观墨走后,将手中的笔给放下。 从前看着古籍觉得甚有乐趣,可是如今再瞧见,只觉着枯燥无味的很,不仅如此,还让人心情烦闷。 他从桌案下方拿出一封信来,打开里头是从前姜皎写给他的信件。 上头娟秀的字迹如同她人就在眼前,纸张被保管的很好倒是没有什么旁的损坏,可是下角却不难看出看了许多次。 沈随砚将信件放在桌上,看着外头的天儿,终是收回眼,沉静的从桌案上拿出一副卷轴,也没叫人进来研磨,直接就在卷轴上落下第一笔。 姜皎回到丞相府,还在用饭的周氏听闻倒是吃了一惊,但面上仍是笑着的,“今个也没喊萤萤,不想她竟然自己来了,不过回来也好。” 身旁的妈妈也在与周氏有说有笑,可是不想到了府门口,看见的竟然是姜皎带着帷幔的模样。 周氏以为她是身子不适,忙过去问她,“萤萤这是怎得了?可是脸上不适?” 姜皎病还没好全,不敢吹风是一面,如今也是因为实在太过于憔悴,连眼眸都是肿着的。 可是在母亲的面前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姜皎缓缓掀开帷幔,露出自个的面容来。 虽仍是姣好的,可与从前不一样。 一看到姜皎的模样,周氏就忍不住想起当时看见姜酿还在侯府的样子。 心疼得不像样子,一时间周氏的脑海中便只有姜皎是不是也遇到同姜酿一样的事情。 不想王爷看着面上没有什么,竟是个这样的人。 周氏问着姜皎,“萤萤,可是王爷待你不好,你同母亲说,管他是什么泼天的权贵,母亲也要给你一个公道。” 姜皎却只是摇头,病前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说这件事情。 榴萼担心风口处姜皎又要受凉,便对周氏说:“大娘子,王妃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今日才好些。” 周氏更是心疼,姜皎一生病就难受得紧,小时候便离不的人。 她吩咐着一旁的妈妈,“让厨房煮些姜汤来,记得要多多放些红糖还有蜜糖,还有,做份樱桃煎,姑娘喜欢的小点也都做一份,让他们快些。” 妈妈赶忙去办,周氏拍着姜皎的手将她带回自个的院中。 如今旁边的院子还在修葺,姜酿便暂且带着孩子与周氏住在一处。 不想抱着孩子出来透气,却看见姜皎失魂落魄的被母亲给牵进来。 顾不上旁的,姜酿将孩子给了乳母就过去。 一看,姜皎确实是与从前不同的。 想要开口问来着,迟疑一下被周氏的眼神挡回去。 姜酿明了,便一同进到周氏的房中。 厨房动作很快,先将姜汤还有樱桃煎送来。 姜酿小心翼翼的将姜汤摆在姜皎的手边,姜皎看着碗中的姜汤,这些时日的委屈好似又上来不少。 唇一撇,又无声的哭出来。 她慌里慌张的擦掉眼泪,可是越擦,只觉着泪水越多。 周氏只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她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是会说出口的。 半晌过后,周氏端起茶盏缓缓放到姜皎的唇边,“萤萤喝些茶水。” 姜皎乖顺的喝下,嗓子只觉着好一些了,但依旧干涩。 面前的姜汤更好是能入口的程度,她拿起白瓷勺,慢慢朝口中喂。 尝着只有一些辛辣的味道,但是已经被蜜糖给压下去。 姜皎看着碗中的倒影,倏地说道:“许久都没有再尝过这个味道。” 她肯开口说话,周氏也放心不少。 扯出绣帕来,一点点将姜皎侧脸的泪水给擦拭干净,“若是喜欢,就经常回来,别管你父亲说些什么,想回来就回来,宴儿也会明白的。” 姜皎点头,哭过一场后开始不知怎样去说她与沈随砚之间的事情。 于是先问,“母亲,您与父亲,可有发生过什么争执。” 周氏倒是仔细回想一番,“我才嫁进来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是官至一品的宰辅,又有你与宴儿两个孩子,家中在我还未出嫁的时候就同我说,要我一定要对先夫人的两个孩子好,所以你父亲待我一直都很好,只是夫妻之间过日子又怎会不磕碰,从前我希望你父亲多来我这边一些,可是后来发现,能管住又怎样,心又不在,索性过好自个的日子就成。” 姜皎听完这番话,心中还是没个算盘。 她与沈随砚,这种情况好似是不大相同,毕竟她二人之间还是有情谊尚在的。 但是如此想着,姜皎又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情谊,两人当真是有的吗? 周氏看她沉思的模样,就知晓她听进心中去,拍着她手说:“只是你与王爷是不同的,难道你们二人之间,当真已经到了无话可谈的地步?” 姜皎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当然不是如此的。 她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拿起一颗樱桃煎吃着。 于是这才缓缓开口说:“其实上一次满月酒的时候,我同表兄在桂花院见了面,被王爷给看见;表兄在我滑倒的时候,轻轻扶了我一把,但是我二人之间确实并未做什么事情,我同王爷解释许久,可他还是去了宫中小住,让我独自在府中。” 姜酿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也没说话,她倒是有些不明白男女情爱之事,便是已经生下孩子,可她从前也没有同崔端谈情说爱过。 倒是周氏宽了不少的心,开始还以为是王爷仗势欺人,如今想来,应当是另一层的意思。 周氏先问着姜皎,“萤萤,你今日如此在意王爷的想法,可是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在其中。” 姜皎拿着樱桃煎的手一顿,随后很快就摇头,“没有。” 周氏却只是笑下,将手中的绣帕给放在桌上,“我倒是觉着,房中有人说着违心的话,如此,反倒不怕晚上会做噩梦?” 说的是房中,可是房中只有这么几个人,说的是谁一目了然。 姜皎登时又羞又急,喊道:“母亲!” 周氏爽朗笑着,“萤萤,有些事其实跟着自个的心走就是,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不然总是陷入泥潭中再也出不来,我同宴儿都是一样的想法,只要你过的好就成,所以莫要去想其他的。” 跟着自己的心走。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榻之上,姜皎还在想着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自己的心究竟是怎样的呢。 看见沈随砚的时候也会开怀,同他一起过生辰是最开心不过的事情,就连他心情低落的时候,自个也会想着法子地逗他开心。 躺在自己曾经睡得床榻上,姜皎却久久都不能入眠。 没有那股雪松气的环绕,也没有坚实炙热的胸膛,这一瞬,姜皎当真是不习惯极了。 她的手又无意识的摸上枕侧的羊脂白玉,上头早就已经十分的光滑,可是姜皎却觉着怎么都是不够的。 渐渐地,摸着手中的羊脂白玉,姜皎慢慢睡着,但是今日,却入了久违的梦境中。 她与沈随砚之间站在一起,看上去分外地登对。 两人慢慢走着,姜皎看出眼前的场景究竟是在何处。 定宣王府的后院之中,这处她十分的熟悉,都不需要太多的去看。 然而走着走着,沈随砚却突然之间顿下脚步,因得前头有两个婆子一边除草一边道:“听说没,王妃一开始就是在利用王爷,想要同他和离,如今不过是在等着王爷病发。” 另一个婆子四处看下,却似是看不见远处站着的她与沈随砚一般,“嘘,小声些,王妃生的貌美,年纪也轻,要我说怎能忍受得了自个嫁给一个病秧子。” 姜皎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下意识看向沈随砚所站的地方。 只见他眉眼寻常,听着婆子说的话却十分地认真。 狭长的黑眸逐渐眯起,甚至愈发的冷冽起来。 里头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使人只看一眼就无端的腿软。 姜皎拼命对他摇头,“没有夫君,我如今不是这般想的。” 可沈随砚只是嗤笑一声,眸中的温情全然都是没有的,“王妃如此说,就是从前是这么想的了。” 说着,沈随砚放掉桎梏着姜皎下颌的手,将她朝前带。 前头竟然又到了宁家的花园中,且周遭都还覆着白雪,一股寒凉的气息传来,姜皎直打着哆嗦。 沈随砚似是不觉着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 草丛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姜皎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处不就是,姜酿从前与崔端偷.情的地方。 可是怎会又出现在她与沈随砚的面前,分明已经过去了才对啊。 她还在想着,一旁的蔻梢就出现在床榻旁,姜皎的身上还穿着寝衣,模样倒是像及她才做完第一场梦的时候。 姜皎的脸色瞬间变白不少,果然下一刻,她听见蔻梢道:“姑娘可是做了噩梦?” 怎会是梦境的叠加,她分明已经在做梦,怎得还会梦到从前,甚至还是同沈随砚一起。 姜皎如今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沈随砚攥着她手腕的手逐渐用力起来,“如此这般,王妃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当真,从开始便没有想过同我和离?” 嫁莺娇 第68节 姜皎眼中噙着泪,手腕已经通红一片。 沈随砚的眼尾处透着几分的红,不难看出他正在盛怒之中。 姜皎拼命的摇头,“不是夫君,你听我说,我当真是从前这样想过,可是同你成亲后,我就再无这样的想法了。” 事情实在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姜皎已经不知要如何同沈随砚解释。 要如何解释,他才会信呢。 姜皎脑子如同乱麻,现如今所有的话语都显得半分作用都没有。 她看见沈随砚失落的眼神,看见他逐渐远去的背景,想要追上他,可是怎么都追不上。 姜皎眼前一黑,眼前突然有光亮的时候,她正在宁司朔的怀中。 头顶之上是那颗熟悉的桂花树,前头还有着熟悉的人。 姜皎一瞬间不知是为何,只轻声问,“表兄?” 宁司朔见她醒来,仍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表妹醒了。” 姜皎看着两人的模样,她怎会倒在宁司朔的怀中,还是如此的姿势。 赶忙起身,姜皎迫不及待的询问,“表兄,我怎会在你的怀中?” 宁司朔淡然一笑,“萤萤忘记了?方才你不慎脚滑,是我扶住你的。” “可,可是——”她想问为何脚滑却在宁司朔的怀中,不想竟然看见小院门口的地方,沈随砚正在那处。 看见宁司朔还堪堪扶住自己的手,姜皎直接将他给推开。 什么话都没有给宁司朔留下,姜皎直接朝沈随砚的那处跑去。 这次拦在沈随砚的轮椅之前,姜皎说什么都是不让沈随砚走的。 沈随砚仍旧是那般清淡的样子,甚至看向姜皎的时候还带有疏离的意味。 姜皎柔声喊他,“夫君。” 可沈随砚似乎并未有半分的松动,只是用最轻的声音,说着最为残酷的话语,“我从来不知,萤萤竟能如此喜爱一人。” 姜皎瞬间恍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沈随砚冷笑出声,“若是当初宁司朔在,萤萤便不会嫁给我吧,如果没有这个梦境,萤萤当真是不会看我一眼的。” 姜皎拼命的摇头,可是如何也无法阻止沈随砚逐渐离去,她想对沈随砚说,并不是这样的一回事。 声音卡在嗓子处,怎么也发不出。 甚至宁司朔从后面,轻轻抱住她,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萤萤,我也等了你许久,为何你不愿看看我。” 滚烫的泪珠滑落,姜皎想要挣脱开宁司朔的怀抱去找沈随砚,可是怎么都是不成的。 突然之间从床榻上醒来,姜皎浑身都出着冷汗。 她下意识朝身后看去,看见枕侧的羊脂玉佩。 甚至现在自个睡的床,还是丞相府的床。 沈随砚暂时还不知晓旁的事情,他如今正在宫中小住,两人还闹着别扭,可是如此? 听见床帘之中的动静,蔻梢缓缓绕过屏风而后过来,“王妃可是醒了?” 姜皎猛然间掀开床帘,身上的寝衣都湿透不少。 鬓发难受的贴在脸颊旁,看上去十分的楚楚动人。 蔻梢“呀”了一声,走到床榻边,拿着帕子帮姜皎拭汗,“王妃怎得出了如此多的汗,奴婢去将窗户关上,以免又吹风受凉。” 可是姜皎握住她的手,哑着嗓音道:“不急。” 梦中出了太多的汗,如今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蔻梢倒杯水放在姜皎的手心中,还是先将小窗给关上。 入秋之后,她家王妃总是身子不好,一场病就会瘦不少,上回的还没养回来,可不能再生病。 姜皎顾不上其他,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喝完。 她四处看下,也不知现下究竟是何时。 想起梦中可怕的场景来,姜皎用指尖揉着头问,“如今,王爷还在宫中,我还在丞相府是吗?” 蔻梢点头,“是啊,王妃可是有什么要做的?” 看来当真是梦,并不是真的。 姜皎松懈下一口气,这次做的梦与寻常时候并不是一样的,之前的梦境若是说实现,也终究只有两个,只是这个梦过于真实,还将她骗沈随砚的种种都给袒露出来。 梦境之中的沈随砚,倒像及了寻常时候的沈随砚,与之前都不大一样。 姜皎摸着自个的手腕,那股子狠厉还有灼烫的劲好像还没有消散。 她让蔻梢扶着坐起,眼神坚定,看来,不寻个机会与沈随砚说这件事情,是不成了。 宫中,皇子住所。 沈随砚睁开狭长的黑眸,看见从前十分熟悉的帘幔,黑眸轻轻眯了一下。 刚才梦中,他都梦见了一些什么。 竟有人说,萤萤要同他和离,只等他病死。 后头姜酿的事情萤萤早就发现,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圈套。 甚至宁司朔,他还要同自个抢萤萤。 沈随砚坐在床榻上冷笑一声,当真是不自量力。 只是,这梦境为何如此真实,他还能感受到萤萤落在他手背之上滚烫的泪珠,以及她秋眸带水,又带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当真是与如今的她一模一样。 沈随砚摇着头,只说是自个想得太多,萤萤若是从前有这个心思,早就已经提及,这梦,不值一提。 起身穿好衣裳,沈随砚又坐回桌案之前。 手旁是一杯浓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黑眸变得逐渐凌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拿出卷轴来。 提笔在上面勾勒,一笔一画全是他的相思之情。 美人儿已经有初步的神态,沈随砚看着画中的人微微勾起唇角来。 当画至鬓发时,他的手突然之间顿住。 萤萤才来府上,某日清晨,她醒来时似乎十分地慌张,那时的她,与梦中有所相似。 沈随砚狭长的黑眸看着画卷,只觉巧合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莫不是,他也入了梦? - 姜皎在丞相府住了小半月,也没听说沈随砚有要回来的消息,既然如此,她早就打消这一念头。 手中的叶子牌尽数推出去,姜皎托着腮,看慕听烟一副犯难的模样。 葱白似的指尖轻轻点着桌角的地方,“慕姐姐,可不能耍赖哦。” 慕听烟拿出钱袋,放了一片银叶子在姜皎的手边。 姜酿看了忍不住偷笑,姜皎回过身看她,“三妹妹的自然也半分都不能少。” 姜酿面上的笑一顿,随后也心服口服地拿出碎银子给姜皎。 慕听烟将钱袋放在身后婢女的手中,“不同你玩了,从前你倒是还没有如此厉害,近来不知是怎得,我那点子给旁人题字赚的银两,倒是都进了你的钱袋中。” 姜皎一听,就拽住慕听烟的衣袖,“姐姐,怎得能就不玩了,我只是近来好些,可从前,我也没少输给姐姐。” 看着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姜皎一撇嘴,“阮妹妹如今要嫁给段祁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也没法来,我一人在府中又与三妹妹玩不了,姐姐若是不玩,可就真的无人陪我了。” 慕听烟最无法拒绝的,就是姜皎这副可怜的模样。 她只得叹口气道:“玩玩玩,当是我欠你的。” 可是后头,姜皎便没有开始那般厉害,先前的银两,也都尽数回了慕听烟的钱袋中。 如此这般的场景,姜皎看着眼前又空空如也,不禁叹口气。 慕听烟将钱袋收好,婢女上前取走。 这时奶娘找到姜酿,“三姑娘快些去看看哥儿吧,不知怎的哥儿午睡起来就哭闹不止,我们怎么哄都是无用的,三姑娘去看看可好。” 姜酿一听就连忙站起身,看着姜皎刚想说一句话,姜皎就挥挥手,“你快些去吧。” 姜酿二话没说,就与奶娘一道离开。 慕听烟瞧见,倒是轻笑一声。 姜皎不明她是何意,侧目看向慕听烟。 慕听烟这才道:“你三妹妹经过这么一遭,当真是要比从前好了不少。” 姜皎也点头,“如今上京的闲言碎语多,她很少再出门,我有时觉得,她倒还不如是从前的样子,至少看着活泼一些,母亲还能开心些。” 慕听烟向来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两人走至暖阁中,在那处坐下。 婢女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点摆在二人的石桌上。 慕听烟喝口茶水,悄声问她,“近来,你还有没有做过那奇怪的梦?” 许久没听姜皎说起,慕听烟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再未有过那样的梦,还是有,却没有说。 一说起这事,姜皎眉头难得皱起。 想起之前那再邪乎不过的梦,姜皎朱唇微张缓缓开口说:“没有。” 慕听烟的面前有一瞬失落下来,可是却又听到姜皎轻声说:“但我做着另一个奇怪的梦。” 看着姜皎为难的样子,慕听烟只以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手中的茶水都顾不上喝。 姜皎望向湖中的锦鲤,长得似乎比她出嫁时要大了不少,原来她与沈随砚相识已经快要有一年的光景。 随后姜皎每个字都说的清晰,让慕听烟十分的不敢相信: “我好像与王爷,共梦了。” 嫁莺娇 第69节 第四十章 慕听烟手中的茶盏险些没有拿稳, 还有些茶水泼在她的裙摆之上。 身后婢女惊呼一声,帮她上前擦拭。 慕听烟不停的咳嗽着,姜皎坐在原处, 也知晓她为何是如此惊讶的。 毕竟自个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的, 可是又实在难以让人不信。 慕听烟收拾好自个, 让周围的婢女都先退下。 看见姜皎冷静的面容, 就知晓, 她定是已经想了好些天。 于是她问道:“你是不是自己发现什么, 才会与我说的。” 姜皎点头, 距离上回的梦已经过去几日, 其实那日晨起后她便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从前虽然也做着梦,可是梦中她是知晓的, 然而沈随砚却是毫不知情。 他对自个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说出那句和离的缘故, 还有从前骗了他的原因。 但是如今, 倒还真不是如此的。 两人如同局外人一般,站在不远处看着戏台之上的戏, 沈随砚确确实实是知晓从前发生的种种的事情,也知晓始末,如此一来, 便只有一种可能。 之前的时候, 是她一个人做着奇怪的梦,然而如今,是她同沈随砚一起。 慕听烟还是头一次见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姜皎也是如此。 蹙着眉, 慕听烟道:“慧空大师不是说此事顺应自然发生,会顺遂心意, 萤萤,你要不要再去寻慧空大师看看,毕竟此事已经脱离我们的掌控了。” 姜皎点头,“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一面想着我的猜想是错的,一面又怕真的发生该如何。” 想到梦中的场景,如果是真的,她在梦中遭受的那些应该会原封不动的全都在她身上发生一遍吧,可是她,当真是不想啊。 姜皎面上露出难色,又叹一口气,自个怎的就会偏偏惹上这样的怪梦。 虽说逃开一个崔端,可是梦中的沈随砚要比崔端还要恐怖啊。 姜皎同慕听烟等下一次慧空大师出关时,便直接去拜访。 不想这时机来得巧妙。 阮桃与段祁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他们二人之间婚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情。 阮母与上柱国家已经约好去寺庙之中请人看八字的时间,阮桃想要去寺庙之中拜拜,姜皎也正好有了机会一同过去。 到了寺庙门外,阮桃独自坐在马车中。 身旁的婢女对她道:“姑娘,定宣王妃来了。” 阮桃从马车之上下来,将手中的珠花朝里放了一些。 看见姜皎,阮桃扯出个笑意来,却并不怎么好看。 姜皎静默半晌随后道:“你若是不开心,不必强颜欢笑的。” 阮桃看着远处的天儿,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将手中的珠花拿出来给姜皎看,“我不知段祁卿究竟是真心还是一些玩笑,我们两家门第不相符,又相差很大,本以为他母亲会十分地看不起我们这般的人家,可是来下聘的时候并不是如此,就连段祁卿,也每日差人给我送东西来,我如今当真不知该怎么去办。” 两人皆是遇到难事,姜皎也叹了一口气,“莫说是你,如今我也不知该怎样才好。” 阮桃有些诧异,复又想到什么,“可是姐姐同王爷之间还未曾和好?” 沈随砚已经进宫住了小半月,姜宴回来的时候确实也告诉过姜皎,他是因为古籍的事情。 姜皎明白他没有骗自己,可是心中的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当真也是难受极了。 没什么气力的甩下绣帕,姜皎点头。 柳眉紧蹙,满面都是愁容,“不仅是有这一件事情,我同沈随砚之间,好像做着同一个梦,今日我找借口说是陪你来,但其实是听闻慧空大师出关,特意前来拜访。” 阮桃瞪大双眸,连自个的悲伤都已经顾不上。 后两人在上山的路途之中,姜皎又将这件事情讲了不少同阮桃听。 阮桃听完只觉,与姜皎的比起来,自个的当真是不算什么的。 她用帕子扇风,不停的道:“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太过于离奇一些,从前我们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没想到到现在竟然还出现这样的事情。” 姜皎也是满脸的苦闷,“我也没想到竟会如此,现如今这梦境,也不过是告诉我姜酿与崔端之间的事情,其他的,当真是半分的作用都没有。” 可是梦境会将她与沈随砚绑在一起,分明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不是。 心事重重,姜皎到了慧空大师的禅房门口。 又是上一次的小沙弥,他看着姜皎淡淡笑下,“施主来了。” 姜皎有些疑惑,“你还记得我?” 小沙弥道:“施主并未忘记我,我也对施主有着印象的。” 姜皎勾唇笑着,问他的话语都要亲切不少,“大师可在其中。” 小沙弥朝里头看上一眼,随后对着姜皎道:“还请施主稍等,里头还有一位贵客,施主若是不急,过上半个时辰再来,我会同师傅说的。” 阮桃还在外头等着她,本以为来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见到慧空大师的,没想到竟然是不成的。 姜皎思虑一番,最终应下他的话,对小沙弥说:“那便有劳小师傅” 小沙弥:“施主客气。” 见姜皎很快出来,阮桃朝里头看了一眼,“姐姐没有见着慧空大师?” 姜皎又朝院中看一眼,心头是说不出的怪异,“没有,小师傅说屋内有贵客,请我一会儿再进去。” 阮桃心中了然,“慧空大师如此高的声望,便是有人找也是常事。” 她话音又软又糯,落在姜皎的耳中是说不出的好听,“是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小师傅说让我半个时辰后再来,我先去同你上香的好。” 阮桃点头,两人一并朝着大殿中走去。 院外只剩余树叶飘落的声响,慧空大师抿口杯中的茶,看着沈随砚一脸淡漠的模样,将茶盏放下,“殿下今日来,只是为了来我这处要一盏茶喝?” 沈随砚抬头看一眼慧空大师,随后摇头,“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 慧空大师捋着胡子,随后说:“殿下六岁时险些丧命,被送到老衲这处来,如今殿下已经立府成家,老衲也算是看着殿下长大的。” 沈随砚唇没有绷得那般紧,不紧不慢的说:“当初我重病,宫中人人都觉得晦气,母妃生怕因为我惹得父皇不快,就将我送至此处,不想我竟然好起来,林清寺的香火也逐渐旺盛起来。” 慧空大师摆手,“殿下是此地的福星,也同我有缘。” 两人的谈话被外头敲门的声响给打断,慧空大师看了沈随砚一眼,察觉他并没有旁的想法,就轻声说:“进来。” 方才的小沙弥推门而入,双手合十先朝着慧空大师,再朝着沈随砚。 沈随砚没有开口,只淡淡喝着杯中的粗茶。 小沙弥对他说:“师傅,从前的那位夫人又来了,等着见师傅,我同她说让她半个时辰后再来。” 慧空大师不解,“哪位夫人?” 小沙弥极为认真的道:“是那位说自个经常在夜间做梦的夫人。” 一听闻此话,沈随砚的手先抖了一下。 他缓缓看向小沙弥,眼神中带着些打量。 慧空大师看见沈随砚的模样,登时心中了然,对着小沙弥先说:“我知晓,你先过去,一会儿那位夫人来后,你直接让她进来就好。” 小沙弥:“是。” 走时他没忘记将门给关上,里头就又与黑暗混为一体,桌上的烛火燃得正旺,沈随砚拿起桌上的剪刀,将烛芯给剪掉,登时间,蜡烛燃烧的更旺,他垂眸,鸦羽似的眼睫盖住黑眸中的情绪。 只听他声音低沉地说上一句,“有趣。” 半个时辰后,姜皎到了院子门口。 看见里头当真是没有人,她对着小沙弥说:“小师傅,不知我现在可否进去?” 小沙弥点头,面上又露出笑意来,“夫人请进,贵客刚走。” 能被慧空大师身边人称为贵客的,自是不同寻常的。 姜皎压住心中的好奇,随着小沙弥一道进去。 慧空大师还如之前的模样,姜皎走至他桌前,缓缓坐下。 慧空大师睁开眼眸,朝佛像后看了一眼,后又收回视线,并未让姜皎看出半分来。 姜皎嗓音如黄莺婉转,如今染上一些的苦闷,“从前大师说,只要顺遂心意,便总会有好事发生,可如今我倒是觉着,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慧空大师睁开眼眸,看着姜皎。 随后他沙哑的嗓音在屋中响起,“施主的困境,可仍是与梦境有关?” 姜皎点头,没想到慧空大师竟然猜的如此准。 她连忙问道:“大师可还能看出一些旁的来?” 慧空大师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夫人遇见的事情也是上天所安排的一部分,若是当真到最终的地方时,夫人便不会是在贫僧此处,如今夫人尚且在这处,就证明其实事情尚有回旋之地。” 紧接着,他似是警醒一般地对姜皎说:“夫人不如用心去想,与你共同经历的人,当真如夫人所想的可怖?” 姜皎什么话都没说走出慧空大师的禅房那个,脑海中依旧回响着方才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怖?用在沈随砚的身上当真是不适合极了。 阮桃见到姜皎出来,就忙问她,“姐姐,如何了?” 姜皎摇头,“不知怎的,我觉着慧空大师的意思是,让我就顺着这般发展,因为与我一同入梦的人,对我而言并不算是不好的事情。” 阮桃倒是没想到慧空大师如此说,她朝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小声道:“慧空大师当真靠的住?怎得两次所说都是相同的呢。” 姜皎姣好面容上也露出了几分的疑惑,朝里头看一眼,“慧空大师在上京颇有盛名,应当不会如此吧。” 阮桃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两人缓步在寺院中走着。 好巧,阮母与上柱国夫人也算完了八字,看见她二人。 阮母的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她是心疼自个女儿的,但是如今这般,也只能如此。 嫁莺娇 第70节 倒是上柱国夫人,乐开了花,“桃儿,王妃你们也在此处?” 听见有人喊,两人赶忙回头。 福身后问好,见阮桃没有反应,姜皎这才开口,“夫人可是已经算完了八字?” 上柱国夫人一头珍奇的珠宝首饰,笑得十分灿烂,“自是,对了八字又算了几个好日子,只等拿回家瞧瞧就好。” 听见拿回家,阮桃握着姜皎衣袖的手明显用力了一下。 上柱国夫人好似还不知晓一般,自个说着话。 倒是姜皎先作出弱柳扶风的模样来,轻咳两声,阮桃在一旁十分地紧张,“姐姐,你可是不适?” 她如此担忧的样子也让阮母与上柱国夫人紧张起来。 姜皎声音娇娇,还有些虚弱,“无事,只是前些时日大病一场,本是好了这才想来寺庙之中拜一拜,不想竟又咳起来,两位大娘子见笑了。” 上柱国夫人心直口快,连声道:“那便快些下车去马车上,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阮桃也是如此想的,扶着姜皎就赶忙朝山下走。 但是阮母与上柱国夫人还要拜访慧空大师,就并未同她二人一道下去。 阮桃只与姜皎走了几步,姜皎就扯下阮桃的衣袖,看上去并无半分的虚弱。 阮桃一瞬愣神,后又偷笑,“姐姐还是如同从前一样。” 姜皎也出声笑着说:“不然,两位大娘子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去,你既不想同她们说,还不如先下去。” 阮桃点头,心底有处被碰到,觉着软极了。 她笑盈盈的想要拿出绣帕来,但是又碰到袖中的簪子,笑意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听起姜皎说话。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下山,再也没想其他旁的事情。 慧空大师的禅房之中,沈随砚从佛像后出来。 面色清冷,眸中晦暗不明。 下颌硬朗,只能透过光亮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慧空大师敲着手中的木鱼,“不知殿下听到方才的事,可有觉着,美梦成真。” 沈随砚在口中将这几个字滚过一遍,又想起梦中的种种场景。 原来,她当真是一开始都在做着怪梦,这才生出想要同他成亲的想法。 那时在月老庙中所说都是假话,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月老便已经牵了线。 就算是上天想要放手,他也会将两根线牢牢系在一处。 纵使违背天意,他也只要她就好。 沈随砚低声轻笑,喉咙中压出几个字来,“萤萤,你别想和离。” 第四十一章 姜皎与阮桃在马车上说了会儿话后就回了丞相府, 只是眼皮跳动的厉害,总是觉着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 但是一直到晚上,也没见着有什么事儿。 姜皎手中拿着桂花酥, 咬下去满唇都是桂花的香气。 白葱丝的指尖上沾些碎屑, 她用帕子擦掉后便放在一旁。 愁眉苦脸的看着桌上的桂花酥, 突然间开始怀念起王府厨子做的雪花香酥了。 入口极化的触感, 还带有一些冰凉的感觉, 当真是让人喜欢极了。 姜皎郁闷地将床帐给放下, 看着头顶枝叶缠绕样式的顶账, 气颇有些不顺。 半月以来, 一次哄她都没有,连封信也没让人送来。 不仅如此, 竟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难不成在宫中,圣上还会亏待他不成。 分明, 自个是极好哄的啊, 只要稍稍说上几句话,将原先的事情解释清楚, 心中的闷气,也就渐渐散了。 渐渐扭头,又看见枕侧的羊脂白玉。 动手锤了枕头几下, 口中小声道:“混蛋, 混蛋。” 气鼓鼓的又躺下,深秋的晚上已经开始逐渐变冷,但是姜皎这般一动还是还觉着身上起了不少的燥热。 她颇为烦闷的盖住头, 唇瓣嘟起十分气恼。 带着这股子郁闷劲睡过去, 姜皎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鬓角处直跳。 用白皙的指尖揉着那处,外头榴萼进来的很快, 看见她连声说:“王妃,王爷来了,如今正在前厅同老爷还有大哥儿说着话呢。” 姜皎揉捏的手一顿,神情有些不自在的道:“他来做甚。” 说出的话仍旧是扭扭捏捏的,但是榴萼可明白自己家王妃的意思。 昨日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榴萼守夜的时候,本是想问她是否要点一炉沉水香,但是想想又作罢。 如今想来,倒还真是没有错的,王妃定是因为王爷才如此苦恼,今日王爷来了,王妃定是能开怀的。 姜皎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你去前厅说,今日我身子不适,便不去前头用饭了,在房中就好。” 榴萼有些无奈,但也按照姜皎的吩咐。 去前厅,榴萼面上无甚神情,一板一眼的道:“王妃说她今日稍有些不适,所以就不来用饭,省得过了病气给家中的人,等下午好些再来给老爷和大娘子请安。” 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去了林清寺中,今日倒是病了。 夜间也没听闻此事,也没请大夫来。 周氏心中有了盘算,看了沈随砚一眼后,面上显出些担忧来,“萤萤若是身子不适,便早早寻了大夫来,你去厨房取饭,给萤萤拿过去,定然看着她好生用饭才成。” 榴萼答应的很快,福身后便出去。 看见这般的情形,周氏淡笑一下,“姑爷不知,萤萤近些时日身子不大好,总是出门回来就不适,姑爷不如就留下一道用晚饭,我找人收拾一处厢房给姑爷休息?” 沈随砚用帕子擦唇,修长的手指轻轻放下,对着姜翃与周氏颇为有礼,“有劳岳父岳母,小婿今日就在此歇下。” 姜翃倒是没说什么,用了饭就去上早朝。 倒是周氏用完饭在美人榻上,有婢女帮她捶腿按肩,她倒是舒坦不少。 倏地周氏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正在安静做茶的妈妈,轻声道:“你说,萤萤这是同王爷闹什么呢,先前回来我以为是王爷欺负她,可是最近些时日却又觉着,似乎是萤萤自个没想明白一些事情,也不过想要姑爷哄哄她,结果今日姑爷来了,她倒是不见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帮她捶腿的婢女手无意识下的重了一些。 周氏轻“嘶”一声,“你这丫头,今日怎得心不在焉的,锤个腿也能分神。” 妈妈走过来,对着婢女道:“去,当差还如此偷懒,当心我罚你。” 婢女咬着唇就下去,但是看上去还有几分的委屈在。 躲到后院之中,她有些愤愤的将墙角的花都拔下来,又看向东边的院子。 周氏与妈妈都没在意这些,妈妈将茶盏给放在周氏的手边,随后到她的身后帮她按着头。 “咱们二姑娘,心里头其实跟明镜一样,做什么都是不让人操心,如此做,又何尝不是夫妻间的一种情/趣,要我说,若是真让王爷就这般轻易见到,二姑娘这趟娘家也白回了。” 周氏摇头,“你啊,自从有了孙子后,倒是看开不少。” 主仆两在屋中说笑,方才的婢女悄摸走出院子,朝东边的院子去。 灵曲院中,姜皎半倚在美人榻上,榴萼与她说着方才在前厅的事情。 听到后头,姜皎朝口中送着小点的手一顿,“他当真说今夜要留下?” 榴萼点头,“可不是,王爷亲口所说还能有假不成。” 倒是姜皎,复又躺回去,“看来宫中的事他是忙完了。” 随后姜皎秋眸微微咪上一些,“要留便留,反正只要他不同我解释清楚,我就不会同他回去。”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偷笑,将小点给撤下去,换上姜皎喜欢的香片。 午后日头微微斜照,树梢之上都没了动静。 姜皎睡在美人榻上,鼻尖挺翘,红艳欲滴的丹唇微微半张。 不想院中突然出现几分慌乱的脚步,还有仆妇与婢女小声说话的声响。 婢女见仆妇进来,朝屋里看下,连忙道:“妈妈们轻些声音,王妃在里头歇着。” 仆妇一脸焦急的模样,却知晓屋里人的脾气,尽量压低自个的声音,“姑娘们可否进去通传一声,王爷住着的东院,发生了一件事,此刻正等着王妃过去。” 仆妇的话倒是让婢女们都来了兴趣,“妈妈说的什么事情,竟能如此紧张不成。” 几人在树荫下窃窃私语,被从房内出来的蔻梢看见。 她轻咳一声,几人听见声音赶忙分开。 蔻梢从她们几人的身上看过来,语气严厉一些,“王妃许久没有回院中住,你们都忘了规矩不成,事情可都已经做完,就在墙角处说着闲话,看来还是王妃待你们太好,才使得你们有了这般偷懒的蠢念头。” 院中的婢女赶忙跪下,“蔻梢姐姐,我们不是故意在此的。” 本就已经拖延太多的时间,仆妇心一横也顾不上其他,“蔻梢姑娘,王爷住的地方出了事情,大娘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请王妃过去处置。” 蔻梢听见她说出的后面的那句话,瞬间变了脸色。 脚步一抬正欲超前去,但仍是先回头道:“纵使今日事发突然,但你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扣一个月的月钱。” 婢女与仆妇都不敢多说,仆妇倒是擦下额头上的汗,轻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以为婢女互相看看,不敢多说什么。 一个月的月钱,也算是够轻的了。 蔻梢又进到内室里头,榴萼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她两手空空不免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拿小点,怎得如此快就回来,王妃怕是一会儿就要醒了。” 朝里头看了一眼,许是美人榻上厚厚的垫子,在深秋之中竟然还让姜皎鼻尖上渗出些汗珠来。 嫁莺娇 第71节 蔻梢面色纠结地凑过去,对着榴萼的耳旁轻声将方才婢女同她说的告诉榴萼。 不过半晌之后,她将手给放下,“王妃怕是睡不成了。” 榴萼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就说:“我进去将王妃给叫起来。” 蔻梢点头,去准备珠钗还有衣衫放在托盘之中。 榴萼走至塌前,小声喊道:“王妃,王妃。” 姜皎柳眉蹙起,轻轻嘟囔一声,“别闹。” 可是如今的情况哪里是可以这样说的,榴萼心一横,推了一把姜皎。 姜皎猛然被人一推,还有些怨气在身上。 起来时训斥的话几乎快要说出口,但是榴萼用着不好的语气对她道:“王妃,出事了。” 面色沉重的走在长廊上,姜皎步伐很快,府中的婢女小厮看见她阴沉的脸匆匆问好后就赶忙离去。 姜皎一边走着,一边问,“那个女使叫什么?” 榴萼恭敬回答,“叫春月,是大娘子房中管洒扫的婢女,近些时日才过去的。” 姜皎知晓榴萼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事情谁人都不知道会发生的,不能因为女使周氏房中的人就对她有所迁怒,若是当真如此做,对周氏也没有好处。 点着头,姜皎步伐很快,满脸都是生气的模样。 从前她觉着沈随砚太过于招蜂引蝶,如今看来当真是这样。 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勾过去。 等到姜皎到时,周氏早就已经在房中,沈随砚沉静地坐在一旁,看到姜皎来,面上露出一些难耐的神情来。 一瞬间,姜皎以为是自个看错,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他面容之上早就已经没了这样的眼神。 春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姜酿也随后就到。 她一边哭,还一边拽着自个的衣衫,但是却又不敢哭出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不是知晓沈随砚是个怎样的人,怕是姜皎就已经相信她。 缓缓在沈随砚的对面坐下,姜皎一句话都没有说,死寂一般地看着春月。 周氏揉着眉心,实在不知在府上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语气严厉,对着春月道:“如今王爷与王妃都在,我也在,你将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上一遍给我们听,若是胆敢说谎——” 春月立刻磕头,嗓音中带有不少的哭腔,听上去十分的委屈,“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粗使丫鬟,怎敢做出攀污主子与欺骗主子的事。” 姜皎沉沉的看着春月,一直盯着她,秋眸之中时从未有过的厉色。 春月朝她那处看了一眼,随后很快地就将视线给收回,而后声声哭诉说道:“下午时我打扫完院中的落叶,想起花园处的小梁前些时日要我帮他绣一条绣帕,我便想着刚好给他送过去,回来时也到了晚饭的时间,正好可以当值,随后我便从东院那边过去,不想路过王爷所住的院子门口时,听到里头有东西破碎的声响,我本是不想管,但是久久都无人进去,我只好壮着胆子进去,不想一进去——” 春月开始哭的厉害,眼泪簌簌的朝下落,情绪激动,“不想才一进去,王爷就拉住我的手臂,而后不让奴婢离开,甚至奴婢的衣裳都被王爷撕扯坏了,奴婢不敢出声,只能不停的推开王爷,好在王爷身旁的小厮回来,救了奴婢。” 说完,她直接扑到姜皎的腿边,一边跪着一边扯着姜皎的衣衫下摆,“王妃,奴婢如今失了清白,奴婢知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进去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府中人人都知晓奴婢进了王爷的院子后许久未出,传出去奴婢还如何活在这世上啊。” 春月哭个不停,姜皎先是抬头看向沈随砚,他狭长的黑眸半分都没落在春月的身上,甚至连眼风都没给。 周身气息沉冷,似是猛兽蛰伏随时都要出手一样。 周氏听见春月的话想要开口,不想姜皎倒是先轻笑一声,“那你想要如何?” 春月微微愣神,眼眸中浮上几分的喜色来,还是那么小的声音,她柔弱地说:“奴婢不求旁的,也不求任何的名分,只想求王妃能将我带回府上,让我做个王妃最末等的女使就好。” 姜皎反问她一句,“你所说,如今在丞相府也是可以的。” 春月一愣,赶忙改口,“不,不,是奴婢说错了,奴婢只想求一个偏房妾室的身份,其他的奴婢都不在乎,哪怕王妃让奴婢一辈子不见王爷都是可以的,王妃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她拽着姜皎的裙下摆,姜皎看得眉心直皱,上好的衣料又毁了一件。 春月怕不是真是个蠢得,这样的蠢话还有这般的蠢念头也是说的出口的。 姜皎刚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余光却看到沈随砚在悠闲的喝茶,好似此事同他无关一般。 她倏地就笑了,“你叫春月?你想入王府?” 春月赶忙点头,面露期盼的眼神来。 姜皎淡笑一下,“我名字中的‘皎’也有‘月’的意思,若是你进府那可得改名,不然冲撞我可怎么好。” 听见此话,沈随砚与周氏都立刻抬头看向姜皎。 周氏连忙喊道:“萤萤。” 便连沈随砚,满脸的冷冽,一动不动的看着姜皎,手中拿着的茶盏十分用力,似是要将它给捏碎。 但是姜皎却不为所动,又问了春月一遍,“你可愿意?” 春月回过神,赶紧点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的,莫说是改名,便是王妃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丝毫不会有怨言。” 姜皎撇过头,看见春月的手还搭在自个的衣衫上,当场便想呵斥一句:将你的爪子给我挪开。 但是克制住这一想法,姜皎拖长语调,“既然如此——” “观砚。”沈随砚将茶盏重重放下,手背之上青筋突起,眼眸中满是戾气地看着春月,可谁又知晓这股子的劲不是对着姜皎的。 观砚立刻上前走到沈随砚的身边,只在他身后站定没有旁的话语。 沈随砚道:“你来说。” 得了沈随砚的命令,观砚沉静的声音在堂中响起,“午歇时王爷想要一人在房中休息,就命我们都出去,我便在院中的树下处歇着,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房中传来声响,但也不过是书册落地的声音,并不是什么旁的,王爷一贯不喜人打扰,若是当真要吩咐,会再喊人进去,但是王爷并没有,随后我便瞧着春月姑娘直接推开门进去,两息的时间,王爷就直接叫人进去,我进去的时候,春月姑娘满脸是泪的跪在地上,而王爷,是在书桌后头。” 春月立刻大声道:“你说谎,分明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 观砚没说话,满脸淡漠的站回沈随砚的后头。 沈随砚轻嗤一声,眸中透出些许的烦躁与不屑来,“就凭你,也配让我身边的人为你撒谎?” 他的话一出,无疑是最伤春月的心。 她仗着有几分的貌美,在府中十分吃得开,不想今日竟被沈随砚这般羞辱。 唇瓣抖着,她一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姜皎好暇齐整的看着她,甚至不紧不慢的开始喝茶。 周氏震怒,指着春月的鼻子骂她,“你这个小蹄子,我瞧你人还算是勤快年纪又小,不忍你在厨房,才将你调来我的院中,不想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今日是你抓到这个机会,若是今日王爷不来,明日是谁,府中的哥儿?还是老爷?你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春月噙着泪,一直否认,哭诉着道:“大娘子,您最是心善,可为何不愿相信奴婢,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一直没出声的姜皎这会子开口,“蔻梢,打。” 蔻梢上前,一巴掌打在春月的脸上,随后她看着春月,面色冷静,“你攀污主子,满口谎言,此是一罪;被人戳穿,丝毫不知悔改,这是二罪,一巴掌只是给你的警醒,劝你莫要在主子跟前耍你的小聪明。” 春月脸上浮起些肿胀来,疼的直抽。 周氏对着身边的妈妈道:“拖下去打板子,一直打到她肯承认为止。” 说完妈妈对着门口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任凭春月如何哭喊,还是被拖了出去绑起来。 周氏听的心烦,与姜皎说:“此事是母亲没有管教好自个的下人,才让你平白听了这些污言,母亲同你赔个不是。” 姜皎撒娇似地说:“母亲,您如此说可就是真拿女儿当了外人。” 周氏一笑,知晓她并未生气,这才开口说:“母亲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姜酿也跟着站起来,“想来孩子应当也醒了,我也先回去。” 刚才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瞧得清楚。 姐夫本不大在意春月,只是因为二姐姐方才的话语之间想将春月真的纳进府中,他才让人开口。 不然以姐夫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的。 春月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使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见她们二人都出门,姜皎也随着准备出去。 今日出来时正在气头上,只是随便收拾一下。 可是如今冷静下来,只觉着不大对,她与沈随砚置气许久,这般模样岂不是落了下风。 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姜皎准备朝外走。 没想到刚迈出一个步子,身后的沈随砚幽幽开口,语气中还夹着憋闷,“萤萤,你当真不想听我说?” 他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番模样,姜皎忍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过身,只看着脚尖,不看着他道:“王爷想说什么?” 沈随砚声音很轻,还带有几分的磁性,“萤萤,她攀污我,为夫只觉自个不干净了。” 第四十二章 姜皎脚步一顿, 沈随砚是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的。 随后姜皎头都没有回,极为冷淡的道:“殿下若是如此觉着,洗洗便是了, 说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 她像是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的她一样, 很快的离开。 沈随砚只能看见她走出东院, 但是没有任何的话语。 观墨不知何时出来, 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 “殿下不同王妃说清楚?” 沈随砚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盏, 眸色暗沉, 俯下身捡起一片碎掉的瓷片,不知是说给观墨听, 还是说给自个听,“她想知晓的, 不是这件事情究竟如何。” 观墨没说话, 沈随砚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开口再问。 姜皎回到院中, 看着花都开始落败,气不打一处来。 进了房便先喝一杯浓茶压了心神,将茶盏放下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 榴萼进来的时候, 连忙劝着姜皎道:“王妃莫要如此生气, 当心气坏身子。” 姜皎重重将茶盏给放下,“他怕不是觉着我是个傻的,便是怎样我都能同他和好如初。” 榴萼也知晓事情为难, 这半月来, 姜皎的一喜一悲都是被她们看在眼中的。 越说姜皎还愈发地委屈起来,“他要走便走, 就连从宫中回来我都不知晓,他这般模样,哪有半点做人夫君的样子;那日我担忧他身子不适,熬了半夜多未曾等到他回来,他说要去宫中就宫中,现如今事情办完就想接我回去,哪里有如此好的事情。” 这会儿,蔻梢倒是开口,“所以王妃是想,多在府中住上几日?” 姜皎指尖一顿,随后十分坚定的道:“是。” 嫁莺娇 第72节 后头的几日,沈随砚也未曾走,两人一直都在姜府之中。 姜翃倒是颇为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回回看见姜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姜宴,对着沈随砚没有一天的好脸色。 如今沈随砚已经从宫中回来,姜皎还是不愿跟他一道回王府,两人之间定是起了嫌隙才会如此。 姜宴一看就知晓,定是沈随砚惹了自个的妹妹生气,便是不用着人去问都是如此。 下值回府,姜宴看见沈随砚坐在离灵曲院不远的小花园喝茶,分明这处离东院不算近,也不是个景色最好的地方,偏偏沈随砚还就在这处。 姜宴面上一冷,准备抬腿掠过去。 如此心思,就连花丛中的虫儿都知晓是什么意图,只是他却连人都见不到,当真是无用。 想要装作未曾瞧见,倒是沈随砚先一步开口对着姜宴道:“大舅哥。” 他清冷的嗓调配上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倒是让姜宴的脚步缓下来。 转过头去,姜宴唇角绷得很紧,突然间看见灵曲院出来一人,刚想说出的话复又改口,“妹夫在这处作甚,怕不是想见的人见不到,在此处坐着想让人瞧上你两眼不可?” 沈随砚被他这么一讥讽,也没气恼,倒是还点头说:“正是如此。” 姜宴只觉铁拳打在棉花之上,无趣极了,冷哼一声就准备离开。 可沈随砚又将他给叫住,“大舅哥。” 姜宴有些忍不住,“你有事便不能一次说完?偏生要一遍遍地喊?” 沈随砚只道:“大舅哥是不满我喊你?莫不是想让我喊大舅哥的名字?” 姜宴烦躁不堪,“有何事你趁早说。” 沈随砚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大舅哥可知萤萤最爱的是什么?” 姜宴倒是困惑不已,“你同萤萤成亲半年,连她喜爱做什么都不知?” 随后嗤笑一声,“你这郎君当的可真是失败极了。” 沈随砚没否认他的话,固执的看向姜宴的眼眸。 姜宴颀长的身姿走过去,拿过他桌上的纸,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后就递了回去。 沈随砚接过,再为诚恳不过的道:“多谢大舅哥的提点。” 姜宴没给他什么眼神,就直接径直离开。 跟在姜宴身边的小厮,走出许久才缓缓开口问,“公子不是不喜王爷,怎得还会给他那些?” 姜宴脚步一顿,随后道:“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萤萤。” 毕竟他们家的萤萤,似乎是对沈随砚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姜皎从灵曲院出来,后看到姜宴与沈随砚说话又退了回去。 蔻梢对她的做法不大理解,“姑娘不去瞧瞧大哥儿再与王爷说什么?” 姜皎想起这几日,不论沈随砚怎样在她面前晃悠,她都没有一句话。 可实在不怪她生气,沈随砚如此的做法当真是让人恼怒极了。 姜皎甩下一句,“他若是有心,早就同我说清楚,怎会如今一句话没有,问哥哥又能做什么。” 蔻梢也无话可说,姜皎本是想要去周氏处,如今也歇了这份心思。 可到了晚上的时候,灵曲院门口倒是来了一人,蔻梢知晓后进去禀报。 姜皎知晓放下手中的竹筷,用帕子轻轻擦拭唇角,“不见。” 如今才想起来找她,早些时日做什么去了。 蔻梢现在倒是有些为难,在姜皎的耳边低语,随后姜皎的秋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她显得有些为难,这才开口道:“那便让他进来吧。” 可不是她要见,实在是他手中的东西太过于吸引人罢了。 观墨推着沈随砚缓缓进了灵曲院,他四处环视,面上倒是淡漠,可黑眸之中盛着的是柔情。 房中,姜皎还坐在桌前,事不关己的吃着自个面前的饭菜。 蔻梢将沈随砚给迎进来,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观墨将手中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随后恭敬退下。 姜皎的眼神止不住的落在木盒上,但是还是按捺住心头的好奇。 沈随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本以为就要这么平静的过去,不想下一刻面上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扫过她的面颊,将她鬓边的碎发给拨开一些。 姜皎娇声斥他,“王爷这是作甚?” 摸着脸颊的地方,上头还留有沈随砚轻轻滑过的触感,不重,还有些痒。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是我不好。” 没想到他直接来上这么一句,倒是让姜皎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但是想起近些时日沈随砚做的事情,姜皎又拿起竹筷,语气装的稀疏平常,“王爷道歉做什么,王爷也没做错什么,毕竟之前我二人之间的争吵,本就是王爷想要避开我,如今还来我这处做什么,干脆日后都莫要相见的好。” “那可不成。”沈随砚嗓音暗沉,“你可是我的王妃,我的夫人,我的——枕边人。” 姜皎这会是什么都吃不下,这人难不成真是去宫中修古籍,而不是去学了什么旁的? 她朝旁边退了一步,手中的竹筷也给放下,面上露出一个笑意来,却十分的不真挚,“王爷说笑,世间夫妇多是面和心不和,王爷今日说,倒是让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了。” 沈随砚倒是答得很快,“怀疑什么?” 姜皎拖长尾调,“自然是怀疑王爷,当真只是因为我住在娘家觉着面上过不去,还是因得,我这个人。” 这些时日,姜皎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对,沈随砚的表现未免太奇怪一些。 可他却从未表现出来,如今算是一个试探,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毕竟谁让她的心如此善良,就不同沈随砚计较了。 可是沈随砚许久都没有说话,姜皎等到失了耐心冷哼一声,“王爷说不口,看来是觉着说出来丢面罢了。”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走,沈随砚没多想直接扣住姜皎的手腕。 狭长黑眸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姜皎惊慌地撞进他眼眸后,就再也挪不开。 声音开始变得磕磕绊绊,突然在这一刻,姜皎倒是怕极了梦中的事情会发生,“你......你做什么?” 沈随砚这才又将她的手给放开,明白她不走后这才道:“萤萤,为你。” 他毫不犹豫地将话给说出口,姜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紧张的坐回原处,姜皎又拿起手中的竹筷,可一想拿起来作甚,但是却又不好放下,只得握在手中。 他怎得就这般直接说出来,当真是为了自己,可为何方才? 姜皎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沈随砚趁着她没说话的时间,将木盒之中的酒酿鸭子给拿出来摆在姜皎的面前。 蔻梢本是想要上前去帮忙,但是却被沈随砚冷淡的眼风一扫,“你们都下去。” 观墨先一步出去,可看见榴萼与蔻梢两人都没动,又回过身将两人给拽了出去。 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姜皎与沈随砚两人,沈随砚又将酒酿鸭子朝姜皎的面前推了一些,“尝尝。” 姜皎现如今只想有什么来掩饰快要泄露的情绪,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另一边一直淡然的沈随砚看见姜皎的模样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姜皎将鸭肉送入口中,却轻轻皱眉,沈随砚轻声道:“可是味道不佳?” 姜皎一时间也忘了还在生着沈随砚的气,“不是,只是好像从未尝过这一味道的,每个人做菜都会有所不同,就连心境也会影响菜式的味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尝到这样味道的。” 说完,姜皎似乎是想起什么,缓缓转头,倒是捕捉到沈随砚面上的那一分紧张。 突然之间,她想到什么。 刚才蔻梢进来,只说沈随砚带了酒酿鸭子来,并未说旁的,但是现如今看来,倒不只是这些。 将竹筷给放下,姜皎用着最为寻常的语气道:“也就这般,只能称得上不难吃。” 沈随砚接受的快,轻声“嗯”一下,“既然如此,为夫往后多多练习。” 见他毫不犹豫的直接承认,姜皎只觉,怎么跟话本上写的不大一样。 身子背着,姜皎背对着沈随砚,语调中还有些娇嗔,“王爷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些?” 沈随砚将袖中的木盒给拿出,缓缓推至姜皎的跟前,“自然不是。” 姜皎先是被木盒给吸引住,后才又听到沈随砚说:“还要来同夫人好生赔罪。” 一时间,听到他的话,姜皎鼻尖有些发酸。 这些时日的委屈上来不少,但是却又无处发泄。 她甩开脸,再不看桌上一眼,也不看沈随砚一眼,“你混蛋。” 沈随砚眸中晦暗不明,可看见她难过的模样,指骨分明的手想要朝前,但是又放下。 “嗯。”沈随砚将手蜷缩回袖中,“我混蛋,萤萤说的对。”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姜皎就如同止不住一般,“你不是一个好夫君。” “你根本就不疼我。” “从前对我所说,全部都是哄我的话,其实你根本就厌烦我极了。” 沈随砚任由她说着,可后头将帕子拿出来,轻轻擦着她面容之上的泪珠。 姜皎朦胧之间,认出这条帕子,将头一撇,“我不要这条帕子。” 沈随砚看着口中的帕子,想起什么,将帕子给放在一边,“好,不要。” 随后他从姜皎的手中将帕子给扯出,帮她拭着眼中的泪。 姜皎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停歇下来。 她将沈随砚的手推开,“我如今还不想同你说话。” 沈随砚倒是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他轻声说:“萤萤不想同我说,那就听我说可好?” 说完,他不顾姜皎的意愿,直接开口。 嫁莺娇 第73节 “半月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见姜皎的秋眸若有若无的朝这处看了一眼,这才继续道:“那日我不该同你置气,如今想来是我自个可笑,你以是我的妻,我的夫人,我不该如此说;我不知萤萤寻我半夜,本是想随处找个地方歇下,怕回去后又想起那时的情境,但是第二日一早,我确实收到父皇的口谕,并不是因为不愿见你,本是想用这些时日平复自个的心,可是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梦见萤萤,这才知晓,你已经刻入我的骨髓之中。” 说完,沈随砚看着姜皎的面色,继续道:“半月来,我一直都在宫中,传信不便,又怕给出来的信件萤萤不收,届时如若萤萤不要,我可能就当真不顾父皇旨意,直接出宫。” 姜皎没想到他是有这样的心思,她抽泣着道:“往后王爷不许有事瞒我,同我说便好。” 沈随砚点头,坐直身子,缓缓牵起她手。 随后姜皎又道:“你还要给我买好看的首饰和衣衫,来弥补我这些时日的不快。” 沈随砚想起姜宴给他的那张纸,音色不知不觉染上笑意,“不论萤萤想要什么,我都给。” 这下姜皎才觉着宽心不少,后这才又想起他同自个说的那句话,“郎君方才说的那句,只为着我,可是真心的?” 沈随砚朝她靠近,将她给揽入自个的怀中,“萤萤,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比真金还真。” 第四十三章 姜皎将他给推开一些, 抽着鼻子道:“纵然你今日解释了,也送了我首饰,但我还是未曾就直接原谅你的。” 沈随砚从嗓子中压出一声低笑来, “萤萤说什么便是什么。” 姜皎又看了木盒一眼, 里头镶着红珊瑚的珠钗闪闪亮眼。 她只看一眼, 就快速将头给撇开, 但是又没忍住看了一眼:当真是好看啊。 这点小心思瞒不住一旁的沈随砚, 看见姜皎的小动作, 沈随砚唇角无声勾起, 将木盒朝姜皎的手边的推了一些, “若是萤萤不收,我今夜恐怕难以安睡, 所以,萤萤能否收下。” 姜皎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 “既然如此, 那我就先收下吧。” 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朝木盒伸去,但是沈随砚却又按住木盒, 姜皎不解,他这是在做什么? 秋眸睁得很大,里头本是含春水的, 如今倒是染上几分火气。 咬着银牙姜皎道:“王爷这是作甚。” 沈随砚的嗓音放的很轻, “不知萤萤收下,能否答允我一件事情。” 一听他既然还有事情要自个做,姜皎本是想不要的, 可是看见木盒中的红珊瑚, 又觉着不要实在是可惜,毕竟这般的红珊瑚, 从前倒是甚少见到。 为了红珊瑚,她倒是也可以先忍忍。 装出不在意十分大度的模样,姜皎坐直身子,将手从木盒之上收回,“王爷说吧,我瞧瞧我能不能做到。” 沈随砚说的很快,“不过是想要萤萤同我一同回王府可好?” 就这些?这个要求着实是十分简单的,毕竟就算是他不说,今日过后姜翃也会旁敲侧击地同她说这件事。 姜皎装作十分为难的点头,清下嗓子,“王爷如此有诚意,那我就给王爷这么一个机会好了。” 沈随砚这才放手,含笑般地瞧着姜皎。 姜皎被他看的颇有些不自在,对着外头道:“进来收拾吧。” 榴萼与蔻梢这下才进来,看见桌上的木盒,蔻梢用眼神寻问着姜皎。 姜皎点点头,她就心领神会地拿进内室之中,面上还挂着一些笑意,看来,二人是和好了。 既然说要回去,白日回去总是怕被人瞧见。 沈随砚吩咐身边的人将东西给收拾好,带着姜皎回了王府。 府外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四处吹散开。 榴萼将大氅给姜皎搭在身上,她芊芊玉指拢着边缝,此时府中众人也从里头出来。 周氏看着姜皎准备上车,颇有些不舍,“若是日后得空,就经常回来瞧瞧。” 姜皎点头,“放心,若是有空,我定然会的。” 一旁的姜翃重重咳了一声,周氏只当作没有听见。 随后姜翃尴尬的说:“好了,还是快些回去,省得又不知要熬到何时。” 姜皎点头,同沈随砚一道上了马车。 半月未归,王府倒是一点模样都没有改变。 管家早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 看见两人一道回来,内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半月之前王爷与王妃之间的争吵还被他们想着,如今瞧着,两人当是无事了吧。 小厮们将后头的东西都给搬下来,二人都有不少,便先一步进去。 管家在一旁恭敬道:“王妃可还要用些什么?” 姜皎摇头,“不必,太晚了一些。” 管家再无旁的话,安静站在一旁。 到了房中,看见里头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床榻,姜皎有些犯难,今夜该如何睡。 但看见沈随砚丝毫没有为这件事情考虑的意图,转念一想,二人如今生着气的是她,沈随砚自是不想的。 等到二人都沐浴完,姜皎看着还坐在桌前看书的沈随砚,装作不甚在意的说:“夫君还不走?” 沈随砚放下书,满脸不解,“夫人想要我去何处?” 姜皎满脸轻飘飘的说:“夫君可莫要忘记,如今我还并未消气,夫君同我睡在一张床榻之上,似乎不大合适。” 可是沈随砚淡淡道:“为夫并未觉着,有何不合适。” 姜皎放下手中的木梳,指尖将它给按在桌上,“夫君自然还未哄好我,自然是要先去旁的地方睡,不然,这算是什么哄人。” 每个字都在发狠,可从她的口中说出就带有几分柔意在其中。 沈随砚狭长黑眸看向姜皎,虽只能看见她背影,但是眼神却还是停留许久。 就在姜皎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沈随砚突然唤人进来。 观墨很快就进来,站在屏风后面等着吩咐。 沈随砚又将目光放回书上,说出的话平静,但却让观墨觉着不对劲,“在拿一床被榻来,铺在地上。” 观墨看着屏风后姜皎若影若现的身姿,显些没有站稳。 看来,王妃是要王爷睡在地上。 不敢多说,观墨很快就出去。 进来的婢女鼻观鼻眼观眼地做着手中的事情,可是心中所想只有她们自个是知晓的。 姜皎尽量保持着沉稳,分明她是要沈随砚自个寻个院子睡,怎得偏生在睡在地上。 明日,府中的下人会怎么看自个,当真是丢脸极了。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什么反悔的余地。 姜皎被榴萼扶着去到床榻之上,不管再如何,床上的帘帐还是被放下来。 有了帘帐,姜皎看的清楚一些。 婢女们脚步很轻,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地上的垫榻给铺好。 沈随砚同一旁的观墨小声耳语两句,姜皎极力想要听清楚,但是终归什么都没听见。 说那么小声做什么,生怕自个听见似的。 姜皎嘟着唇,颇有些不开心。 但是就在自个晃神的时间,观墨扶着沈随砚在一旁的垫榻上睡下。 他分明不在床榻之上,但是心的跳动突然就大起来,姜皎可以十分明显的听到自个心跳加快的声响。 葱白似的指尖缓缓揪住身前的被子,平躺在床上,乌黑的秀发散在枕上,想要装作自个睡着的模样。 沈随砚用余光朝帘帐中看一眼,硬朗的下颌随着他躺下轮廓更为分明。 狭长黑眸闭上,可是半分的凌厉模样都没有减少,斜飞入鬓的长眉显得俊朗。 观墨很快就将烛火给吹灭,两人一人在床榻上,一人在垫榻上,谁都没有说话。 姜皎的手攥地愈发紧起来,分明从前一同入睡还是好好的,可是怎得现如今倒是紧张起来,不过就是一些时日不见,有何好紧张的地方。 姜皎在心中暗暗骂道自己不争气,但是没过一会儿,倒是陷入了睡梦之中。 倒是今夜,梦境又再次出来。 姜皎本以为又是上次的情形,可是却发觉,现在,好似是在姜府的床榻上。 她缓缓坐起身子,细瘦的脚腕微动,却发现脚链上绑着一根细金链。 还在困惑是怎得一回事,就看见床帐被人掀开,随后沈随砚缓缓进来,还坐着他的轮椅。 看见姜皎,还未等她开口,沈随砚眼神掠过她身上,轻轻扫视一眼,“萤萤醒了。” 一瞬间,姜皎突然有了不少的感觉。 沈随砚精瘦有力的手腕压上姜皎的脚腕,炙热的触感却又一瞬间消失,逐渐在旁的地方四处蔓延开来。 姜皎按住他手,“夫君。” 声腔中还带有不少可怜的感觉来,沈随砚尾调上扬,“嗯?” 似乎是知晓后面会发生什么,姜皎带有几分哭腔,“夫君,你将我放开好不好。” 可是沈随砚却用方才那只来回扫动的手,按住她的唇,“萤萤如此不乖,自然是要给些惩罚的。” 说着,他手又回到方才的地方,姜皎咬住下唇,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外泄万分。 沈随砚看着眼前美景,眸色稀疏寻常,似是眼前只是常见的东西罢了。 姜皎想要挣扎,可是脚腕被锁着,如何都动弹不了。 沈随砚嗓音暗哑,却平稳极了,“萤萤当真是耐得住的。” 说着,他手腕向上一番,姜皎终是忍不住地叫出声。 倒在床榻之上,姜皎不住的呼吸,似是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上岸的地方。 嫁莺娇 第74节 但沈随砚却“啧”一声,语气有些遗憾,“萤萤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怎能让萤萤就如此开心。” 姜皎眼睫之上都是湿润的,眼前水汽氤氲开,她手指无力的抓住沈随砚的手腕,但是却很快就滑落。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沈随砚身上的衣衫还是完好的,只是袖口处湿了。 姜皎躺在床榻之上,呜咽的哭着,“混蛋,你当真混蛋。” 一瞬间上到云端,可下一瞬却又坠回地面上。 每次间隔愈发的短,怎样就是到不了高处。 姜皎难受的不行,只得抽噎着说:“夫君,我不知自个错在何处,我当真不知。” 沈随砚只是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来,将手指一根根的擦拭干净。 随后他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姜皎侧头看见了,是那日两人争执时沈随砚递给她的帕子。 体内又是一阵的翻涌,姜皎咬着下唇。 沈随砚的手捏上去,“萤萤如此咬,我会心疼。” 姜皎脑海中“轰隆”一声,他的手...... 拼命想将沈随砚的手推开,但是他大掌桎梏住姜皎。 眼神上下掠夺着,不给姜皎一分的活路。 沈随砚逼近她,“萤萤从前自个想着什么,自个不知?” 姜皎的哭声立刻就止住,他,他竟然还记得。 一瞬间的愣神,沈随砚在她前端捏下。 姜皎被拉回这处,摇着头道:“没有,那是从前的想法,如今,我当真并未那般去想。” 可是沈随砚却不大相信,“你说,我要如何罚萤萤的好?” 抬头看眼地方,沈随砚唇边勾起个笑意来,“萤萤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还未曾好好看过。” 像是知晓他要做什么,姜皎能感觉自己被牵起,却什么都做不了。 回头看了一眼,金链很长,足够她去房中任何一个地方。 腿酸软无力,身上也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就这么朝前走。 沈随砚将她带到衣镜之前,看着镜中的自个,姜皎头摇的十分厉害,“不要,我不要看。” 但沈随砚却用大掌握在她下颌,后又落在她极为脆弱的颈侧,“萤萤不想看?但这却由不得你。” 衣镜之中,两人皆是坐在轮椅之上,只是一人衣衫完好,只有袖口有些褶皱,另一人则有靡靡之态。 姜皎哭的更大声,她何时被这样对待过。 沈随砚的唇贴在她耳根处,轻声道:“萤萤,可还想和离?” 姜皎发丝都乱了,贴在脖颈上,颈侧间,摇着头,将话给说出,“不,我现下当真是不想的。” 得到她的答案,沈随砚满意的吻着她耳根之处,“乖,萤萤。” 说着,姜皎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什么都无法去想。 姜皎从床榻之上惊醒过来,眼眸还未睁开,就先去摸着自己脚腕的地方。 外头的天亮了一些,姜皎看清自己在何处。 仍是在定宣王府的,不是在姜府。 昨夜,自个梦见了什么? 姜皎的思绪很快,却被昨日的所有事情都记得。 怎会,怎会如此? 下意识看向沈随砚,只见他睡得平稳,半分旁的情绪都没有。 但姜皎却又想到之前的猜测,“他不会也入了梦中吧。” 小声呢喃,不想下头垫榻之上的沈随砚轻微动下,随后他也睁开自个的黑眸。 眸中不似旁人初醒有着一瞬的茫然,倒是十分的明朗。 隔着帘帐,沈随砚的眼眸与姜皎的对上,吓得姜皎瞬间收回视线。 随后觉着不对,她硬着头皮道:“夫君也醒了。” 沈随砚轻声“嗯”一下,揉着自个的眉心。 姜皎察觉到他的不对,心中突然有些不大好的想法,“夫君昨日,没有睡好?” 沈随砚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一下,反问着姜皎,“夫人觉着呢?” 姜皎听见他话语,心中登时有了不大好的想法。 但下一刻,就看见沈随砚看着身下的垫榻,“要不夫人今夜试试?” 姜皎一把掀开帘帐,“我才不要。” 她面色潮红,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来,沈随砚黑眸逐渐暗沉下来,有着许多止不住的想法。 姜皎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夫君,看什么?” 沈随砚倒是一脸坦然,慢慢坐起来,“就是觉着,夫人今晨有些不一样。” 姜皎听的紧张无比,身下的触感也是不大好的。 她吱唔说上一句,“我突然想起找蔻梢有些事情,就先出去。” 脚步很快,似是身后有洪水猛兽的追赶。 不知怎得,沈随砚今日给她的感觉十分不一样,他到底,有没有入梦。 若是他也有入梦,可为何会一点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如此冷静。 难不成,自个之前的猜想都是错的? 姜皎绕过屏风,榴萼看见姜皎出来十分的惊讶,“王妃怎得出来了?” 但却只见姜皎乌黑的发丝散落,随后拼命地摇头。 见她面色酡红,榴萼不免知晓发生些什么。 沈随砚也在此时,沉沉唤道:“观墨。” 榴萼愣住,用气声问着姜皎,“床榻,可需要人去换?” 姜皎自是知晓,才会出来找榴萼。 她赶忙点头,对着榴萼道:“如今先不急,等一会儿王爷去了书房,让蔻梢来换。” 她看着内室,地上的垫榻婢女只会收在一旁,绝不会放在榻上,只要等沈随砚一走,再将床榻给换掉就好。 毕竟,她此刻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姜皎直接就去了净室之中,沈随砚听到净室中的水声,喝着凉茶的手一顿。 狭长的黑眸逐渐暗沉,昨夜梦中的场景,是如何都止不住的。 他品味着杯中的水,只觉甘甜极了。 可喉咙却还是那般的干涩,心火逐渐烧起来。 净室中水声响了多久,沈随砚的拳就握了多久。 手臂之上青筋显露,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世间多的是罕见之事,只是不想,今日倒是在他的身上印验。 不仅如此,他的王妃,既然也遇到这股子的事。 水声停下,沈随砚眼眸睁开,又恢复从前的清明。 鱼总是要慢慢上钩,才是最有趣的,不然,当真是半分的趣味都没有。 既然已经在掌握之中,等等又如何。 姜皎从净室中出来,桌上已经摆好饭。 沈随砚将竹筷放在她手边,状似不经意的问,“怎得一早起来就在沐浴。” 姜皎夹着小菜的手一顿,“只是觉着身上出了些薄汗,怕受凉,还是沐浴的好。” 沈随砚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见沈随砚的模样,姜皎才放心下来。 她想起自个自己要做的事情,心总是跳的很快。 但却又在想,如果只是沈随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一切皆是他自个所想,而她并不是梦中人,是不是事情就好办很多。 所以,她定要半分的马脚都不露出来,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姜皎放下手中的竹筷,用帕子掩唇轻声咳了一下,眼尾处渗出些泪珠来,让人看着觉着楚楚可怜。 她道:“天儿倒是日渐冷起来。” 沈随砚手上的动作未停,举手投足都挑不出错来,“是了,萤萤这段时日,定要注意身子。” 姜皎点头,“只是我从前冬日的衣衫料子还是去岁的,不知夫君近些时日可有闲心,同我一同去铺子中?” 沈随砚倒是反问她一句,“萤萤不是还在生气?” 一瞬,姜皎就无话可说。 可她刚想要开口,就听见沈随砚道:“只是,我前些时日,惹恼了夫人,定然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皎轻哼一声,“王爷知晓就好。” 随后姜皎又看着屋中的陈设,字句都说的十分清楚,“从前在姜府,为我方便,都是有面大大的衣镜,只是王府却没有。” 她颤着眼睫,逼自己将后头的话问出来,“王爷可有见过那面衣镜?” 沈随砚放下竹筷,黑眸中多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自是,见过的。” 嫁莺娇 第75节 第四十四章 姜皎听见他所说的话语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也不知是呛到什么。 沈随砚不紧不慢地将她杯盏之中添满茶水,随后放在姜皎的手边,“萤萤怎得了, 不过是用个早饭。” 姜皎面上涨的通红, 心跳都开始逐渐加快, 他当真是见过的, 那岂不是昨夜梦中之人就是他? 毕竟从前不论是回门也好, 还是前些时日住在丞相府, 因得想到在她原先的闺房不合规矩, 周氏就着人收拾一处别院出来, 他是怎得见过的。 姜皎二话没说,端起茶盏就朝嘴中送, 倒是不咳嗽了,只是不敢直视沈随砚。 她摇头,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随砚夹了一个虾饺放在姜皎的盘中, 随后又给自己也夹了一个,“昨日去萤萤的闺房, 倒是无意中看见了一眼,可是有何不妥?” 他面上清淡,瞧不出半分的模样来, 就连口中嚼着虾饺的动作都透着雅致。 姜皎握紧竹筷的手瞬间紧了起来, “只是这样?” 沈随砚反问她一句,“不然萤萤觉着是什么?” 姜皎赶忙摇头,“无甚, 我方才只是呛到才会如此。” 说着, 她赶紧低下头将盘中的虾饺给吃下,随后她就听见沈随砚又低又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正好,今日要陪夫人出去,不如去挑选一番夫人喜欢的衣镜,放在卧房之中?” 姜皎点头,“如此,甚好。” 看来,他当真是没有入梦的,不然今日这般一问,沈随砚应当是不会瞒着自己的。 只是衣镜…… 姜皎垂下头,藏住面上的情绪,如今将方才所说的话收回可还来得及?现如今她看到衣镜就能想起昨夜的感受来。 那股子不上不下,几乎快要将人给折磨疯掉的感觉。 用了早饭,管家也已经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二人上了马车,还是去到云珮阁。 要了厢房,掌柜将成衣与布料都一道送进去。 姜皎站在屏风后,又闻到熟悉的香气,是香炉之中的百蕴香。 在王府中,沈随砚倒是也喜欢这一炉香。 她摸着手中的面料,不经意说道:“王爷与掌柜倒是品味相近,都喜爱极了百蕴香。” 沈随砚将手中茶盏放下,看见屏风后头若有若无的身影,嗓音逐渐变得暗沉起来,“许是因得凝神静气,才会偏偏钟爱百蕴香。” 姜皎倒是也并未多疑,挑出一件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这身可还好看?” 这问题倒是让沈随砚一时没了回声,姜皎有些疑惑,“王爷觉着不好看?” 可沈随砚却摇头,“衣衫配美人,才是最好的。” 姜皎莹白小脸上染上几分的绯红,“王爷惯是会说些这话。” 沈随砚不置可否,姜皎拿着衣衫有些犯难。 沈随砚似是了然她要做什么,只留下一句,“若是有事,便开口寻我。” 看着沈随砚出去,姜皎一时觉着自个是不是想的太多一些。 毕竟两人已经是夫妻,虽说没有圆房,却也已经同床共枕睡了许久的时日。 但是如今他既已经出去,且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便也就不必管了吧。 只是沈随砚是出去,可是却并未将她的婢女给叫进来,姜皎轻声唤了两声,“榴萼,蔻梢。” 然而终是没有得到一点的回音,倒是未过两刻就听见沈随砚敲门,“萤萤?” 姜皎语气一噎,“王爷可有看见榴萼与蔻梢两个丫头?” 外头一时间没了声响,沈随砚后才又开口,“她们不在,许是去哪躲懒去了。” 这会子倒是叫姜皎犯难起来,身上的外衫已经被她褪去,里头的心衣勾着发丝缠在她白如羊脂的肌肤之上。 姜皎咬着银牙,心头还在想着,一会儿出去定要狠狠责罚她二人。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又在外头出声道:“萤萤可是要换衣衫,自个却不行?” 姜皎一瞬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不说话,只站在原处没动,想着将身上的衣衫还是穿好的好。 但是没料到,沈随砚接着说:“若是需要,我可以进去帮萤萤。” 他说出这句话,嗓音平缓,如同小溪缓缓流过,没有半分私.欲所在。 一时间,姜皎不知是答允还是不答允,直到开口那刻,才发觉嗓音是颤着的,“不,不必。” 看着架子上的月白裙衫,姜皎准备还是先将自个的衣衫穿上,后头让掌柜送去王府也是一样。 但是不知心衣上的系带是何时勾上自个的头发,乌黑的秀发与大红的系带缠在一处。 姜皎如何弄都是不成的,手臂也无法伸到后头去。 鼻尖上渗出些汗珠,就连眼尾处都泛着一些红。 她咬着银牙,朝后头看,不想动作太大,竟然将桌上的香炉给碰到。 香炉跌落在地上,地上有厚厚的毯子,里头的百蕴香全都泼洒出来。 沈随砚在外听见这声声响,眸中染上几分的凌厉,“萤萤,怎得一回事?” 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急躁,倒是让姜皎如同黄莺啼转的嗓音带有几分的哭腔,“无事。” 可是这样的语气在外头人听起来便是有事的,沈随砚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推门进去。 门突然发出响动来,姜皎一瞬愣神,连身上的衣衫都还未曾穿好,就见沈随砚直接朝屏风之后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那瞬,周围的声响渐渐小了。 外头商贩叫卖的声音逐渐变低,云珮阁之中女子娇俏的嗓音也减去不少。 姜皎臂膀拥着雪峰,心衣上鸳鸯戏水的样式惟妙惟肖,远山隐在其中,偶见几分,却看得并不真切。 姜皎连忙转过身去,肌肤之上都染上几分的红晕。 她故作镇定,“我,我无事。” 一边说着,她心中一横直接将外衫给拉上去,却不想乌发在这一瞬被扯动,秋眸中的泪珠瞬间就掉出。 小小惊呼一声,沈随砚上前扶住姜皎。 他大掌有力,触上姜皎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只觉一阵的滚烫。 姜皎一哆嗦,如此的场面不免让她想到昨日的场景。 沈随砚的眸色逐渐暗沉下来,眼眸之中虽被她雪白的肌理给填满,可是却更为沉冷,眸中还掺着几分见不着光的火。 他放在腿上的手逐渐握成拳,然而面上依旧是冷峻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瞧见。 姜皎推着他,低声道:“王爷,我自个可以。” 但是如此一动,乌发又被扯着。 沈随砚冷冽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房中气息都冷下来不少,“别动。” 姜皎听见他的声音,没敢再动。 房中两人皆是无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处,难舍难分,有进有退。 姜皎背对着沈随砚,能感受到沈随砚带有热气的手逐渐顺着蝴蝶骨朝上,落在她脖颈的地方。 那处燥热不堪,似有汗珠落下沿着脊骨朝下,弄得分外痒。 沈随砚的手缓缓触上她心衣的系带,修长手指灵活不已。 姜皎闭上眼眸,鸦羽般的眼睫一直不停颤着,昨日的梦中,沈随砚的手指可也有如此的灵活? 只觉脑子很乱,许多的事情都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沈随砚在她背后,面上认真地似是对待古籍一般,手指轻勾慢放,将乌发一点点解开。 黑色还有红色,与他大掌之上的颜色交缠在一处,沈随砚脸上还是那副的冷若冰霜,可只有他自个知晓,在衣衫之下,那股子躁动不安的劲在四处乱撞,毫无章法。 发丝被缠的太紧,姜皎在他大掌触上的那一刻忍不住轻咛一声,“疼。” 媚到骨子中的声响,让沈随砚手瞬间收紧,有青筋显露在外。 他呼吸沉重,说出的话却带有安抚,“我轻些。” 一只手定然是不成的,沈随砚又将另一只手给拿上来。 方才还是隐忍燥热的手,如今倒是瞧着与寻常没什么两样。 姜皎攥着自个的衣裙,也不管是否会弄皱。 离得太近,她能感受到沈随砚喷洒出的热气全都在她的背上。 不自觉的挺直,但是又能被沈随砚触到蝴蝶骨。 刚想再动一下,就听见沈随砚道:“别动。” 语气不算是太柔和,还掺着几分极力忍耐的感觉。 姜皎登时间不敢乱动,小口呼着兰气。 地上的百蕴香泼洒后四散开来,姜皎闻着香气莫名有些发晕。 但分明,这是最让人能凝神安心的香啊。 房中百蕴香与沈随砚身上的雪松香气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离得太近,姜皎只感觉自个的头发丝似乎都夹着这股子的香气。 身子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发颤,不时沈随砚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她背部,这才是最让人受不住的。 乌发缓缓落在沈随砚的手背上,只是有些痒。 沈随砚没有将它们给扫开,随着他的动作,被解出来的乌发愈发地多起来,都在他手背之上。 他秉着呼吸,却也能闻见姜皎身上的花香,如同沐在春日之中。 一缕一缕的钻进鼻尖,让人难耐不已。 沈随砚眼尾处都勾上几分的红,想起在梦中时,她也是这样的美背落在自个的眼中,身前美景皆被衣镜给收进去。 嫁莺娇 第76节 那时的她,比如今还要美。 沈随砚将她最后一缕发丝给拿出来,却没告诉姜皎。 姜皎感觉他没了动静,声音轻颤着,“夫君可是好了?” 沈随砚沉沉冷冷地“嗯”一声,姜皎莫名松了一口气,想将衣裙给穿上。 可是腿方才半蹲的太久,突然起身倒是有些不适。 她一时晃悠没有站稳,沈随砚想要动手去接她,但是姜皎先一步按住他的腿。 察觉到自己放在他腿上,姜皎赶忙想将自个的手给收回。 但是不想腿上的劲仍旧没有缓过来,反倒是更加地酥麻。 这下姜皎真真正正地跌入沈随砚的怀抱之中。 她衣衫大开,心衣的模样都显露出来,雪峰半露,勾人心弦。 沈随砚看着她那块雪白的肌肤,如同方才一样,渗出些汗珠来。 那滴香汗的滑落,也让沈随砚的喉结上下开始滚动。 姜皎惊慌失措,一时不知是该先起身,还是想将衣裳给扯好。 她乱动着,如此沈随砚备受折磨。 大掌直接扣住姜皎的腰间,力道之大,似是要将她给吞入腹中,“别动。” 听见他的话,姜皎不敢乱动。 可是很快,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就直接上来,他他他—— 姜皎的面色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从前还觉着他是银枪蜡烛头,如今看来,是她见识浅薄了不少。 她拼命想要站起来,沈随砚就由着她的动作。 看她因羞愤,耳根后头都染上不少的红,沈随砚倒是无声地勾唇。 姜皎羞得连秋眸之中都出现水渍,往后她再也不要听慕姐姐乱说什么。 她如今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稍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方才的那股劲还没下去,实在是有些可怕。 沈随砚倒是不甚在意的整理衣衫,对她轻声道:“萤萤,我们是夫妻。” 因得是夫妻,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因得是夫妻,他不忍吓到她,才会开口解释。 如今既然沈随砚都已经开口,若说再说些什么旁的好似不大合适。 姜皎故作镇定地开口,“我知晓的。” 其实,不必刻意说的。 可沈随砚瞧她仍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却又手忙脚乱的理着衣衫,嗓音中带着一些笑,“萤萤,我不是个圣人。” 姜皎理着衣衫的手一顿,登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沈随砚继而不紧不慢,语调寻常,仿佛刚才吓到姜皎的人不是他一样,“所以,人有七情六欲,我也会有,我虽是个腿脚不好的,但却并不是——” 姜皎猛然转过身,“王爷莫要说了。” 美眸中的羞愤已经快要遮掩不住,她如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沈随砚才好。 沈随砚答允的很快,“萤萤不想听,那我便不说了。” 说着,他直接从厢房中出去。 姜皎又在他背后纠结地说:“还要劳烦王爷将榴萼与蔻梢喊进来。” 沈随砚嗓音平淡,“自然。” 沈随砚出去后没多久,榴萼与蔻梢就直接进来。 瞧见架子上的衣衫只有一件衣裙动过,其余都未曾动,蔻梢不免疑惑,“姑娘没有试衣衫吗?怎得都未曾动过。” 姜皎本是想囫囵过去,但复又想到什么,“你们两个懒丫头,方才躲到何处偷懒去了。” 都是因为她二人不在,才会与沈随砚出现如此尴尬的事情,至今那股子异样的感觉,还久久不能散去。 榴萼与蔻梢忙跪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是榴萼先开口说的话,“方才奴婢们在后院中,可是有什么不妥?” 姜皎委屈道:“方才都是你们不在,我才同王爷,才同王爷——” 后头的话姜皎怎么都说不出口,倒是蔻梢接上一句,“王爷?可就是王爷让我们去的后院,不让在此处守着王妃的。” 第四十五章 姜皎登时间也顾不上去斥责面前的两个婢女,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沈随砚的主意。 她登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方才他所说的“不是圣人”,应当也是这么一件事情。 蔻梢见姜皎神情不对, 弱弱问她一句, “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妃方才与王爷, 是发生了何事?” 姜皎只觉头有些昏沉, 不知是不是百蕴香太过于浓烈, 反倒是只觉开始有些不清醒起来。 榴萼忙将她给扶住, “王妃可还好?” 姜皎摇头, 却又咬着银牙道:“我好的很。” 马车之上,沈随砚一副淡然的模样, 连衣摆都不曾有半分的褶皱,仿佛方才的人与他无关。 姜皎挑开帘帐, 就看见沈随砚的黑眸不紧不慢的从书册之上挪过来。 平日之中黑眸中全然都是冷淡, 今日倒是有几分不一样的火花在跳动。 姜皎的动作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坐上马车。 在云珮阁的厢房如此久, 一件不买岂不是可惜,不仅如此,她还将方才给她拿来的全都让人送至王府。 他既然心疼自个的银子, 那便让他好好心疼一番。 姜皎用葱白似的指尖揉着自个的鬓角处, 眼睫轻闭,朱唇紧紧抿在一处,鼻尖还稍微有些皱巴。 沈随砚看过去时, 姜皎的柳眉蹙在一起。 将拿起的手放在膝上, 沈随砚沉沉唤她,“萤萤。” 姜皎扭头看过去, 只见沈随砚薄唇微张,从里头透出一句关心的话语来,“可是有什么不适?” 姜皎本是想要反驳,但是不知怎得,还是点点头。 沈随砚颔首,帘帐都没有掀开直接对外面吩咐,“请个大夫先去府上候着。” 观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随后就是一阵马蹄声。 沈随砚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便对着姜皎轻声说着,“既然只是不适那便还好办些,不然若是因得旁的事,本王倒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姜皎听他又提起方才的事情,美眸之中显些都要喷出火来,“王爷倒是说的轻巧,可是方才将我的两个婢女赶去后院的也是王爷,如今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也是王爷,我瞧王爷定是知晓该怎么办,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后姜皎咬着牙根说:“王爷定是蓄谋而为。” “非也。”沈随砚这回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此言差矣。” 他轻声道:“我虽是让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去了后院,可也只是想与王妃多些时日相处,毕竟王妃至今还未曾原谅我不是,至于心衣的事——” 沈随砚沉吟,“这种事,我也是未曾想到竟会发生,只觉若是夫人将这事也怪在我的头上,为夫可就太过于冤屈。” 他说完这些话,姜皎彻底不愿理他。 甚至晚上,还命人将他的铺盖都搬至书房。 姜皎指尖用力地压着木梳道:“这段时日,只许王爷睡在书房,赶明我请泥瓦工匠来将前院给收拾妥帖,王爷若是无事,就住在前院吧。” 她语气显然是带着几分羞愤的,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听着笑。 前来拿物什的观墨想要学着观砚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终究是未能成功的。 没忍住,“扑哧”一下的笑了出来。 谁人都听出去,王妃是在赌气。 可是下一刻,与王妃含水秋眸不相符的目光看过来,观墨立刻闭上嘴。 只是—— 看着手中的东西,观砚淡然的朝书房走去。 观墨颇为苦恼,方才被蔻梢赶出来不说,王妃似乎对王爷的怨气更重一些,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观砚面无表情,问他,“方才王妃所说难道不好笑?为何你一丝的反应都没有?” 观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观墨,“有何好笑?主子之间的事情,便就是天大的事。” 被他如此一说,观墨噎了一下,看来自个还是没到他的这番境地。 第二日一早,大长公主倒是下了帖子来。 姜皎正在用早饭,看见帖子还有些诧异。 她将帖子给翻开,看见里头的内容,倒是轻声笑下,随后放在桌边,眼睛斜瞟着拜帖道:“姨母这是在府上无趣,专程寻我、慕姐姐还有阮妹妹一道过去听戏。” 榴萼帮她布着菜,而后道:“大长公主最后贴心,怕王妃一人去难免嫌闷,倒是还叫上慕姑娘与阮姑娘一同前去。” 姜皎放下拜帖,“也不知最近阮妹妹如何了,听闻她与段祁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前些时日总是有不大好的传闻,毕竟女子高嫁虽是常事,可阮桃倒是高嫁太多。 从前上京的贵女之中就多有对她不满之人,如今更是多的。 姜皎用完早饭,坐回桌前开始看着这个月府中的账册。 第二日一早,姜皎带着泪眼从床榻上起来。 如今的天儿早就变得寒冷不堪,姜皎一向畏寒,虽然没有抱手炉,但是大氅还有护手一件都没有少。 她见蔻梢拿出一只红宝石的发簪来,便按住蔻梢想要簪上她发髻的手,“太艳丽了,换一只吧。” 蔻梢连忙依她,从匣子中又拿出一只来。 姜皎匆匆用过早饭,倒是近些时日很少见沈随砚来寻她,不免问上一句,“王爷近些时日不在府上?” 嫁莺娇 第77节 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染上几分的笑意,互相对视一眼后榴萼轻声道:“王爷近些时日倒是很忙,每日早出晚归,但是晚上回来也总是会着人来问王妃今日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是回回都被我与蔻梢赶走了。” 姜皎小声嘟囔一句,“分明就是个闲散王爷,也不知在与段祁卿忙些什么。” 后她喝着碗中的豆浆,有些不自然地说:“以后他派人来打探,你们就松懈一下,却也不可太过于松懈,只装作并未察觉到就好。” 说完她连忙低下头,身后两个婢女无声弯了唇角,恭敬道:“是。” 用完早饭就出门,姜皎坐在马车之上,可不想才出府马车就无法前进。 榴萼掀开车帘,问着前面的马夫,“怎得一回事,怎得不走了?” 马夫为难的道:“榴萼姑娘,不是我不想走,实在是前头不知从哪来的一些流民,挡住了去路。” 姜皎将马车侧面的帘子给掀开,看见的果然是有一小股的流民,各个身上都破落不堪,手中拿着一只磕掉边角的瓷碗,祈求着道:“贵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前些时日上京还是太平的,突然之间出现这么多,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事情流民才会涌现过来。 看见这般的场景,榴萼与蔻梢低声问,“王妃,怎么办?” 姜皎低头看着马车之上放着小点的食盒,将手给落下,隔绝外头与里头的视线,“让府卫上前,将他们给隔开,这个时候,不能给。” 蔻梢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榴萼一把按住,下了马车后赶忙就让府卫上前。 流民中还有些很小的孩子,在止不住的大哭。 这群流民都哭嚎着,只觉天下要亡。 很快,前头的路被清开,榴萼也又上车。 掀开帘帐,她有一瞬的迟钝,但也还是规矩的坐在姜皎的下首。 姜皎垂头看着自个的手背,柔气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分给她们吃食。”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而后遵从本心的点头。 蔻梢还是未曾开口,“其实他们这些流民也没什么错,不过是因得闹了灾荒才会逃难来上京的。” 姜皎没说出话,只是用柔嫩的柔荑掀开帘帐,几人一同看向外面。 上京是繁华富庶之地,平日在街上,都是不少的商贩在做着生意,可是今日所见,摆摊的商贩几近是没有的,街边铺子也多是十有八九未曾开门。 看了两眼后,姜皎就将帘帐给放下,“我不知这些流民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突然这么一大批的流民涌进上京,朝堂毕竟会知晓。” “今日我将这一盒糕饼分给方才的人,一会儿马车就会被这些流民堵得死死的,但是我们只有一盒,后头的人知晓,可是我们没有,他们这些流民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姜皎垂眸,将木盒朝中间推了一些,“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糕饼,谁都不给才是最好的。” 蔻梢与榴萼这才明白过来,两人看着那盒糕饼眼眸中透出心疼来。 从小她们就被卖进府中,王妃是个宽厚的,也并不怎么会苛责下人,其实她二人作为贴身侍婢过的一直都是不错的,今日看见外面的流民难免会起了恻隐之心。 姜皎轻声叹口气,流民如此多,这天下,莫不是要乱了。 好不容易挨到长公主府,男侍将姜皎给迎进去。 瞧着男侍的面容,姜皎只觉有些眼熟,好似是在何处见过。 男侍倒是也大方,对着姜皎行礼后这才开口道:“难为王妃还记得小人,上回王妃来府上,正是小人在一旁伺候着公主。” 姜皎想起来了,这人当时不还明晃晃的邀姨母晚上去她的院中。 看着男侍的身板,姜皎的面容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男侍相邀,为的是什么,明眼人自然是能瞧出来的。 到了侧院,男侍将暖阁的帘帐掀起让姜皎进去。 姜皎轻声道句谢而后进去,暖阁正对着对面的亭台水榭处,戏还没开唱,里头烧着炉子,寒冬腊月都不觉冷的慌。 将大氅给解开,榴萼抱着大氅退至一旁。 慕听烟与阮桃已经到了,但是不见大长公主的身影。 听见姜皎的动静,两人回过身来,“来了。” 姜皎坐至两人的身旁,“方才你们在说些什么,竟然如此认真?” 慕听烟先一步开口,“来时路上瞧见好些流民,你们可曾瞧见?” 姜皎点头,“自是瞧见了,他们倒是人多,还寻我的车马要了吃食,只是我带的不够,倒是没给。” 慕听烟点头,“这般是对的,刚才阮妹妹还在说,她兄长似乎知晓些内情。” 阮桃与段祁卿的婚事定下来后,不过两日就官复原职。 后头是谁在捣鬼自然一目了然,当时阮桃的兄长知晓愤怒极了,提着剑就要去段府,还是阮桃与兄长说了许久,这才安抚下来,第二日阮桃的兄长就去了衙门上值,但话总是比从前要少很多。 阮桃声音柔婉,“兄长同我说,不知为何,江浙那边闹了水患,这才有许多的流民逃荒到上京,我近些时日都不敢出门,昨日父亲知晓我要来公主的席面,还特意嘱咐我不管他们要什么都不要给。” 姜皎先是点头,可是端起茶盏的那一瞬却又迅速放下,“不对啊,如今已经是十月,可是江浙那边的梅雨是在六月间,怎会如今闹水患,着实是不应当。” 慕听烟也点头,“今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发觉出不对劲来,况且就算是现在闹水患,可是按理来讲,每家的农田应当已经有部分的收成,可是怎得会还有饥荒出现,这件事着实是有些不对劲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头只觉有些不安。 江浙那边多年已经未曾闹过水患,也没有出现过今年的情况,更是莫要提,不少的百姓逃离来上京,着实是不应当的。 慕听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朝中间靠一些,说话的声响也小了不少,“不知你们可有听过三皇子?” 姜皎点头,“自是听过的,他母妃不是如今的燕贵妃,听闻甚是受宠。” 慕听烟没说话,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皎。 姜皎瞬间反应过来,三皇子的封地,好似就在江浙吧。 皇上众子之中,只有沈随砚是没有封地,只在上京立府别住的。 太子多年来地位稳固,为人可以撼动,留下一个沈随砚想来是圣上觉着,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只是这件事情倒也还存在十分蹊跷的地方。 三人都没有说话,不知各自是在想着什么。 就在席面之上一时无话的时候,长公主爽朗笑着出声,“你三人倒是来的早,我如今年纪大了,倒是还贪睡一些。” 姜皎嘴甜,先一步上前去扶住大长公主,“姨母哪是年纪大的人。” 大长公主点着姜皎的额头,“数你嘴甜。” 慕听烟与阮桃并不是头一次见大长公主,却也并未如同姜皎那般熟悉。 她二人福身,对着大长公主恭敬的行礼,“公主安好。” 大长公主挥着手,让她三人坐下,“今日没旁人,便不用如此拘礼,本是想着听个戏就好,没想到你们反倒是拘谨上。” 三人皆是用帕子掩唇笑着。 大长公主对着外头招手,进来的是方才带姜皎进来的那名男侍,“让他们开场吧。” 没过一会儿,暖阁对面的亭台上就唱起来,姜皎开始听的倒是认真,可不时有人进来同大长公主说着什么,反倒是让人分心。 好不容易人退下,大长公主也没瞒着三人,“今日上京的事情,你们可都知晓?” 三人点头,慕听烟道:“来的路上已经见过,听闻是江浙那边过来的,说是闹了水患,可如今又怎会有水患。” 大长公主看着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姜皎的身上,“三皇子进京了。” 姜皎不明白这话是何意,大长公主倒是有些奇怪,“这孩子竟然还未同你说这件事,也罢,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有你们自个说了算的。” 姜皎听的更加云里雾里,实在是不知晓大长公主想要说什么。 戏台之上唱了三首,可是姜皎没有听进心中去。 到了后头三人准备告辞的时候,大长公主倒是意外的将姜皎给叫住,“萤萤,你留下,姨母有话想同你说。” 剩下两人看着姜皎,点点头就先一步离府。 姜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同小时候一样坐在大长公主的身边,“姨母要同我说什么?可是方才没说完的话。” 大长公主摇头,接过一旁递过来的茶,“我瞧着你提起砚儿的神情不对,近来可是有什么事?” 姜皎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没想到当时一愣神就被大长公主给察觉到。 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开口,“之前姜酿的孩子办满月酒,不想那时表兄回来,我与他见上一面,王爷想是有些气恼的,后我二人生了口角之嫌,他去了宫中,我就回了娘家。” 大长公主有些诧异,“都过去如此之久,你们还未和好?” 姜皎摇头,“算不上和好,却也没有之前吵得那般凶。” 梦中的种种事情,她才不要告诉大长公主,听起来多是件丢脸面的事情。 大长公主沉吟,这才道:“其实一众皇子中,我都算是他们的姑母,大抵砚儿没有同你说过我是如何同他亲厚起来的。” 这回姜皎倒是诚实点头,从前总是想问的,但是问谁似乎都有些不妥,索性也就不说了。 大长公主召了一名男侍上前,替自个按腿,她这才对着姜皎道:“小时候因得他母妃不受宠的缘故,他也一直不得圣心,有回皇兄去看了砚儿一回,砚儿那时年纪小,总是想多见见父皇,等皇兄快要走时,砚儿追出来问:如何才能再见到父皇一面,皇兄就随口说上一句:等他将书给背完一本,就可以去紫宸殿找他。” 大长公主想起那时,倒还轻微叹口气,“砚儿听进心中去,其实那时我因得驸马的事情入宫在等着皇兄,瞧见皇兄回来晚还有些生气,是皇兄身旁的内侍告诉我我才知晓。后来不想,我再次入宫的时候,竟然又见到砚儿,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怯生生地站在紫宸殿门口,小手扒着门框,十分渴望能看见里头的人,但是那时皇兄却没有见他,只是在里头批折子,我瞧着日头大,他也十分可怜,就让人为他打伞,但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要,只说想见父皇一面。” 大长公主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的笑了,“我问他可知晓我是谁,他点头说知道,说他的父皇有一位貌美如天上仙女的皇妹,如今看见,应当就是我,说着还规矩的行礼,叫了我一声姑姑。” “他那时姑姑叫得分外真诚,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们多来见我,恭敬向我请安,其实多是有所图谋,只有砚儿那个孩子不是,后来我同皇兄说,他倒是进来也背完那本书,可皇兄此人,心底淡漠无情,只说以后莫用这些小事来烦他,我只看见砚儿伤心离去,心头倒是为这孩子惋惜。” “不想我出了紫宸殿后,竟然看见这孩子还在等我,我十分不解,他却同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后给我磕了一个头,我将他扶起来,知晓他与他母妃在宫中过的不好,就多派人打点,其实啊,他这孩子倒是真诚的很,那般小的年纪,也不曾图谋什么的。” 姜皎没想到沈随砚竟然还有这件事,心头说不上感觉,虽不是难过,却也仍旧觉得是不值得。 大长公主看姜皎有些失魂的样子,随后这才说:“可这孩子,长到现在,唯一对我有过图谋的事情,就是你还未曾出嫁的时候,与崔氏侯府的事情。” 话语一直萦绕在姜皎的心头久久没能散去,不知是怀着何等的心情坐上马车,也不知是何时到了王府之中。 看着威严高大的牌匾,头一回姜皎觉着,沈随砚,哪有表面看上去的风光。 进到王府里头,姜皎缓缓走着,大长公主最后的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你若是当真想要知晓什么,就自个去问问那孩子,你与他夫妻一场,却也是他这辈子无数不多用尽心思的事情。” 沈随砚,她二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姜皎一时觉着思绪有些乱,总是觉着好似是见过的,可是要当真问在何处,但她却又说不上来。 观墨看着姜皎一众人过来,笑得十分灿烂,“王妃回来,今日王爷特意吩咐奴才带王妃去一个地方,还请王妃准备好东西。” 姜皎下意识朝内室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王爷,不在?” 观墨笑着说:“王爷正等着王妃呢,不在府上。” 一旁的榴萼与蔻梢还在等着姜皎的意思,姜皎点头,着两人去收拾东西。 嫁莺娇 第78节 她坐在院子中,看石榴树的叶片逐渐落下。 有一片轻轻落在她的脚下,贴着她垂顺的衣摆,姜皎看了很久,这棵树总是会掉的。 弯腰将叶片给捡起,姜皎看着纹路,不自觉地倒是弯了唇角。 等到来年春日时,今岁没有品尝到的果子,一定是可以吃到的吧。 榴萼与蔻梢站在不远处,看王妃轻轻昂起头,有树叶飘落,她姣好面容之上是恬静的笑意。 这般的美景无人想要打扰,还是姜皎自个回头看见她们都站在自个的身后,“既然要出去,就早些吧。” 观墨应了一声,亲自当起车夫带着姜皎去到曾经泛舟溪上的地方。 有一瞬,姜皎仿佛知晓会发生什么。 观墨将帘帐给掀开,榴萼与蔻梢也一同随着姜皎进去。 他在前撑着长篙,小船随着他的动作与水流间发出些声响。 观墨就在外对姜皎道:“王妃若是累了,可以歇一歇。今晚的天儿甚是不错,一会儿下了船王妃就能看见王爷了。” 姜皎这会的心倒是十分地平静,“我不累,就这样坐着也很好。” 她忘不掉在自个生辰的那日,沈随砚送她满山的萤火虫。 萤火虫,萤萤。 也忘不了,在山间密林之中,他低声轻哄着自己,以及耳后的那一个吻。 慧空大师说的很对,既然同她共梦的人待她如此好,又有何所惧。 况且—— 姜皎的手伸到厚厚的大氅之中,压在心口的位置,她好似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不论今日大长公主同她说的话,是沈随砚让她说的,还是她自个想要讲的,姜皎都对沈随砚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只是不知,他费尽谋划这许多,是不是也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小船似乎比上次要慢上许多,姜皎忍不住催促,“上回是观砚划船,可是却比你要快上许多。” 此话倒是惹上观墨的一阵笑,“我瞧不是我比观砚划的慢些,只是王妃旁边坐着的人,不是上次的人。” 心思堂而皇之地被戳穿,姜皎说上他一嘴,“你便如此油嘴滑舌,可别以为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就不敢罚你。” 观墨这下才老实不少,忙说着:不敢不敢。 姜皎面上泛着红晕,好在外夜幕的掩饰之下看的并不是十分明显。 倒是一扭头,自个身边的两个丫头竟在偷笑。 姜皎嗔她们一眼,“莫要以为我不会罚你们。” 榴萼与蔻梢笑得都更加欢快起来,却不敢发出声。 上回她二人没来这处,今日一见,只觉这山中有不凡之处。 只是深秋中,山林已经没了萤火虫。 一片漆黑之处,不免让人心情有些低落。 突然间,观墨对姜皎道:“王妃,看前面。” 姜皎抬头的那瞬,地上的烟火突然之间都迸开,几人站在中间,却不会被伤到。 烟火炸开的那一瞬,映衬在姜皎的面容之上。 她不是没见过烟火,可是眼前的烟火铺成一条路,引着她前进。 经久不衰的烟火,似是落入凡尘的灵物,让人不免赞叹。 姜皎提着裙摆朝前,一路之上烟火有着不一样的光彩,她从未看过如此用心的烟火。 顺着这条烟火路朝前走,姜皎眼前出现一人。 他手中握着一根,上头的火花如同星星点点一般的炸开。 下颌处被照亮起来,从前硬朗紧绷的下颌,今日倒是有一丝的柔情在上头。 姜皎不知不觉被他吸引过去,慢慢朝他走去。 沈随砚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烟火蔓布的地方响起,“萤萤,我等你很久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烟火棒递给姜皎,姜皎动手接过,看着眼前的烟火棒,唇角轻勾。 美人纤腰微步,一笑就让人动了凡心。 她轻声道:“夫君,我很喜欢。” 沈随砚酥麻的笑一声,将手给伸出,如同从前每一次朝她递出手一般,都可以牢固的抓住她,再也不放开。 姜皎握上他手,由着他带自己一直朝前走去。 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一片平坦空旷的地方,姜皎刚想要说话,可是沈随砚却道:“萤萤,看天上。” 霎时间,满天的烟火迸开来,五彩缤纷的烟火全都落入姜皎的眼眸之中,秋眸在那瞬被填满。 从前她见过上元佳节上京的烟火,也见过宫宴结束后,帝后带着大臣所放的烟火。 可唯有这一次,满山烟火皆为她一人而亮。 手中的烟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姜皎并不知晓,拿着小棍她看着漫天的烟火,笑得分外开怀。 好似比上一次生辰的时候,还要开心许多。 蹦蹦跳跳的到了沈随砚的跟前,沈随砚看见她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王妃,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她本该有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纯净,不该被世间的污浊所打扰。 姜皎看着沈随砚清隽的面容,狭长黑眸深邃,他眼中被烟火照亮,但姜皎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只有自己的倒影。 挺直的鼻梁衬他容颜英隽,在这一刻,他轮廓分明的面上,只为她留有一分的柔情。 姜皎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夫君,我很开心。” 声音细柔,有一瞬让人难以捕捉。 烟火在这时落在最终的模样,沈随砚嗓音低沉,“什么?” 他本以为姜皎不会说,可没想到姜皎在郑重不过的看着他黑眸道:“夫君,我很开心。” 沈随砚的手瞬间收紧,喉咙突然开始发涩。 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他只觉心口有处地方在不断的灼热。 两人同床共枕过,有牵过手,有拥抱,可唯独,姜皎是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告诉他,她很开心。 沈随砚瞬间勾起唇笑了,“能让萤萤开怀,我此生无憾。” 姜皎看着远处的天儿,今晚的星星也甚是耀眼。 后头的榴萼还有观墨等人,为两人默默摆上小几,又将大氅留下这才离开。 沈随砚抖开大氅,将它给搭在姜皎的身上。 肩头处一沉,姜皎下意识朝沈随砚看过去。 只见他剑眉入鬓,认真且细致的对待着身前的人,仿佛眼前就是他的无价之宝一样。 姜皎一瞬间有些慌神,将肩头之上的大氅拢了一拢。 狐裘贴着她脸颊,有点痒,但却很舒服。 她伸出手,想将后面的大氅拿过来搭在沈随砚的身上,可是却被沈随砚按住手。 姜皎有些不解,秋眸中有些许疑惑地看向沈随砚。 水汪汪的眼眸好似还留有方才烟火的颜色,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沈随砚沉冷的嗓音在这刻显得十分的清晰,“不必。” 可姜皎却执意要将大氅拿过来,搭在沈随砚的肩头,“夫君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已是深秋,再怎样还是要注意自个的身子。”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两人都静默半刻。 姜皎只觉,自个说出话,总是像小时候听见舅母唠叨舅舅那般,然而舅舅却从没有过不耐烦,每每都是一副既无奈却又柔情看着舅母的模样。 她给沈随砚朝身上搭大氅的手一顿,本是想要收回,可却被沈随砚直接就按住自个的手。 掌心的滚烫让姜皎明白为何他会说出“不必”两字。 手抖了一下,不知是被他的手给烫到,还是因得什么旁的。 沈随砚黑眸紧紧攫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沈随砚可以看见姜皎莹白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面容之上肉眼可见的变红不少。 沈随砚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她耳根处,随后无声的勾唇。 大掌包裹着姜皎的手,将她的手缓缓朝下按。 姜皎手中紧紧攥着大氅,只能感受到大氅落在他肩上时,自个手一瞬的松懈。 沈随砚紧盯着她,看她鸦羽似的眼睫不住的颤抖,离得很近,就连她胸腔之中的跳动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做事,又怎能半途而废。”姜皎的眼睫动的更加厉害,甚至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看沈随砚。 她想将手收回,却被沈随砚直直的按下来握住。 本是攥住大掌,如今他一压倒是直接放下来,手似是攀着他的肩膀一般。 姜皎轻声道:“夫君,已经好了,可以放开了。” 但是沈随砚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将姜皎的手拿至前面,离他的喉结只有一点的距离。 姜皎的手无意识蜷缩成拳,甚至在这处,她能感受到沈随砚更加灼热的温度,几乎快要将她给烫坏。 本是想要快些收回,沈随砚将她的手缓缓朝下移,最终落在大氅的系带之上,“这处,还没系。” 他嗓音低沉,似是低声诱哄,使得姜皎不得不按照他所说去做。 葱白似的指尖摸上系带,分明是很好系的布料,可如今在她的手中倒是变得滑动不堪。 姜皎凑得很近,喷洒出的热气都落在沈随砚的喉结处。 他喉结上下滑动的很快,低头就可以看见姜皎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兰气呼出。 嫁莺娇 第79节 鼻尖渐渐渗出几分的汗来,就在沈随砚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姜皎终于出声,“好了。” 看着大氅之上的系带,沈随砚用手摸了一下,勾着唇对姜皎道:“很暖。” 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大氅还是什么,姜皎的面容之上止不住地开始泛红。 两人一时无话,坐在山顶之上,看着不远处的星星,风吹过,却一点也不觉冷。 小几之上温着酒还有茶水,姜皎闻着酒香,倒是有些馋了。 可是她的酒量自个是再清楚不过的,便也就放弃这样的念头。 沈随砚倒是看出她的想法,倒出一杯来,放在她的跟前,似是鼓励,又似是蛊惑道:“此酒酒劲很小,夫人若是想喝,可以喝一小口。” 姜皎听见,秋眸盛上些笑意。 两根手指捏起,“那我就尝一点点。” 随后又在心中道:只是一口,绝对不喝多。 酒一入喉,不似其他的酒一般辣喉无法下咽,反倒还有几分的果香所在。 姜皎想要再喝上一口,却被沈随砚阻拦,“今夜若是夫人醉在住处,我们可真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姜皎只觉甚是可惜,只怪自个的酒量不好,却又什么都想尝尝。 沈随砚将早就已经备好的香片倒出一杯放在姜皎的唇边,“喝一些,润嗓子。” 他直接捏着茶盏放在她的唇边,意图十分地明显。 姜皎伸出手,轻声道:“我自个来就好。” 沈随砚倒也没有强求,姜皎在一旁喝着香片,甜腻的味道四散开来,同她身上的倒是有些相似。 姜皎想起从大长公主府离开的时候,姨母说的最后那句话:你若是想真正了解砚儿,就要试着走进他的心。 眼眸倾斜,姜皎看着沈随砚的胸膛处,他的心,真的给自己留得有位置吗? 于是她缓缓开口,“其实我对自个的生母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她在我半岁时就已经离世,若是说最有印象的,还不如母亲与舅母。” 沈随砚一时没开口,只将她鬓边的碎发朝后放一些,随后轻“嗯”一声。 姜皎这才继续道:“我同表兄年纪相仿,舅母又对我格外的好,所以自小到大,其实是表兄同我在一处的时间最多;我在学堂中被夫子罚,表兄会给我买糖花吃,我不满父亲偏疼三妹妹,也是表兄带我玩,给我买我喜欢的。” 沈随砚听的面色沉冷,实在不知,她为何要在现在,说这些话。 看着不远处的天儿,沈随砚告诉自个,要极力地忍耐。 可是姜皎却又接着道:“但是自从慢慢长大,我知晓男女有别,就开始减少与他之间的来往,他也察觉到,就只送些我喜爱的首饰,让小厮给我一些新奇的话本,直到表兄去洛阳任职,我与他之间就没了什么联系,一直到上回。” 前头说着的话,是漫不经心的,大抵只是回忆,小时候的日子当真是快乐的,又怎能被轻易的抹去。 “但是。”姜皎拢着大氅,双臂抱膝,“自从遇见的夫君,我的喜怒哀乐都是由着夫君来的,甚至,与夫君只是在一处,看看书也罢,聊聊闲话也罢,心中的满足都是无人能替代的,这同表兄是不一样的。” “我对表兄只有兄妹的情谊,如同我对待哥哥一样,可是夫君你不同。” 姜皎十分郑重的看向沈随砚,“我知晓夫君是我的枕边人,知晓我此生都会与你度过。” 她话音才落,沈随砚低低沉沉的喊了她一句,“萤萤。” 姜皎抬眉,直直撞上沈随砚的眼眸。 随后,唇瓣上有些温热的触感,沈随砚与她之间密不可分。 一个吻,落在她娇艳的朱唇之上。 第四十六章 姜皎的秋眸瞬间睁大, 方才还攀着他肩头的手突然之间的攥紧。 唇瓣上他开始朝里渐渐伸去,双唇吮吸着姜皎的下唇。 鼻尖都交缠在一起,十分密切, 分也无法分开。 姜皎心似乎都在嗓子眼的地方, 只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许多。 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 但是水汽逐渐上来, 蒙在她的眼前。 她看见沈随砚的黑眸闭上, 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可倏地, 下唇被咬了一下, 沈随砚含糊不清道:“不专心。” 姜皎慌忙将眼眸给闭上, 如此一来,唇瓣之上的触感就更加地明显。 牙齿磕碰在一起, 却有着章法。 沈随砚不断长驱直入,舌尖也勾着她的舌尖。 姜皎只觉着吻逐渐的加深, 渐渐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沈随砚无声勾了唇, 突然之间舌尖不知触及到上颌的何处,渐渐只觉身体中如同过电一般的难受。 她的手猛然之间收紧, 死死拽住沈随砚的衣衫,仿佛这是溺亡之人最后的浮木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都没了声响, 沈随砚才将姜皎给放开。 姜皎不住的呼吸着空气, 方才几乎快要喘不上气的模样,让她怕极了。 身弱无骨一样靠着沈随砚,脸颊贴在他的狐裘之上。 沈随砚抚着她长发, 虽不似姜皎面上这般明显, 可是胸腔之中的那股子跳动,是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但他却丝毫不怕被姜皎给听见。 他的头从姜皎的脑后摸到耳根的地方,在姜皎的耳骨上不断揉捏。 直到看见耳尖都出现他想要的颜色,这才将手给放开。 姜皎痒得不住躲闪,抬头就看见沈随砚的眼眸正看着自个。 她又将头给低下,可是却被沈随砚给制住。 指骨托着她小巧的下颌,像极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他低声在姜皎的耳边道:“萤萤,方才的感觉可还好?” 姜皎不说话,如此羞人的话,怎能说得出口,就算是好,自个也不能同他说。 沈随砚不恼姜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道:“不如我问萤萤,可想再来一次。” 回复他的,只有姜皎猛然在攥住他的衣衫。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黑眸紧紧看着姜皎。 随后再也不管她是否害羞,直接将她的头给抬起,而后吻了下去。 这回要比方才还要深,沈随砚就如同一个吃到美味珍馐的人,第一遍只是浅尝就好,可是第二遍却开始真正地满足自个。 姜皎今日才知晓,原来就算只是吻,竟也有如此多的样式。 两人再次分开,姜皎的红唇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就连沈随砚的唇边,都有着她的口脂。 在夜空之下,盈盈水光看得分外清楚。 姜皎只觉浑身都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无法消散的感觉久久都不能散去。 沈随砚倒出一杯香片给她喂下去,“润嗓。” 这回姜皎没有坚持自己拿着杯盏,而是由着沈随砚将杯中的水一点点渡给她。 一杯茶水下肚,沈随砚似是明白她的心思,随后又倒了一杯。 直到姜皎最终喝不下,她轻轻摇头,推着沈随砚的手臂。 没有说话,嗓子处感觉火辣辣的。 沈随砚瞧她的模样,嗓音淡淡,与姜皎完全不同,“可是喉咙不适?” 姜皎犹豫一下,点着头,但还是开口道:“许是方才缺水太久,才会如此。” 沈随砚点头,“我知晓,下回定不会让夫人如此。” 姜皎不争气的红了脸,想要起身回去,可是腿却有些发软。 沈随砚看她模样,轻声笑着,随后召来婢女,将姜皎给扶了回去。 泡在浴桶之中,姜皎被水汽蒸的已经有些晕乎。 可又想着,庄子上,两人总不会还分床而睡吧。 况且今夜并未拒绝他,沈随砚应当也是会来床榻上睡着的。 他今夜,会不会是起了旁的心思才会如此。 姜皎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将雪白的身子又朝浴桶之中沉了一些,却又无法避免的想起出嫁时,嬷嬷给的册子。 她在脑海之中将册子给过了一遍,随后不断的告诉自个,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在梦中已经经历过这么多遍,不过就是圆房而已。 但是宽慰着自己,却又害怕起来。 梦中沈随砚的腿脚是好的,但是如今,他可是不好的,若是当真要,岂不是要自己来。 姜皎登时有些无泪,在净室中磨蹭许久才出去。 出去后,她将寝衣给穿好,也不敢看沈随砚,径直坐在镜前。 蔻梢与榴萼帮她将香膏涂好,随后扶她上床榻。 姜皎躺在床榻上,听见净室中又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面上一红,将秋眸赶忙闭上。 只要在沈随砚回来之前睡着,他又怎会还如此。 但越是这般去想,就越是睡不着。 姜皎猛然间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帘帐,有些欲哭无泪,定然是床的问题,自个一定是认床。 净室的水声猛然间停下,姜皎颇有些慌乱。 她赶忙闭上秋眸,装作自己睡着的模样。 沈随砚出来后先是同观砚说上两句话,这才到床榻边。 他随便朝里看了一眼,见姜皎眼眸是闭上的,但是朝下一看,却发觉她手紧紧攥着被角。 嫁莺娇 第80节 沈随砚无声的勾唇,挥下手一众人就直接下去。 他躺在床榻之上,外头的烛火被灭掉,姜皎在黑眸之中才敢缓缓睁开眼眸。 可是不想她才一睁开眼,朝旁边一看,就见沈随砚的也睁开眼。 现在想要闭上已经来不及,姜皎欲盖弥彰道:“王爷还未睡着?” 沈随砚反问她一句,“王妃不也没睡着?” 姜皎心中想了无数个借口,但是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将只得将身子朝里侧翻,随后打个哈欠,“我本来是要睡着了,今日实在太累。” 本以为这样做沈随砚就不会做什么,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用大掌直接将自己给翻了过来。 姜皎小小惊呼一声,但是沈随砚给压住唇瓣。 指腹之上的薄茧在姜皎的唇上来回摩擦,他低声道:“夫人难道想被人给发现?” 姜皎被他的手给压着,本就无法开口,听见他话语更是如此。 随后沈随砚如同轻声哄她一样,“萤萤若是睡不着,我让萤萤快些入睡可好?” 可他的这一问题根本就没有在问姜皎,而是直接将唇瓣又给压上。 帘帐之中,分明已经是深秋,也没有点炉子,姜皎却被热出一身的汗来。 白皙的手臂攀着沈随砚的脖颈,他也只是吻着,什么旁的都没做。 姜皎呼吸逐渐紊乱,一时不知是要将他推开的好,还是就这样的好。 不知过了过久,外头的月亮都显出几分的亮色来。 沈随砚这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姜皎,看她前端不住的上下起伏,黑眸隐在暗色中,晦暗不明。 姜皎推着沈随砚,“夫君,睡吧。” 他对一个吻都如此地执着,若是当真要做些什么,姜皎自然是受不住的。 听见她嗓音中带上几分的哭腔,沈随砚最终没有捉弄她,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就翻身到一旁。 姜皎盖着被子觉得热,但是又不想掀开。 身上的异样早在他亲上的那一刻就显动,自个好似对他的触碰愈发的敏感起来。 不敢往下想,许是方才的吻确实让人太过难耐,姜皎最终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在她一旁的沈随砚,看见姜皎的模样,不免笑着摇头。 身上虽是难受的,可是心头,却已经被填满。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直接回去,坐在小船之上,姜皎几次想要问出口的事情都没有问出来。 才一上岸,沈随砚就对着姜皎道:“今日我尚且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府上去,近些时日上京不大太平,若是出门,记得多带些府卫。” 姜皎点头,心头有些失落,但也仍旧道:“夫君注意自个的身子。” 沈随砚低声说:“为了萤萤,我会的。” 两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下一个亭子处就分开走着。 姜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 如今见他离开,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实在太过难受。 回到王府,沈随砚说出门多带些府卫,只是上京不太平,流民太多,圣上一时还未有定论,谁家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宴席。 姜皎在府中也不算是太无趣,思来想去又去了房中看账册。 - 沈随砚与姜皎分开后,面上又开始变得冷冽起来。 观砚对他禀告,“昨日我们探子截获了宁公子与太子的信件,里头写的确实是清楚的,近些时日宁公子频繁进宫,想来与圣上的病情有关。” 沈随砚淡漠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我的太子皇兄,是个会笼络人心的,宁司朔才回京就被他拉拢上,我并不奇怪,只是我倒是好奇,父皇身子已经不行,以他多疑的性子,怎会频繁召宁司朔进宫,毕竟宁司朔可是才从任上回来,三年不见的人,父皇竟会如此相信他。” 观砚在旁说上一句,“许是圣上想让宁公子帮衬太子一把?” 沈随砚勾唇讥讽,“我留在上京,就是父皇对太子最大的提点,不然我早就没了利用价值,父皇不信任何的人,只信他自个,此事,再去查。” 观砚领命,骑着马朝另一处方向去。 马车低调的进了吉顺斋的后门,掌柜将沈随砚恭敬的迎上去。 进了房门中,段祁卿手中的折扇合上,不住在桌上轻敲。 见沈随砚来,也没什么旁的话,直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随砚。 面上仍旧是懒散的样子,“你看看你家大舅哥的信件,他这便是已经认定太子就是未来的圣上不成。” 沈随砚一目十行将信件给看完,然后放在桌上,“你的人,可有去提点过姜宴。” 段祁卿打个哈欠,“怎会没有,不仅如此,我连信都送去,你那大舅哥是个精明的人,被提醒两次后就派人守着,还好我的人机灵,这才没露馅。” 随后他轻“啧”一声,“你那大舅哥也不似一个没脑子的人,怎能就这般相信太子,连私下买兵器的事都替他做的出来。”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信件,语气平淡,“或许,他帮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旁人,只是我暂时没有证据,如此这些,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这回段祁卿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近些时日我让人跟紧一些,尽量查出来,只是江南的水患来的蹊跷,怕是不妙啊。” 沈随砚“嗯”一声,修长手指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今日晚上的宫宴,你们可去?” 段祁卿又恢复那般放荡公子哥的样子,笑着道:“怎能不去,我家老头子的身份,圣上若是不请,只怕外头的人才会猜忌的多。” 说完,段祁卿似是又想到什么一样,“我听闻三皇子回来了,你——” 沈随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宫宴之上,他又能做些什么,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况且,我又如何是从前的样子。” 段祁卿点头,却仍旧是担忧地看了沈随砚一眼。 他模样依旧是平常不咸不淡的样子,狭长黑眸中连眼风都没给,却仍旧让人觉着冷极了。 段祁卿靠回椅子上,用手搭着头,“如今上京不太平,就连婚期都要延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随砚见他的模样甚是苦恼,“她就在那处,不会跑,你慌什么。” 可段祁卿却仍旧是叹口气,“话虽如此说,可这婚事她本就是不愿的,时间一长,她若是又变心可怎么好,若是遇到哪个男子,勾了她的魂去又怎么好。” 沈随砚没说话,段祁卿的事情,便是只有他自个才能解决的。 段祁卿猛然间坐起,似是想到什么,但很快又滑下去,“我日日都送她物件,可她却连一封信都没给过我,我知晓她心中不愿此事,可我早已经说过,我会待她好,我也绝不会纳妾,但她却始终都不愿信我。” 沈随砚只说上一句,“真情并不是靠这些就可以的,或许阮姑娘,想要根本就不是这些。” 段祁卿不说话了,旁的事他总是能办的妥帖漂亮,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怎得都想不明白。 两人在厢房中坐着,看着底下人来人往,谁都无话可说。 沈随砚召来观砚,对他道:“你回府告诉管家,让他同王妃说,我今日要入宫一趟,若是回去也不会太早,让她早些歇下。” 观砚领命,很快就从暗道下去。 段祁卿看着他的模样,倒是觉着甚酸,“成亲了就是不同。” 沈随砚塞他,“确实不同,你懂什么。” 段祁卿:“……” 也不知当初,怎得就认识沈随砚。 两人在吉顺斋稍坐,看着时辰差不多就朝宫中去。 今日虽是宫宴,但却不能带女眷,一瞧就是圣上想召集臣子处理江南水患的事情,却又不好大肆说出此事,只得办一场宫宴。 沈随砚倒是淡然许多,坐在自个的位置,也不与旁人说话,也不做些什么。 无欲无求,就是他表现出最多的样子。 宁司朔看他许久,喝了几盏酒一时酒劲上头。 日日夜夜,他都想着萤萤为他写的那一封信,想着若他当初没有调任离开,兴许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不大相同的。 他身后的公公不断给他添酒,宁司朔一盏盏喝下,眼中赤红地看着沈随砚。 沈随砚却未管这些,稍稍动筷后就寻了借口去了外面。 本是想在外头吹吹风,不想下一刻倒是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王爷,近来可好?” 宁司朔仍旧是面上温润的样子,但是一身的酒气,实在与他模样不慎相同。 两人站在一处,就颇有些不对付。 宁司朔独身一人前来,没带任何人,沈随砚见状,也将身边的下人屏退下去。 看见这一幕,宁司朔倒是发自真心的笑下,“王爷倒是半分都不怕。” 沈随砚转个身,看向前面,没有面对宁司朔,淡声道:“有何好怕,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 宁司朔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如王爷看的透彻。” 话说出口后,两人间一时无话。 宁司朔见他久久不开口,便问他一句,“王爷在看什么?” 沈随砚语气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但是仍是染上几分的笑意,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宫中的花匠向来都是最好的,我在想,若是萤萤宫中到了秋日还有如此多的花,定然会开怀。” 宁司朔的双拳攥紧,死死盯住沈随砚。 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改变,“是了,萤萤是爱花的,从前她总是喜爱桂花,我就着人为她寻了最名贵的品种栽在她的府上。” 说着宁司朔还恍然大悟一样,“就是如今丞相府的那一棵,那处的院子还是叫桂花院呢,是萤萤亲自取得名字,就算是冬日,也可以经久不衰。” 沈随砚有一瞬没有接话,狭长黑眸中尽显厉色。 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可话的语调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萤萤同我说,早些年的时候,她没有玩伴,是宁公子陪着她,她也只将你当作兄长,其实送什么花,如此还留着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收花的人知不知晓这份心意。” 说着,沈随砚咳嗽两声,“我身体不适,不能吹风,若是吹的太久,只怕萤萤回去又要着急。” 朝前走两步,他这才又顿下脚步,“还未恭喜宁公子,从洛阳偏僻之地回来,就重新又到殿前指挥使的公务上,如此殊荣,其他多少人都是不曾有的。” 宁司朔听见他说的话,倒是也不恼怒,“圣上厚爱,难以推拒。” 见沈随砚要走,他转身说上一句,“母亲前些日子还同我问起萤萤来,说若是她近些时日还是不开心,正好趁我上任前瞧瞧萤萤想要些什么,不如王爷回头帮我问我萤萤,不然我只怕私下去见萤萤不大好。” 沈随砚说的十分淡然,“无碍,萤萤只将宁公子当作兄长,我也是这般想的,宁公子若是想同萤萤见面,倒是无妨。” 嫁莺娇 第81节 宁司朔笑着说:“如此甚好。” 沈随砚先一步离去,等到走时,浑身的戾气是怎得都压不住的。 天上月亮高洁亮丽,可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沈随砚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身上都尽数凉透才回到宴席之上,不想里头已经吵了起来。 “陛下,江浙水患来的蹊跷,三皇子竟在这时回了上京,说是要同陛下请罪,可是要置封地的百姓于何等境地啊,依老臣看,三皇子此时归京只怕别有用心。” “你莫要在那处胡说,谁不知三皇子最是同天下百姓同甘共苦之人,三皇子已经派人去处理水患,此次回上京,也是在察看沿途百姓究竟如何,看怎样安置他们,才不是你说的这般模样。” “如若当真如此,可怎么还是有如此多的流民涌入上京,上京如今的街道都变成什么样了,况且水患在此时发生,我看就是天降不祥之兆,定是谁人惹怒上苍,才会如此。” 堂上一时间炒的厉害,南谨帝听着用手支着头不发一言。 就在各位大臣都吵得不可开交时,他猛然间拍着桌子,“够了。” 说着厅中的人尽数跪下,沈随砚也垂下头,神色不明。 南谨帝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道:“今日让众位爱卿前来,不是为谁的过错而无端的争执,是想要一个解决的办法啊,如今江浙一带的百姓多是流民失所,如若还想不出个办法来,才是真正的要完啊。”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大臣来,“方才顾大人说三皇子此次回京是一路在想解决的办法,正巧今日三皇子也在,不如我们听听三皇子如何说。” 南谨帝轻飘飘看了三皇子一眼,“齐王,你说。” 三皇子赶忙跪下,磕头请罪,“是儿臣治理疏忽,一路上以来,倒是还未曾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是此事事出有因,书信之中恐怕说得不清楚,毕竟是在儿臣的封地,儿臣定然是要说明白的。” 南谨帝静默看着他两秒,随后抬手,“想说什么就说吧。” 三皇子又磕一个头,随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儿臣一开始知晓闹了水患,就已经去最先发现的地方看过。” “江浙一带冬日将水排干,种下其他的作物,这水是引入沟渠之中的,再由沟渠统一汇入溪流中,最后随着水流一道向下,每家每户都是有固定的时间,若是一个村子与另一个村子之间恰好在一起,沟渠不堪重负,就会像四处蔓延,蔓延到旁边村子的田中,他们就也只顾着将水给排出去,如此一来,极其容易引发水患。” “儿臣去问过最开始出现此种情况的村子,只是村子早已经被巨大的水流给冲垮,所有的人都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其他上游村子的百姓也是如此;如若当真是天灾,又怎会出现这般巧好的事情,只是儿臣无能无力,虽知晓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却无法找出真凶,还请父皇降罪。” 南谨帝沉冷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对他道:有人不想他的天下太平,是觊觎他的皇位了。 他冷笑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三千人马去江南,宁司朔。” 宁司朔很快站出,“臣在。” 南谨帝满意的对他点头,“三千人马由你来带,明日就出发,若是查出什么来,回来,朕重重有赏。” 宁司朔抱拳道:“臣,领命。” 随后南谨帝又点出一人,“姜宴。” 姜宴从席中出来,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南谨帝摆手,“近些时日上京中不大太平,先由你来带兵每日巡逻,若是遇见闹事之人——” 南谨帝摸着手下的龙头,用手指摩挲一番,“格杀勿论。” 姜宴眼眸微动,但终是接下这份差事。 底下众位老臣纷纷道:“陛下即位以来,一直都是爱护子民的好君王,陛下如此,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南谨帝坐在上首,阴沉的说:“可是如今,江山都要不保,杀鸡儆猴罢了,开国库,放粮仓,各位家中施粥放粮,我会着太医前去救治流民,为保他们身上的病不会肆意传播,今日就先这样,你们都退下。” 说完,南谨帝先一步离场,再也不管底下一众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对着宁司朔恭敬有礼,“宁江军,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脱冤屈,只看宁将军的本事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殿下说笑,臣定当会尽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高声喊道,“皇兄脸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还在回想方才南谨帝的那番话,见三皇子开口,他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过是在想应对之策,毕竟我可是当朝的太子,这些事同我也有干系。” 三皇子脸色一僵,随后咬着牙阴恻恻道:“皇兄说的对,只希望皇兄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太子没有接话,甩了衣袖就直接离开。 三皇子只觉甚是无趣,在席上想要寻一人,却没有看见。 他眸中闪出几分的不屑来,“病秧子,看我日后不整死你。” 沈随砚在南谨帝走后就直接离开,知晓事情就足够,不必太多。 段祁卿寻个机会,来他马车之上。 马车缓慢地朝前行,车内未点烛火。 段祁卿轻声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经乱成这样,还能如此镇定。” 沈随砚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开始的时候,我们要的就是这般的局面,既然已经达成,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劳心费神。” 段祁卿靠在车厢之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倒是算的准,赌你三皇兄一定会动手,果不其然,他还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缓慢说:“是燕家等不及了,从前家中险些出个皇后,最后却死在宫中,好不容易将剩下一个女儿送进宫,又生下皇子,如此一来,定要能满足他们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们当然会快些行动。” 段祁卿摇摇头,“往后惹谁不能惹你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沈随砚只淡声对他说:“若是无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见。” 段祁卿“啧”一声,随后直接就翻身从马车之上跳下去。 沈随砚看着马车内的程设,敲着自个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 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发多起来,各家都已经开始施粥放粮。 姜皎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每日都住在宫中一样,丞相府也准备施粥,每日一个时辰,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流民能回原来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迟迟不见动静,那边又开始阴雨不绝,更是难挨。 姜皎正在府上看着账册,又问着管家库房之中还有多少石米可以用来施粥。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帮着姜皎,各处的管事在外头随时听命。 流民是可怜的,他们也不想来到此处,只是天灾人祸,这才让他们受了苦。 姜皎近些时日熬的头都开始疼,实在是难受的紧。 榴萼将一碗甜水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喝一些,还能稍稍提神。” 姜皎看了一眼,“前些时日王爷回来就说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粮,他在圣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劳神,我定然要能帮就多帮一些。” 榴萼笑着说:“王妃说的是,但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王妃喝碗参汤好提神,不然粥还没施下去,自个就先不成。” 姜皎抿唇笑着,端起碗刚准备喝,外头的门房小厮在外头求见。 将碗放下,姜皎轻声道:“让他进来。” 门房小厮隔着屏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榴萼,“今日有人前来送信,说是给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离开,还有一个木盒,小人不敢耽误,就连忙过来。” 榴萼已经将东西放在桌上,姜皎看了一眼,对他说:“我知晓,你先下去,有劳。” 小厮赶忙道:“王妃哪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姜皎动手先拆开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劳,却还仍旧想着要给我买些好看的物什,当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姜皎敲她一下,“数你最为心急。” 蔻梢吐下舌头,也没反驳这些话。 姜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样式新奇的发簪,不是用宝石镶嵌,也不是什么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丝线一点点缠上去的一样,模样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样,就连底下的叶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表公子当真是有心。” 姜皎也十分地喜爱,今日头上簪得十分简单,好巧正是宁司朔所送的檀木发簪。 沈随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簪着发簪,不时问着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只是一瞧见沈随砚回来,姜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将信朝里头收了一些。 沈随砚眸色暗沉几分,却不在面上显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皎想了想这才道:“昨日慕姐姐寻得一只发簪,就是我头上的这只,夫君瞧可还好看?” 沈随砚扣着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顿,还是依照姜皎所言抬头看向她发髻之间。 他点头道:“好看。” 姜皎这才满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觉着,这样的缠花在上京并不流行,却能根据四季来做些不一样的,倒是比寻常的宝石头面要好看得多。” 沈随砚淡笑一声,却只是扯动唇角,兴致不高,“夫人喜欢就好。” 姜皎看着桌子下头,有些心虚,但是咬着牙,还是没将实情给说出。 她拿着账册到沈随砚的面前,将自个下去写出来的东西递给沈随砚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够我们开设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进去,想来施粥一个月,事情说不准也会有好转。” 沈随砚“嗯”一声,侧头看向姜皎,“你近些时日瘦了,施粥各家都会做,其实可以缓一缓,你的身子最重要。” 姜皎摇头,“这样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面前露脸,怎能就这样白白放弃,定要好好的,早些时日开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晓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随砚眸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你是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面前露脸?”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随砚喉结上下滚动,若是说方才心中还被妒忌所填满,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满足。 他握住姜皎的手,让她将账册给放在一旁,“其实做与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姜皎却固执的摇头,至于为什么,她是没有说的。 小时候沈随砚想要父皇多关心他,可是却没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开设粥棚施粥,府卫也都在一旁。 流民实在太多,许多人家都还未曾备好,所以王府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 姜皎见仆妇有些忙不过来,又着几人前来准备着。 可是谁想流民竟然更多起来,一时间挤得粥棚里的人都无法动弹。 只在一时间之间,粥棚中怎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姜皎对着蔻梢使了一个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挤,人人都有,若是这样挤,什么时候才能领到。” 嫁莺娇 第82节 可是饿了许久的流民,哪里还顾得上蔻梢说的话。 人愈发地多起来,府卫看着情形不对对姜皎道:“王妃不若先进府中,此处有我们,此处人一多,恐怕王妃不安全。” 姜皎看着眼前的情形,知晓不是任性的时候。 她点头道:“好,我这就进去,我在门口处,有事你们寻我就好。” 府卫恭敬道:“王妃放心。” 姜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朝府中走去。 可是不知流民之中,是谁大喊一声,“就是她,她想走,她今日若是走了,我们可就没有粥喝了,不能让她走。” 瞬间,无数的流民看了过来。 姜皎的心头只留下一句:糟了。 快步朝府中去,但是却没有这些暴怒的流民动作快。 府卫上前想要将姜皎给护住,但是流民人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毫无办法。 姜皎被人群挤着,不时有人拽她的衣袖,还有人扯她的裙摆。 不管怎样,她都是甩不掉的,姜皎一时间急得几乎快要哭出声。 “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今日没有吃的可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只知自己享乐,却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你不能走。” 姜皎拼命的摇头,害怕到一定的极点,眼泪只簌簌的朝下落,一点旁的声响都发不出。 府卫大声呵斥道:“退后,全部退后。” 说着亮出剑,摆在流民的面前。 姜皎看着明晃晃的剑,大声道:“不要。” 她怕流民一时冲动,若是当真有人一头撞上剑,今日可就真的说不清。 府卫听得很快,很快就将剑给收起。 姜皎寻了空隙,朝府中走去。 流民见她要走,又立刻想要上前将她给抓住。 可是姜皎回过身,不顾身上的衣裙究竟是不是有脏污,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对着身后的流民道:“今日的粥,每人都会有,我不走,粥棚既然已经设立在此处,就一定会给大家,我知晓大家的心情,但也请大家先等一等,一个个来,不然当真是谁人都吃不到的。” 她说话的音调还有些柔,但却分外坚定。 一众流民互相看看,准备退后。 开头的那几个流民,想趁着这一空档直接离开,但是被姜皎大声呵斥,“抓住他们。” 可谁知,府卫还没上前,就见几颗石子精准的砸在他们几人的腿上。 他们吃跪下,只见面前来了一人。 着的是白衣,可却如同从地狱中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府卫上前将人给按住,流民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是流民,难道你们还想杀我不成?” 沈随砚面容冷峻,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你辱我夫人,还想全身而退,未免是在痴人说梦话。” 说着,他看向姜皎的地方。 两人隔着涌动的人群,虽不发一言,可却觉得,真好。 第四十七章 姜皎方才若是说不怕都是假的, 如今看见沈随砚出现,才真正松懈下一口气。 被按在地上的人,还在大声的喊叫, “快看, 定宣王府的王爷欺压百姓, 甚至还想要杀我们灭口, 究竟有没有一点的王法。”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不少流民见状都心生害怕, 想要离开。 姜皎面色愈发的不好, 此人定然是有鬼的。 她娇声呵斥道:“你说你是流民, 可为何最开始我让府卫上前时,你要急匆匆地逃走, 况且,你如此铿锵有力的样子, 倒是不像流民。” 跪下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沈随砚淡声道:“观砚。” 观砚将自个的佩剑扔给观墨,领命上前。 而后将此人的手高高折起, 地上的人疼的一直流冷汗。 沈随砚声音沉沉,又并未太大的情绪外露。 模样矜贵,似乎方才被攀污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说你是流民, 那好,我问你,你是从何而来?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来的上京?” 跪下地上的人大声道:“你们想屈打成招, 我告诉你们, 不能够,我从苏州来, 家中不过是种田的,自然也是随着大家一并逃荒来的上京。” 观砚冷笑一声,将他的手折的更加用力然后高高举起,“你的手在指腹之上没有薄茧,反倒是虎口的地方薄茧更多,若当真是种田的人,指腹之上的薄茧怎会这般少,还有你说你是逃荒来的上京,可你虽脸上黑,可脖子却还是有些白的。” 观砚对着后面的人使个眼色,后面的人直接上前,用帕子在他脸上擦拭一下,随后涂了炭灰的脸就这般露出来。 观砚继续道:“你为了装作自己是逃荒而来,不惜将自己的脸给涂黑,若当真是逃荒之人,走了这些天,想来脚底应当有不少的血泡,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鞋,你到底招不招。” 此人不说话,面露死灰的一般看着地上。 周围的流民都在不断的说:“若是真的,他便是故意挑动的。” “是啊,方才好似挤得最为厉害的人也是他们这一群人,我们吃都吃不饱,有什么力气去一直挤。” “这人的用心当真不好,方才王妃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若是出事,只怕我们都逃不掉。” 沈随砚没理会周遭众人,俯下身,唇边勾起笑意来,可是看地上的一众人,却如同看死人一般。 眼眸之中没有一丝的温度,戾气在这刻显现出来。 他道:“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将背后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清楚,另外,同我夫人道歉。” 姜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秋眸中含着水汽地看向沈随砚。 沈随砚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莫要太过于担心。 姜皎不怜惜地上跪着的人,却担心今日的事情传入圣上的耳中,本来沈随砚是无错的,可若是他做出的这件事情被有心人知道,难免不会做文章。 玉指还拽着蔻梢的手腕,姜皎对着榴萼吩咐道:“你去同王爷说,我的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名声,我先回府沐浴换衣裳。” 榴萼点头,明白姜皎的意思。 俯身在沈随砚的耳旁耳语两句,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姜皎径直走入府中。 沈随砚本是想吩咐将人送去府衙,不想人倒是先来。 姜宴带着一队的兵马赶到这处来,瞧见乱糟糟的情形,冷声上前问,“怎得一回事。” 沈随砚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人恐怕是想作乱,方才还险些伤了萤萤。” 姜宴一听,面色瞬间沉冷下来。 手一挥,身穿盔甲的人就将地上压着的人给带走。 沈随砚复又问,“大舅哥想要如何处理。” 姜宴睨他一眼,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自是将昭狱能用的刑罚都用上,逼他们开口。” 敢动他的妹妹,实在是找死不成。 沈随砚满意地点头,这才又回到王府。 进到内室,也稍稍有些疲惫。 可想到方才的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萤萤是不是就在出事,还好,他当时及时回府。 本想拿一卷书,好好静心。 但是在路过妆台前时,沈随砚被妆台之上的发簪给吸引住。 缠花的样式在上京确实并不多见,他却记得,苏杭才是盛产的。 第一反应,沈随砚直接看向放着那封书信的桌子。 萤萤,你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不想让我知晓。 他记起宫宴之上宁司朔与他所说的话,想起那棵桂花树,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姜皎在里头沐浴许久,也在净室待了许久。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后怕极了,身子浸了热水才又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来。 她长舒一口气,才从净室之中出来。 如此一来,身上倒是倦怠的很,见沈随砚坐在桌前,走过去道:“外头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沈随砚点头,“大舅哥将人给带走了,定能审出结果来。” 后看见她微湿的发丝,不免皱眉,“怎得不将头发给绞干。” 姜皎摸着发丝,诚实道:“忘了。” 沈随砚唤人取来巾帕,一点点帮姜皎绞着头发。 他动作并未有十分地熟悉,动作却十分地温柔,生怕弄疼姜皎。 姜皎看着镜中,他眉眼低沉,狭长黑眸中全然都是自个的身影,倒是忍不住地勾了唇角。 她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沈随砚应她,“嗯。” 嗓音低沉,还带有一些的颗粒感。 姜皎笑着道:“无事,就是想喊喊夫君。” 方才的事情如今才开始后怕,如若沈随砚没有及时赶到,她恐怕真的会在那处受伤。 不仅如此,刚才的人定然不是只冲着这一件事情而去,定然还有别的图谋。 她突然叹口气,情绪在这时猛然间上来,“夫君,若不是有你,刚才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都是料想不到的,可如果当真是发生,现在恐怕自己就不会安稳的坐在这处。 嫁莺娇 第83节 沈随砚将姜皎的身子给掰过来,随后再郑重不过的对她说:“萤萤,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姜皎浅黛微弯,秋眸成了一个月牙,“我信夫君。” 绞头发是一件不易的事,屋内一片的安静,外头的声响半分都没有传进来。 姜皎打了一个哈欠,沈随砚对她道:“你去休息,我吩咐厨房做些吃食给你。” 点着头,姜皎没有拒绝。 后怕的劲上来,倒是止不住的犯困想要睡觉。 她踢着绣鞋朝床榻上走去,今日午后外头的倒是暖的。 姜皎睡得很沉,梦中梦到了几人,让她忍不住的小声惊呼。 一面看着表兄对她好,还同她说着什么喜爱与想娶她的话。 一面又看见,沈随砚满眼失望的望着她,自己逐渐被流民淹没,他却并未如同所说的那样,护着自己。 姜皎难过的泪珠都在不停的掉,可耳边又出现一道温柔的声响,“萤萤。” 姜皎猛然间惊醒,见沈随砚眉清目朗的坐在床榻边,正用帕子为自个拭汗。 她坐起身,不顾一切的抱住沈随砚。 梦中的失落感太过于强烈,如今定是要抱的紧一些,才知晓眼前的人不会走。 沈随砚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哄她,“可是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实话说出,“我梦见我被人一直抓着,可夫君只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走了。”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心头处的酸涩猛然间放大。 姜皎头埋在他脖颈处小声的呜咽,不时有泪珠掉入他衣领之中。 沈随砚道:“不会的,定然不会的。” 姜皎点头,却又感觉到自己好似压着沈随砚的腿,朝旁边退开一些。 带着哭腔看着沈随砚的腿说:“夫君的腿还伤着,若是往后我压着夫君,夫君记得告诉我。” 沈随砚垂眸看着她,心软得不像样子。 方才他并未入梦,可若是他入梦,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拉住姜皎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 大掌摸上姜皎的脸,沈随砚声音沉稳,“萤萤,其实我的腿——” 可他才说出几个字,观墨突然间站在屏风外头道:“王爷,段世子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王爷一面。” 话猛然间被打断,姜皎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推着沈随砚说:“夫君快些去,我已经无事了。” 沈随砚眼眸闭上,只得无奈说:“好。” 后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点,让人端来,你喝些香片压压惊。” 姜皎点头,脸上还有些泪痕,“好,夫君快去,这样也可以早些回来。” 说完,她拥着被子看向一旁,再也不敢直视沈随砚。 如此羞人的话,就这般说出口,当真是难为情的不行。 倒是沈随砚,丝毫不在意地低声笑着。 转头那刻,面容又变得阴沉起来。 姜皎从床榻上起来,想着若是刚才没有被打断,沈随砚会说些什么。 但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他的腿,难不成是有什么转机不成。 榴萼与蔻梢在此时进来,榴萼心细,一进来就看到姜皎脸上还有未曾拭去的泪珠。 她轻声道:“王妃是怎得了?可是方才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苦笑一声,“许是真的被吓到,梦中竟也梦见。” 蔻梢在这时开口,“王妃可要用些安神汤,若是一直梦中惊悸只怕不好。” 姜皎想起那股子苦味脸上就开始皱皱巴巴,“不要,实在是太苦了。” 榴萼笑着说:“蔻梢才买了蜜饯回来,是王妃喜欢的那家铺子买的,用蜜饯压一压就不会太苦。” 姜皎叹口气,“回回都要喝这般苦的药,蜜饯都是压不住的。” 这话就是默许的意思,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笑,蔻梢去将安神汤给煮上。 厨房也将小点给送来,摆在姜皎的面前。 姜皎看着面前的点头,问着榴萼,“今日施粥如何?” 榴萼点头,“王妃放心,没什么差错,那群故意挑事儿的人被带走,后头的流民才好好地排着队前去领粥,今日的粥已经施完了。” 姜皎这才满意不少,“这样就好,明日让府卫都打起些精神来,每队派人站着,看见有闹事的直接压下就好。” 榴萼:“王妃放心。” 姜皎吃了口小点,“你去告诉府中众人,这段时日都辛苦,等上京稍微缓解一些,每人都有赏赐。” 榴萼领命,又服侍着姜皎用着茶点。 许是宁司朔前去江南有了成效,又许是圣上的旨意起了作用。 来上京的流民倒是愈发的少了,之前就在上京的流民都找到地方待着。 两个月的施粥,姜皎每日都劳心劳神,没有一天敢松懈。 好在是全都完成,后头也没出现太大的乱子。 只是却突然之间听闻,上京的情况好一些,洛阳却不知是从哪聚集了一群人,在民间杀伤抢掠,竟还有不少的官兵都投入他们的其中,圣上也被直接气病,就连段祁卿的父亲,上柱国老将军都给派了出去。 姜皎听见沈随砚说这件事的时候,诧异不已,“上柱国老将军年事已高,如今又要前去帮着处理这帮匪徒,身子怎么受的住。” 沈随砚放下手中的信,对她道:“段祁卿已经向圣上上奏,自请挂副帅,同父一道出征。” 姜皎此时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人,段祁卿本与阮桃有些婚约,可是因得如今时局不稳分外地动荡,倒是延后不少。 如今段祁卿还要跟着一道去剿匪,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阮桃后头的日子要怎么过?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一句,“夫人在想些什么?” 姜皎诚实说:“阮妹妹与段世子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若是段世子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沈随砚一顿,将段祁卿的打算给说出,“段祁卿已经准备好,如若他遭遇不测,这门婚事会作废。” 姜皎听见,虽说这样是最好的,但却仍旧有些气恼。 “段世子想娶的时候就娶,他为夫为家我可以理解,可是如若当真退婚,外头的人会怎么说阮妹妹他可曾想过这些?女子名声最重要,届时阮妹妹若是被人瞧不起可怎么办。” 姜皎平白无故将气都撒在沈随砚的身上,可是撒完才觉得不对劲。 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随砚倒是低声轻笑一声,他用手背碰下姜皎的脸,对她道:“若是我也有这么一天,夫人写一封休书信给我。” 随后他若有所指地说:“便是连和离书都不必的。” 第四十八章 姜皎彻底不理他了, 心中的那一点愧疚感也全都消散得干净。 回回听到和离书她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来,怎得如今她倒是没有这样想,沈随砚还常常提及。 上回倒是试探过他, 可若是依沈随砚的性子, 知晓后就应当会想办法讨回这个债, 然而他并未如此, 还好似不知道一般。 姜皎莫名心中闪出一个念头, 不会, 他还有着什么想法吧。 有时说多了, 说不准就是自个心底最想要的。 随后, 姜皎扭头瞪了沈随砚一眼,而后直接朝内室去。 沈随砚还未反应过来, 就看见她气冲冲的进去。 掀开帘帐,还回头对着沈随砚咬牙道:“果然,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 手上一松, 两人之间的视线就被隔绝开。 沈随砚倒是不明她为何生气,却也只是奇怪, 她如今,倒是听见和离并不那般惊慌。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姜皎仍旧没有理会沈随砚。 榴萼与蔻梢都十分尊重王妃的想法, 便是说不见, 就一定不要见。 沈随砚前段时日分外忙碌,眼看着大局几乎要定下,一切都是如同他与段祁卿所想的在发生, 本是想要好好陪陪姜皎。 毕竟, 上次还未说完的话,他想亲口告诉姜皎。 但是姜皎如今倒是不想听了。 没办法, 沈随砚只得又去到书房睡。 上京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但是好似又与从前是不同的。 暗潮涌动,三皇子也并未再回到封地,而是留在了上京。 不巧,宁司朔也已经从江浙回来。 谁人都不知晓宁司朔究竟查到什么,他也是不必去告诉旁人的。 派他去江浙的人是圣上,并不是其他的人,所以旁人也不必知晓。 姜皎这几月间时不时就去太尉府陪着舅母,表兄一走,舅母也没有从前那么精神。 心里头忧心着表兄,就连饭食都是吃不下去的。 几个月之间瘦了不少,还请了好几次大夫来。 早年间舅母生表兄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多年来只有一个表兄一个孩子,喻氏也格外偏疼姜皎。 姜皎也明白,也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多去陪陪也不是什么坏事。 十二月的天儿冷的出奇,姜皎整个人都裹在大氅之中,手上也抱着暖炉。 嫁莺娇 第84节 可哪怕是这样,脚也冰凉的不像样子,怎么都是捂不热的。 从马车上下去,就迫不及待的朝喻氏的院中去。 可不想,姜皎走的匆忙,倒是没顾得上抬头看眼前的人。 等听见榴萼与蔻梢两人的话后,是怎么都来不及了。 鼻尖上一阵的酸疼,姜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 她捂着自个的鼻尖,抬眼时,眼前被水汽给蒙上,看得并不是十分的真切,但却依旧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正一脸宠溺又带有担忧的看着她。 姜皎一瞬间有些惊喜,“表兄,你回来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是,昨日回来的,一回来就进了宫中,倒是也未曾声张,不想萤萤第一个瞧见我。” 姜皎听见宁司朔的称呼,突然间想到什么,她猛然间朝后撤了一步,在廊檐下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皎也察觉自己动作太多,惹了其他人的侧目。 她脸上挂着不失时宜的笑,不可避免地想起梦中宁司朔对她的那份情谊。 虽说他并未在如今表现出来,但是却也不得不有个心眼。 以前她没看出来也就罢了,如今如若事情是真的,早些疏离开也是好的。 姜皎朝后撤了一步,“表兄一回来就去了宫中,想必也未曾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表兄,先去陪舅母。” 宁司朔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见姜皎脚步极快的离开。 他的手抬了一些,却连姜皎的背影都触碰不到。 手中的木盒也攥在手中,再也无法给出去。 宁司朔身旁的小厮极有眼力的说:“不然一会儿奴才去夫人的院中寻王妃身边的婢女,让他们给王妃怎样?” 宁司朔看着前头姜皎消失的长廊,十分坚定道:“不必,我要自个亲手给她。” 姜皎到了喻氏的院中,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显露出什么来。 宁司朔平安回来,喻氏也宽心不少。 但是如今一件事情平息下去,另一件事一直都是她心头的心病。 看着姜皎姣好乖顺的面容,喻氏不可避免的想起从前宁司朔在自己面前说的话。 但是那时,家族门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悬殊,他们若是再亲上加亲,未免为惹人忌惮。 她与老爷也就早早递了信给丞相府,丞相府那边也是如此,也就在一次家宴之上说了这件事情,虽说只是说,以后姜皎不求嫁给谁人,只要她自己心仪便好,可姜皎那时的回答是:她暂时没有心仪的人。 看见自己的孩子难受,喻氏也不是滋味。 没想到家宴过后,宁司朔就去了洛阳,一去就是三年。 再次回来,姜皎已经嫁给定宣王。 喻氏实在是头疼,当年这门婚事是他们一起扼杀的,她的儿子怎么还如此地糊涂。 如今萤萤与王爷感情甚好,他做这些,难不成还想要夺妻不成。 喻氏捂着心口,只觉有些难以呼吸。 姜皎听见,立刻放下手中的丝线到喻氏的身边,“舅母怎得了?” 她秋眸之中全是焦急,不时帮喻氏顺着气。 喻氏摇摇头,对姜皎道:“无事,舅母就是突然间想起一些事情,有些喘不上来气。” 姜皎仍旧是一脸的担忧,“不管怎样,还是先请大夫来瞧瞧。” 随后她对喻氏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很快明白,去外头请了大夫。 姜皎坐在榻下,看喻氏的脸色比方才要好一些,不免还是有些责怪,“舅母也真是,如今表兄回来,舅母还如此操心,若是表兄知晓,定然是要担忧的。” 喻氏有一瞬间的晃神,握着姜皎的手道:“你见过你表兄了?” 姜皎诚实点头,如实将方才的场景给说出来,“进府时我不小心撞了表兄,表兄同我说他昨日才回来,若不是因为此,我还不知晓表兄已经回来。” 喻氏的脸色又难看许多,但仍旧强撑着自己。 她知晓,自己的孩子是听见姜皎来了府上才匆匆出去。 今日他既不需要进宫,也不需要去见旁人,是不必出门的。 江浙的事情还没完全平歇下来,他自是需要处理公务的。 喻氏扯出个笑来,“说起你表兄,他的婚事可真是我的头等心病。” 姜皎握上喻氏的手,“表兄最是孝顺,这么多年不娶妻想来也是因为一直在外,加上并未有心仪的女子,舅母不必太过担心,您多寻些女子的画册给表兄,说不定表兄就愿意了。” 喻氏点头,“你说的倒也是。” 她看见姜皎似乎并不知宁司朔对她的心意,这才稍稍放下些心。 姜皎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直当作自己的孩子在养,如今她一个人伤心就够了,可不想姜皎再知晓此事。 喻氏身边的嬷嬷也在这时回来,大夫恭敬的站在一边给喻氏诊脉。 半晌后,他收回手道:“夫人是郁结于心,这才血气攻心地上来,只要好好调整,多疏解心情就好。” 喻氏点头,“我知晓,劳烦开几副安神的方子,我这些日子睡得一直都不安稳。” 大夫道:“夫人所说,老朽明白。” 喻氏挥手,婢女将人给请了出去。 使个眼色,身旁的嬷嬷也是跟了喻氏许久的,能明白她的心思是什么,从内室中拿出几卷画册来递给姜皎。 姜皎倒是好奇,“这是什么?” 听见她活泼的声音,喻氏也觉着心中好受一些,“这些都是如今上京云英未嫁的女子,且都是适龄的,你帮舅母挑挑,若是觉着有合适的,不妨告诉舅母,舅母再去拿给你表兄看。” 姜皎一听,倒是犯了难,手朝回缩了一些,连卷轴都没有打开,“如此,是不是不妥当。” 哪有表妹去管表兄婚事的道理,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不知会在背后如何说。 但喻氏今日却十分的执着,“无妨,这处只有我们几人在,不会有旁人知晓,萤萤只管看就好,就当是为自个兄长瞧瞧,哪位才是合适的。” 既然从前能让宁司朔心灰意冷,断了一次这样的想法。 如今他既然又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要怪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 姜皎这回才没了顾虑,将画册一点点的打开。 里头的女子,样貌各个都是出挑的,姜皎平日中也有接触。 但既然是要给宁司朔挑选,定然是要挑一个能同他长长久久过日子的。 姜皎其实也有着私心,想挑一个最好的人嫁给宁司朔。 这样只要宁司朔娶妻,梦中的一切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她与宁司朔之间,也能装作什么都不存在,和和气气的继续当表兄妹。 姜皎看着手上的画册,突然扫到角落处的一卷。 她笑着将卷轴给拿起,缓缓展开。 里头的女子眉眼清秀,虽算不上太过于出挑,但是模样标致,唇边挂着淡笑,一看就是个温柔小意的人。 姜皎唇角扬起,将卷轴推到喻氏的面前,“舅母看这个。” 喻氏先看了一眼卷轴上挂着的小木牌:吏部尚书嫡女,陆巧。 姜皎声调中都带有几分的高兴,“这位陆姑娘我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当真是柔情似水,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也不曾见她与谁起过冲突。” 姜皎又回想了一番,这才继续开口道:“从前我与陆姑娘在一处学堂上学,她什么都学的很快,也十分的好,规矩什么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听闻是吏部尚书夫妇舍不得她,这才迟迟未能出嫁,但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过,定然是好的。” 喻氏从前也听过陆巧的名字,对这孩子的印象也是不错的。 她拍着姜皎的手,不住道:“萤萤这样一来,解决了舅母的一块心头大病,一会儿就给你表兄瞧瞧。” 姜皎也舒展开笑容,“舅母能开怀,萤萤自然也能开心不少。” 喻氏轻刮一下姜皎的鼻尖,宠着她又让人多拿了一份小点来。 晚上的时候,喻氏留姜皎在府中用饭,但被她给拒绝。 隆冬腊月的天儿,姜皎竟还有些脸红。 她轻声道:“今日郎君回来得早,许是事情也忙完了,我想回府,陪郎君用饭。” 喻氏一听,心底也是实打实地高兴。 她拍着姜皎的手道:“既然如此,舅母也就不强求留。” 只是看着外面的天儿,颇有些阴沉。 对着姜皎身边的两个丫鬟说:“外头天冷,护好你们姑娘,莫要让她受冻。” 后又对着自个身边的嬷嬷道:“我瞧着萤萤很是喜欢府中酿的梅子酒,你让人抱一坛来,给萤萤带回去。” 姜皎撒娇般的碰着喻氏的手,“舅母最疼我了。” 喻氏刮着姜皎的鼻尖,派人将她送出来才收回视线。 眼神落在画轴之上,喻氏咬着牙说:“去将哥儿叫来我这儿用饭,不必同他说萤萤已经走了。” 嬷嬷点头,按照喻氏的吩咐去办。 在书房之中寻得宁司朔时,嬷嬷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哥儿,大娘子请您一道过去用饭。” 宁司朔放下手中的笔,揉着自个的眉心,“萤萤可还在?” 嬷嬷说:“方才好似朝厨房的方向走了,不过刚才我去给大娘子拿药,也并未看的太过仔细。” 宁司朔的手顿了一下,这才问道:“母亲怎得了?” 嬷嬷笑下,“一些陈年旧疾,大娘子先前有些劳心,这才不得不请了大夫来瞧瞧。” 宁司朔站起身,看了眼桌上的木盒,“走吧。” 朝前走了一步,他又折回将木盒给拿上放入衣袖之中。 嬷嬷将他的动作都收在眼底,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喻氏院中,婢女将煮好的药端进来放在桌上。 看着眼前的药,一股子苦涩的味道直冲上来。 嫁莺娇 第85节 喻氏端起碗,面无表情的将喝下,眉心紧皱在一处,又将碗递给婢女。 宁司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一幕,他不紧不慢道:“给母亲问安。” 喻氏点头,让他起来。 宁司朔坐在喻氏的身边,看着婢女将东西都给撤下,关切问她,“母亲可还好,大夫如何说?” 喻氏摆手,“一些陈年旧疾,算不上什么大事。” 宁司朔点头,也没太多的去寻问。 嬷嬷将饭食都给端上来,放在桌上。 宁司朔眉心拧在一处,迟迟等不来姜皎。 看见喻氏已经动筷,宁司朔装作不甚在意地问,“不是说萤萤也在,怎么不见她来用饭。” 喻氏倒是直接回答他,“今日王爷回来,她说回府去陪王爷,我就没有留她。” 一瞬间,宁司朔变了脸色,可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坐下用饭。 不过吃到一半,喻氏缓缓开口,“本是想着你公务繁忙,可瞧你也不大上心,就还是想帮你将事情给定下来。” 嬷嬷也在这时将卷轴给拿过来,在宁司朔的眼前展开。 喻氏直接开口,“从前你一门心思都在公务之上,后又去了偏僻之地,好不容易回了上京,我瞧也不会再走,你的婚事还是应当定下。” “这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名叫陆巧,我见过几次,是个可人的孩子,脾气相貌没什么不好的,人也柔和,持家有道,同你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我想着,不如近些时日就定下来,正好那时你也忙完。” 宁司朔一直安静的听喻氏说完这番话,隐忍不发。 随后他看向喻氏,“母亲的心思,儿子知晓,但是儿子没有想要娶妻的打算。”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连饭都未曾用完。 喻氏仿佛肝肠寸裂,厉声道:“你站住。” 将手中的卷轴合上,看着宁司朔僵硬的背影,她道:“我可以容许你不成婚,却不能容许你有旁的心思,若你一直要如此固执,那就别怨我动家法。” 可宁司朔直直跪下,跪的挺直,“母亲分明就知晓我心中对萤萤的想法,却还是同丞相一家做了一场戏给我看,我当初走了,是觉得萤萤还小不懂情爱,男子建功立业之后再回来求娶父亲母亲就不会这般阻挠,可不想萤萤嫁了人,既然如今我尚且有机会,就不会再错过,还望母亲能成全儿子。” 喻氏被他气的气都不顺,指着他道:“你……你这个逆子。” 抓起手边的茶盏,直直砸在宁司朔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溅起,滴在他脖颈处。 可宁司朔只是收紧自己袖中的东西,没有半分的闪躲,就连腰杆都不曾弯下去。 喻氏手都在抖,“你当真以为萤萤思慕你,当真以为你们是怨偶佳人?只是我们要活生生拆散你们不成?你可知,不论是从前,还是今日,萤萤对你都没有半分的肖想。” 她斜过眼,看见桌上的卷轴,也顾不上旁的,“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今日卷轴还是萤萤亲自挑的,她说这样的世家女子才配的上你,若是萤萤对你有意,她可会如此?” 宁司朔脸色一变,站起身顾不上旁的就要走。 喻氏在他身后喊道:“你今日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去将萤萤直接抢回来不成,你莫要忘了,如今萤萤已经是定宣王府的王妃的,他们的婚书,是官府认了的,而你,也不过就是萤萤的表兄罢了。” 宁司朔满脸厉色,可摸上袖中的木盒,眼眸中又藏有一瞬的柔情。 声响不大,刚好能让人听见,“为她,哪怕是到府衙挨板子,哪怕是丢了官。” 深吸一口气后,将最后一句话给说出,“又有何不可。” 第四十九章 喻氏扶着桌子, 只觉眼前都一片黑。 见宁司朔准备朝外走,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少的疲倦, “就算是你将萤萤娶回家, 你让圣上如何去想;萤萤与王爷可是圣上赐婚, 你这般做, 是要将全家人给拖下水不成, 后头的话本不该是我同你说的, 可瞧你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 不说又怎得行。” 喻氏被人扶着缓缓坐下, 身旁的嬷嬷见状赶忙奉上一盏茶。 喻氏摇摇头,“你一向是在圣上的跟前当差, 如何能不知晓圣上是个多有猜忌的人,你如今官任殿前指挥使, 宴儿手中也掌着上京几司的兵马, 更是莫要提,你的姑父, 是当朝的丞相,两家结亲,势必是惹得圣上猜疑, 你如何就能打消圣上的这般顾虑呢, 你当真是要置家中的几百口人不顾吗?” 喻氏将这些年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宁司朔许久都没有开口,随后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 没有回头, 宁司朔冷着脸仍是出了府。 外头的小厮来汇报这件事的时候, 嬷嬷问喻氏,“可要将哥儿给追回来?” 喻氏捧着茶盏, 叹口气,“儿女债,父母还,他方才听进去我说的话,不然早就已经开口顶撞我,让他去吧,萤萤在他心里头太久了,不亲口听见萤萤所说,他是不会放弃的。”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见外头已经黑透的天儿,“萤萤瞧着对他似乎是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在,不然就是这孩子伪装得太好,只是倘若是有情谊在,应当也不会是司朔想的那般。” 嬷嬷将大氅搭在喻氏的肩上,“近些时日老爷不在府中,大娘子还是早些休息,省得又累病自个,得不偿失。” 喻氏被人扶回房中,心底是忍不住地悲怆。 宁司朔坐在马车之上,到底是喻氏的一番话拉回他如今的神智来,才不至于让他在街上纵马。 马夫将车赶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府的门口。 门房小厮看见宁家的马车,倒是一时没想到究竟是谁,不想下来的人竟是一男子,面色沉冷,身上还带有不少的肃气。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个胆大的上前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是来拜访谁的?” 宁司朔开口就道:“寻你们王妃。” 小厮又道:“斗胆问上一句,您与我家王妃,是什么干系?” 宁司朔露出几分的不耐烦,“她是我表妹。” 小厮们的心中跟明镜一样,瞬间就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谁。 他挂着笑,训练有素道:“宁公子稍等片刻,我得先去通传一声。” 宁司朔自然没有拒绝,就孤傲的站在寒风中,静静看着定宣王府的牌匾。 一直跟在宁司朔身边的小厮想将大氅搭在他身上,但是宁司朔道:“不必,我不冷。” 小厮还想说些什么,最终看见宁司朔的模样还是将话语给咽了进去。 门房小厮走的很快,生怕耽搁半分。 在主院门口说了情况,就被人带着朝门口走。 看见外头站着的榴萼,门房小厮说:“姐姐安好,外头来了一位宁公子,说是王妃的表兄,今日一定要见到王妃才成,不知姐姐能不能进去通传一声。” 榴萼心中一惊,面上仍是镇定的,四处看下后,赶忙走了进去。 姜皎正窝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话本不时的翻着。 沈随砚则是在书桌后头处理着事情,今日说是回来得尚早,可仍是在府中。 姜皎倒是有时好奇沈随砚究竟在忙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问出口的。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将手中的笔放下,嗓音在月色下带有酥麻,还有几分惹人将要醉去的醇香,“夫人可是倦怠,不如早些歇息如何?”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紧,指腹因得用力都泛上几分的白,“夫君想要安寝了?” 沈随砚气若神闲,淡然一笑后回答的干脆,“是。” 姜皎朝他看过去,他眸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姜皎的心尖都颤了几分。 两人自庄子上回来,平日中也没少亲热。 但是却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是落下一个吻,甚至连旁的举动都不曾有。 可沈随砚今夜,倒是与从前不同的。 眼眸的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姜皎终是放下手中的手册,在沈随砚的注视上寻了蔻梢去到净室中。 等出来的时候,沈随砚早就已经从旁的净室回来。 一头发散在身后,闭上眼眸靠在软枕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皎眼睫轻颤,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净室中的水汽落在她眼睫之上,导致秋眸之前,还有些看的不大清楚。 她缓慢走过去,踢掉绣鞋上了床榻。 同往常一般,避开沈随砚的腿,姜皎准备朝里头去。 却不想,还未等他进去,就直接被沈随砚给勾住腰肢。 从前他掌心的炙热姜皎不是没有体会过,可是今日却不同,那股子劲来的更猛更急。 沈随砚今日有些急躁,找到姜皎的唇瓣就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姜皎猛然间与他唇瓣贴上,心头却闪出几分异样来。 他今晚的异常,好似是因为他心情不大好。 沈随砚在姜皎的唇瓣上轻咬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萤萤不专心,在想些什么?” 姜皎摇头,主动将朱唇给贴上去。 可沈随砚的眼眸却暗了一瞬,方才她看向的地方,是她的妆台。 那妆台之上有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沈随砚的眸色渐渐沉冷,就连吻都逐渐冰冷起来。 刚才还急迫的不像样子,如今倒是不复方才的热情。 姜皎能感受到沈随砚的转变,与他稍稍分开一些,“郎君不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就被沈随砚给握住下颌。 掌心朝下,落在她脆弱的颈侧,能感受到她颈侧的跳动,还有那一份的不安。 沈随砚轻声道:“萤萤以为,我只是要那个?” 姜皎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不明他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她想着不如一了百了的好,不然明日要如何面对。 心一横,她将秋眸给闭上,主动朝前想要寻到沈随砚的唇瓣。 可是,却能感受到沈随砚的手从中阻拦一下,下一刻,她猛然间又坐回床榻之上。 眼神朝下,看见沈随砚挡在两人之中的臂膀。 姜皎不知,为何刚才沐浴之前还是好好的,可是却突然又这样。 嫁莺娇 第86节 她秋眸瞪得很大,看向沈随砚时还带有几分的探究。 沈随砚直直与她秋眸对视上,沉声问,“你心中,可有对——” 然而他话还没问完,外头就听见榴萼敲门的声响,“王妃,表公子来了,他要见您一面。” 两人听见此话,都愣在原处。 姜皎咬着牙,方才的委屈她不愿再受第二遍,挣开沈随砚的手就准备出去。 可是沈随砚却又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许去。” 嗓音低沉,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暗哑。 姜皎眸中的泪几乎要逼出,“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方才是你先冷落我,是你先将我给推开,如今还阻拦我见人不成?” 说完她也不管沈随砚究竟如何,直直推开他,将他的手给甩开。 看见自个落空的手,沈随砚的心趋近于平和。 他揉着自个的眉心,方才自己都做了什么。 看见姜皎在接吻时的心不在焉,又看见她的眼神落在妆台上,以为她想着的是,那根发簪,想着是宁司朔。 后面她主动吻上来,他也压住心中的心猿意乱,将姜皎给挡开。 他不想二人之间隔着不明不白的事情就如此,也不想再出现上一次发生的争吵。 他想要问清楚,到底她梦中所想是不是真的,到底她有没有想过和离,还有她对宁司朔,究竟有没有动过真情。 可不想,宁司朔来了。 在如此的关头来了。 房中早就没了姜皎的身形,她只披了一件大氅就直接出去。 脚步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人追着她一般。 她不想自己主动将吻给送上去,可沈随砚竟是如此的模样。 却也不想,他眸中的不信任,是对着自己的。 姜皎的心如同被石头砸开一个窟窿,早就已经漏的不像样子。 榴萼在后面也很急,门房小厮先一步去迎了宁司朔进府中。 到了偏厅,姜皎拢了大氅进去。 垂着头,她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眼眶红着,好在月色之下看的并不真切。 宁司朔见她来,面上又恢复温润的模样,“深夜打扰,可有吵到萤萤休息?” 姜皎扯出个笑来,自个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抬头,“表兄说的什么话,还未曾歇下,不知表兄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宁司朔将袖中一直放着的木盒给拿出,“之前从江浙回来,你说你很喜欢那边发簪的样式,我就着人打了一整套,你挑着喜欢的戴就好。” 姜皎看着木盒十分的犹豫,她抬起头,对宁司朔笑着说:“劳烦表兄费心,只是那一只就够了,东西多了,有时候也就不稀罕了。” 表兄深夜前来,只为送发簪,姜皎是不信的。 看来,他当真是对自个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姜皎装作没事地看向宁司朔,“今日烦表兄跑了一趟,东西什么时候送都是可以的,况且今天我在舅母处,陪她挑选一位世家的女子,不知表兄可有见过画册,我觉着陆姑娘是个极好的,表兄也同她甚是相配,这发簪,可以当作讨她欢心的小玩意最好。” 说完,姜皎萤萤一拜,“小时候表兄待我甚好,萤萤都是明白的,如今表兄归京,仕途前程一片大好,我这个做妹妹,也就只能祝福兄长得偿所愿。” “榴萼。”姜皎吩咐着身边的婢女,“你着人送表兄出去。” 秋眸与宁司朔的黑眸对上,姜皎笑得十分可人,“今日太晚,我也不留表兄在府上了,一会儿有小厮带着表兄离府,我就先走。” 转身得异常决绝,姜皎似乎想要很快离开。 但是宁司朔却将她给叫住,“萤萤说了许久,不如也听我说。” 姜皎猛然间开口,“表兄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可宁司朔后面却也没有征得姜皎的同意,便是直接开口,“萤萤明白我思慕你,我心悦你,你因为我离京去洛阳上任赌气,不想就这样嫁人,可如今我回来了,萤萤是不是也能再看看我,萤萤,我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你。” 姜皎忍无可忍的转身,一巴掌直接打在宁司朔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劲,秋眸之中都透出着愤怒,“我的心思从不是如此,我与王爷成亲也同表兄未有半分的干系,从始至终,我对表兄只有对兄长的情谊,其他的全都没有,就算是表兄要一意孤行,舅舅与舅母怎么办,外祖父怎么办,偌大的太尉府又要怎么办,表兄身为家中男儿,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家族前程,你这般,从不是我认识的宁司朔。” 姜皎将眸中的泪逼回去,“方才那一巴掌是我不好,表兄要怪我,怨我我都毫无怨言,今日我只当没有听过表兄说的话。” 宁司朔摸下自个的脸颊,突然间笑了一下。 脸上还留有姜皎手中的余热,但是他如同感觉不到疼一般,“萤萤,我怎会怪你。” 姜皎赶忙接话,“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往后我二人还是表兄妹。” 她欲朝前走,脚步却又突然间顿下,“表兄若是当真想通,想要娶妻,不论是谁家的姑娘,还望表兄都能明白,她才是你未来的夫人,莫要再想其他。” 语气稍停,姜皎嗓音有些发堵,“我平生,最恨践踏旁人真心之人。” 头也不回的就直接离开,姜皎不想再面对宁司朔。 今晚的事她可以当作从未发生,当作他从未来过王府,也希望宁司朔,能真正地明白。 走得很急,姜皎心头气恼的不行。 不知不觉就到了主院的门口,观砚与观墨还没离去,证明沈随砚还在里头。 姜皎气不打一处来,推门直接就闯进去,她要同沈随砚问个明白。 但是一闯进去,里头昏暗的一片。 姜皎一时愣在原处,没了动静。 下一刻,她被人扯向一旁,吓得她几乎要惊慌出声。 可熟悉的气味覆上来,姜皎一瞬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怒火涌上心头,姜皎本是想要开口,但不想下一刻唇瓣就要堵上。 姜皎更加气恼,狠狠咬了沈随砚的下唇。 两人之间松开些距离,姜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捂住自己的唇,朝下看去,如同黄莺般的嗓调中都夹着尖细,“你的腿。” 第五十章 方才进屋的时候, 实在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加上他毫不分说地直接吻上来,姜皎一时间忽视他好似比自个还高一些。 不想一将他给推开, 竟就看到这般的一幕。 沈随砚好好的站着, 两腿看不出任何一点不好的迹象来。 他此时身形颀长, 站在姜皎的跟前还留有不少的压迫感。 周身沉冷中还夹有压迫感, 比从前的凌厉还要更甚。 沈随砚又将姜皎压回门板之上, 发出“哐当”的一声。 姜皎眸中的惊呼几乎要快溢出, 却猛然间被沈随砚给堵住唇, 什么话都说不得。 心中此时如同一团乱麻, 她有无数想要问沈随砚的话。 譬如,他的腿怎么是好的, 为何从前不告诉他;又譬如,为何今夜如此气恼。 可沈随砚却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想法。 唇瓣被揉搓至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肿胀的不像样子, 轻微碰一下都是疼的。 姜皎几近喘不上气的时候,沈随砚才堪堪将她给放过。 手腕被沈随砚攥住, 随后高高抬起压在头顶之上,身上的氅衣早就进门时就掉落在脚边。 沈随砚威严的语气在姜皎的耳旁响起,“夫人想说什么?想问我的腿为何是好的?想问我为何不告诉夫人?” 姜皎刚想要点头, 他大掌就猛然间掐住自个的脖颈, 一瞬间,姜皎以为自己要死在他的手上。 鸦羽似的眼睫在不住地颤抖,胸腔之中的情绪全部都在这一刻出现。 离得太近了, 姜皎丝毫不怀疑沈随砚可以听见她的心跳的声响。 身上被沈随砚给桎梏住, 就连双腿都被他给压住。 沈随砚低闷的嗓音在她颈窝之中响起,“王妃当真以为我短命, 当真以为我不堪受用?” 姜皎一瞬间脑海中似是炸开一样,他,怎会知晓这些。 心头已经顾不上害怕,分明自己现如今半分的情绪都没有,但是胸腔中的跳动依旧厉害得不像样子。 沈随砚低声嗤笑一声,“萤萤,你想和离,便想着我短命,可却始终不能如你所愿。” 有一瞬,姜皎的耳畔只有他说出这句话的声音。 原来,他全部都知晓,他当真是同自己一起进到梦中。 姜皎的身子都开始发颤,沈随砚一把将姜皎揽入自个的怀中,“萤萤,可惜了。” 好半晌,姜皎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来,“你究竟,何时知晓的?” 沈随砚冷冽的眸子看向她,像是要将她给看穿一样,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来,他倏地勾唇,“萤萤是不是还想问,是你头一次做了如此的梦境时,还是后头,同我在一个梦中,听见仆妇所说的话?” 姜皎被吓得咬住自个的下唇,看着沈随砚的秋眸都忍不住发颤。 沈随砚谓叹一声,用粗粝的指腹扫着她唇瓣,“别咬,我会心疼。” 可他的眼眸算不上温柔,只有说出的话是温柔的。 沈随砚低声在她耳侧道:“不然萤萤以为,我为何同你说起衣镜,为何同你说起和离,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不成。” 姜皎的目光中已经不能用惊慌来形容,她好不容易找回自个的声响,“那你为何,从前不向我发难?” 沈随砚摇头,“发难?萤萤,我本不愿提及的,可你三番两次同宁司朔见面,他的心思,我都知晓,姜府的那棵桂花树,那支被你珍惜的发簪,都是他的手笔。” 姜皎猛然间懂了,沈随砚一直以来都藏得太好,今夜的突然爆发,是与宁司朔半夜来府上有关系。 她感受到手腕之上的力道加重,却也能感受到沈随砚收着力道,并未对她用蛮力。 这一切他都知晓,自然也看见梦中宁司朔抱着自个的模样。 嫁莺娇 第87节 姜皎摇头说:“不是,我没有,我对表兄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其他。” 她秋眸中染上几滴泪,看着十分的可怜。 沈随砚在她轻轻擦拭,指腹上一片晶莹,“想必萤萤就是这般哭泣,才会让宁司朔为你动心,让他不论为你做什么都愿意,甚至不惜丢了官职,让全家置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皎哭着道:“不是,我没有。” 她嗓调中透着委屈,还透着几分的难受。 沈随砚却透过这儿,仿佛间看见她笑阉。 原来,她一直都是个勾人心弦的惯犯,不仅让宁司朔为她倾倒看,更是让自己,从始至终的都陷进去。 沈随砚轻呵一声,吻上她泪珠,“萤萤,别哭。” 不知她是为谁而哭,若是为了宁司朔,他今夜会做出什么当真是不好说的。 姜皎手依旧被他给握着,她拼命摇头道:“夫君,我当真没有,我并未对表兄动心,我说发簪是慕姐姐送的,只是不愿你多想。” 可看见沈随砚的唇角还是如此地紧绷,姜皎哭着的声调中带有娇嗔,“夫君,我当真没有。” 但下一刻回应她的,是沈随砚将她给拦腰抱起,随后扔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姜皎被扔的七荤八素,后一道坚硬又炙热的身形覆上来。 沈随砚吻着她的耳畔,将床头处的暗格抽出,不知从里头拿出什么来。 姜皎泪眼婆娑,什么都瞧不清楚。 只感觉下刻,手腕之上好似是缠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下一瞬,只觉手腕上缠的物什愈发的紧起来,不抬头看还不打紧,姜皎抬头那瞬,看见的就是根明晃晃的丝带绑在她的腕上。 甚至那鲜红扎眼的丝带,同大婚那夜满屋都是红一样,让她觉着羞怯极了。 沈随砚唇角紧抿在一处,眸中倒是认真,将丝带一圈圈缠在她的手腕之上。 这般的画面突然之间就同从前场景中的叠合起来,姜皎脑海中的一根线突然如同断了一样,再也连接不上。 梦中曾多次,沈随砚也是这般绑着她。 后来,后来发生的。 姜皎浑身都染上不少的绯红,她摇着头,带着哭腔,“不,不要。” 沈随砚淡笑一声,嗓音中带有淡然,“由不得你,萤萤。” 随后,他用本就贴着姜皎耳畔的唇,缓缓开口,“况且萤萤的梦中,不也本就是这般的场景,如今,我只是帮萤萤实现罢了。” 那股子折磨人的劲姜皎不愿再体验第二回 ,从前在梦中的时候,都是分外地难耐,更莫要提,如今,她还是清醒着的。 看见这样的沈随砚,姜皎突然觉得他陌生极了。 今夜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情,不仅有表兄,还有沈随砚的秘密。 她不想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知道沈随砚的腿脚是好的,也没想到,他竟然当真同她一起入梦。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被绑上的时候,姜皎还没缓过神来。 但现在,她早就已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两只手腕都被沈随砚绑着,不紧,也让她挣脱不开。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手上越是挣扎,丝带就缠的愈发的紧。 沈随砚看着姜皎艳丽的小脸好一会儿,看见她如今是在他们的床榻之上,对他说着软话,心头的戾气散去不少。 指腹摸上姜皎的脸,他哄着她道:“萤萤的脸都被泪珠打湿了,我去寻块帕子来,给萤萤擦脸可好?” 说着,他也没等姜皎同意,就径直下床。 净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姜皎也被水声搅得不知该如何做。 她羞愤的更加厉害,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便是从未有过的。 如今怎么都是逃不掉的,甚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好似还能知晓一二。 沈随砚很快就出来,手中拿着的帕子微湿,覆上姜皎的脸。 帕子微凉,激得姜皎汗毛都竖起。 沈随砚帮她擦完脸,又一脸正经的扯开她身上的系带。 猛然间身上感受到外头的冷,姜皎一哆嗦。 她说着软话,“夫君,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哪怕是要圆房,她也不要就这般。 这般的羞耻,她怎是能忍受的。 但是沈随砚却如同听不懂,对她道:“乖。” 如今她当真是乖的不行,说着的话都是乖觉的。 但沈随砚也明白,不外乎是想让自己放了她。 可是,既然已经到这般的地步,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手中的力道重了一些,帕巾难免会在姜皎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处的痕迹。 如今她寝衣大氅,手腕之上绑着的丝带使她无处可躲。 姜皎的美景都被人看见,红色的丝带如同勾上沈随砚的神智,在一瞬间乱的不行。 姜皎想撑起自个,可下一瞬,却被他手上的动作惊得直接骂出声,“你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唇瓣贴着她唇道:“萤萤可知,我思慕你许久,早就从前,如今,你让我如何能放手。” 突如其来的,似是情话却又比情话更加使人珍重的话语打的姜皎措手不及。 甚至突然间就忘了,如今是个怎样的境地。 “你。”姜皎被吓得口齿不灵,“你说什么。” 连夫君都忘了喊,看来如今确实是吓得不轻。 但沈随砚如今却没了想回答她的心思。 梦中的她勾着人不让人走,如今倒是不一样。 可他却不愿意了。 梦中如何,她在此处便是要如何的。 沈随砚手中的动作快了一些,姜皎难受不已,也都忘了问。 手上被绑着是虚浮的,只能靠嘴上说让他慢些,可他终归是不愿听的。 如今,他只想让姜皎从头到尾都是他的。 声响不断钻入姜皎的耳中,她多想自个赶紧昏过去。 可是沈随砚如同能知晓她心中所想,一碗碗的参汤灌下去,吊着她神思一直清醒。 小腹陇起一部分,姜皎乌发散在身后。 他今日真的是将梦中的场景全都来了一遍,虽说并未真正如何,可姜皎只觉口干舌燥,怎样都是不上不下的。 最后一碗参汤被沈随砚给她喂了下去,姜皎已经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舌尖都带着燥意,不住去勾碗中的水,可沈随砚偏生还要使坏,不给她喝。 姜皎早就已经忍不住,没忍住的哭出声。 沈随砚哄着她,这才又将参汤灌进她口中。 他贴在姜皎的耳廓,轻声问她,“我是谁?” 这话今日他问了无数遍,开始时姜皎倔强着不肯开口,后面被他磨得实在没了法子。 细软嗓音带有几分哭腔的道:“夫君,夫君。” 可沈随砚却仍旧是不满意,依旧是开始如此,定要问个明白。 此时姜皎才逐渐学的聪明一些,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喊他夫君。 沈随砚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但今日,他半分的动静都没有。 从前姜皎只觉是他腿脚不好,可如今看来,他只是想单纯的折磨自己罢了。 沈随砚低下头,吻着她唇瓣。 将她红唇吻得娇艳欲滴才起来,本以为结束,可不想下一刻舌尖又从她唇角探进去,不时灵活的勾着她上颌,一阵的发痒。 “怀辞,唤我怀辞。” 姜皎迷迷糊糊间听见,不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沈随砚的小字。 她学了乖,知晓今夜不论如何也不能将他给惹怒,乖顺开口,“怀辞哥哥。” 说到最后两字时,姜皎变了语调,感觉上带有痛苦,可更多是欢愉。 外头天光大亮,沈随砚才堪堪放过姜皎。 将她腕上的丝带解开,对着外头喊,“备水。” 他站起身,将姜皎抱至净室中。 姜皎身上裹着的是他墨黑的大氅,边缘的毛十分柔软,衬她小脸更加柔和。 沈随砚的胸腔中这才像是被填满一样,有着十足十的满足。 外头的婢女仆妇早就听见里屋的动静,但是无一人敢上前。 榴萼与蔻梢在外面急红了眼睛,也只能看着一碗碗的参汤送入房中,随后王妃哭着的腔调传出来。 等沈随砚叫水时,二人赶忙进去。 本是想将姜皎给扶过来,可是却被沈随砚避开,“不必,你们去外间伺候。” 榴萼与蔻梢都没动,沈随砚墨黑如潭水的眸子看过来,里头的冷意不是假的,再不情愿却也得出去。 沈随砚将大氅解开,也不顾大氅被弄脏,径直扔在地上。 看见姜皎沉睡的面容,他用手轻轻碰下她脸颊,将温热的水一点点泼洒在她身上。 嫁莺娇 第88节 今日她身上出现太多的痕迹,几乎都是他作弄出来的。 肩膀之上还有一个牙印,也是沈随砚咬上去的。 沐浴完后沈随砚又将姜皎给抱至床榻上,看她睡熟的模样,拿起暗格中的药膏轻柔帮她上药。 即使是睡着,姜皎也能感受到疼痛的劲,还要昏死过去时那股感觉。 她扭着自个身子,似是说梦话一般道:“不要了,夫君,怀辞哥哥,我不要了。” 姜皎的话语显然让沈随砚好受许多,耐心哄着她,“乖,一会儿就好。” 梦中都是这样的场景,醒来还不知会如何。 沈随砚躺在床榻上,光明正大的将姜皎揽入自己的怀中,拥着她一道入睡。 只睡了两个时辰,沈随砚就已经清醒。 帘帐一掀开,外面的光照进来。 沈随砚没唤人进来侍候,侧身看着还睡着的姜皎,唇边多了一些柔情。 他将姜皎面容之上的发丝给拂去,帮她盖好被子这才下榻。 昨夜婢女们不敢弄旁的,只进来换了床榻。 紫檀木桌之上放着六个空碗,都是昨夜姜皎喝掉的参汤。 沈随砚挑眉,没动这些碗,从旁边的茶壶中倒杯水给自个。 自个穿好外衫后才出门,去了书房中。 外面榴萼与蔻梢一夜都没睡,观砚与观墨也在。 猛然间房门被打开,榴萼与蔻梢看见王爷从里面走出来,面上生疑,可又止不住的想朝里面去看,看看王妃究竟如何。 沈随砚嗓音恢复从前的冷冽,“你们进去守着王妃,她有任何不对都来书房寻我。” 如今榴萼与蔻梢也顾不上去追究为什么王爷的腿是好的,瞪了观砚与观墨一眼后就直接进去。 将帘帐轻轻挑开,究竟赛如凝脂的肌肤上有着不少的印记,看着都已经青紫,十分骇人。 蔻梢捂着唇,不让自个哭出来,却还是小声说:“王爷当着是过分,如此作弄我们家的姑娘。” 榴萼帮姜皎盖子,转身对着蔻梢轻“嘘”一声,“小声些,别吵醒王妃,她好不容易睡着。” 桌上放着的碗,是昨夜她家王妃受累的表现。 两人一夜没睡,如今守着姜皎倒是也不困,在外间还做着寻常的事,没吩咐人进来收拾,就只能先放着。 一直到快要用晚饭的时候,沈随砚回来了。 内室中连烛火都没燃,一瞧就知晓是怎得一回事。 他身量高大,对着榴萼与蔻梢,给足她们两压迫感。 他沉声问,“萤萤中途可有醒来?” 榴萼老实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随砚颔首,挥手不经意道:“你们都去外面,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两婢女都没走,蔻梢即使是害怕沈随砚的,却仍是开口道:“想来王妃醒来需要我们,我们在此处看着王妃。” 沈随砚的声音骤然凌厉,“出去。” 他的模样像及了要杀人的样子,目光落在人的身上都好似是凌迟一样。 不敢再留,二人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门。 沈随砚从书架之上拿了一本书,但没翻开,也没看。 拿在手中不知想些什么事情。 过了没多久,姜皎醒了。 她看着昏暗的房中,才想着撑起坐着,身上一阵的酸疼,两腿更是不像她自己的一样。 她手肘一软,又倒了回去。 沈随砚早就已经听见声音过来,帘帐一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姜皎一个枕头就直接甩到他身上,嗓子如同被人碾过的难受,说不出话,“禽.兽,你滚。” 第五十一章 嗓调已经完全不复从前细软的模样, 只剩下沙哑与涩然。 手上也是酸软无力,扔向沈随砚的枕头,只堪堪碰到他衣袖就重重落在地上。 这一刻, 手腕上的青紫显露出来, 昨夜不论丝带再柔和, 她也是被伤着。 看着姜皎的手腕, 沈随砚的眸底才多些情绪。 不是气恼, 也不是淡然, 而是十打十的心疼。 昨夜的劲道, 他虽在怒火之下, 但是已经收敛不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到她。 他的王妃养的娇嫩, 只稍微碰一下皮肤之上都会有红印出现,更莫要提昨晚的事情。 两人僵持着,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还是沈随砚先开口道:“是我不好。” 姜皎有一瞬愣住, 以为眼前的人终于良心发现。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抬眸, 眸底闪过一丝的晦暗不明,“你想和离。” 还没等姜皎开口解释,他像是又说给自个听的一样, “你想和离。” 姜皎不知现如今是怎样的感受, 她从前是这样想过,但那也只是从前,如今当真是没有。 但不论怎样, 开始确实是她想过的。 低头看眼自个的身上, 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 姜皎咬着银牙,拢着被子盖住雪白肌肤上的种种痕迹, 小脸都几乎要埋进被子之中,“王爷不也骗了我,如今算是扯平了。” 沈随砚立刻反驳,“这不一样。” 姜皎倒是觉着奇怪,“如何不一样,王爷的腿是好的,你同我说治不好,还有从前入梦,我多番试探,王爷什么话都没说,难道这些还不算是骗我?” 一提起这些,姜皎的话就如同滔滔江水一样说个不停。 沈随砚近了一步,站在她跟前。 今日一看,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硬朗下颌的轮廓在这一瞬紧绷,周身都散着沉稳的气息。 剑眉入鬓,面容之上毫无笑意,只让人觉着冷冽。 姜皎忆起昨夜的事情,拥着被子朝后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沈随砚脸上无甚的起伏,只坐在床榻一旁,拿过小几之上的药,将姜皎的手腕给攥了过来。 “我骗了你的事,本就是不想让你多思,让你多想,可萤萤所想的事,却是想与我分开。” 他手中猛然一紧,但想到如今还拉住姜皎的手,又猛然间给放开。 姜皎心头一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莫名看出不少的悲怆来。 从前只觉沈随砚总是控制的太好,什么旁的情绪都没有,看来都是没有显露出来。 姜皎的牙关咬着下唇,可是才一触碰,就疼的厉害。 沈随砚用手轻轻抚上她的唇瓣,柔声道:“别咬。” 后他黑眸之中全是认真,是从前也有过的模样,只可惜,当时姜皎没信,但昨晚即使是再迷糊,也还能记得沈随砚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很早就对自己动了真心。 姜皎不知要怎样去问他,也不知该怎么去说。 沈随砚帮她涂药的神情认真仔细,如同对待一块极易破碎的美玉。 她没动,只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 脑海之中又不自觉想起昨夜的情境来,昨晚,她坐的地方。 姜皎的脸倏地红了,眼前如腾起水雾一样看的不真切。 昨日,他最终灌下的参汤,终于被他折腾一夜后没有忍住。 沈随砚修长的手指还在姜皎的手腕打圈,姜皎急忙问他,“床榻是谁收拾的?” 虽说不用问,也知道事实如何,但姜皎还是忍不住的多问上一句。 沈随砚眼眸都没抬,语气淡淡,“仆妇。” 药已经涂完,他将药瓶盖好放在一旁,对姜皎道:“但是萤萤,是我抱着去沐浴的,我并未让任何人瞧见。” 这话不如不说,姜皎瞪他一眼,药已经涂完,如今倒是到了算账的时候。 只是如今姜皎还有些心虚,若是说昨夜刚开始的时候,她还稍微占些理,如今倒是一分都没有占。 含水的秋眸中多了一些逃避,姜皎将脸给扭到一旁,“我从前想过和离,那只是从前。” 她故意将从前咬着很重,生怕沈随砚听不明白,“是我们还未成亲的时候。” 沈随砚低声“嗯”了一声,“可萤萤还是如此想过。” 姜皎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既然已经这般想过,那王爷想要如何,难不成休妻不成?” 沈随砚面上看不出起伏来,他将脸朝前伸了一些,颈窝之中被他洒上热气。 带有酥麻,还有氤氲水汽,姜皎听见沈随砚道:“自然,是要好生补偿我。” 如今姜皎一听见补偿就毛骨悚然,他昨夜做的那些还不够。 两人虽说没做到后头,但该做的却全都已经做了。 甚至,自个的手心,大腿,如今都还在疼。 姜皎怒瞪他,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慑力。 嫁莺娇 第89节 反而似是欲与含羞,眸中传情。 “可昨晚,我都偿还了。” 昨晚一夜,将梦中的所有都试了个遍,姜皎还在想,为何自己只昏睡了一天,而不是多些时候。 沈随砚又靠近一些,姜皎避无可避。 于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真切,“可我们是夫妻,既然萤萤说没有这样的想法,昨晚还差些什么,嗯?” 姜皎的脸登时通红,“登徒子,浪荡子。” 沈随砚由着她骂,半句话都没说。 朝后退一步,“我昨夜所说,句句属实。” 姜皎也回他一句,“我也是。” 如今可是不能输的,便是要让他知晓,自个可只骗过他一次。 随后姜皎干脆直接将所有的话说出,一不做二不休的好,“我同表兄只有兄妹情谊,我也是后头才明白他的意思,但昨夜我早就已经说清楚。” 姜皎说着有些委屈,眼睫都在止不住的颤,“从前表兄送我的桂花树我只是觉得品种新奇,才会将它给好生种着。” 说着说着,她声音愈发的小起来,“若是说喜欢,倒是还不如说,我喜欢石榴树。” 毕竟,寓意都要好的多。 还有,昨晚上打宁司朔的那一巴掌,如今想来实在是太过于冲动,可他,定然也能转醒的吧。 姜皎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事,怎得什么都能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姜皎不懂,十分的不懂。 站在床榻之前的沈随砚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楚,却也仍旧想将之前的种种事情弄明白。 喉咙中有些涩然,看着姜皎都带有珍视。 他本以为昨夜,姜皎同宁司朔见面,两人是两情相悦,只是苦命人被拆散。 坐在房中时,沈随砚头一次对这种事没了把握。 他不敢去问姜皎究竟如何,也不敢去听,甚至也没让观砚或者观墨去。 他怕听到那些让自个承受不住的语言,也怕看到姜皎回来之后,面上带笑,梦中之事当真会发生。 沈随砚站在床榻前,带有几分的压迫。 如今姜皎才知晓,两人之前,究竟有着怎样的差距。 如同昨夜在床榻之上,她连抱都是抱不住沈随砚的。 脚也只能看看够到他小腿,当真是难受的紧。 随后她缓缓开口,嗓子太疼,如今已经说太多的话,早就不成,“和离是我刚开始还未同王爷成亲的时候想的。” 她将从前做的梦,原原本本的给沈随砚讲了一遍。 只是讲一会儿就要歇一歇,沈随砚又端着茶水不停地喂她。 但是如此场景,与昨夜灌她喝参汤有什么区别。 只是喉咙疼的厉害,如今又要将事情给解释清楚,她不得不这般。 心头一直警醒着,预防着昨夜的事情发生。 好在沈随砚只是听,没有做什么旁的事情。 姜皎猛然间抬头,“怀辞哥哥。” 她看见男人的面色变了,手也猛然握紧,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不过是一个称呼,何至于如此大的反应。 只是姜皎不知,沈随砚想到的,是旁的。 姜皎将自个的白玉指尖从被中伸出,对他道:“从成亲后,我就没有过这般的想法。”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他盯着姜皎的头顶,看她发丝柔软。 没忍住,凑到姜皎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萤萤,此生都不要分开。” 姜皎一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红晕倒是显出她的情绪来。 她没答允,却也没拒绝。 没拒绝沈随砚亲,就是极好的兆头。 但他唇瓣也只是碰在姜皎的唇瓣之上,就被姜皎给躲开。 昨日他亲的狠极了,几乎将她的唇瓣都给磨破。 姜皎实在不敢让他碰,往后的一段日子,只怕是汤汤水水都要喝不了。 沈随砚自也察觉到,却仍是在姜皎的脸上偷香,“我去寻些好药给萤萤。” 但姜皎却并不承受,将头给偏开,“我怎好承受王爷的恩情,说不准那天又要同我算账可怎么好。” 这话引得沈随砚的手顿在原处,但很快他就捏着姜皎的脸。 “不会,往后再也不会,我保证。” 姜皎鼻尖皱皱巴巴,想起昨夜仍是心有余悸。 她轻咳一声,“如此这般,定是要立字据才成的。” 沈随砚失笑,“好,都依萤萤的。” 姜皎想了一番,后又说道:“我还未消气时,你不准碰我,也不准同我同榻。” 沈随砚全都依了她所说,点头答应的爽快。 姜皎倒是被他的爽快都吓了一跳,此人有这么好说话,当真不是骗自个的? 下一刻,姜皎只觉着自己被人从床榻上抱起来。 双腿腾空,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寝衣。 一时间,春光乍泄,姜皎死命护住自个。 她嗓音都带有慌乱,不住的推着沈随砚,“王爷怎得说话不算话。” 短短的几步路挣扎许久,沈随砚最终将她抱至桌前坐下。 木凳之上放有软垫,她才坐下时,被柔软的触感一惊。 随后想到这是做什么用的,又是面上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随砚轻声道:“若是想立字据,也要将肚子给填饱才有力气签字不是。” 姜皎一瞬间就感叹自个果真是同沈随砚待得太久,想多了不少。 婢女不知何时进来将桌上给摆好饭食,且都是姜皎喜欢的。 姜皎拿起竹筷,想起方才所说,清了嗓子,“王爷在旁边立好字据,才能用饭。” 沈随砚屈尊降贵,用冰凉的指尖碰了姜皎的面容,“夫人所说,为夫遵命。” 句句话都朝人的心坎上说,姜皎看起来镇定,其实早就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心善也有心善的好处不是,不然,又怎能听到沈随砚说这些。 为防止她不信,沈随砚将笔与纸都拿来饭桌这边。 他握笔的手苍劲有力,指腹微微用力,手背之上分明的肌理看的人甚是愉悦。 这一刻,姜皎突然就懂了长公主姨母的乐趣,果真,看美男,当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姜皎一边吃着饭食,一边看沈随砚在纸上写下东西来,还时不时要开口,纠正他后头要如何写。 沈随砚都默默应下,只是写到“不准上床榻”时,有些停顿。 手中的笔尖一顿,他嗓音中温情脉脉,“这条,能不能不要。” 姜皎刚想要反驳,就听见沈随砚接着道,还十分为她着想,“毕竟,萤萤的梦境,好似我睡在垫榻之上,会来的更加汹涌。” 姜皎按住他的手,“不会,写!” 如她所愿立下字据,晚上的时候,沈随砚又睡到垫榻之上。 姜皎体力消耗的太多,没过一会儿就又沉沉睡过去。 沈随砚听她均匀的熟睡声,唇边不自觉的就勾起一个笑来。 本是想要去床榻之上,可是眉峰一挑想起什么,倒是没动。 梦中场景果真是来势汹汹,姜皎前个晚上才被折腾许久,不想今夜又来。 沈随砚在梦中,比昨晚还要过分。 分明,他就是在梦中,他这般当真是故意的。 天光乍现,外头的光亮逐渐照进来。 床榻之上的人,还有垫榻之上的人都逐渐醒来。 姜皎醒来时面上一片的酡红,昨夜,沈随砚他—— 不愿再去回想,帘帐就被人给挑开。 姜皎面上还未消退下去,就见沈随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个,“果然,昨夜的当真是夫人。” 拿起软枕,姜皎就朝沈随砚的身上砸去,咬牙切齿道:“王爷是故意的。” 沈随砚点头,“倒也不算,毕竟现下,我倒是也碰不着夫人,梦中既然出现,何乐而不为?” 姜皎朝暗格中看去,字据还在其中。 她想起昨天沈随砚说的话,如今想来,还真是如此。 从前是与沈随砚触碰就会出现,如今不碰倒是还出现,当真是世间罕见。 她轻哼一声,带着娇俏,模样甚是可人,听上去颇为宽宏大度的说:“既然如此,你今夜还是来床榻上睡。” 生怕沈随砚不知一般,她复又开口,“我可不是怜惜你,只是地上冰凉,若是生病,可莫要寻我。” 嫁莺娇 第90节 沈随砚淡笑一声,弯下腰对她道:“谨遵夫人旨意。” 第五十二章 姜皎气得险些没将枕旁的羊脂白玉给捏碎, 连梦都偏帮他。 没过几日,姜皎倒是听到一个传闻。 姜酿头一回带着孩子来王府,如今孩子已经有半岁, 倒是可以坐着, 只是尚且需要人抱着。 孩子取名为姜端, 模样倒是都随着姜酿, 小小年纪就十分可人。 姜皎抱着端哥儿逗他, 看他眉眼笑得弯弯, 自个也开怀不少。 姜酿这回来, 倒是有事要同姜皎说: “二姐姐可知, 近些时日来圣上身子不大好。” 姜皎倒是还真的从未听说过此事,她摇摇头, “并未啊,圣上不是一直都无虞, 怎得突然间身子不大好。” 姜酿看着周围, 小声道:“听说,是在宫中遭人暗算, 被人下了药。” 姜皎惊得手中的孩子都差点没抱住,招来一旁的乳母,让她们先将孩子抱下去, 随后对榴萼与蔻梢使了一个眼色, 房中登时只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 复又开口问,“宫中守卫森严,圣上所入口的东西物什都有专门查验的太监, 怎会如此?” 姜酿也是忧心忡忡, “近来父亲多数时日都没有回府上来,一直在宫中, 开始我同母亲担忧不已,后头察觉没什么事倒是还放心下来,但是这两日又听闻,三品以上的重臣,都被扣留在宫中,听闻是圣上察觉,要查个水落石出。” 姜皎连忙问道:“父亲如今可有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的。”姜酿的话让姜皎松了一口气,“如今什么都查不出来,对外头只说圣上与大臣商议近些时日频发的流匪,并未传出什么旁的,我同母亲知晓,还是多方打探才得知。” 没有消息传出来就证明是好事,姜皎还未有那么焦急。 但今日姜酿过来,显然不是只为了说这一件事。 姜皎会意,问她道:“今日来,你可是有什么旁的话要说?” 姜酿点头,她有些纠结,但是一口气将话给出,“这阵儿,母亲总是心神不宁,我问过母亲,但是她并未同我说。前些日子,端哥儿午睡起来,我本是想抱着他去母亲院中坐一会儿,不想竟然听到母亲与她身边的柳妈妈说话,话中话外的意思有些担心二姐姐你。” 姜皎怔愣一下,“我?” 这倒是让她不大明白,朝堂之事与她有何干系。 姜酿咬着牙,轻声道:“二姐夫可有想参与夺嫡的事情?” 她不敢大声,只敢小声问姜皎这件事。 姜皎的头一反应便是想要否认,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大对劲。 这种事她未同沈随砚提起过,平日中瞧见他,也并未看到他有为这些事情心急过。 甚至圣上如今病了,也未曾进宫去侍奉,反倒还是每天都在府上。 但是,他若当真只是个闲散王爷,每日怎会如此忙碌? 姜皎面上的神情全都被姜酿收进眼中,姜酿有些担心,“二姐姐,母亲只是怕,如若二姐夫当真有这样的心思,一旦失败就会牵连到你,她是怕你出事。” “我知晓的。”姜皎扯出个笑来,“但从前,我也确实未尝听王爷说过这件事,只是他的表现,确实是有些不大一样的,我如今也不知具体的事情。” 她从不去干涉沈随砚做的任何决定,任何的事情,夫妻之间若是有想要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 沈随砚有自个的决断,她也不想多问什么,毕竟如今过的好就够了。 可是夺嫡并不是小事,太子一向是得皇上圣心的,更莫要提,还有一个三皇子。 姜皎心如乱麻,对着姜酿道:“晚上留下来用晚饭吧,这件事我得问问你二姐夫才知。” 姜酿倒是推拒,“端哥儿一会见不到母亲怕是要闹,我就不留下,省得吵着姐姐的清静。” 后她一顿,“只是,关于这件事,姐姐定要问清楚,家中也好早有准备,省得出现什么乱子。” 她宽慰的笑着,“母亲说了,不论二姐夫究竟想要如何,家中都是可以的,二姐姐也不必顾及太多。” 姜皎点头,“好,我知晓了。” 朝外面看了一眼,“一会儿似是要下雪,怕端哥儿受冻,你还是早些带着他回去。” 姜酿起身告辞,姜皎一人在房中坐了许久。 她心中不知该如何去说如今的感觉,沈随砚从一开始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便是不大一样的。 若是他的腿当真是无事的,又怎会装作有事的模样。 多年来,他同圣上还是元贵人也不算是太亲近,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会如此。 姜皎也不知该如何去问此事,一直等到晚上同沈随砚用完饭上了床榻才琢磨着开口。 “今日三妹妹来了。”沈随砚的眼眸从书上挪开,放在自个夫人的身上。 今夜,她的背影,似乎是压着一些事,倒是少了往日之中的灵动,多了几分愁闷的思绪。 沈随砚不经意地翻着书,问着她,“怎没见她留下来用晚饭?” 姜皎笑着转身,缓步走到榻旁,“端哥儿今日也来了,她说回去晚了端哥儿见不到母亲怕是要吵闹,我就没强求。” 沈随砚点头,将书册放下,一把将姜皎给揽入自个的怀中。 姜皎跌在床榻之上,小小惊呼一声。 手肘微弯,推着沈随砚的胸膛道:“你做什么?” 沈随砚没忍住,含住她朱唇,轻轻吸弄着,将她舌尖与自个的缠绕在一起,久久都不想放开。 许久之后,他将姜皎给松开,“夫人实在太美,为夫当真是忍不住的。” 偷个香,他心情大好。 姜皎将斟酌许久的话给说出,“今日我听三妹妹说,父亲一直在宫中住着,一问才知,竟是圣上病了,夫君你可知晓此事?” 沈随砚低低沉沉地“嗯”一声,倒是不大在意,“前段时日就知晓。” 姜皎从他胸膛之上起来,乌发有几缕落在他胸前,“夫君不用去宫中侍疾吗?我听说太子殿下还有三皇子一直都在宫中,没日没夜地守着圣上;还有母妃,可要去瞧瞧她,毕竟你我成亲许久,倒是只去见过她一回。” 实在不是姜皎不想去,但是宫中又不比旁的地方,岂是人想去就能去的。 皇后娘娘从未传召过,元贵人也无那个权力,姜皎还当真就是成亲的时候进宫过一回。 沈随砚的手放在她身后,摸着她秀丽的乌发,“不必,有几位皇兄还有皇弟在就好。” 姜皎犹犹豫豫,终究是将话给问出,“从前我一直没有问你,夫君的腿一直都是好的,为何要装作是不好的,还有你同元贵人之间并不亲近,又是为何?” 沈随砚低垂着眼眸看她,嗓音磁性,“萤萤想知道?” 姜皎虽是顿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将头给点下去。 沈随砚嗓音都带有几分的笑,“萤萤不给我一点好处?” 姜皎眼眸一瞪,威慑力倒是不大的,看的沈随砚心神一荡。 他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滚动,轻咳一声后挪开眼。 姜皎攀着他的肩头,缓缓朝上,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 抬起头,看着沈随砚想要继续的模样,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怀辞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前段时日就发觉,这个称谓对沈随砚来说简直不要太管用。 果然,她一说出这四个字,沈随砚的呼吸都开始粗.喘着,胸膛上下起伏着,似是在极力的忍耐。 姜皎倒是没有那般地明白,不过一个称谓,为何他会如此。 但是她还在等着沈随砚说话。 沈随砚的嗓音变得沙哑,揽着她腰也紧了不少,“方才那个,可不算好处。” 姜皎一听就准备变脸,但是沈随砚的大掌朝下,直接压着她让她靠在自个的身上。 而后,他的唇直接吻上来,长驱直入,“这才算。” 含着姜皎的唇瓣,一时吸,一时咬。 姜皎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来气来,就连腮帮子都是疼的。 但她不敢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威胁正抵在腿上。 沈随砚过许久才将她给放开。 看姜皎秋眸中春水映漾,别有风趣。 将姜皎额上的头发拨开一些,他这才道:“我母妃当初是因为家中的功劳进宫的,皇上因我外祖家势大,就接了我母妃入宫,只是他是个没什么心的人,母妃入宫不到三月,外祖家就被扣上种种罪名,流放千里,家族式微,母妃倒是也没被影响,她也逐渐喜欢上皇上;皇上待她不错,又常去看她,一来二去,倒还算是个宠妃,那时母妃又被查出有了身孕,皇上就待她更好。” 沈随砚连父皇都没有叫,一直喊着皇上。 姜皎主动朝下,牵住他的手,想要告诉他自个是在的。 沈随砚主动将她的手给握住,这才继续朝下说:“只是有一天,她同贵妃娘娘起了争执,腹中疼痛的厉害,就请了皇上过去看。” 姜皎有些疑惑,“贵妃娘娘,可她不是比元贵人进宫还要晚一些?” 沈随砚淡然道:“是先贵妃,如今这个是先贵妃的妹妹,先贵妃去世后,她被家中送进宫中。” 如此一说,姜皎就明白。 沈随砚道:“只是当时贵妃娘娘已经快要临盆,与母妃这般一吵,当夜就发动,母妃当时爱皇上爱的极了,那夜嘱咐底下的人,不论怎样,都不准进殿来打扰,先贵妃生产的时候,派了无数的下人去请,都被拦了回来,等皇上听到外头已经吵得不行时,先贵妃的力气早就已经耗完,几近于难产。” 沈随砚嘲弄着,将姜皎的手攥地紧一些,“母妃以为这样可以留住皇上,殊不知她这把将皇上推的更远,在皇上的心中,先贵妃是她最爱的女人,从潜邸就一直陪着他,他年少时所有的爱意,全都在先贵妃的身上,所以她一直荣宠不断。只是母妃这一次害惨了她,让她见不到皇上,心灰意冷,最终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离世,皇上悲痛不已,查到这事同我母妃脱不了干系,就将她禁足在宫中,再也不愿去见她。” 姜皎手上纵然是痛的,但没喊,只是问他,“先贵妃的孩子,就是三皇子吧。” 沈随砚点头,“是,三皇兄自幼就得皇上的喜欢,也对他十分的怜惜,后来母妃就在宫中等啊等,但是终究是等不到一个人,她在寝宫中生下我后昏死过去,等到醒来时,她想见的人终于来见了她,可你知,皇上对母妃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姜皎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里头却仍旧是有悲伤所在。 她声音轻柔,“夫君,你如今有我。” 沈随砚将她又揽在自个的怀中,吻上她的发顶,“他说:你心思歹毒,位份低微,皇子便放在皇子所养吧,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见孩子。” 姜皎闻言一怔,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狠心。 沈随砚:“母妃悲痛欲绝,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没见过我,一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母妃,却也只能隔着宫门遥遥一看,怯生生喊她一句:母妃。当时她同我说,要我讨父皇欢心,要好好孝顺父皇,不得同他顶嘴,我都记在心中。将我带大的嬷嬷对我很好,但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却病逝了,嬷嬷同我说,母妃生下我的不易,还将这些宫廷旧事写成信帮我放好,让我以后能明白母妃不是故意不养我的,就这样,我在皇子所一直待到六岁,这几年间,只有每年生辰,我可以见到母妃一面。” “但是当时,母妃每年都会同我说,要我讨父皇的欢心,我便努力读书,想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只是这时,贵妃娘娘进宫了,她一入宫就是风华绝代的贵妃,我听宫中的下人说过,她同先贵妃长的很像,一入宫就是无尽的皇恩荣宠,燕家将她送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她也心甘情愿,三皇兄就养在她的名下,也是从这时起,三皇兄开始有意识针对我。” 嫁莺娇 第91节 沈随砚深吸一口气,将后头的话说完,“我多见见父皇让他开怀,就拼命背书,想显得自个聪慧,好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姑母当时帮了我,让我将书给皇上背完,但我才出紫宸殿,三皇兄就带着一帮近侍堵住我的去路,我年少争强好胜,同他争吵,不想他让近侍将我逼近一处角落,将我给打了一顿,口中还说着许多的污言秽语。” “我哭着去找母妃,让她去恳求皇上将她养在她的名下,可她却只是打了我一巴掌,打完后又抱着我哭,说着她不能再去惹皇上的厌烦,不然后头皇上就只会更加厌弃她,又告诉我,三皇子欺负我,就让我忍着,不要出头,不要惹皇上的生气,我气的跑了出去,直接去紫宸殿找了皇上,不想三皇兄先一步到紫宸殿告状,说是我将他给打了,他身上的青紫我不知是怎得来的,但确实是有。” “我那时也倔强极了,跪在地上一直说着不是我,可先贵妃在他的心中,谁又能比得过,三皇兄搬出他的母妃,我当时不明白为何皇上不喜我母妃,就哭着求他,让他多去看看我母妃,可就是如此,想必才会惹恼皇上,他冷着脸,将我关进皇子所,不知天黑还是天暗,我在皇子所也不知待了多久,没有人给我送吃食,只有近侍给我送水,我饿的不行,拍着门大声喊叫,但无人应答,我只好又蜷缩回角落之中,等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看的只有怒气冲冲的母妃,我以为她是来带我出去,可不想,她指着我的鼻尖,用着最失望的目光对我说,宁可从未有过我,我后面才知道,那天皇上去见了母妃,但是却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又一次,惹了她伤心。” 姜皎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沈随砚是无错的,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不过是自己的父皇母妃对自个的疼爱,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姜皎眸中都透着悲伤,如今她不知该怎得安慰沈随砚。 其实同他相比,自己算是好的多,纵使生母早逝,可是周氏对她很好,父亲虽然偏爱姜酿,却也并未做过什么忽视她的事情。 反观沈随砚…… 她牵住沈随砚的手对他再认真不过道:“可是如今殿下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沈随砚对她一笑,“是,如今我有萤萤了。” 随后又问她,“后头的可还想听?” 姜皎停顿稍许,最终还是点头。 她想了解沈随砚的过往,想成为那个如今能让他开怀的人,也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沈随砚笑着道:“好。” 他不在姜皎的面前避讳自己的过往,也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将她想要的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我慢慢的学会隐忍,学会将任何的事情都不与旁人说;但是三皇兄愈发的过分起来,有一日下了学,我同老师说了许多,如此倒是引来三皇兄的不满,他寻了近侍,将我逼得再也无路,让我不得已只能爬到树上去,当时他却仍旧不愿放过我,用竹棍使劲敲打我,想要将我逼到湖中去,当时是冬日,若是跳入湖中只怕我会没命,我当时也不知是怎的想的,直直朝着一旁跳去。” “醒来时已经不知是过了多久,太医都围在我的床前,见我醒来,赶忙问我可有事情,我心中知晓再如此下去,三皇兄定然还是会对我动手,于是我只得说我的腿使不上力气,一装就装了这些年。” 他没有说后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但是姜皎知晓,他定然是不好过的。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是腿脚不好,这些年不知糟了多少的白眼。 姜皎现下的难过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当初那段艰苦的时日,不是她在沈随砚的身边。 可沈随砚话风一转,后又说道:“但是在宫中的漫长日子中,我遇见了一人,是她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想法,也是她,才使得日子不再如此难熬。” 姜皎的心口猛然一顿,酸涩似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怎么都推不开。 她垂头,没去看沈随砚,只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轻声道:“那个人,是位女子?” 沈随砚看着她低垂的头,虽她表现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却也能听见她语气中的失落。 他“嗯”一声,“是位女子。” 姜皎不明言状的情绪猛然间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陪在沈随砚的身边是自个就好。 谁还没有旧相识,就算是他二人之间的情谊再深,可是如今定宣王妃是她,陪在沈随砚身边的是她就好。 抬起头,唇边挂着一丝淡笑,“原是如此,等以后见到,夫君定要同我说,我一定要好好谢她。” 沈随砚道:“一定。” 姜皎那股子劲又上来,今夜实在听到太多的事情。 原来大长公主姨母从前说的三皇子与沈随砚是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已经过来,也不知三皇子是否还像是从前那样。 还有沈随砚的那位知己,他长于宫中,能见到的女子不过就是宫婢,各位娘娘,又或是各位娘娘的亲眷,还同他年纪不差太多,如今也在上京,究竟是谁。 姜皎咬着唇,意外地纠结,感受到身边沈随砚躺下来,帘帐中一片的昏暗,又是止不住的想起方才沈随砚说的话。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若是有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定是也可以管的,她没管?” 沈随砚将她发丝拢至耳后,“后宫中的女子,要不就是靠母族的权势,要不就是靠圣上的恩宠,皇后知晓母妃不受宠,我也不得皇上圣心,他并不喜欢我,何必要去充当这样的好人,况且,若是三皇兄当初当真是害了我,三皇兄必定遭受责罚,至少,他与皇位再无关系,太子少位皇弟来争夺,何乐而不为。” 姜皎想想也觉着是,不论在哪,趋炎附势总是所有人的想法。 沈随砚吻着她眼皮,“睡吧萤萤,不必想太多。” 他将姜皎后头想要说的话给堵回去,却仍旧是忧心的。 元旦一过,就到了沈随砚的生辰,一月初三。 姜皎有心想帮沈随砚好好过一个生辰,但如今圣上还未痊愈,甚至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在这个节骨眼之上触霉头着实不大好。 姜皎本是想同人商量,但这夜沈随砚回府,说要带她出去。 姜皎也就顺从,没有推脱。 不想被他带上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到了上京附近的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虽比不上上京繁华,却也十分地富庶。 沈随砚将姜皎给扶下马车,两人穿着的就如同大户人家的夫妇一样,分外般配。 “我们这是在何处?”姜皎十分好奇,马车颠簸,她有好几次都睡不着,不知马车行至何处。 而且连夜赶路,路上一片的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沈随砚道:“云县。” 姜皎没听过这个地方,沈随砚带着她缓缓走在街道之上,身上裹着兔毛滚边的大氅,也不觉着冷。 牵着她的手,缓声说:“是上京附近的一处小地方,但是因为有河经过,倒是也十分的繁华,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还有些上京买不到的首饰。” 转过身,他再郑重不过地对姜皎道:“萤萤,陪我在此处过生辰可好?” 姜皎本就是想要给他过生辰的,之前问过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多年都不过生辰,有心帮他好好过,不想他竟然主动说起。 姜皎点头,“好,夫君的生辰,一定要开怀。” 面对沈随砚的笑颜纯真,唇角勾起,朱唇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眸中有无数的光亮,却始终不及眼前的这一点明亮。 沈随砚没忍住,低下头偷亲她一下。 偷个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姜皎今日怎样都是遂了他的愿,他从出生开始就不被人期待,可是如今,他有自个了。 两人走在街巷中,看着外头有好玩的物什就买下。 桥上,看着船缓缓从桥下过,人流不时走在底下街巷中。 灯笼将街巷照的明亮,每个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姜皎也是如此,手中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笼,另一只手被沈随砚给牵着。 “可会累?”沈随砚偏头看向姜皎。 姜皎摇头,“不累,同夫君在一处很开心。” 沈随砚狭长的黑眸揉满深邃,“萤萤,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 他的脸逐渐靠近,一个吻逐渐要落下。 但是还没落下的时候,街上突然间发生混乱,有人大叫一声,“快跑,有刺客。” 姜皎心头一惊,沈随砚也看过去。 不想竟然看到一队穿着黑衣的人踩着房梁朝他们二人前来。 姜皎握住沈随砚的手渐渐紧了,想要同他赶紧离开。 但是沈随砚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将姜皎给反拉回来一些。 姜皎心头瞬间有了不大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听沈随砚道:“萤萤,这些人是冲我而来,我让人护送你回上京,你回去后若是想住在王府也好,若是想回丞相府也好,我都会着人护你安全,定不会让你陷入泥潭之中。” 姜皎刚想说不要,可是沈随砚就低吼道:“观砚,你护送王妃回上京,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随后,沈随砚直接将姜皎给推开,看着姜皎道:“萤萤,我一定会寻你的。” 说着,周围不知从前出来沈随砚的影卫,各个都是精明能干的。 姜皎被他们给带走,眼泪瞬间就直接流下。 她不想走,可却也知晓这样的情况她不得不走。 只是沈随砚身边没有一人,他将所有的人都留给了自个。 泪眼婆娑的时候,她能看见沈随砚对着自个的方向淡笑一下,随后接过观墨递过去的剑,颀长的身形引入月色之中。 分明,今日是他的生辰,为何他难得过一个生辰,却还要遭遇这样的事。 一众暗卫护着姜皎到了马车旁,姜皎看着马车没有上去。 她满脸是泪的转身,拿出帕子将泪全部擦干,掐着自个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可有什么方法联系到王爷?” 一众人都没有说话,观砚面无表情道:“王妃,王爷只让我们护送您回去。” 但姜皎去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说辞,“如今,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只说,可有办法联系到王爷。” 终是有一名影卫没忍住,对着姜皎道:“我们之间用烟花来作为交换信息的工具,若是有一方需要人手,就放红色的烟花,若是这边事情办妥,可以前去帮忙,就放黄色的烟花。” 姜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黄色的烟花给我。” 观砚在这时阻止她,“王妃,王爷要我们将您平安护送到上京。” 姜皎脑海中回想的是沈随砚离开之时形单影只的背影,这些年他过的不好,身边无人能帮他,是靠他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可是如今,他将所有的人留给自己,他却只带了观墨一人。 那些刺客,虽看不清有多少,却也不会低于十人,他们两个人,如何能够抵挡如此多的人。 姜皎嗓音都在颤抖,带着哭腔对他们说:“那群刺客的目标本就不在我,若是你们不去帮他,他说不定会命丧于此,我会无事,哪怕放烟花引来刺客我也不在乎,但他只要能好好的就好。” 哪怕是过了今夜,过了他的生辰,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是好的。 刺客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将最终的视线落在观砚的身上,他们的头儿是观砚,只有观砚发话才是可以的。 于是姜皎深吸一口气,将视线又移到观砚的身上,固执的说:“给我。” 后她又说道:“今日你不给我,我不会离开,我要你们立刻去找王爷,若是你们一定要听王爷的,那就将我打晕。” 一众影卫赶忙跪下,“小人不敢。” 观砚看着姜皎半晌,终究还是从自己的怀中拿出那支黄色的烟花。 姜皎二话没说的接过,拿过来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将烟花给放出。 嫁莺娇 第92节 黄色的烟花冲上天,这群影卫以烟花为令,此刻事情完成,必须再去寻自个的主子。 姜皎深吸一口气,手中攥紧烟花筒,“留下两个人护送我回上京,其余人都离开。” 若是她一人不留下,沈随砚反而会更加地担心。 观砚开口,“小人——” 可直接被姜皎给否定掉,“你武功好,留在我身边是浪费,随便点两个人给我就好。” 说完,她随手直接指了两个人,“就你们二人,其余人,立刻走。” 嗓音中带着威严,让人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他们只得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姜皎才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她坐上马车,很快马夫就驱车离开。 身上是止不住的恶寒,她有想过,两人今日可以好好地一起游玩,可以看尽美景,但是她还未曾来得及给沈随砚庆生,就出了这样的事。 榴萼灌了一个汤婆子给姜皎,“王妃捂着手,不要将自个冻坏。” 蔻梢也点头,“王妃不如睡一觉,等睡醒也就到上京,近些时日王妃一直都没好好休息。” 姜皎眼眸中失了神彩,接过榴萼递来的汤婆子抱在手中。 她失魂落魄道:“可我睡不着。” 蔻梢后又说:“不如王妃用些小点?都是方才买的。” 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跪下去请罪,“奴婢一时失言。” 姜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没事,我相信王爷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她一直这么宽慰自个。 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车到了城门口。 出示府牌,很快就进去。 姜皎回到王府,管家见只有姜皎一人回来,不免问她,“怎得只有王妃一人,王爷何在?” 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容,姜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告诉面前的老人家,沈随砚遇害,如今下落不明不成。 她勾着唇,努力让自个勉强不要笑,“王爷在后头,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做些吃食,备水。 姜皎回到主院,泡在浴桶之中。 身上泡着热水,可是却不觉得暖和。 前一日,两人还说着话,今日,他就遇险。 姜皎忍了一路,终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肩膀也随着抽噎不停地耸动,她当真是不甘心极了。 可是如今,除了等,除了保护好她自己,不让沈随砚忧心,再无其他的办法。 不巧,她才沐浴完,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进来,“王妃,宫中派人来了。” 姜皎立刻打起精神来,沈随砚昨日出事,今日宫中就来人,想必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 只是来的是谁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姜皎理好鬓发,穿好衣衫出去。 一到外间,见到的是一个面生的公公。 公公对着姜皎笑道:“王妃安好。” 姜皎回他一笑,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公公好,不知公公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公公朝后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别人,就问道:“今日只有王妃一人在府中?” 姜皎如临大敌,她不经意的坐下,脸上一片坦然,“不知公公可是父皇身边的近侍,只是之前进宫,没见到公公,觉着有些面生。” 公公一笑,“难为王妃的好记性,奴才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如今皇上病着,众位皇子都在宫中候着,轮番给皇上侍疾,但是一直没有看到王爷,皇后娘娘就遣奴才前来,想请王爷进宫一道侍疾。” 姜皎心中一沉,偏生赶在沈随砚不在的时候来。 前段时日沈随砚同自己说过,皇后并未如同表面看上去的心善。 从前派嬷嬷前来教导,想必也是存了一部分监视的心在。 如今她能正好挑这个时间,想必是有所预谋的。 能知晓的如此清楚,看来昨日的刺杀,与皇后还有太子脱不了干系。 姜皎猛然一笑,不失雅致,“不巧,这两日我的一处陪嫁庄子出了些事,我又不是很懂这些,王爷就替我去了,恐怕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不如等王爷回来,我让王爷进宫同父皇请罪如何?” 公公笑里藏刀,“王妃哪里的话,只是皇后娘娘还说,近些时日元贵人的身子不好,昏昏沉沉的,喝的药也全都吐出来,王爷若是不进宫,那就王妃进宫,也好去看看元贵人,照顾元贵人不是。” 姜皎秋眸也染上厉色,皇后倒是算得准,沈随砚不在,就请自己去,一旦去到宫中,就任由她拿捏。 可不去却又是不成的,元贵人还在宫中。 姜皎能看出,沈随砚其实对元贵人仍是有情谊所在,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他渴望着哪天母妃可以与他说说话,关心他。 眼前的公公,说的极大概率都是真的,元贵人思慕皇上已久,如今皇上病倒,想必她也是如此的。 姜皎秋眸微弯,站起身对公公说:“既然母妃如今病倒,前去照料也是应该的,公公稍等片刻,我着人收拾些东西就去可好?” 公公却直接朝旁边让出位置来,“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王妃还是直接上车,至于物什东西,娘娘都已经给王妃备好。” 如此,是怕她通风报信不成。 姜皎虽不显什么,但是站在原地没动,“我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伺候我已久的,她们可否能跟着我一道入宫?” 公公打量站在姜皎身后的两名婢女,突然之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来,“自然。” 姜皎点头,“好。” 她朝外头走去,看见管家的时候对他道:“王爷从庄子上回来想必十分地劳累,我去宫中一段时日照顾母妃,让王爷不必太过担心,好好养身子就是。” 管家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点点头,“王妃放心。” 后面的公公声音冷了一些,“王妃还是快些走,天儿若是黑了,宫门可是要下钥的。” 姜皎脸上无甚神情,心底却只在想着,沈随砚,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母妃,我帮你照顾。 随后她坐上马车,不过多时就看到威严的宫门。 公公对她道:“王妃请换乘软轿。” 姜皎从马车上下去,被人扶着上了软轿。 暗处有一人一直观察着姜皎的身影,倏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他用嘶哑的声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查方才的小美人是谁。” 属下领命前去,男子想到方才姜皎的身影,下腹一阵的燥热。 小美人,你终究是我的。 第五十三章 姜皎并不知晓这些, 心头还在忧心着如今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皇上一直都不喜沈随砚,只是如今皇上在宫中竟也被人暗算。 下毒之人尚且不知是谁,但一定是迫切想要皇上驾崩, 且又是十分熟悉皇上饮食之人。 姜酿那天和她说完这些后, 姜皎就仔细想了一想。 如果内侍并未查出来皇上的茶水之中被人下毒, 有可能下的本来就不是毒。 有时候, 两味药材或是两味食材在一起都是相克的, 只要将这些偷偷加进去就好。 所以能了解这些的人, 一定是能亲近皇上且被皇上信任的。 后妃如此说来, 倒是不大可能, 皇上不好美色,入后宫的日子一个月都是数得过来, 且多是去皇后处和燕贵妃处。 这两人,一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人是备受宠爱的贵妃, 都有皇子,倒是还真的不好说。 而她二人的皇子, 大抵可能性倒是会更大一些。 一般的宫婢又或是内侍,除非有血海深仇,不然怎会冒险去做这样的事。 姜皎想了许久才最终想出来一个定论来, 皇后母子与燕贵妃母子, 他们定当是要争夺皇位的。 上回江南水灾,表兄所查的一切罪证都是在皇上手中的,如今也只有皇上才知晓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可也就是表兄从江南回来没多久, 皇上就病了。 如此, 一定是同证据有关,在第一时间被人知晓, 明白不能再等。 到底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刺客又是谁派去的。 一路之上,姜皎的头脑都异常清晰。 如今皇后让她入宫,定然不是单单为了照顾元贵人,想必更多的缘由还是想用自个牵制住沈随砚。 只是太子一直是得圣心的,三皇子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太子如此急迫的下手,又或是这其中,太子与三皇子都是有份的。 姜皎还是觉着有些地方没有想到,但总归是这样的。 软轿不一会儿落下,姜皎被榴萼扶着从软轿之上下来。 然而入眼的并不是皇后的寝殿,而是元贵人的宫殿。 姜皎不解,淡笑道:“今日入宫,不用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公公说:“皇后娘娘说了,近些时日她照顾皇上颇有些劳累,就不必王妃去她那处请安,只消王妃好生照顾元贵人就成。” 姜皎点头,“这是自然,还请公公告诉母后,请她一定放心。” 公公正准备想走,转头又看着姜皎说:“皇后娘娘还说,近些时日宫中想必不大太平,下毒一事一直都如今还没有完全查清楚,还请王妃就好生待在元贵人这处,切莫随意乱走。” 这话就有些软禁意思在,不过才入宫的时候,姜皎已经想过会有如此的局面发生。 嫁莺娇 第93节 倒是还能让她同元贵人在一起,不算太坏。 她点头,“母后放心,我定不会乱走。” 公公这才带着一队人离开,姜皎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秋眸中的凉意逐渐冷下来,“软禁便是软禁,可真是会说场面话。” 榴萼与蔻梢都十分的担心,“王妃,如今要怎么办?” 姜皎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儿,叹口气,“你说,这样的地方困住了多少个女人,她们为母家,为孩子,到头来,却只能待在这样四四方方的地方一辈子。” 榴萼与蔻梢都没有说话。 姜皎随后又道:“进去看看母妃,本来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料到的。” 看看榴萼与蔻梢的手,两手空空,姜皎难得语气中有些娇,“本也是没打算做什么的,只是怕在宫中的银两不够不好办事,谁知方才那个太监。” 贵人身边侍候的人,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的。 想起方才公公说话的腔调,姜皎就一阵的不适,“我就不信,他当真能得意一辈子。” 榴萼连忙扶住姜皎,“王妃莫要气恼,刚才我还未去前厅的时候,就听闻宫中来了人,倒是怕事情不大妙,先一步备了不少的银票在自个的身上。” 说着,她将藏在腰间的几张银票递给姜皎,“王妃瞧。” 姜皎看着手中的银票,面上一喜,“当真是办了一件顶好的事。” 如今有了银票一切都好办,主仆三人在宫殿外头说了半晌的话也没见人出来。 姜皎吩咐蔻梢,“去叩门。” 叩门声三短一长,敲了许久里头才将门给打开。 来开门的人,是之前见到一直在云贵人身边服侍的嬷嬷。 看见姜皎来,眼中突然闪出些泪花,“还请王妃救救娘娘。” 姜皎被她突如其来的跪拜吓了一大跳,榴萼在一旁将嬷嬷给扶起来,“嬷嬷如此倒是折煞王妃,您有事不妨直说。” 嬷嬷看了眼长街,擦了眼泪对姜皎道:“王妃还是先进来,外头冷。” 可是进到内殿之中,也并未太暖和。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被子倒是盖的厚。 姜皎压低嗓音,焦急问,“这是怎得一回事?” 嬷嬷摇摇头,又忍不住地擦着眼泪说:“我们娘娘虽一直不得宠,但是皇上身上康健,娘娘又生下五皇子,平日中日子虽过得不算太好,但也并未太坏,至少冬日的炭火是从未停过的,也不会少了吃食。” 嬷嬷看了床榻之上一眼,后将事情一点点说给姜皎听。 元贵人这些年一直在深宫中,只是前些时日听闻皇上病了,她心头的那股子悸动又起来了不少。 想着从前皇上最喜欢吃她做的糕点,元贵人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盘,也想去探望皇上。 可是不想,才到紫宸殿的门口,就看见燕贵妃在那处。 她一瞧见燕贵妃的面容,就想起如今的这般是拜谁所赐。 燕贵妃自然也看见元贵人,两人生了口角之嫌。 燕贵妃一气之下将元贵人做的糕点通通扔在她脚下,元贵人当场就想要打燕贵妃,可是被赶到的皇后给阻止。 燕归人哭哭啼啼的对着皇后说:“姐姐可要为妹妹做主,妹妹在外间等着皇上的传召,可是元贵人一来就开始讽刺臣妾,臣妾实在是气不过,这才回嘴,元贵人姐姐竟还将糕点砸向我,更是作势要打我。” 元贵人看着眼前燕贵妃的容貌,就连头都开始变得疼痛。 好似多年前的时候,先贵妃也是如此,她自个跌了一跤,不慎早产,却偏要说,是同自己吵架气的。 皇后看着两人的样子,厉声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闹?” “元贵人。”皇后的嗓音中带有狠辣,“你身为宫中的老人,却还敢在宫中如此专横,以下犯上,竟还要打人,你才是最该被罚的那一个。” “只是念在如今皇上还未清醒,我也不好对你做处罚,你自个去长街上跪着,跪足一个时辰再起来,随后不准出宫来,在你宫中禁足。” 皇后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燕贵妃,话风一转,“至于燕贵妃,叨扰皇上清净,罚奉一个月,后头的等皇上醒来之后说。” 后不论元贵人如何哀求,皇后终究是没有松口的,她只得去长街上跪了一个时辰。 嬷嬷哭着擦眼泪,“皇后娘娘吩咐内务府不许给娘娘炭火,吃食也不准给好的,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几乎都是不能用不能吃的,娘娘的病又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无一人肯来的,如今娘娘高烧不退,奴婢实在是怕……” 姜皎打断嬷嬷,“不会的,母妃不会有事的。” 这话不仅是说给嬷嬷听的,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她对着后头站着的榴萼道:“你取一张银票,买通外头的一名侍卫,请他定要帮帮忙,去太医院帮忙取一味退热的药就好,还有炭火,也烦请他帮忙多弄些来。” 姜皎算下这些东西的物价,就算是买的足够多,也绰绰有余,至少还能剩下个几百两,“剩余的,就让侍卫拿着,只说是感谢他的,旁的什么都不要说。” 榴萼领命而去,蔻梢去厨房之中多烧些热水。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都没做过什么粗活,皇后实在是太心狠,仗着如今皇上病了昏睡不醒就敢如此。 届时倘若元贵人当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大可以说是她自个体弱不成,反正皇上也不会在乎什么。 从前还觉着皇后是一个极好的人,如今看来,当真是佛口蛇心。 姜皎掀开帘帐,元贵人烧的厉害,但是殿内只剩余一点的炭火,根本就是不够的。 只能将被子多盖在元贵人的身上,帮她取暖。 迷迷糊糊间,元贵人似乎看到有人前来,她握住姜皎的手道:“好孩子,没想到是你来了,如今宫中已经这样,你来做什么?” 她的掌心都全是发热出的薄汗,姜皎没顾上被她握住的手,拿出帕子帮她擦着额头,“母妃说的哪里话,您病了,我定是要入宫侍候的。” 元贵人摇摇头,“我老了,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听话,一会儿就回去,砚儿不想让你来的。” 姜皎垂头,唇边露出一个苦笑,如今母子二人都有难,不知该要如何。 很快她就将头给抬起来,看向元贵人,“母妃,王爷他也很在乎您,您切莫如此说。” 说着,姜皎帮元贵人将手上的汗都擦了去,“您就安心养病,莫要想些其他的。” 没回答元贵人后头的话,也不顾她说些旁的,径直起身。 其实大抵也是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缘故,与元贵人见的如今算的上第二面,她怕在那处,元贵人总是会问沈随砚如何。 可她也想知晓,沈随砚现下究竟过的好不好。 收拾好情绪,榴萼已经从外头进来。 看见姜皎,她先是点头,“王妃放心,事情都已经办妥,这侍卫虽说年纪小,但是答应的爽快,他说他不要多的,只要一百两就好,也说日后在宫中,只要有事都可以去寻他。” 姜皎点头,对于侍卫拿多少是不在意的。 “如今要紧的是母妃的病。”姜皎抬起头,看着天上开始落雪,“这般冷的天儿,没有炭火过冬,可如何是好。” 滚边的兔毛在大氅的周围,姜皎的脸贴在上头,触感柔软不已。 宫中尔虞我诈,连一条活路都是不愿给的。 姜皎将手慢慢合起来,看着漫天的大雪。 眼睫轻颤,有一滴泪淌下来,滑过她姣好的脸蛋 愿以我心渡君心,长乐安康,岁岁安宁。 不知现在沈随砚究竟如何,那队刺客来势汹汹,定是要将他给铲除才肯甘心。 姜皎不知沈随砚的武功究竟如何,只希望,他半分的事情都没有。 小侍卫是守信的,夜半十分,轻轻敲响宫门。 姜皎打着灯笼,手捏着长柄,站在门侧。 小侍卫没察觉,兴高采烈地将手中的药材递给榴萼,“我去太医院,只说我兄弟病了,想要一味退烧药,太医院如今忙得不行,也没多问就直接将药给我,我问他们可否每日都来,帮我抓药的小太监说是可以,我就放心下来。” 而后他将身后的竹筐给露出来,“这是一筐炭火,虽只有两天的量,但是宫中肯卖炭火的不多,我也是用了好大的劲才买来,姐姐们先用,倒是我再多买些来。” 如此这般已经很好,姜皎也没有要求其他。 榴萼微笑,“多谢小兄弟,若是银两不够,尽管同我们说。” 这世上,有时真情并不可靠,还不如银两可靠。 姜皎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的东西上。 灯笼之上有一半的阴影打在她脸上,眸底松懈下一股劲,不再一直紧着。 有了药,便是好一些。 蔻梢也在此时出来,姜皎亲自拿着药去小厨房中熬。 皇后不许任何人侍候元贵人,只留下一个嬷嬷在她的身边,院中一切的活都是要他们亲自来的。 如今已经任人宰割,成为旁人的鱼肉,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 姜皎从前没做过这样的活,蔻梢就在一旁陪着姜皎。 炉中的火有些呛,蔻梢拿着扇子帮姜皎把烟扇得远一些,“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姜皎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浓烟一下过来,她也被呛了一下,“想离开了?” 蔻梢摇头,“王妃在哪,奴婢就在哪,只是觉得王妃从小都没受过苦,如今还要遭这样的罪,实在是替王妃难过。” 姜皎用扇子敲着她头,“放心,苦不了太久,有些事情先苦后甜后才会知道有多好。” 她看着小炉不停的跳动,药味不断涌入鼻尖,虽是苦涩的,但是也并未有太难闻。 “况且我如今被带入宫中,不知有多少人看见,皇后不会让我在宫中出事,不然若是太子当真即位,她是挡不住天下的幽幽众口。” 她想的透彻,皇后如此做,不外乎是想控制住沈随砚。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不能出事的。 她同沈随砚在外界面前,倒是没有传出什么传闻来,不过是按照普通夫妇过日子。 若是沈随砚当真参与夺嫡,被皇后还有太子忌惮,定要有威胁他的把柄。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论如此,皇后都不会让自己有事。 果然,每日的饭食都按时送来,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差。 炭火每天都紧着元贵人的房中用,姜皎同榴萼还有蔻梢都挤在一个房中。 冬日中炭火不够,姜皎又如此的畏寒,只得多穿些,多盖一点被子。 但是如此这样,依旧是手脚冰凉。 嫁莺娇 第94节 今日是小侍卫要送炭火来的日子,姜皎晚上还是同榴萼一起过去。 她们身上统共只剩下两张银票,宫中的人知晓小侍卫在买炭,不免都将价给抬高。 可是不想今日,外头一直没有敲门的声响。 姜皎踱步,脚冷的不行,想用这样的办法让自个暖和起来。 好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小侍卫终于敲门。 榴萼赶忙去将门打开,小侍卫确实站在外头。 但是他面容之上青紫,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不少。 榴萼大惊,“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弄得?” 姜皎心中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手中握着灯笼柄紧了一些,将灯笼抬高,看清眼前人的样子。 小侍卫带着歉意笑了一下,“今日我去同张公公买炭,不想他拿了银两,只给了我半框的炭,还同我说,如今冬日中,各个宫许多地方都在买炭火,能用那些银两给我这些已经十分好,我气不过他多番抬价,就冲上去和他理论,没承想竟被他叫人给打了一顿。” 小侍卫挠下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也被调离此处,往后不能帮姐姐了。” 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袋的钱,“这是剩下的钱,我当时说要一百两的报酬,但是如今事情没有办妥,只要五十两就够。” 榴萼一愣,如今,竟是谁都不能帮了。 她看眼姜皎,姜皎微不可察的点头,榴萼这才将钱给收下。 对着小侍卫宽慰笑下,“小兄弟,这些时日多谢你。” 小侍卫摆手,“姐姐客气了。” 说着,他就离开。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姜皎葱白似的指尖都朝掌心中嵌了两分,“看来是有人察觉,这才不让人帮我们,如今虽说不愁吃,可是没了炭火也是难过。” 元贵人好不容易好些,如此断了药可怎得是好。 凝着榴萼手中的钱袋,姜皎下了一个决心,“宫中知晓我们在买炭,他们只会愈发的贪婪,所以这个法子行不通了,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她看向远处,“姜酿说父亲被皇上请进宫中,官员应当都是没有大碍的,我想出去碰碰运气,还有表兄,他是殿前指挥使,在宫中当值,应当能想办法见上一面。” 榴萼压低声音,却死死拽住姜皎,“王妃说些什么话,如今是在宫中,元贵人的宫殿外头有太多的人把守,想要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莫要提,您如何知晓宫中的路,寻到老爷与表公子。” 姜皎垂眸,秋眸中的泪花逐渐出来。 近些时日,事情都压在身上,她也几乎要快承受不住。 往前的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倒是遇见。 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珠给擦干,“今日先如此,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不知是不是在冷风中吹的太久,喉咙都有些沙哑,还带有一些的咳嗽。 榴萼赶忙帮她将大氅给拢的紧一些,护着她回屋。 屋中没暖和太多,姜皎只能抱着汤婆子躺在床榻之上。 眼皮昏昏沉沉的,她一直想要想出一个法子来,然而却怎么都不行,渐渐失了神智。 等到第二日一起来,口干舌燥,浑身都酸软无力。 榴萼与蔻梢都肿着眼,帮她擦着手,“王妃先别起来,您如今也起了高热。” 姜皎苦笑一声,冬日中的病来势汹汹,昨夜就咳了两声,今日就不成了。 她浑身冒着虚汗,仍是强撑着问榴萼,“我们进宫是第几日了?” 榴萼擦干泪对姜皎道:“十五日了,外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姜皎撑着的手肘猛然卸下力气来,十五日,可是沈随砚如今还尚且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摇着头,“母妃如何了?” 榴萼都急得要哭出来,“王妃还关心旁人,自个都病成这般模样了。” 姜皎十分坚定,“同我说。” 蔻梢接上话,“元贵人的烧已经退了,如今还将养着,倒是姑娘该如何?” 姜皎面上露出个笑来,“总算,总算是好了。” 能治好元贵人已经十分的不容易,姜皎不敢奢求得太多。 外头送膳的公公来了,看见院中没人,十分的不悦,“怎得一个人都没有。” 榴萼擦干眼泪,看了姜皎一眼后出去。 公公瞪她一眼,直接将食盒放在地上,“下次还来得如此慢,饭就不必吃了。” 冬日中饭食本就冷的快,放在地上更是不成的。 榴萼连忙将食盒给拿起,在公公要走的时候道:“公公,我们王妃起了高热,能不能请太医过来瞧瞧,王妃也算是皇后娘娘请进宫中的,当初进宫之时并未说不能瞧太医的。” 公公听完甚是不悦,朝西南角的方向拱手道:“王妃再大,可有皇上大?如今皇上醒了,所有的太医都在紫宸殿候命,王妃能比皇上的命还要金贵不成。” 房中一阵剧烈地咳嗽,公公嫌晦气在鼻尖前头扇了一下,“可别传染给别人。” 榴萼赶紧提着食盒进屋,姜皎咳嗽得停不下来。 眼眸前一阵湿漉漉的,看着可怜得紧。 她声音虚弱,躺在床榻上,“皇上醒了,也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有消息了。” 榴萼将食盒放在一旁,咬着牙对姜皎道:“我一定将太医给王妃请来。” 姜皎摇头,“不要如此,皇后有意刁难,现如今皇上醒了,她会更加的紧张,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你们悄咪咪的出去,将宫中的方位打探清楚,若是能见到表兄是再好不过的。” 如今,沈随砚尚未归来,她只能靠自己。 在心底苦笑一声,夫君,你若是再不回来,可就真的要见不到萤萤了。 紫宸殿外,皇后被堵在门外不能进入。 看着黄公公,皇后倒是一直客气,“我听闻皇上醒了,特意来瞧瞧,怎得还不能见。” 黄公公赶忙低下身,“不敢,只是皇上才醒,谁都不愿见,想自个好生修养一番,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冰天雪地的,可别冻坏身子。” 皇后咬着牙,不愿意走。 今日的事情蹊跷,皇上突然醒了,又不愿见她,实在是让她不安的很。 她勉强笑着,对黄公公说:“既然如此,我还是在偏殿候着的好。” 说罢,皇后转身去了偏殿,没再执意进去。 内殿之中,沈随砚坐在轮椅之上久久没有说话。 皇上咳嗽着,帕子上就是一片的血。 他眼眸凌厉,看着帕子将帕子给扔的很远。 “听闻你在云县遇险了?”圣上靠回软枕之上,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沈随砚面无表情,垂着头,脸上轮廓尽显。 没有旁的神情,唯余眼眸之中的一点光亮。 他恭敬道:“是,瞒不过父皇。” 圣上终于正眼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你的腿是何时好的?” 沈随砚赶忙跪下,“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从前遇到一位神医,将腿给治好,却又怕再遭受从前的事情,这才没同父皇说,还请父皇降罪。” 圣上摆手,“你做的很好,懂得规避锋芒,这些年不争不抢,才有得如今。” 沈随砚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意来,没再说旁的话。 圣上又不停的咳嗽,与沈随砚相似的眼眸中透着精光,“我被人暗算,下药想要谋害我性命,如今我知晓是谁,却需要有人帮我去将他给捉拿到。” 内室中默了两秒,“我派人去寻你的行踪,一直找了你三日才有声响,砚儿,你可明白父皇的苦心。” 沈随砚恭敬且虔诚,“父皇尽管吩咐。” 圣上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的喜悦来,看着一直被自己当作棋子的儿子,如今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是如此地听话,一身的武艺也只是想让自己不再遭遇危险。 这把刀,是好用的,也是他这个做儿子应当的。 圣上想要撑着坐起来,沈随砚将他给扶了起来。 手被握住,这是头一次,沈随砚感受到他握住自己的手。 小时候,眼前的帝王牵过很多的人,却唯独没有自己。 他看着皇上,将眸中的冷意给掩盖过去。 人到这个时候,总会想着一些旁的事情。 皇上也是如此。 他现如今倒是觉得,亏欠这个儿子太多,只是帝王之路,又怎会是一帆风顺的,总是要有能狠下心的时候。 于是他拍着沈随砚的手道:“你将桌上的两道圣旨都拿过来。” 沈随砚立刻道:“儿臣不敢。” 此等行为让皇上更加的满意,他明白身下的皇位有太多人觊觎,也明白几个儿子中间的明争暗斗,可是他查过许多回,眼前的人,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所以,才敢放心的将眼前的事交给他。 皇上声音都带着不少的威严,“朕让你去,你就去。” 沈随砚领命,将桌上的东西拿过来放在圣上的手中。 圣上先是打开第一道圣旨,声音中带着沧桑,“太子不仁,不配做这天下的储君,江南水患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他又在我的膳食之中下了相克的食物,才使我重病不起,第一道圣旨,是要你亲手带领禁卫军,将太子捉拿。” 圣上的眼中透着几分的狠辣,“捉到太子后,斩立决。” 既然已经不适合当储君,不让他活在这个世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道圣旨,是要你护着你的七弟登上皇位,我知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想强加于你的身上,所以看来看去,你七弟聪颖,他的母妃母族并不强大,是最好的人选。” 圣上说着,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眸中透着愤恨,“我没多少的时辰了,你带着两道圣旨立刻去。” 他的儿子如今胆敢弑父,胆敢害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当真是罪不可恕。 沈随砚没有立刻接过,只是又问着,“三皇兄要如何?” 嫁莺娇 第95节 圣上摇头,“燕家势大,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再清楚不过,如今,我不能让身下的龙椅换了名字,只是你三皇兄——” 位高者想起自己还是亲王之时,遇见的那位女子。 她纯真烂漫,不论是在何时,都能抚慰他的心。 可她也好狠,生下孩子后离去,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的孩子,他也会好好对他。 圣上狠了心,“废除亲王,收回封地,往后,就让他做个平民的好。” 沈随砚唇边勾起个笑来,“父皇所说,儿臣谨记。” 圣上躺在床榻之上不住的□□,那药还有旁的作用,让他难受的几乎要受不住。 他看着沈随砚,眼前这个最不被他重视的儿子才是最终能帮他的人。 只可惜,他的皇位,马上就要交给别人了。 他抓住沈随砚的衣袖道:“你让内侍将燕贵妃给朕寻来。” 药性得不到纾解,他更加地难受。 沈随砚不紧不慢地将东西都给收好,圣旨拿在手上。 看着皇上在床榻之上不住的翻滚,眼眸中全部都是漠视,“来人。” 说着,外头突然进来几个人,身上穿着宫中侍卫的衣裳,但却并不是宫中侍卫。 圣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沈随砚倏地笑了,“父皇既然如此难受,儿臣实在怕一会儿宫嫔来了,会惹得父皇突然暴毙,想来,父皇也不愿一世的英名都毁在这上面吧。” 说着,他手一动,身旁的人立刻上前,用铁链将人给捆了起来。 皇上刚想要说话,可是却被人堵上嘴。 一时间,他似乎明白什么,不住的晃动自己的身子,铁链被晃得一直响。 沈随砚道:“如今军符全都在我的手上,我劝父皇还是省些力气的好,毕竟,您曾经漠视的事情,如今儿子还给您的,连十分之一都是不到的。” 皇上已经被铁链给绑起来,也不能发出声响。 黄公公突然闯进来,“你——” 沈随砚听见后面的响动,从身旁的人身上抽出剑来,一剑捅入黄公公的心中,面上全是阴鸷。 黄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胸前的窟窿,最后直直倒了下去。 沈随砚捏住手中圣旨的一角,另一角很快就被炭火中的火苗吞噬上来。 他看着火花的跳动,又看了一眼皇上,第二道圣旨也是这样。 在火苗将圣旨吞噬的时候,他的声响也在内殿之中响起,“父皇想要杀的人,儿子一个都不会留,父皇不想杀的人,儿子也会让他,下去陪您。” 沈随砚说的话使人不寒而栗,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在皇上的耳边低语。 火花逐渐窜大,沈随砚走出内殿。 段祁卿在外头等着他,看着内殿之中的火,不免有些不忍,“就这般?” 沈随砚没有回复他,只问,“可有找到萤萤?” 段祁卿道:“人才进来,禁军还在对抗,一时还未找到。” 沈随砚想起殿前指挥使是谁,将手中的军符交给段祁卿,“太子,斩立决,三皇子先不动。” 皇后听见外头的动静不对,可是才一出来,就被人用刀架住脖子。 一瞬间惊恐不已,皇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却也觉得不大熟悉。 只是定睛一看,竟是沈随砚。 她娇声呵斥,“怎会是你,你做了什么?” 突然间,外头有太监不住的大叫,“快来人,走水了。” 段祁卿闻言,拿着军符赶忙离去。 沈随砚背对着火花,看着皇后眼眸之中的不敢相信。 笑得很淡,嗓音中全然没有半分的笑意,“母后可想知道,您不如进内室看看,也好陪陪父皇不是。” 说着,他似是想起什么,又不紧不慢道:“您同太子一起谋划给父皇下毒,父皇震怒不已,说要对太子斩-立-决。” 皇后听完跌坐在地上,没有从前的风采神韵。 沈随砚的声音渐渐传远,看着眼前的人,轻唤道:“母后,您说父皇可还愿意见到您?” 皇后在此时突然暴怒起身,却很快就被人压在剑下。 她尖锐的笑声传来,让沈随砚不住的皱眉,“你这种不配为人的人,我当初就应当杀了你,更不该留你到如今,你杀了我,杀了太子,就想即位,好啊,我要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是什么,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皇后表情狰狞,死死盯着沈随砚。 沈随砚蹙眉看着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皇后就一刀撞死在剑上。 血有一滴溅到沈随砚的衣衫之上,他沉冷的嗓音中多了一分的焦急,“去找王妃,一定要将她给找到。” “是。”观砚领命,立刻带了一队人马前去。 沈随砚看着眼前的局势,段祁卿那边是不必担忧的。 他猛然间想到什么,牵过一匹马就赶忙翻身上马。 身后的火焰吞噬着宫殿,可他却如同不在意一般,骑着马朝前。 观墨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追上沈随砚,不一会就到了元贵人的宫殿门口。 如今宫中到处都是沈随砚的人,自然无人敢阻拦。 所有的人都被控制在宫殿之中,不得轻易离开。 沈随砚翻身下马,立刻朝里头走去。 不想正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要,你滚开。” 是萤萤的声响,沈随砚顾不上其他,连忙闯进去。 内殿太冷了,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萤萤被困于床榻之上,有一男子要行苟且之事。 她满脸都是泪花,无论怎样都推搡不开身上的人。 门猛然间被踹开,三皇子猛然间回头,“谁?” 可是不想,一人提剑前来,如同咬人的猛兽,直接挑开他的手筋。 沈随砚将三皇子制服在自己的剑下,一手捂住姜皎的眼睛,一手拿剑。 三皇子在地上不住的哀嚎,沈随砚在姜皎的耳边轻声道:“别看,脏。” 他摸着姜皎的额头是滚烫的,知晓她定然是病了。 三皇子盛怒之下,不断的喊人,可是外头,一个他的人都没有。 “你这个窝囊废,你竟敢夺权,你这个没娘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回应他的,只有沈随砚将剑插.入他的腿中,随后拔出,又将剑插.入他另一条腿中。 姜皎只能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沈随砚看着在地上哀嚎的人,对着外头道:“将人给拖走。” 观墨很快进来收拾局面,沈随砚这才缓缓将姜皎给放开。 眼前能看得见东西,但是一直高烧不退,姜皎眼尾都泛着红。 她看着沈随砚到来,泪水在这一刻全部都涌出来,“你没事,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你出事了,还好你没事。” 沈随砚的喉咙一紧,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眸中一阵的酸涩,他揽着姜皎,“我回来了,萤萤放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姜皎揽着他的脖颈小声的啜泣,可是还没哭两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沈随砚紧张地喊她,“萤萤,萤萤。”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姜皎带着潮热的气息。 沈随砚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着姜皎抱着姜皎准备离开。 但是观墨却在此时过来,对着沈随砚道:“王爷,宁大人带了一队的人马,将宫殿给包围了,段大人也围了宁大人,您现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沈随砚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愈发地烫起来,他看着姜皎逐渐虚弱的呼吸,冷声道:“萤萤要寻大夫来瞧。” 说着,他抱着姜皎,将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包裹得完全。 一步步走出去,看见的正是众多的人围着这处宫殿。 宁司朔看着他怀中的姜皎,手中握着的缰绳都紧了几分,“许久不见啊,王爷。” 第五十四章 宁司朔的目光落在沈随砚抱着的姜皎身上。 她被大氅裹着, 没有露出半分来,只有莹白的小脸虚软无力的贴在墨黑的大氅之上。 沈随砚风姿绰约,怀中抱着一人, 也丝毫不减他的气势。 他直接无视宁司朔的存在, 朝前走。 看见他这般的行径, 宁司朔抽出剑, 压在他脖子之上。 虽说两人一人在马上, 一人站着, 可沈随砚却透露出威严之态来。 他看着自个脖颈之上压着的剑, 不由嗤笑一声, 毫无惧怕所在。 将姜皎揽的更紧一些,他冷冽的嗓音在寒夜之中更加明显, “宁大人不愧是殿前指挥使,可当时是忠心。” 知晓他在讽刺自己, 宁司朔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脸上稍微变了一些。 今夜太子突然起兵攻打皇城,不一会儿沈随砚进宫, 还未等他从宫中出来,段祁卿就带人将太子的兵全部剿杀干净,一个都不留。 宁司朔想了许久, 这才反应过来, 沈随砚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他要将逆党的罪名都扣在太子的头上,这样他才绝无翻身的可能。 至于自己,还有姜宴…… 嫁莺娇 第96节 宁司朔手中握着的剑又收紧一些, “我效命于皇上, 今夜你放火烧殿,害死皇上皇后, 应当被全天下的人唾弃。” 沈随砚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宁大人效命于谁我不是不在乎的,只是想来皇上答允宁大人的事情至今都还未曾实现,不如我给宁大人指一条路,若你现在归顺于我,倒是还有一丝活命的可能,至于我的人。” 沈随砚目光柔和的落在姜皎的面容之上,“宁大人这辈子想都别想。” 随即,沈随砚似是又想起什么一样,“皇上被太子毒害,我依父皇之名诛杀太子与皇后,正朝纲,诛叛党,天下人都会如此以为,若是宁大人说些与旁人不同的话,别人会如何想?” 宁司朔眼中都变得赤红,从他知道沈随砚进宫的那一刻,从他知晓沈随砚单独去见了圣上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已经都变了。 沈随砚看见宁司朔的表情变化,轻“啧”一声,“看来萤萤给宁大人的那一巴掌还是不够,不然宁大人,如今到底在执着一些什么,难不成还等着,三皇子来救宁大人不成?” 宁司朔猛然间抬头,呼吸都变得急促,“你,你如何知晓?” 沈随砚没说话,只抱着姜皎站在原地。 宁司朔握着的剑的手开始逐渐地用力,他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要了沈随砚的命。 哪怕是一会儿,自个也没了命。 可是他看见这时,姜皎用自己的脸蹭着沈随砚的胸口,那股依赖的模样不是假。 在月色之中,也能看见她柳眉蹙起的模样。 宁司朔的心口似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一直都没有填满过。 他明白,自己争不过眼前的人。 如同沈随砚说的一般,就算是他告诉所有的人,沈随砚弑父杀兄,可是当真有人会信吗? 宁司朔拿着剑的手逐渐放下,垂落在地上。 沈随砚抱着姜皎毫不犹豫的朝前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抓起来,关进昭狱,听候发落。” 宁司朔浑身的筋骨似是被抽走,他任由人将他压在地上。 看着沈随砚的背影,宁司朔大声喊道:“好好待萤萤。” 沈随砚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但是也并未有一句的话语留给宁司朔。 今夜的月亮很圆,可他却圆不了自己的美梦,也许,是时候要放下了。 底下的人早就已经备好马车,沈随砚抱着姜皎坐上马车。 看着她潮红的脸,沈随砚不免低吼道:“再快些。” 今夜的街上凌乱不堪,纵使有人策马也无人去管。 大夫早早就已经在府上候着,沈随砚将姜皎轻柔的放在床榻之上,看她神情痛苦,本是想起身离开,但是姜皎却死死拽住他胸前的衣裳,不让他离开。 她白嫩的手,在这段时日被冻着,生了一些细小的冻疮。 沈随砚看着心中一阵的疼痛,将她的手缓缓握在手中,低声哄她,“我不走,我在此处陪你。” 使了一个眼色,大夫很快上前来把脉。 将帕子收走,大夫对沈随砚道:“王爷请放心,王妃是起了高热又受到惊吓,这才一时昏厥过去,两副药下去应当就会好,不是什么大病。” 沈随砚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沉声道:“不论用多贵的药材,都可。” 大夫点头,准备出去。 看见眼前的王爷,跪在床榻边,用额头贴着王妃的额头,不免唏嘘。 观墨带着大夫前去抓药,观砚在此时进来,等着沈随砚的发话。 沈随砚压低声音,一点点将药涂在姜皎的手上。 木棒在他的手中格格不入,可他却专注极了。 “人都已经抓到了?” 观砚点头,“抓到了,燕家的一干人与三皇子关在一起。” 随后他语气稍顿,跪下求饶,“只是燕贵妃趁着宫乱之时,买通她宫中的侍卫,和侍卫一起逃了。” 沈随砚将木棒随手放在小几之上,不紧不慢地将姜皎的手给放回被中去。 他嗤笑道:“那就发海捕文书,一天杀一个燕家人,看她究竟愿不愿意回来。” 观砚领命准备离开,沈随砚又想起什么,问他,“王妃的两个婢女如今如何?” 观砚道:“已经用了药,想必一会儿就会醒来,三皇子给她们下的药量不轻,还需要一会儿的时间。” 沈随砚点头,示意他已经知晓,观砚这才出去。 摸着姜皎莹白的小脸,沈随砚低头在她的额头之上印下一个吻,“谢谢你,萤萤。” - 姜皎醒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的眩晕,身形还有些晃荡,坐也是坐不稳的。 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很快就将帘帐给掀开。 看见姜皎醒了,榴萼几乎要落下泪来,“谢天谢地,娘娘可算是没事。” 后对着外头吩咐道:“快将太医请来,顺便去通知皇上。” 姜皎虽是头晕,眼前也看得并不真切,可听见榴萼说的话,稍微有些诧异,“你说的什么,皇上,还有什么娘娘?” 之时朝四周一看,竟发现此处并不是在定宣王府。 富丽堂皇的宫殿,外头都是穿着宫装的宫人。 每一件陈设,都是顶好的。 就连床幔,都是用价值千金的雨蒙纱。 榴萼将帘帐挂在金钩之上,在姜皎的面前蹲下来,“王爷如今已经成了皇上,是大兆王朝的皇上,王妃自然也成了皇后娘娘。” 随后她叹口气,“只是娘娘昏睡了三日,不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但——” “皇上驾到。”外头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沈随砚跨着大步进来。 龙袍穿在他的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俊逸。 眉宇间比从前更多了沉稳,下颌更为硬朗。 身姿颀长,气势十足。 姜皎咬着下唇,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沈随砚走至自个的身前。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揉了一下。 秋眸眨了一下,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变。 如此可爱的模样,倒是逗笑沈随砚,“萤萤当真娇俏。” 姜皎这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我如今,不是在做梦?” 沈随砚握住姜皎的手,“自然不是,萤萤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国母,是皇后。” 姜皎登时愣在原地,明明先前的记忆还停留在她被一人给冒犯,怎得一睡醒,她就成了皇后。 有些不敢相信,却又不知是怎样的一回事。 姜皎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沈随砚亲自动手的倒杯茶给姜皎,“喝完再说。” 照顾姜皎的事情,他并不喜欢假手于人。 哪怕如今,他是天底下的九五至尊,他也仍旧是不想的。 一旁站着的榴萼与蔻梢都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来。 姜皎一口气将茶给喝完,润了喉。 外头有太监道:“皇上,太医已经来了。” 沈随砚用手碰着姜皎的脸,“请太医先瞧瞧可好?一会儿我同你说。” 姜皎点头,乖顺的样子让沈随砚忍不住偷香。 姜皎一瞬间脸红了,十分确信,眼前的人就是沈随砚。 除了他,无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太医将手搭上姜皎的手腕,半晌之后将手给收回,“娘娘并未什么什么太大的不妥,只需好生静养就好,在这期间,情绪莫要太激动。” 沈随砚点头,“朕知晓了,有什么要用的,尽管用。” 姜皎靠在软枕之上,看着沈随砚的模样,听着他的语气,倒是觉着有些陌生。 扯着沈随砚的衣袖,他大掌覆上姜皎的手,“你们都先下去。” 此话一出,内殿中的人逐渐变少。 姜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随砚将姜皎揽入自己的怀中,一一讲述着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从他如何脱困开始说,说了与先皇见面的事情,也说了是如何找到他,后头登基的事情,只是顺应民心。 姜皎听见他说的事情,步步都觉得十分惊险。 靠在沈随砚的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指,还有些紧张尚未。 “还好你无事。”沈随砚不想去纠正姜皎的称呼,她也丝毫不必如此。 姜皎撑着想要坐起来,她明白这些年沈随砚的不易。 纵使他谋划的事情,有人不齿,但他也只是为了他自己,没什么错。 突然间姜皎想起什么,“三皇子,你要如何处置?” 姜皎又想起自己昏睡之前,险些被三皇子玷污的事情。 她轻声道:“那日我本是在母妃那处待着,外头一阵的嘈杂,我也不敢出去,却不想下一刻,榴萼与蔻梢直接就晕过去,我还未说话,就见门被人踢开。只是我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却能听见他说着不堪入耳的□□之语,而后他就脱着自个的衣裳朝我来,我用力反抗,还好你来了。” 沈随砚听着戾气横生,“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 姜皎只觉三皇子罪有应得,如此当真是怨不得任何人。 她撑着的地方一使劲,本是准备起来,不想却听见沈随砚闷哼一声。 这处是在他腰腹的地方,姜皎一时间愣住,后眼眶都红了。 嫁莺娇 第97节 才不是他说的如此,他定然是受了伤,不然怎会这般。 慌忙转身,姜皎将他捂着的手给挪开,扯着他身上明黄色的衣裳,“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沈随砚一脸的淡然,按住姜皎的手,“都是小伤。” 可姜皎鼻尖一酸,“这些天都没有好,怎能算是小伤,你快让我看看。” 无奈,沈随砚只得任由姜皎扯着自个身上的衣衫。 他腰腹之上的伤渐渐显露在姜皎的秋眸中,肌肉分明,腰身精瘦有力。 只是上头却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纵使缠着纱布,可是方才却已经又渗出血来。 姜皎眼眶红的厉害,“伤的这么重,你还抱着我。” 她指尖在旁边摸着,想帮他减轻一些疼痛。 只是却没感觉到沈随砚的呼吸一绷紧,他轻声喊道:“萤萤。” 姜皎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沈随砚。 下一刻,沈随砚的唇径直贴上来,手抓住她的手压在床榻之上。 他长舌深入,声音中还有些不清晰,“如今,疼的不是这处。” 说着,他将牵住姜皎的一只手,缓缓朝前挪了一下,姜皎连忙将手给握成拳,被他的动作一惊。 方才的眼眸红红,还是因为伤心的缘故,如今一瞬,姜皎的眼尾都在泛红。 她想要挪开自个的手,但是却被沈随砚给压住,“这里也疼的厉害。” 姜皎自是不肯,又想着他身上的伤不知该怎样将他给推开。 可谁知,沈随砚得寸进尺,将姜皎给压在床榻之上。 身下早就已经成了一幅美画,尽数被沈随砚给收进眼中。 他没忍住在姜皎的唇上偷香,不急不徐的将视线缓缓下移。 一瞬间,姜皎只觉得脑海中的那根弦猛然间断了,眼前是当初还未出嫁的时候,嬷嬷的声声教导。 那时候,嬷嬷都说了一些什么? 姜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神智都几乎要快散去,让她快要记不起任何的事情来。 猛然间,姜皎朱唇微张,但是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 果然如同册子上说的,只是嬷嬷所教她的,如今倒是半分都用不上了。 沈随砚更加得寸进尺起来,桎梏住她的手臂,将她给朝上一提。 话语都淹没在交津之中,地上散乱着众多杂七杂八的物什,那块羊脂美玉倒是出奇的坚硬,如此还未损坏。 沈随砚看着姜皎的模样,逗弄她,“若是太医看见我身上的伤口沾了水,可怎样是好?” 说着,他还不住地看着姜皎潮湿的眼睛,欺负她的心更加剧烈。 姜皎抖得更加厉害,小声的呜咽。 沈随砚见她不说话,又道:“萤萤当真是能忍的,只是这会,倒是让我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萤萤当真好乖。” 他夸自己乖,姜皎只得分外的难为情。 姜皎眉梢含情,沈随砚帮她拂去额上的细汗,终是不忍心再折磨她半分。 骤雨初歇,殿外的宫婢都忍不住红了脸。 榴萼与蔻梢还算是冷静,但是又想到方才听到的声响,不免心中有些责怪。 娘娘才醒,身子才刚刚好,皇上也真的是。 里头突然间传来声响,“备水。” 宫婢们忙碌起来,榴萼与蔻梢进去,只看见皇上抱着皇后进到净室之中。 地上散着的全是衣裳,宫婢的脸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 净室之中,沈随砚抱着姜皎,一副还尚未餍足的模样。 他用手摸着姜皎的红唇,“今日就先放过萤萤,往后萤萤可要好生补偿我。” 姜皎软绵绵的打他,“你还是不是人。” 沈随砚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萤萤自个倒是不知,我腰腹之上的伤,后头该如何同太医解释,湿漉漉的,定是又要重新上药。” 姜皎忍不住将他的嘴给捂上,恶狠狠道:“不许再说。” 可她一起身,身上的大氅就掉落。 腿上还一阵的酸软,实在是难受的紧。 沈随砚的眼眸愈发暗沉,勾着姜皎的腰,又将她给带进自己的怀中,随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最后姜皎直接在浴池中睡着,沈随砚将她抱出去,身上穿好衣衫。 嗓音沉冷,透着冷冽,与方才的模样大不相同,“好生照顾娘娘,出了差错,唯你们试问。” 殿内一众人赶忙跪下,“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沈随砚走出宫殿,又回了紫宸殿。 这处只是挂了一个名字,与先前的紫宸殿是不一样的。 离皇后的凤仪宫更近,也更为便利。 段祁卿坐在原位喝了三杯茶,才看见沈随砚姗姗来迟。 男人一副好心情的样子,眼角眉梢之中都透着喜悦。 段祁卿不免有些嫉妒,忍不住抱怨,“您如今是皇上,有三宫六院,我连亲都还未成,如今您还将事情都丢给我,可是合适?” “有何不合适的?”沈随砚淡然的走至上首坐下,刚要提起笔又想起什么,皱眉道:“以后莫要再说三宫六院,我只要皇后就足够。” 段祁卿被他噎了一下,也明白如今他的心思。 他点头,“皇上有没有三宫六院臣是管不着,可如今,您将宁司朔还有皇后的兄长姜宴都关在昭狱之中,这要我怎么办?” 沈随砚看着桌上摆着的折子,上头的名字是熟悉的。 他突然间,不知要如何去办。 “让你查的证据,可有查到?” 段祁卿摇头,“他二人被如此多的人看见,哪能是就这么容易洗脱的,听闻最近丞相府还有太尉府无人敢踏足,您的岳母,日日在家中哭得不成,您还是先想想,如今要怎么办。” 沈随砚觉得有些头疼,捏着眉心,挥手道:“没查到就再去查,只要能堵住众人的嘴,就算是再拙劣,也得拿过来。” 段祁卿随意拱手,就准备离开,可是又被沈随砚给叫住,“这件事情瞒好,不许让皇后知晓。” 段祁卿说:“臣自然是不会说出去。” 说完,殿内又只剩下沈随砚一人。 他看着桌上的奏折,上头的名字,实在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上,沈随砚又到了凤仪宫。 姜皎已经醒了,但是身上哪哪都不舒服,索性又躺在美人榻上。 一时间身份实在是变化得太快,姜皎还未曾反应过来。 没成想,她竟然成了皇后,沈随砚竟然成了皇上。 想事情想的出神,手中的话本都没有看。 沈随砚来时,看见的就是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想什么?”沈随砚突然出声,将姜皎手中的话本都给吓掉。 她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后突然站起身,想要福身,“皇上——” 但是礼行到一半,就被沈随砚给按住打断。 又将姜皎扶住榻上坐着,沈随砚郑重对姜皎道:“往后萤萤不必如此,只当我二人是寻常夫妻。” 可是姜皎咬着下唇,显得十分纠结,“如此,会不会不大好,若是被言官知晓。” 沈随砚直截了当的说:“如今我是皇上,便是想要怎样做就应当怎样。” 姜皎点头,没想到沈随砚还有如此专横一面。 她猛然间又想起什么,倒是有些吃味,“只是如今怀辞哥哥已经是皇上,想必不久后就有大臣要将自个的女儿送进宫,皇上若是不收,朝堂可怎么办才好。” 他若只是个王爷,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束缚。 可是如今,沈随砚已经是皇上。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他当真能抵住这样的压力? 届时恐怕言官还有朝臣的奏折一封封的摆在他书案之上,没个了解。 沈随砚有些不悦的捏了下姜皎的脸,眼眸中透着几分危险的光,“你想让我充盈六宫?” 眸中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只要姜皎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姜皎一样。 姜皎挪开眼,有些不大自然,“我自是不想,只是你如今是皇上,这种事——” 沈随砚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眼眸道:“萤萤,我只是你的夫君,当初的承诺,一个都不会变。” 姜皎这下才放心,但心中却仍有不确定。 她倏地想起什么,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家中究竟如何,我也没能同父亲母亲说一声,还有慕姐姐和阮妹妹,不知能不能让我出宫一趟,我想见她们一面。” 姜皎的话才说完,沈随砚的动作就一僵。 他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道:“我已经同岳父岳母说了,不必担心。” 姜皎嘟着嘴,“但我也许久未见母亲,我想见她一面,我出宫悄悄的,定不会让旁人发现。” 说完,姜皎捧起沈随砚的脸,红着面容道:“怀辞哥哥,你让我见了,我就什么都依你,可好?” 第五十五章 嫁莺娇 第98节 沈随砚看到她的模样, 心头两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 他直接吻上姜皎的唇瓣,将她而后的话都吞入腹中。 一下下的顶撞,也让姜皎忘却方才说的话。 可是, 他分明还没答允自个。 沈随砚察觉出她如今的分神, 重重一下, 让姜皎再也顾不上其他的想法。 外头狂风骤雨的袭来, 将屋中的模样全都给掩盖的干净。 第二日一早醒来, 床榻上只有姜皎一人。 她的腰不似是自个的, 腿也不似是自个。 就连膝盖, 只是止不住的疼。 榴萼与蔻梢扶着姜皎起来, 她又重重的躺回床榻之上。 姜皎有气无力的问着两个婢女,“皇上去哪了?” 两人帮姜皎擦拭着药膏, 膝盖上一片的青紫,他如此这样, 实在是让自己吃不消的。 榴萼手中拿着小木棒顿了一顿, 在药瓶之中沾出一些来回姜皎,“皇上一早就去上朝, 让我们莫要吵娘娘,皇上还说,他才登基事物繁多, 下朝后恐怕不便来陪娘娘。” 姜皎如今倒是不想让他陪着自个。 自从昨日她醒来, 沈随砚就如同不知抽了什么风一样。 他丝毫不懂得节制,不论自个如何都不愿停下来。 姜皎实在是难受的紧,想着, 他还是自个歇着最好。 只是, 她猛然间想起什么。 昨日沈随砚实在顶的太深,最后所有的都入了她腹中。 当时小腹微涨, 他还坏心眼的用手去按压,如此,会不会有身孕啊。 姜皎不知是怎样的心情,两人成亲一年才圆房,说出去怕是旁人都不信。 但是却又是真是这般,沈随砚一直能忍到现在也实在是让姜皎惊讶的。 只是,若是当真有了孩子,她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 看见姜酿回回抱着端哥儿,她看见孩子也是开心的,但是却没想到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 如今沈随砚已经登基,他昨日说不会设六宫,若是一直没有子嗣,恐怕大臣也是不答允的。 姜皎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舒了一口气。 罢了,还是随缘的好,身子总是寒凉,她也不一定就会如此轻易的怀有身孕。 榴萼与蔻梢帮姜皎穿好衣衫,扶着她起来。 只是腿一软,姜皎又坐回床榻之上。 内殿之中的三人,皆是一时没有说话。 姜皎的脸,瞬间就羞红了,对着自个的婢女道:“我只是,只是腿软。” 榴萼与蔻梢都装作没看见方才姜皎的情形。 昨夜内殿之中传出的声响不是假的,就连皇上都叫了四次水,今日娘娘能起身,当真已经是不易的。 两个婢女将吃食都放在姜皎的面前,如今她身份不同,用的器具都不同起来。 看着身旁空落落的位置,姜皎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自个的身份。 她还是有些想念,当初沈随砚还是王爷时,能每时陪她一道用饭,能带她出去玩。 当皇上固然是好的,只是如今,也多了许多的限制。 姜皎莫名地心情有些低落,手腕之上的青紫在衣袖之下显露。 碗中的豆浆只喝了一半,姜皎就又躺回床榻之上。 她是想去拜见一下元贵人,沈随砚现下成为皇上,不管如何,元贵人也应该是太后,只是不知,他二人的心结究竟解开没有。 但是姜皎只觉身上实在是太疼,若是就这般前去见元贵人,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露了馅。 想想,倒是还不如无礼一回,丢了脸面才是更加不好的。 她带着满身的痕迹入睡,即使是翻身,也忍不住的蹙眉。 沈随砚不在,她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等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儿都已经黑了。 姜皎看着外面的天儿,登时有些不大好意思,“我睡了这般久?” 没用午饭,现下倒是也不觉着饿。 药膏是极好的,涂上之后身上的疼痛消散许多。 只是还有处地方,一走路就觉得磨着厉害。 姜皎忍不住在心中骂着沈随砚,但又想到什么直接问婢女,“皇上一直没来这处?” 榴萼点头,回应着姜皎的话,“没来,但是派了观砚来,说陛下近些时日很忙,恐怕不能陪娘娘,还请娘娘照顾好自个,宫中任何地方都是可以去的,娘娘不必有过多的担忧。” 听见他最近忙不能来,姜皎敛了神思,到底是有多忙,来用个饭的时间也没有。 想要出宫去见母亲她们,终究还是要同沈随砚说的。 只是他又忙,这事恐怕是不成的。 姜皎白日中睡得太久,现在反倒没了睡意。 吩咐榴萼说:“帮我穿衣吧,我想出去走走。” 一直这样躺在床榻之上也不是事,她还是想出去看看外头的天儿。 榴萼倒是有些担心,“娘娘如此,当真可以?” 姜皎脸上一羞,“无事,睡了一觉倒是好多了。” 榴萼与蔻梢这才扶着姜皎站起身,帮她穿好衣裳后几人去到外面。 不想要太多人服侍,姜皎就只带了榴萼与蔻梢两个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御花园里头。 晚上的御花园被烛火点亮,有雪花落在枝桠之上,散发出光芒来。 姜皎一时觉得好看,倒是忽略暖阁之中坐着的人。 她抬起头的那一瞬,突然间看见不远处的亭子中坐着一人,外头站着不少的内侍与婢女。 姜皎瞬间想起什么,前头的人,怕不就是元贵人。 只是,如今应当要改口喊母后了。 姜皎脚步走的很快,对着身旁的婢女道:“我身上穿着的衣裳可有什么问题,还有我的妆容,有问题吗?” 纵然之前见过元贵人,但是却没在这样的身份下见过。 两人如今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身份,倒是当真让人有些尴尬的。 元太后那边早早就看到姜皎,但是却并未来催。 以前服侍她的嬷嬷,也还是在她的身边。 看见姜皎,嬷嬷轻声问道:“可要奴婢将皇后娘娘给叫过来?” 元太后摇头,“你瞧她如今多天真烂漫,眉角眼梢之中全是快乐的模样,能一直这样开怀,就让她这般开心吧。” 元太后是感谢姜皎的,也不想拘着她做什么。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姜皎竟然自个走过来。 外头的内侍与婢女都纷纷跪下,姜皎身上用金线绣成的衣衫是世间独有的。 姜皎规规矩矩的站在暖阁外面对元太后请安,“母后安好。” 元太后的声响从里头传出来,“快进来,外头冷。” 一旁榴萼将姜皎给扶起来,旁边的婢女将帘帐给掀开,让姜皎进去。 才一进去,就能感受到里头的炉火烧的正旺,倒是身上的大氅穿着还有些热。 姜皎索性就将大氅给脱下,让一旁的婢女给拿着。 看到元太后现如今的气色,姜皎当真是松了一口气,“母后现在的气色当真是好了许多,还是母后身子硬朗挺了过来。” 元太后倒了一杯茶放在姜皎的跟前,“好孩子,当初还是多亏了你。” 元太后生的冒昧,总是年华逝去,却也有残留的美人韵味尚在。 姜皎摇头,“都是臣妾该做的,母后不要如此说。” 但是元太后,却仍是道:“不,那时宫中人人自危,谁都不愿意来见我,只有你,冒着生病的风险照顾我。” “印竹已经同我说了,从前的先皇后,当真是狠毒的。” 她说的先皇后,就是从前太子的母亲,沈随砚如今上位,她们早就已经成了罪人,自然是不能被追封的。 姜皎摇头,“不是我救了母后,而后陛下救了母后。” 犹豫许久,姜皎还是将想说的话一并给说出,“从前的时候陛下同我说过,小时候他也想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在母后的身边,但是我知晓,当时母后是因为一时失了爱人,又见不到陛下才会如此,我知晓陛下对母后有很深的情谊,所以,才会冒死将母后给救下。” 姜皎说了许久,看着元太后的神情道:“母后若是有空,不妨同陛下多聊聊,这些年,您二人之间因为先皇,倒是出了不少的误会,何不解释清楚。” 元太后看着暖阁外头,突然间苦笑一声,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这泪珠一时间将姜皎给看的愣住,是她说的话有何处不对?怎得突然就落泪了? 若是不想同沈随砚好生相谈一番,倒是也不必如此吧。 姜皎一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坐在原地没动。 元太后用帕子将连脸上的泪珠都擦拭干净,“你不知晓,当时你还在昏睡,我知晓砚儿成了皇上,心头是为他高兴的,也是骄傲的。” “可是他登基之后,没来看过我一次,我一个人,孤苦的住在慈宁宫中,当真是孤单的不行。只是我本以为,砚儿已经成了皇帝,就可以将从前的恩怨全部都给放下,但是却是我想得太多,他不仅没有,还将宫中我喜欢的那种花都拔了干净。” “我阻止不了那些内侍,就去紫宸殿寻他,可是砚儿,只用冰凉的眼神对我道:先皇已经去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只是将花全部都拔除,若是日后我还如此想着先皇,他就要让我与先皇连死都不能相见。” 嫁莺娇 第99节 姜皎也不知要如何去评价她二人之间的事情,世间上,谁人在家事之中都不能说自个是对的,也不能说自个是错的。 沈随砚恨透了先皇,一把火直接将先皇埋葬在宫殿之中,想必这些,太后都还是不知的。 从前的青春,大好年华,太后全都给了先皇。 甚至在母家式微后,也能一门心思的爱着先皇,有时姜皎又觉着这样实在是不该的。 两人之间都没有什么大错,但是却无法再如同从前一样。 姜皎露出一个笑脸来,她看着太后,对她道:“母后,世间不只有一种花,也不止有一种活法,或许,什么时候,就能同皇上好生相处。” 元太后握住姜皎放在石桌之上的手,“砚儿有你当真是他的福气。” 没坐多久,太后又开始咳嗽。 一旁的印竹姑姑心疼太后的紧,就说着要不先回去的好。 太后也点头,随后看向姜皎,“若是砚儿以后有什么地方惹你不痛快,你就来母后这处,母后定会帮你的。” 姜皎笑得很是乖顺,“母后所说,儿臣都已经记住。” 看着太后从暖阁之中离开,姜皎也叹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榴萼在一旁对姜皎道:“娘娘不如也先回宫?晚上没有用饭,想必如今也饿了,御膳房那边送来了膳食,娘娘回去就可以用。” 姜皎想了想,感觉如今也有些饿。 看着御花园中又重归寂静,她轻声道:“皇上还是没有忙完?” 蔻梢也从外头进来,对姜皎说:“没呢,皇上方才又派人来说,才登基,倒是朝堂不稳,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恐怕不能来见娘娘。” 姜皎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是也吩咐榴萼说:“你让御膳房的人也给皇上送份小点去。” 榴萼点头,蔻梢陪着姜皎回宫。 观墨将小点放在沈随砚的案头时,看着他在烛火之上晦暗不明的神情,面容之上是说不出的阴沉,手中只拿着一个荷包不断的摩挲。 殿内烧着火炉,但是沈随砚的神情冷的不行。 观墨看着他的脸,打了一个寒颤,“陛下,这是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小点。” 听见“皇后”两字,沈随砚这才将眼眸给睁开。 送来的都是他爱吃的,只是不知,她用了没有。 小点摆放在奏折的一旁,沈随砚眼眸看着两样物什。 才登基,确实是忙,只是却也能去见她。 何况凤仪宫离紫宸殿如此近,去的话也不算是费力。 但他只是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姜皎。 若是她又说想要去见父亲母亲该如何办,若是她还想见见兄长又要如何办。 登基即位,之前的人势必要清理干净,不然无法给朝臣一个说法。 沈随砚没想好,要如何来解决从前的事,这才一拖再拖。 揉着眉心,他对外头喊道:“观墨。” 观墨立刻进来,却又觉着自个是不该进来的。 皇上一瞧就是情绪不好,回回都让他遇上这样的事。 他在心底叮嘱自个,一会儿皇上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切不可多嘴。 沈随砚沉冷的嗓音传过来,“皇后除了送来这盘点心,可还有说旁的?” 观墨眼珠子转了一圈,随后点头,“有,皇后娘娘说请陛下注意身子,还有昨夜,她说的事,您考虑得如何?” 沈随砚修长的指尖轻叩着桌面,他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观墨下去。 一连好几日,皇上都宿在紫宸殿。 若不是宫中只有一位皇后娘娘,宫人都差点要以为皇后娘娘已经不得圣心。 姜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他纵使再忙,便是连来用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上回她让人给他送去小点,得到的也只有一只珠钗。 越想越是不对的,姜皎决定自个去寻沈随砚。 她娇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不难听出是憋着一股气的,“来人。” 今日榴萼与蔻梢都不在,六宫中虽说没有嫔妃,却仍有先皇的嫔妃,姜皎让她们去将名册一一整理好,介时迁宫,二人这才不在。 面前的婢女怯生生的,看着姜皎,只觉上首的皇后娘娘容貌艳丽,但是却有些生气,不知是为何。 姜皎没察觉到小婢女的不对劲,憋着一口气道:“备轿,我要去紫宸殿。” 婢女连忙去办,大气都不敢出。 如此也不敢多去招惹姜皎,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办。 很快,姜皎就到了紫宸殿的门口。 看着眼前的宫殿,姜皎咬着下唇,直接朝里头进。 观墨险些看呆,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后娘娘竟是如此的气势。 他又想起皇上的吩咐,连忙拦住姜皎,“娘娘怎得来了?” 姜皎眼眸微眯,看着观墨一副心虚的样子,更是加重心中的猜疑。 如今沈随砚坐上皇位,后宫佳丽三千全都是他的。 他同自个说不会设六宫,可男人的嘴终归是骗人的多,可谁知晓到底是还是不是。 说不准,沈随砚不见她,正是可能看上宫中的谁,但是不好明言罢了。 越发的想,姜皎觉着可能性更大。 看着如今挡在自己面前的观墨,姜皎更是觉着已经证实自己的想法。 她美眸中有怒火出现,看向观墨的眼神都带着怒气,“让开。” 里外两个观墨都是得罪不起的,甚至若是一会儿当真将皇后娘娘给惹恼,说不准皇上还会更加的生气,介时他会死的更加难看。 一番取舍后,观墨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前头的路给让开。 姜皎走至门前,一把将门给推开。 却不想看见的,竟是一众的大臣坐在底下,沈随砚在上首,眉眼阴鸷。 开始时,沈随砚没看清楚是谁,眼风很冷的扫过来,却不想竟是姜皎,眉眼一瞬间变软。 姜皎一时愣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面。 快要说出口的话还没说,就被她径直吞入腹中。 姜皎面容之上神情精彩,一众老臣的神情更加精彩。 方才皇后娘娘的眼神,好似是在怀疑什么。 就是一边的段祁卿,倒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沈随砚直接抓起桌边的奏折朝段祁卿扔过去,段祁卿被砸,这才憋住自个的笑声。 怎么觉着,皇后似是来捉奸的一样。 皇上到底有多不行,才会惹得皇后如此怀疑。 沈随砚站起身,走至姜皎的面前,将她给拉住内殿中。 内殿一片的安静,桌上也只是放着几本书册,还有些没用完的茶水。 沈随砚将姜皎给牵至凳上坐下,丝毫没有怪罪,柔声问她,“怎得突然就来了?” “我……我。”结巴许久,姜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脸上透着绒毛都开始泛红,下头的莹白都被红晕覆盖住,耳朵尖更是红的要滴血似的。 沈随砚修长的手指摸上姜皎大氅的系带,轻轻一勾就直接解开。 姜皎顿时惊慌不已,按住自个的系带。 沈随砚淡笑,低沉的嗓音透着笑,“萤萤以为我要做什么,外头还有一众大臣。” 他一说,姜皎就想起什么似的,将他给朝外头推。 “你快些走,省得一会儿,他们还要以为——” 说着说着她止住话头,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如此害羞更是惹得沈随砚心情一阵大好,他在姜皎的唇上偷香,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撤开,“萤萤在此处等我,里头热,将大氅脱了,我议事完就来。” 说完沈随砚就直接出去,等出了内殿之后,面上的神情又恢复原样。 外头的一众老臣见沈随砚出来,刚想要继续说,但沈随砚直接将折子朝桌上一扔,“此事朕已经知晓,诸位都是老臣,但朕也需想想。” 皇后一来,皇上就不想商议此事,一众老臣也能明白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互相看了一眼,请安后就退下。 段祁卿见状也是想要走的,但是被沈随砚给叫住。 看向沈随砚,他眉宇间有些淡,却仍有几分化不开的愁绪,“找个时间,你让阮桃进宫来陪陪皇后吧。” 段祁卿想要说什么,又想起内殿之中的是谁,压低声音道:“如今这样不是个办法,皇后娘娘是想要出宫见见家人与朋友,皇上让人进宫,且只让我们家小桃儿进宫,就更加不对,按理来说,也应当让家人进宫才是。” 沈随砚只看他一眼,就将他的话给打断。 “朕知晓,只是如今,只有她的几位手帕交了。” 段祁卿又叹一口气,没办法拱手道:“臣,领命。” 等到殿中都没了人,沈随砚吩咐一旁的人将东西都给收拾好。 他是不知,要如何同姜皎说,这件事,并不关乎其他,介时姜皎若是知晓,还能如此留在宫中吗? 沈随砚半分的把握都没有,也不想去冒这样的险。 进到内殿之中,姜皎已经在不停地喝着香片。 方才已经好些的面容,此刻看见沈随砚又红起来。 嫁莺娇 第100节 她轻咳一声,自个率先找话,“都走了?” 沈随砚将她给揽入怀中,几日没见,他也想姜皎了。 想起姜皎那时推门的样子,沈随砚不由得低声笑。 姜皎推着他肩膀,“笑什么?” 沈随砚低声凑近姜皎的耳旁,问她,“方才萤萤,是在想些什么?是觉着,我会在内殿中做些什么不成?” 姜皎轻咳一声,怎会将实话给说出来,“没有,你想多了?” “为夫知道了。”沈随砚撂下这么一句后不说话了,姜皎倒是有些急,“你知晓什么了?” 沈随砚轻咬上姜皎的耳尖,对她的嗓音低哑沉稳,“萤萤是吃味了。” 第五十六章 姜皎眸色闪躲, 看向一旁,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慌乱,却也仍旧被沈随砚给清晰的捕捉到, “才不是。” 沈随砚低低闷闷的笑一声, 嗓音似是在醇香的酒中滚过一道似的。 没有再拆穿姜皎心中的想法, 但是想起姜皎那会进来的眸光, 仍是确定自个心中的所想。 姜皎还坐在他腿上, 手撑着他的肩膀。 觉察出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危险, 姜皎想要离开, 但沈随砚一把桎梏住她的手腕, 又让她稳稳坐在自个的腿上,“跑什么?” 姜皎垂眸, 思起他近些时日的冷淡,语气的腔调听着像是不在乎的样子, “陛下不是国事繁忙, 我才不在这里打搅陛下。” 沈随砚无声勾唇,狭长的黑眸落在姜皎莹白小脸之上。 上头的绒毛清晰可见, 月白的肤色吹弹可破。 他将唇给凑过去,在姜皎的唇瓣之上来回厮磨,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想要拒绝的话全都藏进腹中, 姜皎没推开他。 他的手松开, 缓缓压住姜皎的后脑勺,让自个更加深入。 姜皎的手也不知何时攀上他的肩头,无力的搭着。 等沈随砚再次放开的时候, 姜皎小口喘着兰气。 可是反观沈随砚, 倒是一点旁的迹象都没有。 姜皎见他唇瓣一旁还有自个的口脂,猛然间将他给推开, “我来也没什么旁的事,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 沈随砚还未说什么旁的话,姜皎却又突然转身,“上回我说的事,你可答允。” 朱唇微肿,可沈随砚早就没了那份施旎的心思。 他对姜皎道:“近些时日宫外还不太平,丞相府近些时日去拜贺的人太多,你如今去不是个好时候。” 说完,沈随砚怕姜皎说些什么旁的,又轻声道:“岳母若是得空,我便让她进宫陪你可好。” 姜皎的心情低落下来,丞相家出了一个皇后,自是拜贺的人很多。 若是她回府,只怕又会惹得父亲不快。 纵使她再为想念,如今也还是要忍忍的。 沈随砚一直紧盯着姜皎,薄唇微张,似是要对姜皎说什么,“萤萤——” 可不想,外头观墨突然间道:“陛下,礼部的苏大人来,说有要事要同陛下商议。” 沈随砚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再看向姜皎的时候,她面上挂着淡笑道:“夫君还是快些去忙,若你晚上得空,来凤仪宫用膳。” 沈随砚用手捏下她的指尖,“回去注意些。” 再没有什么旁的话语,沈随砚看着姜皎离开。 等姜皎走后,他面上又去了那份柔情,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出去。 礼部尚书见他出来,跪下问安。 沈随砚坐在上首,黑眸中冷意横生,“苏大人平身。” 苏大人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看着沈随砚将手中的折子递上去。 内侍接过,恭敬的放在桌上等沈随砚看。 沈随砚扫了一眼奏折,没有打开,却只是问道:“不知苏大人所写是什么?” 苏大人又跪下,苦口婆心道:“陛下初登基,但是却也在短短的数日就用雷霆手腕治朝纲,如今也应当想想后宫子嗣之事,还请陛下进行选秀,广纳后宫。” 沈随砚的眼都没抬,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内殿之中虽烧着地龙,去仍旧如同冰窖一般。 “哦?”沈随砚修长的手指翻开面前的奏折,“如今朕的家事,苏大人都要来管?” 苏大人道:“老臣不敢。” 随后他抬起头道:“子嗣之事,关乎社稷,如今后位已有,陛下应考虑广纳后妃,开枝散叶,这样才能保江山安稳。” 沈随砚重重将奏折给合上,手压在奏折之上,眉眼之中是说不出的戾气来。 “江山安稳?”沈随砚在口中又将这四字给重复一遍,“莫不是苏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朕不充盈后宫,这江山就要被别人夺了去?” 苏大人没有起身,仍是道:“陛下才登帝位,人心不稳,皇后娘娘母族显贵,若是来日诞下皇子,难保不会有旁的想法,臣为礼部尚书,这便是臣的职责,还请陛下纳臣之言。” 沈随砚看着苏大人,若不是念在他是老臣,如今早就已经被拖下去。 沈随砚的手逐渐攥成拳,“朕,不会纳旁人为妃,此生只要皇后一人足矣。” 苏大人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对着沈随砚一直道:“还请陛下三思。” 沈随砚鬓发处不断地跳动,“请苏大人出去。” 内侍站在苏大人的身边,想请他出去。 可是苏大人却一直跪地不起,“子嗣之事关乎社稷,还请陛下考虑。” 沈随砚周身冷冽,甩袖直接出去。 内侍们将苏大人从殿中拖出去,苏大人满脸的倔强,又想起后宫中的那位皇后娘娘。 沈随砚在内殿之中,想着近来的种种。 如今他是皇上,若是他不想的事,自然无人能够强迫。 只是,萤萤。 若你知晓丞相府发生的事,会不会怪我。 - 后头的几日,沈随砚每日都来陪姜皎用饭。 姜皎也想开一些,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却没想到,没过两日,阮桃同慕听烟倒是一同入宫。 “参见皇后娘娘。” 两人同姜皎请安,行跪拜大礼。 姜皎赶忙起身将两人给扶起来,“我们三人还做这些虚礼作甚,你们能来我甚是开心,若日后还是如此,我可就不见你们了。” 慕听烟笑着说:“如今萤萤是皇后,又是在宫中,礼数自然是要周全一些的。” 姜皎叹口气,“就是因为规矩太过于繁多,我就觉着,还是宫外的日子自由,想做什么便就做什么。” 阮桃道:“姐姐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姜皎扫空心中的那些不闷,牵着两人的手坐在木凳之上,“不说这些,近来你们可都还好?” 三人有说有笑,又似是回到从前还尚在闺阁之中的模样。 但是却又不知不觉的提到丞相府的事情,“陛下同我说,近些时日丞相府拜贺不断,我出宫恐怕不方便,但我有些想母亲了,还有舅母身子一直都不好,也不知如今到底怎样了。” 阮桃闻言没有慕听烟那般淡然,张唇欲说话,想起段祁卿对自个的交代,又只能生生将话给吞入腹中。 看着姜皎的神情,十分为难,明知不该瞒她,却也知晓不得不瞒。 倒是慕听烟看上去有些忍不住,阮桃按住慕听烟的手,才让她没有将话给说出来。 慕听烟讪笑一声,“一切都好,萤萤也不必太过忧心。” 姜皎不太开怀的点头,看着外头的天儿说:“从前我只觉得宫中虽然富贵,但是禁锢的太多,人总是没有太多的自由,如今自个进了宫中,倒是少了许多从前的乐趣。” 不过转念,她又笑着道:“但是今日你们能进宫来,我很开怀。” 阮桃柔柔糯糯的嗓音在内殿中响起,“是陛下让我们来陪陪姐姐的。” 闻言,姜皎倒是不大好意思的垂头低笑,“他倒是有心。” 看着姜皎的模样,两人愈发的担心起来,也不知姜皎知晓的那天,该会如何抉择。 沈随砚站在外头,一众宫婢因为他的缘故都不敢出声。 沈随砚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听着她说的那些话。 原来,她在宫中觉着并不开心。 萤萤,若是你知道,会不会直接就出宫呢? 沈随砚平生头一次,有了这般不确信在,脚步迟迟没有迈出去,终究是淡声对着一旁的宫婢吩咐道:“不必告诉娘娘我今日来过。” “是。” 一众宫婢不敢揣测帝王的心思,只看见他稍显落寞的背影离去。 凤仪宫内宫外两幅景象,姜皎在里头同慕听烟还有阮桃聊的热闹。 又说到阮桃的婚事上,姜皎想了想叹口气,“你同段祁卿的婚事,如今又要拖上三年,可如何是好?” 阮桃绞着帕子,轻声说:“国丧三年,任何人都违背不了,只是皇上给了恩典,准允我同段祁卿四月就成婚。” 姜皎的眼眸一瞬间就亮了,“如此这样再好不过,如若让你等上三年,实在是太难为你。” 阮桃面上透出几分的难为情,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胡乱地点着头,应和着姜皎的话。 到晚上,慕听烟与阮桃要出宫。 嫁莺娇 第101节 姜皎依依不舍的将她二人给送走,看着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头,心头中有着说不出的艳羡,还有些难过。 只是这样的难过并未存在得太久。 年关将至,因得沈随砚突然登基,从前先皇的后宫也还有诸多事宜并未安置妥当。 姜皎每日都忙碌的不行,不仅要准备宴请官眷的宴席,还要盯着后宫的各项用度。 一时间,姜皎倒是再也未曾提起过要回丞相府的事情。 到了岁旦那日,群臣拜贺,恭祝新年。 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年头,办的倒也是热闹。 众位群臣早早就在殿中,不少的大臣身边还带着家中尚未出阁的女儿。 如今新皇后宫悬置,虽说皇上说不愿纳人进入后宫,可是谁又能知晓往后的事如何。 若是皇上看见自家的女儿貌美,有旁的想法也是未可知的。 姜皎近来总是觉着身子不爽利,只是坐上一会儿就觉着腰酸背痛。 开始还以为是要来月信的缘故,只是月信来后也总是不大舒服,还十分吃不下东西。 榴萼知晓,想帮姜皎请太医来。 但是被姜皎给拒绝,“倒是没什么大事,如今宫中得风寒的人众多,我只是有些乏力,旁的事情不打紧,就不必叫太医来。” 蔻梢将炖好的燕窝放在姜皎的手边,“娘娘吃些燕窝,近来事情多,娘娘也是忙碌的很。” 就这般一直持续到宴席之上,沈随砚也是个不懂节制的,回回都闹到深夜,颇让她吃不消。 走在他身边,沈随砚侧眼看向姜皎,牵住她手腕,“萤萤不舒服?” 姜皎抬头对沈随砚嗔怪道:“都是夫君不好,近来频频闹到深夜,我都睡不好。” 沈随砚酥麻的笑上一声,“可我瞧,萤萤倒是也享受的很,哪回不是勾着我,不让我走。” 姜皎朝沈随砚的腰间掐了一下,身上用金线绣成的龙袍倒是颇为坚硬,沈随砚没有半分事情,“陛下莫要再说。” 身后的婢女与近侍听见,早就已经垂下头笑着。 姜皎羞得不行,分明面上看着正经不少,可是在床榻之上竟爱说些浑话,还要逼着她说。 不仅如此,现如今也是。 两人就这般说着,到了宴席之上。 众大臣跪下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随砚沉稳的嗓音落在每人的耳中,“平身。” “谢皇上,谢皇后。” 姜皎随着沈随砚坐下,牵着的手不得已分开。 沈随砚手上空落下来,道:“今日是岁旦,众位爱卿不必拘礼。” “谢皇上。” 宴席已开,歌舞也响起。 姜皎坐在上首,看下面看的真切。 朝席上一扫,看见了父亲同母亲的身影,但是却并未瞧见哥哥。 甚至有人同父亲敬酒,也未见父亲笑一下。 母亲更是不必说,沧桑几分。 姜皎心头一顿,莫不是母亲生了什么病? 她又看向太尉府坐着的地方,表兄也是不在的,舅母都没有出席,只有舅舅与外祖在。 姜皎只觉不安得很,似是发生了事情她不知晓一般。 她侧身,对着沈随砚道:“我瞧母亲还有舅母神情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未见到兄长,我下去同母亲说说话。” 说着她急迫的就要起身,沈随砚在背后将姜皎给叫住,“萤萤。” 姜皎不明所以地转身看着沈随砚,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随后道:“你身子不适,莫下去走动,初三官眷会入宫,那时再说也不迟。” 姜皎的脚步一瞬间停在原处,朝下头看过去,不少的大臣、官眷都在看着她。 她生生顿住步伐,只得又坐下。 再次看向母亲的时候,她朝自个看过来,露出个宽慰的笑意。 姜皎这才放心下来一些,回了母亲一个笑。 想必只是她多思了,许是近来府上去的人太多,母亲一时忙不过来罢了。 初三就初三吧,统共就两日的时间,算不得什么。 又将视线放回歌舞之上,姜皎这回看得认真。 却发现,这领舞的人,好似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大臣的女儿献舞并不奇怪,只是奇怪的地方在,这位女子的眼神时不时就落在沈随砚的身上,还带有欲语还羞的眼神在。 姜皎看得面色逐渐僵硬起来,看着沈随砚黑眸一直盯着下头的歌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竟还看得如此认真? 只是在姜皎收回视线的时候,沈随砚突然出声,“我记得萤萤也是会舞的。” 姜皎倒是有些诧异,多少年的陈年往事,他竟还记得。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姜皎问他,“夫君怎么知道的?” 沈随砚握上姜皎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个的手心中取暖,“那年宫宴,我坐在角落之中,看萤萤的那一舞,入了我的心。” 姜皎一瞬间怔愣,她确实只在那一年的宫宴上舞过,往后是再也没有的。 “你——”姜皎猛然间想起什么来,“你从前说的,心悦我许久,就是那一舞?” 姜皎此刻只能听见自个胸腔之中的声响,丝竹之声靡靡,可却没有入了她的耳。 她有些不确信,当时她也不过才十三岁,沈随砚竟然在那时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沈随砚清淡道:“不是。” 姜皎听得更是不明白到底是如何。 沈随砚接着开口,“萤萤想知道?” 姜皎自是想要知晓的,他这人一向话少,一件事情都能藏很久。 点着头,两人的视线都没在下头的歌舞之上。 献舞的女子看着沈随砚的黑眸之中,全都是一旁的皇后,心头愤愤不平,甚至羞得的当众要哭出来。 谁人不知今日献舞是为何,可是皇上的眼中,却只有皇后娘娘的存在。 纵使皇后娘娘国色天色,可难不成,还真的一辈子就悬置六宫不成。 女子突然瞧见,皇上不知对皇后说了什么,皇后直接将皇上的手甩开,还坐的离他远了一些。 如此不善解人意,皇上又是如何能忍得。 女子在心中想了许多,柔柔一拜,“小女是参知政事之女桑黎,参见皇上。” 姜皎这才将思绪转移到下首女子的身上,看看,果真是如此。 一众大臣都想看看皇上究竟有何反应,有女儿的也不只参知政事一家,不过是今日让他出了风头。 沈随砚淡然颔首,“不错。” 随后直接看向参知政事,“不知可有婚配?” 参知政事连忙起身,“回禀皇上,小女尚未婚配,如今双八年华,待字闺中。” 沈随砚点头,“既如此,不如朕给她指一门亲事如何?” 参知政事一听,心中大惊,如此说来,皇上倒是没有这份心思不成? 他连忙跪下,“小女今日献舞,是为祝皇上岁旦安康,不敢奢求其他。” 桑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今日当众如此,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沈随砚看着参知政事跪下的身形,目光逐渐发冷,“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起来吧。” 参知政事起来,对着桑黎使了一个眼色。 桑黎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跑了出去。 姜皎自是也看见,心头只觉着更堵了,今日沈随砚倒是拒绝了,又如何能拒绝一辈子。 沈随砚又看向姜皎,“萤萤不拒绝,我就当萤萤是答允,今夜,我一定告诉萤萤。” 被他的一番话给弄得羞涩极了,姜皎渐渐忘记今夜的插曲。 回到凤仪宫,她先一步泡进汤泉中沐浴。 发丝贴在她身上,白与黑交杂在一起。 沈随砚屏退下人,踩着水走至姜皎的身边。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轻拢慢捻,一瞬间将姜皎给激醒。 “萤萤怎得就如此睡了?不是还要听我说故事?” 姜皎被逼的眼角的泪都涌出,一瞬间醒过来不说,还被突然的满入搞得全然没了睡意。 水花四起间,腹部涨得难受。 汤泉之中的水本就是烫的,如今更是烫的姜皎哼唧。 沈随砚轻笑一声,“娇气。” 将她给抱起身,扔在外头的床榻之上,沈随砚又覆上姜皎,这回直接顶的她嗓音全都消失。 “那年岁旦,萤萤一袭水袖,不过是再次入了我心。” 姜皎只觉他情绪上来,眼尾处泛红,还被逼出泪珠。 嫁莺娇 第102节 沈随砚俯身吻去,语气没有半分的凌乱,“可是在我从前被三皇兄欺负的时候,我满身是伤的要回到皇子所,一位小姑娘梳着羊角辫站在我面前,娇声娇气的唤我哥哥,还同我说:哥哥满身都是伤,吃颗糖就不疼了。小姑娘将糖递给了我,还帮我吹了伤口。那颗糖我一直都没舍得吃,放在那许久,直到那年岁旦,两道身影重合。” 姜皎全部都想起来了,握着他手臂,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玉般的手臂抱不住沈随砚,她额上渗出一些细汗,“你,你当真是禽兽,我那时,额嗯……还那般小。” 可沈随砚却丝毫不改,只是嗓音中染上几分的沙哑,“那时我只是觉得萤萤甚是可爱,水袖舞后也只是想告诉萤萤,我过的很好,可不想,慢慢的心里开始作祟起来,萤萤竟在我梦中出现。” 沈随砚看了眼姜皎的腿,将她给提起来,“就如同现在这般,那时我才知,原来我对萤萤,有些不一样的思绪。” 姜皎被翻过身,后颈被他给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大掌扣在自己的颈侧,却能遮挡的完全,一瞬,姜皎几乎要以为会死在他的手下。 沈随砚梦中的场景,今夜一一都试了个遍。 姜皎只觉自个要死了,怎样求饶都是不成的。 最后,到底是如何姜皎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又将自个给抱进汤泉之中,借着水的遮掩,又遂了他的愿。 第二日醒来,姜皎只觉得浑身似是被碾过一遍。 榴萼扶着姜皎起身,昨夜凤仪宫外守着的婢女们,都是静悄悄进来收拾的。 看着地上散落的破碎的布料,一众婢女都不敢大声。 姜皎看着床榻边是空着的,问着榴萼,“皇上去哪了?” 新年停朝三日,他这是去了何处? 榴萼小心将姜皎给扶起来,“听闻段世子入宫了,说要商议同阮姑娘的婚期,娘娘可要去?” 姜皎身上纵使不爽利,但想到自个的手帕交,也是咬着牙道:“去。” 第五十七章 她从床榻之上起来, 只感觉有些头昏不适,稍稍有些没有站稳。 榴萼在一旁将她给扶住,担忧道:“不若还是让太医来瞧瞧, 娘娘最近身子总是不好, 来看了之后也还早些知晓是因为什么。” 蔻梢将膳食给端来, 听见这话也赞同说:“娘娘近来有些嗜睡, 还吃不下东西, 冬日又冷, 娘娘的身子总是扛不住, 还是看看最好。” 姜皎倒是没拒绝, 被榴萼扶着在桌前坐下说:“也好,一会儿从紫宸殿回来让太医来请脉, 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两个婢女这才稍微放心一些,服侍姜皎用早饭。 她近来胃口不好, 早饭只用些白粥小菜还觉着好一点。 只是也不过用了半碗就不成, 还觉得腰腹难受的紧。 姜皎摸着小腹,也只当是沈随砚太不知克制, 恐怕是与他入得太深颇为有关。 备了软轿,姜皎去到紫宸殿。 因得沈随砚的吩咐过的缘故,紫宸殿外的一众人都不敢拦着皇后。 姜皎见殿外的内侍想要通传, 叫住他, “不必,我自个进去就行,你们都先下去。” 内侍欲张的嘴这才又闭上, 退至一旁。 姜皎轻手轻脚地走至门口, 想要听听段祁卿究竟是如何打算。 知晓他对阮桃的心意,可是如今, 阮桃还是对段祁卿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些惧怕,倒是让姜皎有些担忧两人往后的日子到底要如何才好。 本想听一听段祁卿说的话,可是不想,他竟没有说自个婚期的事情。 “昭狱之中如今关着的人,我倒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是昭狱之中毕竟不同于旁的地方,殿下还是早些打算的好。” 昭狱?大兆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在那里,姜皎一瞬间想到的是燕家同三皇子。 只是燕家与三皇子,沈随砚又怎会好吃好喝地待他们? 下一刻,段祁卿又开口,“如今是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您桌上的这些弹劾的奏折一道接着一道,如今甚至有不少的老臣,没事同我爹说话都在指桑骂槐说我是奸臣,帮着陛下不知好歹。” 姜皎觉着这是朝堂之中的事,本是想抬腿就要走,可是沈随砚却说:“皇后不想在宫中,她觉得宫中太过于禁锢她,如今这事,不能让她知晓。” 姜皎的手扶上门框,稍显有些慌乱所在。 她告诉自个现在是要走了,可是脚步却始终迈不出去,想要知晓到底是什么事情与她有干系。 “哎。”段祁卿在里面重重叹了一口气,“陛下您如今是皇上,皇后母家强力,您又不愿选人进入后宫,那些老臣自然是怕,所以才会将事情逼迫到此等境地。” 后他又说道:“姜宴与宁司朔被关在昭狱之中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是想尽一切的办法想要找出些旁的证据证明他二人之间并未与三皇子一党都是不成的。那时姜宴带兵帮了三皇子,宁司朔又在宫中公然那般做,不少人都瞧见了,如今您不发落三皇子,也是想要尽力保住他二人,只是那些老臣又岂是那般好对付的。” 殿内许久都没有声响,姜皎柳眉蹙在一起,唇瓣都开始发抖。 原来竟是这样的,从前她从未担忧过政党之事,却不想竟是如今的一番局面。 哥哥同表兄怎就帮了三皇子,如今三皇子败落,成王败寇,那些追随他的人也必然是会被人唾弃和不齿的。 姜皎想要进去,沈随砚突然开口,打断姜皎的全部神思。 “这件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定论,上回也是争吵不休,都要逼朕处决他二人。” 沈随砚顿默两秒这才又接着道:“也罢,既然找不出证据,那便按照律法来,只是朕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也能减轻刑罚。皇后母家显贵,这番事情下来,必定不会有人再说些什么,我只是怕皇后知晓后会伤心,但是不论怎样,都要瞒住皇后。” 段祁卿接着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沈随砚拿起放着的玉石狼毫笔,手上没动,嗓音平淡,“丞相姜翃,治家不严,念其劳苦功高,贬为晋阳县令,即刻上任,不得有误;太尉擢降为黄门侍郎,没收家私;姜宴同宁司朔,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 段祁卿听着沈随砚说完这番话,一时间沉默。 帮着叛王谋逆是大罪,他二人带兵造反,公然帮着三皇子,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出路,等到三皇子秋后问斩,两人定也是要流放的。 沈随砚继续开口道:“六宫——” 可是话还没说完,外头先传来一声惊呼,“皇后娘娘。” 沈随砚立刻变了脸色,朝外头去。 衣袍翻涌之间,他神情出现少有的慌乱。 姜皎听完沈随砚下的圣旨,才知晓,原来世上的真情,全都敌不过帝王的猜疑。 神思在一刻几乎觉得快要散去,眼前只觉一黑,腹中疼痛的厉害。 门口处出现一袭黄色的衣袍,姜皎看着他慌乱的脚步,终究是落了一滴泪后晕了过去。 原来,他竟是对自己的母家,有着这般的猜忌。 - 姜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凤仪宫。 睁开眼,头顶之上是熟悉的帘幔图案。 她秋眸中有些空洞,想起晕倒之前的那一刻,自个鼻尖的那抹雪松香气。 殿内燃着熏香,将雪松香气全都给盖住。 姜皎忆起那时沈随砚说的话,突然之间回过神来,掀开帘帐想要从床榻之上下去。 可是还未能成功,眼前就站着一人。 他扶住自己,大掌握住自己的肩膀。 分明手心是灼烫的,可是在他的皮囊掩饰之下,心却是冷淡的。 姜皎看见沈随砚的那一刻,泪水就直接流出。 她握住沈随砚的衣袖,轻声道:“你今日说的,可都是真的?” 不要是真的,只要他否认,让自己见见母亲,她就一切都信。 她想要出宫,可是因为沈随砚是她如今所爱之人,她也愿意留在宫中。 看见姜皎无声的哭泣,沈随砚半蹲下来,在她面前尽显谦卑的模样,“萤萤,不哭。” 姜皎攥住他的手,声音都在发抖,却仍是将话给说的完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怀辞哥哥,你就同我说。”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滑动,嗓子中干涩的无法开口。 他垂着眸,狭长黑眸低落,掩盖住里面的情绪。 姜皎一瞬间松开手,不住的朝后头退,口中不停的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是她家的母家,因为她在后位之上,所以父亲还有外祖一家,全都要受到惩治? 两位哥哥是犯了错,可是何至于要流放三千里? 姜皎的声音都在发抖,秋眸之中是说不出的倔强,“因我是皇后,因我母家显贵,皇上要保住自己的江山,就要这样对我?” 她看着沈随砚,一字一句的将所有的话给说出来。 沈随砚被她的话语给伤到:“萤萤,你是如此想我的?” 姜皎只是默默地流泪,哪怕咬着自个的下唇也不愿发出一丝的声响。 她默许了沈随砚说的话,也默认了沈随砚,就是这般的人。 沈随砚被她的眼眸给伤到,想要朝前一步,可是才摸上姜皎的衣袖,就被她给躲开。 眸中闪过一丝的受伤,手上一空,明白过来,姜皎是在怕自己。 沈随砚轻声道:“萤萤,姜宴与宁司朔帮了逆王,这原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姜皎冷笑一声,将他的话轻声复述一遍,“可我也是姜家的女儿,是太尉的外孙女,这其中,是不是也应当有我?” 沈随砚紧紧攥住紧紧的手,道:“萤萤,你是我的皇后,是国母,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姜皎泪珠落得更加厉害,心口处似是被人用刀割一般的疼,“怀辞哥哥,你如今是皇上,我求你,你放他们一命吧。” 姜皎说着就要跪下,可是被沈随砚给紧紧揽入怀中。 姜皎想要推开,但是沈随砚抱的实在是太紧,“母亲身子近来一直都不好,端哥儿还那般小,路上又怎是受的住的;外祖父年岁已高,又是最为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当真遭受贬斥,又失了唯一的孙子,定是熬不住的,舅母只有表兄一个儿子,怀辞哥哥,你放他们一马可好?” 沈随砚闭上眼,将她给揽的更紧一些,许久后他才道:“萤萤,我如今是大兆的皇帝,就不能不顾臣子的想法。” 姜皎一愣,将他给推开一些,“所以,你定是要如此做?” 泪花在眼眶之中打转,姜皎强撑着没有哭出来。 她的秋眸是个利器,沈随砚不敢直视,只能躲开。 嫁莺娇 第103节 他神情不复往常,不如从前的冷冽,也不如以前看着她的柔情。 那股子心狠手辣的模样,又回来了许久。 姜皎将他给推开一些,嗓音中有着浓浓的哭声,“从前你说过,再也不会骗我,再也不会有事瞒着我,可是你食言了。” 她似是耐心耗尽,也不愿再去等沈随砚开口。 因为知晓,沈随砚如今开口或者不开口都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他现在的模样,便是默许要做这般的事情。 姜皎光着脚,到床榻之下,身形单薄瘦削,似是随时都能被风给吹走。 她缓缓跪在沈随砚的面前,用着最卑微的姿态对他道:“外戚势大,向来没有哪位皇帝是不忌惮的,怀辞哥哥可还记得您的外祖家,可还记得太后在宫中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她泪缓缓落下,将话说的残忍,“皇上不会有后宫,可是臣子难免害怕外戚专权,到头来,唯恐江山要改姓易主,我自知无才无德,当初你我二人的婚约,也并非都是你情我愿,梦境造化弄人,我不得已寻上皇上替我解围,若是说真心,却是也是不曾有的,倒不如说,是一场交易罢了。” 沈随砚猛然打断她,胸腔之中有股子莫名的情绪开始翻滚,“你就是如此想我二人的情感的,难道这一年的时光,都不及旁人半分?” 姜皎苦笑一声,“没有母家支持的皇后,就如同任人欺辱的草芥,纵使柔情小意又如何,如同皇上也是抵抗不了老臣的想法,要贬我母家众人,流放我兄长,如此,这皇后之位不要也罢。臣妾今日只想求得一纸废后诏书,但求皇上,能放过我母家众人。” 说完,姜皎直直跪了下去。 她一向矜娇,从不轻易示弱。 可是今日,她跪在了沈随砚的面前,如同一名普通人后那般,将谦卑的姿态做到极致。 沈随砚放在膝上的手已经握成拳。 她说什么,她要自己废后? 她认为自己就是狠心毒辣之人,要置她母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沈随砚冰冷的嗓音从姜皎的头顶上响起,“不可能,你既同我结发为夫妻,我便不可能放你离开。” 姜皎缓缓抬头,乌发全都散落在身后,“难道,皇上想要臣妾一死才算是满意?” 话音才落下,沈随砚就低吼出声,却不敢对她太大的声音,仍是在压着自个的怒火,“萤萤,你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姜皎登时间全部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说什么?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影。 下意识,姜皎想要反驳沈随砚所说:“不可能,我一个月前,分明还来了月信,怎会——” 可是她又想起近些时日来,自个食欲不振且嗜睡,还经常难受,原来这一切,不是因得她快要来月信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有了身孕。 姜皎跌坐在地上,沈随砚连忙将她给护在自己的怀中。 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来,她期盼的孩子,来的却并不是时候。 颤抖着摸上自个的小腹,她咬着自己的下唇,让自个的声响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原来,我无事,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 平缓的声音落在沈随砚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的话语一般,“若孩子的母后,母家早就已经落寞,他的背后,没有人支持,皇上可有想过,是怎样的光景。” 一瞬间,沈随砚想起的全部都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姜皎轻笑一声,笑意中藏着悲怆,“皇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给臣妾的母家定罪,臣妾只想求得一碗落子汤,若是孩子生下来就注定被人看不起,我宁可不要。” 沈随砚将她同自己拉开一些距离,不敢置信的问她,“萤萤,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今日满口的君臣,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分开。 可是分明昨夜,两人间还是好好的不是。 她那般地乖,今日却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随砚将姜皎给抱至软榻之上,如今姜皎早就没了力气挣扎,任由他抱着。 沈随砚用额头抵着姜皎的额头,哄着她道:“萤萤,岳父岳母的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太医说你胎相不稳,要好生静养。” 姜皎看着他扣住自己肩头的大掌,牢固的没有一丝可以给她逃开的机会。 她撇开眼,手不时地摸上腹部,这样的动作被沈随砚给看到。 他压住姜皎的手,与她的手一并摸上如今姜皎平坦的小腹。 “萤萤。”沈随砚的嗓音中透着几分平日之中没有的哀求,“留下他好吗?” 姜皎只是平静说:“留下后,要他有这样羞耻的外祖家,让他以后,要如何在世人面前抬起头。他的舅父,是位罪臣,外祖被贬斥,母亲的母族并不显赫,留下又能做些什么呢。” 话说得是平静的,但是却字字戳入沈随砚的心间。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窗户突然之间被风给吹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姜皎一瑟缩,没有躲开。 沈随砚眸色冷清,去到窗户处,背对着姜皎,他声音有着不可忽视的沉冷,“萤萤,孩子会享有万千的尊贵,我保证,定不会让他也遭受从前我受到的那般罪。” 姜皎讽刺的笑了,看着如今沈随砚的背影,才知晓他到底有多无情,“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还是不肯放过我的母家,对吗?” 沈随砚没有直接演说,只道上一句,“萤萤,姜宴与宁司朔犯了重罪,如若不这样罚,难平众怒。” 姜皎将头给扭至一边,自个擦着泪,“我知晓了,皇上走吧,我累了。” 她不再去管沈随砚究竟还有没有在房中,直接就躺下,翻过身去,背对着沈随砚。 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流,若是开始的没有找上沈随砚,是不是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姜皎的肩头不时的抽动,沈随砚侧目过去,心口处顿的厉害。 缓步走过去,玄色金丝绣龙的鞋抵住床榻,他将被子帮姜皎给盖好,随后冰凉的指尖触上姜皎的侧脸。 姜皎躲闪一下,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眼前的沈随砚,早就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沈随砚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他轻声对姜皎道:“你好生休息,我今晚再来看你。” 姜皎硬邦邦的说:“不必,皇上不要再来我这处了。” 红肿着眼,姜皎再平静不过的说出最为残忍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沈随砚,你若是不愿意放过我的母家,那就给我一纸废后的诏书,或是给我一碗落子汤,我留在宫中,替兄长赎罪。” 说完,她感觉腹中一阵的抽痛。 不知,是不是孩子在怪她呢。 之前许多次,她同沈随砚融为一体,这孩子都好好的,难道真的要将他给生下,也承受这样的痛苦不成。 可她不想,也不愿。 姜皎泪珠无声的掉落,沈随砚在床榻边静默看着她许久,终究是走了出去。 门外,榴萼与蔻梢都在。 沈随砚走至她们的身旁,厉声道:“好生照顾皇后,她要什么都给。” 后又闭上眼眸,盖住眼眸之中的那份痛苦,“除了落子汤。” 再不管身后婢女错愕的目光,沈随砚大步流星的朝前头走去。 榴萼与蔻梢担忧的进去,看见姜皎躺在床榻之上。 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现在淌的全部都是泪。 榴萼也抹着眼泪,“娘娘快不要哭了,这般太伤身子了,您如今还有着身孕,如此下去定然是不好的。” 姜皎看着自个平坦的小腹说:“现在将孩子生下来,只会更加让人忌惮罢了,若是生个公主倒是还好,若是个皇子……” 想起沈随砚的薄凉,想起他担忧的事情。 姜皎鸦羽似的眼睫不住的颤,又是一滴泪落在手背之上,灼烫着她,“生下来便不是个幸福的孩子,何必一定要生下。” 蔻梢按住姜皎的手,轻声道:“我听旁人说,是因为公子同表公子都是三皇子的人,如今三皇子被关在昭狱之中,两位公子也是,三皇子若是要发落,两位公子定是也要的。” 姜皎缓缓抬头,看着蔻梢,问她道:“你觉着,若是沈随砚想要不治两位兄长的罪,可有办法?” 蔻梢赶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言。” 姜皎靠回软枕之上,床榻之上到处都是她同沈随砚的痕迹,她如今只觉得恶心极了。 难受的感觉上来,姜皎本就什么都未曾吃,这般一吐完后直接又晕了过去。 榴萼与蔻梢哭着喊太医,又派人去请了皇上。 沈随砚还未到紫宸殿就折返回来,见床榻之上姜皎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的疼痛开始蔓延。 太医施完针,到沈随砚的面前行礼。 沈随砚摆手,帘幔被放下,他看不清姜皎的模样,“皇后如今如何?” 太医道:“娘娘身子一直都不好,如今更是忧伤过度,寝食不安,心病还需心药医,娘娘如此伤怀,必定会对腹中的孩儿有所影响。” 沈随砚眸光冷冽,看着太医,“朕不管你们用怎样的办法,定要保住皇后这胎,若是皇后出了半点事,你们提头来见。” 太医连忙跪下,口中道:“臣定当尽心竭力。” 沈随砚走至床榻边,将帘幔给掀开,看着姜皎惨白的面容,他牵起姜皎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萤萤,我还想听你唤我一声郎君。” 可是无人回应沈随砚,姜皎的呼吸也开始不稳。 - 初三本是皇后要见正三品及以上,还有各位诰命夫人的。 但是宫中却突然传出消息,说皇后身子不适,由太后代劳。 姜皎被囚在凤仪宫中,自那日后,沈随砚就不许她外出,也不许她见旁人,只许她在凤仪宫中。 甚至除了身边的两名婢女,宫内所有的宫女都被换了。 可他,一次都没有露面。 姜皎每日不爱动弹,只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一处地方出神。 她不知外面究竟如何,也不知发生什么。 直到一个人的造访,才让凤仪宫,有了一点的生气。 “皇嫂,你可还记得我?” 第五十八章 姜皎眼眸柔柔朝门口看去, 秋眸之中没了从前的慧黠,倒是多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沉重来。 慧乐走至姜皎的床榻前,福身行礼, “皇嫂安好。” 嫁莺娇 第104节 虽同慧乐只有几面之缘, 但是姜皎记得她。 那时还误以为, 慧乐是哪家的女子, 不慎跌入沈随砚的怀中, 为此还有些吃味。 不想如今两人真正地见面, 竟是在这样的时候。 姜皎撑着自个, 想要起身。 在床榻之上躺的太久, 骨头都开始松散。 榴萼与蔻梢将姜皎给扶起来,如今不过三个月的身孕, 还未曾显怀,只是却觉得她身子比之前更加单薄。 慧乐坐在姜皎的另一旁, 看着姜皎青丝披落, 眉若轻烟,水色潋滟的秋眸中掩不住的悲伤, 缓声开口,“之前皇兄同皇嫂大婚之时,我本是想亲自将贺礼送给皇嫂, 不想当时闹出个乌龙来, 皇嫂倒是也没见到,一直到现在。” 姜皎知晓慧乐为何而来,如今凤仪宫, 没有沈随砚的命令, 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慧乐定是受了他的嘱托才会前来。 想起沈随砚也在其中有份, 姜皎敛眉收了笑意,“你当初送的贺礼我很喜欢。” 慧乐瞬间开怀,“那便好。” 后她看着姜皎的腹部,有些好奇,“皇嫂当真是怀了小侄儿?我是父皇最小的女儿,从前都是我喊旁人皇兄皇姐,过些时日,还有个小萝卜头会唤我姑姑。” 姜皎也不知如今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她的手虚虚摸上小腹,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却也是不经意间笑了一声,朱唇皓齿,宛如天仙。 慧乐一时看出她神情中的愉悦来,同她说着趣事,“皇嫂近些时日可想听戏?最近民间倒是有几出不错的好戏可以试试,皇嫂若是感兴趣,赶明让他们进宫来,搭戏台子不是件什么太麻烦的事。” 姜皎唇角僵硬,“我想出宫听。” 这样被人禁锢着,到底是没有半分欢愉可言的。 她同沈随砚之间,早就已经不复最初的模样。 自己不能走出凤仪宫,难道,当真要一辈子被人锁在宫中,同从前的后妃一样,皇上想起时,就能得到一时的恩赐,皇上想不起来,就要如同枯枝落叶,落入泥土之中? 她不想,也绝不会如此。 慧乐一拍手,“这好办,皇嫂若是想要出门,我去同皇兄说,定能让皇嫂看到这几出的戏。” 姜皎看向慧乐,眸中有着几分的不确定,“你不是来替皇上说话的?” 慧乐摇头,“皇嫂为何会这般想,我是听闻皇嫂在宫中,知晓皇嫂一人孤单,这才求了皇兄来看皇嫂的。” 她眸中透出几分的狡猾来,“皇兄做得当真是不好,皇嫂定要给他好看。” 这话倒是逗笑姜皎,她“扑哧”一下笑起来,难道展露出笑颜来。 慧乐圆眸眨动两下,看着姜皎许久后才道:“皇嫂,你笑起来真好看。” 姜皎听见后一怔,不明意味的说上一句,“从前,我也是个爱笑的,从没人刻意夸过我笑起来好看。” 从前她一直都是张扬明艳的,出身显贵,从不害怕旁的事情,没想到如今,倒是连个笑都变得奢侈起来。 慧乐知晓说错话,连忙改口,“都是我不好,惹了皇嫂不开心。” 姜皎没怪罪她,今日慧乐来,她也十分的开心,“同你无关,是我自己多思。” 慧乐松下一口气,“我不懂前朝之事,只知晓女子在这样的坏境之中是何等的不易,皇嫂的考虑没错,可是皇兄幼年着实过的凄苦。” 慧乐想了想,还是将从前一直没说出口的话给说出来,“以前的时候,皇兄不被宫中的人待见,我母妃出身倒是也还好,母家不算太过于显贵,但是也并未落寞,因此父皇一直很敬重我的母妃。” “可是皇兄不一样,他的母妃都不能见到他。我母妃有次在长街之上撞见皇兄,分明是极冷的天儿,他穿的单薄,瘦瘦小小的,我母妃心生不忍,就派人给他送了衣衫,我也是因为这些,才同皇兄熟悉起来。” 姜皎本以为后头慧乐就要劝她,却不想她话锋一转,“所以就是如此,皇兄才显得可恨极了,一个女子在宫中过得如何,同母家是离不开干系的,皇兄如此,便是让皇嫂走上太后的老路。” 姜皎沉默不语,慧乐说的是实话,沈随砚如此,当真是同先皇,没什么区别。 “他就是个混蛋。”姜皎眼睫都没动,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给说出。 慧乐一时听的目瞪口呆,“皇嫂如此,当真是帅气极了,纵使对面的人是皇上又如何,可皇嫂一定要为自个考量才是,定是不能妥协的。” 姜皎如今当真是被她给逗笑,轻声道:“我会的。” 慧乐走后,凤仪宫又开始变得冷清起来。 姜皎看着外头的叶片掉落在地上,看着满园的春色却无人欣赏,她声音轻飘飘的,似是随时都能被风给吹走,“也不知,兄长同表兄在昭狱过的好不好,母亲与舅母,身子可还好?” 榴萼上前宽慰她,“娘娘莫要想这般多,如今您的身子才是顶顶要紧的。” 太医之前来把脉的时候就说过,如今娘娘胎相不稳,若是一时激动,说不定就会滑胎,长此以往不是个好事。 况且娘娘本就是体弱,如此伤怀定然是对身子不好的。 姜皎收回视线,“如今我被幽禁在宫中,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腹中的孩子,她不知要用怎样的情感去面对。 往时她或许是期待的,可是如今经过这样的事,难道当真要孩子也出生在凉薄的帝王家不成? 从前,她觉着沈随砚是让人怜惜的,如今,她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又重蹈这样的覆辙。 若是生下来就注定会有痛苦,倒是不如他不来到这世间。 慧乐从凤仪宫出去,撅着嘴看着关上的宫门。 不想一转身,就被站在身后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慧乐拍着自个的胸脯,不时的缓气,“皇兄在这处站着做什么?您不让皇嫂出来,您就站在门外,也不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沈随砚忽视慧乐的挖苦,只用沉稳的声音问她,“你皇嫂如何?” 慧乐如今心中十分唾弃沈随砚,却还是如实说:“不大好,情绪也不好,神思也不好,皇嫂都不笑了,与我从前见到她的时候,完全是两副模样。” 沈随砚不说话,看着凤仪宫的门,眉眼阴鸷还掺着冷冽。 慧乐用手搓着胳膊道:“皇兄若是当真在乎,就应该好生同皇嫂说,而不是您定要听朝堂那些臣子的话。” 沈随砚一个极冷的眼风扫过来,慧乐当时就磕磕巴巴的接着道:“当我没说。” 她正欲朝前走,却被沈随砚给叫住,“你方才说,要同萤萤好好说?” 语气中有着不确定还有些不自然,慧乐重重点头,“自然是要如此的。” 她跺下脚,冷的不断发颤,“如今的天儿还是太冷一些,寻处暖和的地方说可好?” 看见皇兄连大氅都没穿,就站在寒风之中,也不知站了多久,慧乐摇头,还当真是两人都不痛快的。 沈随砚应了她的说话,上了软轿,去到御花园的一处暖阁。 燃着炉火自然就好的多,慧乐喝了几口热茶才多了几分的力气同沈随砚说话。 “皇嫂在意的是自个的母族,也是自个腹中的孩子;她知晓您从前的事情,您就未曾想过,如今皇嫂的境地,同从前您与太后娘娘的模样十分相似?才入宫就失了母家的庇护,您让皇嫂以后用怎样的威严来管后宫中的事?又用怎样的容颜去面对那些世家宗妇?” 见沈随砚不说话,慧乐在心底暗暗骂道:“您是皇上,天下都是您的,可是皇嫂进宫后只有她一人,她今日同我说,她从前是很爱笑得,可是如今,她脸上都没个笑意。以前时,皇嫂不是皇后,想去什么地方都是可以去的,可是如今想要看戏,都需要请戏班子入宫,我若是皇嫂,也觉着憋闷的不行。” 慧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随砚的神情,生怕那句话说错,皇兄直接将她给斩了。 沈随砚坐在原处,如同一座雕塑,半晌都没有动。 过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接着说。” 慧乐有他这句话,才放心大胆不少,“皇兄没站在皇嫂的角度考虑过,也要多替我未来的小侄儿或者小侄女考虑考虑,纵使您觉得不会如您从前,可是天下人的嘴,是怎样都堵不住的。” 沈随砚彻底没了话,对着慧乐轻声说:“朕知晓了,你先回去。” 慧乐起身就要走,沈随砚又对她道:“近些时日,你多去看她,每回看完,都来同朕说。” 慧乐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地直接离开。 沈随砚坐在原处,脑海之中一直回想着慧乐方才说的话,后他对身旁人道:“传召段祁卿入宫。” 观砚连忙下去办。 “什么?”段祁卿站在沈随砚的面前,“您说,如今三皇子的刑期也要延缓?” 段祁卿只觉头疼,“陛下可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 沈随砚淡淡看着段祁卿,眼眸冰冷。 段祁卿止住这句话,这才又接着说:“燕家如今还尚有爪牙在外没有找到,本就是想在问斩的时候,将他们给一网打尽,如今皇上您说刑期要延缓,那岂不是爪牙也抓不到。” 沈随砚头都不抬的在圣旨上写着什么,他道:“皇后如今有孕,朕不能让她多心。” 后他看着眼前的圣旨,声音中有些坚定,“慧乐说的对,皇后母家若是出了这样的事,她日后生下的孩子,也会遭天下人的闲话,这般的事,朕不允。” 段祁卿几乎快要被沈随砚给弄晕,“皇上您也知晓,罪证臣查了两个月都没有一分的结果,如今您说,要怎么办?” 沈随砚抬眼,狭长黑眸之中帝王之威显现,他对着段祁卿,说了一句话,让段祁卿的脸色愈发沉重。 - 自从那次慧乐来了凤仪宫后,姜皎的心情好了不少,后面慧乐也经常来,姜皎面上已经看不出有太多的忧虑。 她心情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许多。 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倒是逐渐开始显怀。 姜皎的腰身比从前要粗不少,可是身上的其他地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每每看到,身边的婢女都觉得心惊不已,只怕她出现什么意外,一时不慎折了腰。 孩子十分的听话,也并未有多闹腾。 但她,一次都没有见过沈随砚。 只是偶有几次醒来的时候,闻见殿内残存的雪松香气。 她如今夜间睡得很沉,沈随砚是何时来的她不知晓。 起床之时,她秋眸中透出几分的苦楚看向门处。 沈随砚,你这又是何必。 听慧乐说,原本要对姜家还有宁家下的旨意都没有下,两位兄长在昭狱之中也好好的,没有半分的不对。 姜皎不知沈随砚是如何回心转意,却也没能想到,在朝堂之上他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今日太医例行前来请脉,将手搭在姜皎的腕间,不久之后起身将东西给收好。 姜皎将白如凝脂的皓腕递给榴萼,看她帮自个擦拭干净,声音中看不出情绪来,“如今可还好?” 太医不敢欺瞒,“娘娘的情况比从前要好一些,只是情绪一直都不见好,憋闷在心中,难免会出现什么旁的事,若是娘娘可以,还是要多走走,以防后头出现什么差错。” 榴萼听见太医的话,眉心一皱。 姜皎也听见,不知是什么情绪地淡笑一声,笑着藏着不少的讽刺,“本宫如今,连这凤仪宫都出不去,如何能多出去走走。” 嫁莺娇 第105节 太医知晓自个失言,连忙跪下对姜皎道:“下官一时不察,还请娘娘恕罪。” 姜皎没再看他,只让人将太医给送出去。 太医看着关上的大门,又去到紫宸殿。 将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太医看着沈随砚的脸色,又道:“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好一些,但是要多出去走走,日后生产才会更好,一直憋闷在一处地方,娘娘心情郁结,对娘娘与皇子都不是一件好事。” 沈随砚问他,“皇后看上去如何?” 太医:“皇后娘娘瞧着并未有什么旁的,可是心火积压,肝火旺盛,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沈随砚挥手,“朕知晓,你们只管好生照顾皇后。” 太医:“是。” 在心中不停的叹气,太医终究还是回到太医署。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奏折,可是心中却一直都是方才太医的话。 他将手中的御笔搁下,捏着自个的眉心。 “将凤仪宫守卫减半,许人进出,让宫婢好生照料,不得有误。” 观墨一听,就知皇上的意思。 他将御膳房端来的汤放在沈随砚的手边,“陛下近些时日瘦了许多,也要多顾着自个的身子。” 本就凌厉的下颌,如今更加是轮廓分明。 他看着手边的汤,没有想用的意思。 只是说上一句,“今日膳食,加一道酒酿鸭子。” 观墨应下赶忙去办,沈随砚不喜人一直在旁伺候,内殿之中只有他一人。 不知是何等的感受,他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姜皎亲自下厨为他做的那道酒酿鸭子。 可惜,她应当是不会亲手为自个做了。 沈随砚桌上的汤没有动,夜间偷偷去看她的时候,总是挪不开视线。 她晚间睡得并不安稳,许是腰腹酸疼,一直蹙眉翻身。 白日睁开眼时秋眸潋情,夜间就变得分外惹人怜爱。 沈随砚不敢吵醒她,只得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不时让她更加舒服一些。 每日她的事情,都有人同他讲,他们说的最多的都是:皇后娘娘心绪不佳。 沈随砚这一坐,就到了快要天明的时候。 他脖颈有些发酸,帮姜皎将脸上的发丝给拂开,轻轻在她面容之上印下一个吻,这才离去。 昨夜姜皎睡得很沉,比往日要好些。 腰再没那般的酸痛,也没有太过于不适。 她抬手起身的时候,却看见腕间有道红痕,不重,但还是留下。 凑得近了,还能闻到上面散发的雪松香气。 姜皎的眼眶倏地红了,不知该用怎样的反应来面对如今的局面。 倒是榴萼进来,看到姜皎的样子,有些心疼,“娘娘怎得又要哭了?” 姜皎另一只手在被握住的那只手上放着,不时摸着手上的红痕。 她声音柔和,“我有些想母亲了,现如今我倒是觉得,大抵我不适合做这个皇后,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一些事情,要赎罪,应当只有我来才是。” 榴萼被牵动着也难过,跪在床榻边,“娘娘莫要如此说,皇上对娘娘也是情深意重的。” 姜皎又问她,“你们也知晓,皇上晚上来了我这处,是吗?” 榴萼垂下头,“皇上不让奴婢们说出去,娘娘恕罪,奴婢也是怕娘娘知道后会多想。” 姜皎泪珠倏地就滚落下来,“其实,他放我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有他的苦衷,我有我的难处,若是强求,只会惹得对方伤心。” 榴萼一直否认,“娘娘,皇上已经准许您出凤仪宫,还说宫中任何地方,您想去何处都行。” 姜皎有一瞬的怔神,却仍旧只是苦笑,半分旁的话语都没有。 用完早膳,姜皎看着外头的天儿。 艳阳高照,只是没什么暖和的感觉。 枝桠间都长出绿色来,风一绕,就在树枝间乱窜。 她秋眸中有着闪闪亮光,对榴萼与蔻梢说:“出去走走吧,好久没出去了,听说御花园中有许多名贵的品种,我想去瞧瞧。” 难得她有这份心,榴萼与蔻梢也是高兴的。 帮她裹上厚厚的大氅,如今她有了身孕,却也不大能看的出。 只有小腹微拢,可是衣衫一遮,又同寻常的女子无异。 姜皎没用软轿,缓步走着,虽说如今走的慢,却也觉着舒心不少。 沈随砚得了她出凤仪宫的消息,就一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没让她看见,也没出任何的声响,只有他一人。 皇后服制威严富丽,穿在她身上仍旧多了娇俏。 腰间再未挂着那枚羊脂白玉,只有一条简单的穗子。 见她不时勾唇笑着,沈随砚也觉得宽心极了。 能让她开怀一些,就是好的。 御花园的路上鹅卵石众多,姜皎走的十分小心。 只是如今有了身孕,却觉得脚都开始浮肿起来。 她不慎在小路之上崴了一下脚,一阵惊呼之间,眼前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衣袍将她给抱住。 雪松的香气扑面而来,姜皎眼眸微怔,一时间脚上的痛都忘却几分。 缓缓抬头,沈随砚将她护住,没让她跌落下去。 他紧紧抱住自己,失了仪态。 姜皎不自觉的挣扎一下,两人许久未见,不想竟是在这时。 她没有问沈随砚为何是在这处,也没有去解释方才的事情,只平静说上一句,“皇上万安。” 姜皎的疏离是沈随砚能够想到的,他看着姜皎藏在裙摆之下的脚踝,眉头轻皱,“脚可还好?” 姜皎道:“方才皇上来的及时,臣妾没事。” 一口一个君臣,她将二人的关系划分得很开。 沈随砚看向她身后的婢女,眸中淬着冷意,“都是做什么的,连娘娘都护不住。” 姜皎的心头酸涩,听见他的声响眼泪就不断在眼眶之中打转,却仍是固执道:“是臣妾自己走的急了,同她们无关。” 沈随砚想起方才抱住她的时候,只感觉她已经瘦的不像样子。 只有小腹的地方都有些弧度的,旁的地方一摸下去就全是骨头。 他终究是没有姜皎的淡然,被她满口的“皇上”给刺痛,“萤萤,你一定要同我如此?” 姜皎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腕,那股雪松气突然之间又缠上来。 分明,自己想要忘却的,可是他一次次地过来,让自己如何能忘呢? 姜皎含着泪,没喊一声疼,仰起头笑着,可是却不让人感觉愉悦,只剩下悲痛。 沈随砚的一番话卡在喉咙处,姜皎轻声说:“不是我要如此,是皇上要如此,如同你我二人,终究再如何,也是君臣,礼数不能乱,又或许,我们都变了。” 沈随砚听见她的一番话,乱了心神,将她的手扣的更紧一些,“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想离开?” 姜皎对上他狭长的黑眸,眼前被水汽氤氲,看的并不大真切。 她声音小,却分外坚定,“是。” 第五十九章 御花园的一阵风吹来, 早春的花香一点点侵入人的鼻中。 只可惜,如今御花园中的众人,没有一人敢沉醉在这样的花香之中。 姜皎说完这句话, 只感觉面前人的气息冷冽许多, 如同冬日寒凉的北风, 直直在人的心口处撕开一个大洞。 沈随砚攥住姜皎的手, 虽是盛怒, 可终究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萤萤, 你因为你母家的事情怨我, 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如今是皇后, 又能如何离开。” 他紧紧盯着姜皎,想从她的秋眸中看出半分的不舍来。 可是姜皎没有。 沈随砚仍旧是不愿放手的, 不论怎样, 他都要姜皎始终留在他的身边。 姜皎的手腕就这样被他攥着,倒是也未曾喊一句的疼。 她秋眸之中全然都是平静, 如同还在王府之时,柔柔对着沈随砚道:“夫君,我们好久都没有好生说话, 一块说说话怎样。” 沈随砚看着她面容之上的平静, 明知她会说出些伤人的话来,可是不论怎样都是拒绝不了她的。 两人到一处暖阁,这是御花园之中最好的位置。 能看见御花园之中的全景, 能将美色收进眼中。 沈随砚小心呵护着姜皎一点点朝上走, 没有让人跟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放在姜皎的身后。 暖阁之中, 宫婢已经备好茶水以及点心。 姜皎一进去,就闻到熟悉的香片的气味,桌上摆着的,也是她喜欢的小点。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沈随砚就已经吩咐人备全。 姜皎敛了眉目,里头有些发酸,使得她不敢多看。 沈随砚不时看着姜皎的脸色,能看出她并未有不喜这才放心许多。 石凳之上放着毛毡,足以抵御寒气。 嫁莺娇 第106节 姜皎将大氅之上的系带给解下,刚准备侧身放在架子上,就被沈随砚再自然不过的接过,“我来。” 沈随砚满身矜贵,虽是穿着皇上的常服,也是贵气逼人的模样。 眉清目朗,剑眉入鬓,可他却笨拙的做着本该是下人才做的事情。 姜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扶着桌子坐下。 如今腹中有了孩子,她比从前小心一些。 显怀后只觉得身子笨重许多,也多了几分的不自在。 沈随砚一转头,瞧见的就是她扶着石桌坐下。 腹部已经有了一些的弧度,那里头有着两人的孩子。 沈随砚快步过去,扶住她的胳膊,没让她手沾上冰凉的石桌,“可难受?” 姜皎放在衣袖之中的指尖骤然之间收紧,她缓缓摇头,“还好。” 自此再无旁的话语,沈随砚看着颇为不是滋味。 沈随砚也坐下后,姜皎与他对视,这回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还如同从前一样,唤了他一声,“夫君。” 不知有多久,沈随砚没有再听到这样的称呼。 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虽是每晚都去看她,却也只是见到她熟睡的样子,再无其他。 沈随砚的喉咙之中有些堵,应了一声。 姜皎的眉眼之间,尚有几分的平静。 这些时日在凤仪宫,虽是不能出门,却也想清楚很多的事情。 她嗓音如同黄莺,“其实我总是觉得,我大抵是不能做好一个皇后,如今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沈随砚着急的喊她一声,“萤萤。” 姜皎对沈随砚笑了一下,“夫君听我说完可好?” 沈随砚终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握上她的手背,没给她任何能够离开的机会。 姜皎看着御花园之中的景色,勾唇道:“从前我总是觉得深宫就像是一座吃人的宅子,进去之后,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再也看不见旁的,自己在这其中之后,才觉得,往日倒是没有感觉错的。” 沈随砚呼吸一凝固,却也是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 姜皎将视线挪回沈随砚放在她手背之上的手,“这段时日我想了很多,其实若是说错,也算不上夫君的错,你虽是皇上,却也仍旧是有不得已的地方,臣子、手足、后宫,都不是一件能平衡好的事情。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分开的,若是你不充盈六宫,臣子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不满,多少的人只会盯着在后位之上的我,还有我的母家,可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姜皎回想起二人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光,那时多好啊,可比现在要痛快的多,只是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倒了一杯香片放在沈随砚的手边,“夫君你说你不会充盈六宫,却有没有想过我会在何等的境地之上,我明白你想为我好,但是我不能如此自私,看着你将所有的事情扛下来,兄长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臣子有着不一样的立场,自是希望女儿能能入宫,这样也好为家族多一份的力,可夫君直接断绝他们的这条路,他们自然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后宫中唯一还在的那人身上。” 姜皎闭上眼,终究是将最为心痛的那句话给说出,“怀辞哥哥,你给我废后的诏书,臣子们不会有过多的话语,兄长的事情也要好解决的多。” 你会是一位明君,可是在你身边的,不会是我罢了。 沈随砚将姜皎的肩头给转过来,固执的看着她,嗓音都已经沙哑,“萤萤,你如此不信我?” 姜皎想要张嘴,可是喉咙之中如同被棉花给堵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想要出声,却说不出话来,姜皎朱唇微张,不想竟是眼中的泪珠先一步滚落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沈随砚的手背之上,她想抬手用帕子给擦去,被沈随砚抢先一步。 沈随砚哑着嗓音问她,“你并非不在乎我,萤萤,你信我一次,我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我不会拘着你,你想要出宫便可以出宫,如同我们在王府一样。” 握住姜皎的手,感受她手心之中的温度,“可好?” 姜皎不知该如何去诉说如今的心情,可沈随砚已经祈求她不要离开。 不想见他这样,姜皎终是妥协说:“夫君,等我生下孩子,若是你我二人的心意都还是没变,介时,我们再好好谈一次可好?” 她能看出来,如今沈随砚执意不愿让她离开,再这般下去,两人只会更加地受伤。 沈随砚眸色闪过一分放心,吻着她额头,“萤萤,只要你不提离开,一切都好。” 姜皎被他给抱着,手终究是抚上他宽厚的肩膀,“这段时日,你让我静一静吧,不要再来凤仪宫了。” 沈随砚的身子一僵,终究还是答允她,“好。” 两人从暖阁之中出来,看着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姜皎知晓,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人早就已经不像是从前那般,心也没有从前那样的靠近。 姜皎转身要离开,被沈随砚给叫住,“萤萤。” 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她等着沈随砚的下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姜皎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柔声道:“陛下也是。” 既然决心要离开,还是分的清楚一些。 沈随砚看着姜皎一步步离开,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不能阻止。 榴萼看着姜皎平静的样子,分明一分的表情都没有,却让她觉得难过极了,轻声唤道:“娘娘。” 姜皎转头看着榴萼,“怎得了?” 榴萼深吸一口气,“若是娘娘不开心,同奴婢说说可好?” 姜皎的泪显些又没有忍住,原来就算是如此平静的道别,竟然也会觉得痛彻心扉。 她嗓音有些哽咽,“只是觉得,原来做个决定,竟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说出口又觉得,一句话,竟有如此重的分量。” 榴萼听着难过极了,连忙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提起这些。” 姜皎摇头,“不是你的错。” 软轿在前头等着,姜皎停住自己的步伐,“我想多走一走,不坐软轿了。” 深宫太大了,若不是刻意想要见到一个人,是无法见到的。 榴萼掺扶着姜皎缓步在长街之上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太后的宫殿门口。 看着门口的牌匾,榴萼问姜皎,“可要进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姜皎想着好久都没有见太后,点头,“你去叩门吧。” 蔻梢在一旁上前,轻轻叩门。 很快就有人出来开门,看见蔻梢先是一愣,后看见姜皎才反应过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姜皎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蔻梢摆正姿态,不卑不亢道:“不知太后娘娘可在?劳烦公公通传一声,皇后娘娘想给太后请安。” 公公听见蔻梢的话,又看眼站在后面的姜皎,有些为难,“太后娘娘在是在,只是今日礼部的苏大人来见了太后娘娘,只怕是皇后娘娘进去不方便。” 蔻梢听见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姜皎。 姜皎登时站在原处,一时不知,为何礼部的人会来寻太后? 后宫之中与前朝有往来是犯了大的忌讳,可是太后还是见了苏大人,这件事,沈随砚不可能不知晓,他定然也是默许这样的做法。 如此一想,姜皎倒是舒心不少,柔声说:“既然如此,本宫改日再来看母后。” 太监跪地请安,本看着姜皎快要离开,却从宫中出来一人。 顾不上旁的,姜皎只听见他高声喊道:“皇后娘娘留步。” 姜皎顿住自个的脚步,看着眼前的大人穿着官服,年近古稀,依稀可知眼前的人是谁。 她转过身,对着苏大人十分客气,“苏大人寻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苏大人手中捏着一本折子,先对姜皎行了大礼,“不知娘娘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姜皎看着如今的天色,虽不知苏大人找太后有什么事,但是却觉得,苏大人找自己应该是同样的事情。 她想要拒绝,但是苏大人仍旧跪地没有起来。 毕竟是前朝的老臣,姜皎不好多说什么,她对苏大人道:“此处离御花园不远,去那处可好?” 苏大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姜皎知晓私见外臣不妥,可是如今也想不到更好能拒绝苏大人的说辞。 本就才从御花园回来,如今又回了原处。 姜皎寻了一处能被人瞧见的地方坐着,对着苏大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只是苏大人赶忙拱手道:“不敢,娘娘赐座臣本不应当拒绝,只是如今我私下来见娘娘,多有不便,还是站着的好。” 姜皎点头,“苏大人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榴萼将汤婆子放在姜皎的手中,这样才不觉得寒气逼人。 苏大人见状,直接跪下,姜皎被吓了一跳,手扶着石桌,“苏大人这是做什么?” 后对着一旁的内侍使了一个眼色,可是苏大人避开内侍的掺扶,直言:“娘娘现如今有了身孕,本不该用这样的事情来寻娘娘,只是皇上六宫悬置,若是不纳后妃,恐怕会有人有异心,为了江山,为了老祖宗的基业,还请娘娘劝皇上,充盈六宫,开枝散叶。” 姜皎的贝齿咬着下唇,不知是用怎样的心情听苏大人说完这些话。 榴萼看见姜皎的样子,上前一步,“放肆。” 苏大人跪的挺直,没有半分的害怕。 姜皎抬手,垂眸看向苏大人。 他手中的册子,想必就是各家女儿的花名册。 “不知方才太后,是如何同苏大人说的?” 苏大人一时没有答话,想起方才太后的话,吃了鳖,自是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他没有说话,姜皎也能猜到几分,她又道:“太后不允,苏大人撞见我,便又找上我,可是如此?” 苏大人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默认姜皎的话。 姜皎站起身,对着苏大人说:“本宫虽是皇后,只是选妃之事由皇上说了算,我无法干涉皇上的决定,且后妃不得干政,苏大人还是去寻皇上说的好。” 苏大人这才继续道:“皇后娘娘是国母,也是后宫的主子,这事自然是同皇后娘娘有关,臣为礼部尚书,便要遵循祖制,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外戚势大,必定会招人眼,不管娘娘是如何考虑,还请娘娘挑选合适的世家女子入宫。” 姜皎被他的一番话给气到,却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大人将手中的册子高高举过头顶,递在姜皎的眼下。 嫁莺娇 第107节 所有的人,都会拿外戚来说事,可是这些,又岂是她所愿意的。 姜皎垂眸,嗓音中有些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苏大人仍是固执的将册子放在她的面前。 她终究是站起身,狠心对着榴萼说:“接下来。” 榴萼不大愿意,“娘娘。” 姜皎硬着心肠说:“接下来。” 榴萼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册子从苏大人的手中接过,苏大人这才满意许多,“还望娘娘挑选适合的世家女入宫。” 姜皎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身后苏大人逐渐远处的脚步。 榴萼有些生气,“这都是什么事,为何要用这些来威胁娘娘,奴婢这就去将册子给烧了。” 可是姜皎却沉声说:“不必,留下吧。” 侧眸,秋眸之中泛着盈盈的水光,“回宫吧。” 榴萼只觉着手中的物什,如同一个火盆,只等着姜皎一脚踏进去。 这回回宫坐上软轿,姜皎的面色都有些开始泛白。 好不容易提起的精气神,被一本册子又给嗟磨掉。 不知是怀着身孕的缘故,她今日只得乏力的很,不想去打开那本册子,可是苏大人的话却又时时在她的耳边出现。 回到凤仪宫,姜皎屏退下人,自己坐在内殿之中。 蔻梢看着关上门,十分担心,“不知娘娘一个人在里面能不能行。” 就连一贯淡然的榴萼,都有些担忧,“这事本不该娘娘来忧心的,可是不想就这么撞上,皇上的事情,同娘娘有何干系。” 姜皎坐在内殿之中,思绪十分的繁杂。 她看着眼前的册子,终究还是翻开。 入眼的第一页,就是一个熟悉的女子。 画师画得很是像,便连神韵都有几分的相似,一瞬间便让姜皎想到那日宫宴之上明媚且光芒万丈的女子。 桑黎着实算得上美艳动人四字,光是眼角眉梢的神韵,都让许多人能看的痴迷。 姜皎猛然间想到,自个曾经,也是这样被人夸赞的,只是如今,一切都没了。 她又朝后翻了一页,都是世家或者大臣的女儿,个个身份贵重。 如今沈随砚身强体壮,少年帝王,后宫中却没有一人,大臣都有着不少的心思。 姜皎自小在上京长大,对这些世家女都是不陌生的。 她缓缓拿起桌上的笔,在册子的一边写下每人的家世。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定然是要找些能够帮衬沈随砚的女子进宫才行。 落下的每一笔,姜皎都十分认真。 苏大人选的人,都是顶顶合适的。 她最终选了十名女子,并按照家世,一一又给了位份。 外头的天儿渐渐黑了,姜皎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外头喊道:“榴萼,蔻梢,你们进来。” 听见里头的声音,两人进去。 推开门有宫婢将蜡烛给点燃,姜皎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榴萼,“你亲自将册子送去御前,交给观砚,他自然会给皇上的。” 榴萼看着册子,虽不知姜皎方才在里面都做了什么,只是如今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有东西。 不敢违背姜皎的话,榴萼上前接着册子。 一瞬间有些晃神,册子被她摔在地上。 里头写着的密密麻麻的字出现在榴萼的眼前,“吏部尚书之女,年方十七,宜入宫——” 后面的字眼,榴萼都还没有看完,就猛然间抬起头。 姜皎虚弱的笑一下,“我有些饿了,传膳吧,你去紫宸殿将东西送完就回来。” 她大抵是知晓榴萼想要说什么,就先一步出声。 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晓,方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东西。 蔻梢拽了榴萼一把,两人自小都是跟着姜皎的,这些道理都是明白的。 榴萼对蔻梢说:“伺候娘娘用完膳,还有安胎药在小厨房,你记得端来。” 蔻梢点头,“我知晓了。” 交代完这些,榴萼这才去紫宸殿。 一下午的时间,沈随砚都将自己关在殿中,不分时辰的处理着桌上的奏折。 事情全都堆压在这处,他看着只觉心烦意乱。 观墨早就已经得知苏大人前去找姜皎的事情,可是方才皇上进去吩咐过,不许打扰,这才无人敢进。 只是不想,眼前倒是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榴萼一脸淡然的站在紫宸殿的门口,可是看着她的模样,倒是不难看出如今正在气头上。 观墨看了一眼,只见榴萼直直朝观砚走去。 如此生气不是对着他的,观墨自然是高兴的。 见榴萼站在自个的面前,观砚还有些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他低声询问,“怎得了?” 榴萼想起下去时姜皎在御花园的委屈,就更加的烦闷。 直接将手中的册子塞进观砚的怀中,“皇后娘娘给皇上的,定要交到皇上的手中。” 如今是在宫中,比不得旁的地方。 榴萼是一个有分寸的人,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没有多说什么,榴萼直接转身离开。 观墨先看着观砚手中的册子,又看着榴萼离去的身影,摸不着头脑,“从前她对你有这样过?” 观砚面无表情道:“她生气了。” 这话说的观墨倒是接不上来,没明白观砚说这些做什么。 看着手中的册子,观砚毫不犹豫的将册子放进观墨的怀中,“你去。” 观墨瞬间不乐意,又将册子放回观砚的怀中,“这等的事,还是你去最好。” 观砚开口,“你若是不去,我就将你偷偷写蔻梢名字的事情告诉她。” 观墨一瞬间瞪大眼睛,“你如何得知?” 观砚只问他一句,“你去不去?” 观墨咬着牙,看着他手中的册子,一抽就走,“别让我逮到你的把柄。” 在紫宸殿外头,观墨徘徊许久。 虽不知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却觉得像是烫手山芋一样。 皇后娘娘与皇上一直吵架,总不会手中的东西是皇后娘娘给皇上的信件吧,这看着也不像。 终是又过了一刻,观墨深吸一口气敲门,“皇上,凤仪宫送来了东西。” 里头一瞬间就有了声音,“进来。” 观墨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册子恭敬放在沈随砚的桌上。 他用余光看着沈随砚,只觉得他脸色愈发地难看。 手中的册子都要被他给揉碎,看上去甚是吓人。 他嗓音冷冽,如同才从冬日之中回来一般,“谁送来的?” 观墨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还说定要交到皇上的手中。” 沈随砚重重将册子给扔在桌上,眉心不断地跳。 他冷声说:“去凤仪宫。” 背影寒凉,能看出来怒火都掺杂在里面。 观墨赶忙跟上,只见沈随砚走的很快,脚下生风。 在门口坐上轿子,沈随砚手中的册子几乎快要被他给捏碎。 他想起在里面看到的种种字迹,与她头一回给自己写的信那般,并无二致。 只是当时的字是让他欢愉的,如今的字,倒是一刀刀地割在他心口之上。 册子已经开始变皱,沈随砚的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上。 天空之中出来传来一声惊雷,观墨连问他,“皇上,现在可还要去凤仪宫?” 沈随砚面容清冷,眉眼之间戾气横生,嗓音压得很低,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去。” 观墨没办法,只得吩咐人走的快一些。 到了凤仪宫门口,外头的雨更好落下。 沈随砚一把挥落宫人递来的伞,踏着大雨进了凤仪宫。 姜皎正在同蔻梢还有榴萼说话,见沈随砚进来,一时有些愣神。 手中要绣的东西被姜皎放下,她看着沈随砚淡笑一声,“皇上怎得来了。” 离得近一些,还能看见他身上的水渍。 外头的惊雷姜皎自然也是听到,也看见他手中的册子。 沈随砚从嗓子中逼出几个字来,“你就没什么,想要同朕说?” 说完,他将册子扔在地上。 刚巧摔在桑黎的那一页,露在两人的眼前。 嫁莺娇 第108节 姜皎看着册子,纵使身子不便,但也弯下腰想要捡起。 可是她刚弯下腰,就被沈随砚桎梏住自己的手腕,而后被他带着坐在椅子之上。 动作粗鲁,却又顾忌者姜皎如今的身子,没敢太用力。 他周身布满阴鸷,身上只在那一会儿全湿透。 姜皎淡然将帕子给抽出来,“日后下雨不要这般淋着,皇上是天子,天子一病,不知有多少人会心慌。” 沈随砚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地上的册子,“那你呢?” 姜皎没有说话,沈随砚接着问她,“萤萤,你呢,你可会心疼?” 沈随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个的心口,“萤萤知晓我是天子,知晓我若是病了会有人心疼,可是可能知晓,我也是人,也是会疼的。” 姜皎的只感觉手下的地方,纵使隔着衣衫都是滚烫的。 她瑟缩着想要将手给收回,但是却被沈随砚给牢牢地按住。 沈随砚嗓音中布着几分的痛楚,“萤萤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可是这样的字,却用来写这些,你想让我纳妃?你也同前朝的大臣一样?为何我说了这般多,萤萤一个字都不愿相信。” 姜皎被他的一番话弄得落泪,只是咬住自己的下唇,“皇上想我如何?难道皇上能驳了老臣的奏折,我这个皇后,就也能如皇上一般?说出去我成了什么?皇上可有想过这些?” 她看着地上的册子,弯腰将册子给捡起放在沈随砚的手边,“皇上说我写的字好看,那皇上可否知晓,我的每一个字,每一笔画,都是表兄教我的。” 册子被明晃晃地摊在沈随砚的面上,他眸中有着不敢置信,“从前,你说过,若是我纳妾,你便会不要我,萤萤,从前的你,去了哪里?” 姜皎背过身,不再看他,也不再听他的话语。 她快速将自己的泪珠给擦拭干净,随后道:“皇上就当死了吧,在我成为皇后的那一刻,在我父兄遭受贬斥的时候,从前的姜皎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一个人在内殿之中,话已经说到这处,她将自己所想通通告诉沈随砚,“我是皇后,早就已经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如今才登基,根基不稳,自是需要大臣相助,我选出来的,都是可用的世家女,还请皇上多多考虑。” 沈随砚在来的路上,本觉,这是定是有人逼迫她。 只要她说上一句,自个就可以不追究,也可以当作事情没有发生,可是如今,他说了什么。 沈随砚眉宇之间满是凌厉,外头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姜皎的肩膀瑟缩一下,没有动,固执的站在原处。 沈随砚看着她的背影,满眼猩红,方才的水渍还有一部分落在他发丝之上,显得更加可怖。 他突然之间笑了,“好,当真是好极了。” 将册子猛然间又拿在手上,沈随砚说:“皇后贤德,既然如此,朕定当遂了皇后的心愿。” 转身准备朝外走,沈随砚又回过身来,问了姜皎一句,“这些,可是你所想?” 姜皎闭上眼眸,任由两行清泪流入衣衫之中,“是。” 她的话语彻底激怒沈随砚,一边朝外头走,沈随砚一边道:“皇后需静养,暂居凤仪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姜皎听到,唇边勾起一个笑。 如此,甚好。 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想必就真的能离开了。 沈随砚出去,观墨上前去给他打伞,但是沈随砚低吼道:“都不许跟过来。” 年轻的帝王入了雨幕之中,看上去甚是伤身。 周身都被雨淋着,沈随砚脸上有股灼烫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泪,与雨混杂在一起。 她总是不信自己的,总是不愿相信的。 等到沈随砚走后,榴萼与蔻梢赶忙进到内殿里面。 姜皎满脸是泪的站在原地,瘦削的身子看上去早已不堪重负。 榴莲心疼地说:“娘娘为何不同皇上说实话,这些,分明不是娘娘所想的。” 姜皎摇头,满脸都是泪,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的哭声都被她给压抑住,纵使心疼的不行,仍旧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希望,我做的都是对的。” 姜皎好半晌才说上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桌上放着的明黄色丝线,还有已经选好的样式,都是吉利的征兆。 只是,现在再也用不上了。 沈随砚回到紫宸殿,身上已经全部湿透。 内侍赶紧将炉火给点起来,沈随砚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对观墨道:“让礼部着手准备这些世家女入宫,位份——” 沈随砚静默两秒,继续道:“按照册子之上的来就好。” 观墨不敢动,沈随砚一个冷眼扫过来,观墨这才问,“皇上当真要如此?” 沈随砚唇角勾出个讥讽的笑意来,“既然她要如此,朕怎能不如她所愿。” 观墨没敢说话,只想伸手去拿册子,可是又被沈随砚给叫住,“放下。” 如今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观墨还没摸到册子的边,就又放下。 沈随砚终是说:“派人将册子上的名字记下来,册子不许拿走。” 观墨懂了,因为上头有皇后写的字。 他点头,“是。” 凤仪宫的事情在宫中传得很快,所以皇后生病也无人敢去告诉皇上,生怕惹了皇上不悦。 沈随砚这般一淋雨,也染了风寒。 段祁卿坐在他的跟前,问道:“小桃儿想进宫看看皇后娘娘,不知皇上如何想。” 沈随砚斜他一眼,“你二人还没有成亲。” 段祁卿见沈随砚如今神伤的样子,“倒是也快了,皇上将自己弄成这般,皇后可是心疼过?” 最近他病了,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可唯独,姜皎没来问过一句。 沈随砚不理会段祁卿,只说:“让你办的事如何?” 段祁卿点头,“自然没问题,三皇子是个软骨头,一看要上刑具,什么都愿意答允。” 随后他悄咪咪的凑到沈随砚的桌边,“您猜燕贵妃如今怎得了?” 沈随砚眼尾有些泛红,面上仍是处事不惊的样子。 凌厉的面容之上不细看一丝的病态都瞧不出,“说。” 只施舍给段祁卿一个字,他也不愿意再自讨没趣,将话全都说出,“燕贵妃有了身孕。” 沈随砚一个厉眼扫过来,段祁卿赶忙将手给抬起,“您放心,不是先帝的,之前帮她逃出来的侍卫,她就是用了这样的手段才让侍卫帮她的。” 沈随砚点头,“朕知晓了,将这件事透给燕家人,顺便警告燕贵妃一番,看她如何抉择。” 段祁卿啧啧惊叹,“皇上不愧是皇上,做出的事都与常人不同。”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终究还是顾着君臣之礼,没敢太过于放肆,“听闻皇上的六宫要进新人了,臣还未来得及恭喜皇上。” 沈随砚手中的笔一顿,冷声说:“没事就退下。” 段祁卿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是假的,但是如今眼前的人早就已经被惹得不痛快,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临走时还道:“小桃儿所求的事,还请皇上好生想想。” 沈随砚直接抓起手边的奏折,朝段祁卿砸过去。 殿内一时无人,沈随砚看着放在桌上的册子,原来,她早就起了想要离开的心。 不仅梦中她是这样想的,就连梦外也是,当初,就应该将她给绑起来。 沈随砚将册子又扔回桌上,看着上头的字迹,仿佛还能看见姜皎平静的面容,“皇后如今在哪?” 观砚听见声音,回话,“皇后娘娘在凤仪宫,没有皇上的吩咐,不敢擅自离开凤仪宫。” 沈随砚更加气恼,“她近些时日就没派人传什么话来?” 观砚摇头,“并未。” 沈随砚只觉得胸口处堵了一口气,这些时日,她倒是当真乖巧。 可是从前,也没见她如此乖过。 沈随砚又冷声道:“以后皇后的消息,不必同朕说。” 观砚答得很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是。” 后头出来后,观墨不解的问,“皇上分明瞧着还是想着娘娘的,怎得你也不同皇上说,皇后娘娘昏睡的事。” 观砚说的十分在理,“皇上没有问,就不必多说。” 观墨却仍是喃喃道:“皇后病的这样重,皇上若是知晓会怎么办啊?” “你说什么?”观墨回头,被沈随砚阴沉的脸吓到,“你方才说什么?” 观墨立刻跪下,心道不妙,他果真是不该多嘴的,“皇后娘娘自那天雨夜之后也病了,一直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没有醒,凤仪宫那边怕娘娘出事,这才来禀报的。” 沈随砚周身冷极了,距离雨夜已经过去四五日,竟然现在才来说。 他嗓音冷清,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去领二十板子。” 迈出脚,嗓音中透出另一份的焦急来,“去凤仪宫。” 观墨想想,都是些什么事,偏生回回都是他。 坐在轿上,沈随砚满心都是姜皎瘦弱的样子。 她不开心,他知晓。 他想让她开怀一些,可她对自己太抗拒了。 沈随砚恨不能马上就到凤仪宫,也从未觉得,两个宫殿之间的距离这般远。 太医都在门外候着,商量着该怎样用药。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众人全部跪下,“皇上安康。” 嫁莺娇 第109节 沈随砚大步流星地朝里头走,逼问道:“皇后如何?” 太医赶忙出来说话,“娘娘伤心过度,一时昏厥,现下已经好多了,只是尚且需要一些时日醒来。” 沈随砚:“废物,这般久的时日,皇后都还未醒。” 他用修长的指尖掀开帘帐,里头的榴萼与蔻梢都被吓了一跳。 见沈随砚进来,赶忙行礼,“皇上安好。” 沈随砚挥手,她二人都起来,准备上前伺候汤药,可是沈随砚已经坐在榻前,摆明是让二人出去。 沈随砚看着姜皎昏睡的容颜,又看着她微拢的小腹。 手不自觉的触上她的额间,摸到不是滚烫的,轻舒一口气。 怕靠的太近,过了病气给她,沈随砚又赶忙离得远一些。 她身上好似没有分量,只有呼吸还尚且。 沈随砚贴近她的脸,闭眼,将她身上的香气刻入自个的心肺之中,“萤萤,若是你信我一回,该多好。” 姜皎不知是怎得,呢喃出声,“不要,不要。” 沈随砚唤着她,“萤萤,萤萤。” 姜皎的头动的厉害,四处晃动,大抵是梦魇。 沈随砚握住她的手,后又被她柔弱无骨的手反攥住。 随后只听见姜皎又从口中溢出一句话来,“娘亲,我好想你。” 第六十章 鬓发贴在她脸颊旁, 衬得她柔弱不堪,秋眸紧闭,柳眉蹙着更是惹人疼惜。 沈随砚将她的柔荑攥在手中, 听她呢喃说着“娘亲”。 不知喊了多少声, 让人的心都几乎要碎了。 沈随砚明了她心中的怨, 懂得她心中的气, 可是, 为何他的萤萤, 不能再信他一次。 两人从前说过, 再也不会分离, 说过绝不会和离,然而如今, 她将离别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可知, 他也是人, 也是会痛的。 拿起一旁的帕子,他缓缓帮姜皎擦拭着面容之上的汗珠。 看她眼尾处都在泛着红晕, 终是不忍再看下去,出了内室。 榴萼同蔻梢先是对他福身,“皇上安好。” 沈随砚随意摆手, 嗓音中带有沉闷, “她一直都是这般呓语?” 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眼,蔻梢站出来道:“从前都是也没有,只是这次才会如此。” 沈随砚没有任何的动作, 背着他二人, 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 从前那轮明月一瞬就闯入他的心中,拥有过月亮后, 便不会想要放手。 身姿欣长,威严显露,只单单站在那处,就无端给人压迫。 头上玉冠与明月光辉相衬,却显得他落寞极了。 一时间,内室之中无人说话,只余有床榻之上姜皎断断续续地呢喃。 沈随砚用修长的手指按着眉心,挥手对二人道:“去照顾皇后吧,她醒后不必说我来过。” 但他却并未动,两个婢女看了一眼后终究还是进去。 沈随砚的手猛然间抵在窗沿边,另一只手握成拳,手上青筋显露,开始不断咳嗽。 又怕惊扰到内室中的人,他尽量压着自个的声响。 手臂之上蔓延的青筋引入袖中,缓和好一阵,他才独自朝外走。 观墨看着沈随砚出来,想将手中的墨黑大氅帮他给披上,却被沈随砚给止住,“不必。” 还想说什么,但沈随砚已经大步朝前走,不再管身后人。 观墨叹口气,这才又跟上,如今,都是些什么事。 姜皎后头才慢慢醒来,太医怕药性太猛,会伤及她腹中的孩子,索性用的都是药效不强的药辅以施针。 醒来之时从前的精气神散去不少,姜皎没什么精力的躺在床榻之上。 榴萼伺候着姜皎用药,她眉心拧在一起,喉咙之中全都是苦药的味道。 好不容易将药给咽下去,姜皎用帕子擦拭唇角,缓声说:“以前十几年喝的药,都不如这一个月要来的多。” 榴萼托着斗彩莲花碟放在姜皎的面前,看她玉指捏起一颗蜜饯,舒缓方才药的苦味。 今日榴萼倒是与往日不同,看着姜皎的眼神似是有话要说,但是又没有说出来。 姜皎将上回没绣完的香囊又给拿了出来,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 一边坐在桌前,一边问她,“怎得了?你从前可不是这般吞吐的人。” 在床榻上躺的久了,就想要多动一动。 姜皎扶着腰,乌发只用一根簪子束起,没有多余的首饰。 可就是如此这般,有种弱柳扶风的美态,世间大抵无人能及。 榴萼看着姜皎的面容,那几句话就硬生生的卡住,怎样都是说不出口的。 姜皎看眼手中的丝线,又瞧了榴萼一眼,不免发笑,“是怎样的话,倒是让你连口都没法开了,说来我听听。” 醒来之后,她用最为无事的模样面对着众人,可是任凭谁都是看得出来的,她并不开心。 就如同现在,她越是装作无事,榴萼就不敢将话给说出口。 姜皎放下手中的丝线,面上逐渐有些不大好,“你今日——” 榴萼赶在姜皎还没将话给说完,就一股脑的把所有的话给说出口,“上次娘娘为皇上选的十位世家女子,已经入宫了,如今就等着娘娘醒来拜见娘娘。” 姜皎手中的银针猝不及防的扎进自个的手中,渗出一滴血来。 榴萼看到,跪在姜皎的面前,眼中有着泪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同娘娘说这些的。” 姜皎想过沈随砚如此心高气傲之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是一定会将世家女给纳入后宫的,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般快。 她指尖捏着绣帕按在伤处,不知不觉间,指尖就朝里头没入两分。 刺痛一瞬间涌上心头,姜皎却如同丝毫不在意一样,只将帕子捏的更紧。 她摇头,一时间不该看向何处,对着榴萼道:“你起来,这事怨不得你。” 姜皎眼睫一直不停的眨动,想要将泪水给憋回去。 只是却仍旧是不成的,还是有一滴泪滚落下来,“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这样宽慰的话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榴萼听完,更加难受,她扶着姜皎的膝盖道:“娘娘若是难受,还是哭出来吧,憋在心中只会更加难过。” 姜皎用手背将那滴泪珠给擦拭掉,扯出一个笑来,“我有什么还难过的,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现如今不过是所想成真,皇上真正放下,我才是分外高兴的。” 榴萼还想说什么,却被姜皎给止住,“帮我理丝线吧,都乱了。” 本就决定要绣的香囊,自是不能半途而废。 或许等到离开的那一日,能做一个念想,也不枉两人夫妻一场过。 榴萼站起身,帮着姜皎理着桌上凌乱的丝线。 不时有线头滑过指尖处的伤口,姜皎好似觉察不到疼,一刻都没有叫过。 - 天儿逐渐缓和起来,快要进入盛夏,如今身上的衣衫愈发地单薄起来。 姜皎躺在院中放着的躺椅上,自个打着扇子。 愈发地热起来,在树下纳凉十分不错。 每次虽说只在凤仪宫,倒是也别有一番乐趣。 姜皎摸着自己的小腹,现下已经看的十分真切,身子瘦削,衬得肚子越来越大。 回回她起身,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小心伺候,生怕她不慎跌了一跤。 太医日日都来请脉,见她的脉象一日比一日好,也放心很多。 姜皎忆起江南的梅子,有些嘴馋。 对着榴萼说:“我记得一到六月,江南就会进贡莓果,如今算下时间,越是到了时候,你去御膳房瞧瞧可有,帮我拿一些回来。” 从前姜皎不大爱吃这些,觉得实在过酸,不想有身孕后,口味变了不少。 榴萼难得见她有想吃的物什,一口应下来。 放下粘虫杆,叫上一位小宫婢就一道去。 沈随砚虽禁足姜皎,却对其余的宫人没有任何的限制。 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也都是紧着凤仪宫来。 榴萼同宫婢走在长街之上,宫婢说:“也不知娘娘会不会闷,整日都在凤仪宫中。” 榴萼笑着道:“看样子是不闷的,太医前些时日还说娘娘的胎相好了不少,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好了许多。” 偌大的凤仪宫,姜皎自个住着寻了不少的乐趣。 开始时总会想许多旁的东西,如今只觉得好了不少。 宫婢点头,“娘娘如此,我们看着也放心许多。” 榴萼这回没有接话,只在心中道:谁说不是呢。 到了御膳房,寻到专门管时兴蔬果的公公,榴萼十分客气的见礼,“皇后娘娘进来想用江南进贡上来的莓果,不知可有?” 公公立刻道:“姑娘来的正是时候,刚从冰窖之中冻出来一些莓果,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榴萼说:“多谢。” 嫁莺娇 第110节 宫中人人都看的清楚,虽说皇后娘娘许久都不见皇上,可是皇上还是关心娘娘的,不然怎会日日过问娘娘的饮食起居。 榴萼与宫婢在旁等着,不想又来了一位宫中的大宫女。 榴萼并未当回事,只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位宫女见着榴萼,上前行礼,“榴萼姐姐安好。” 榴萼抬头,认出她是桑贵人宫中的,倒是也客气几分点头。 本不想多说什么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桑贵人宫中的宫女又道:“姐姐今日是来拿什么的?凤仪宫的吃食不是每日都有人专程送去,怎得还要劳烦姐姐出来,如此倒是御膳房的人不懂规矩。” 小宫婢一听,登时就想反驳,可是被榴萼给拦住,“娘娘想用些江南的莓果,不想劳烦旁人就自个出来,倒是你,如今皇后娘娘仍旧是皇后,桑贵人再如何也是个贵人,你我二人,一人是三等宫女,一人是二等宫女,方才,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桑贵人宫中的宫女敛了笑意道:“姐姐说的是,方才是我不懂规矩,我只是觉得,若是皇上不让娘娘轻易外出,姐姐们也莫要总是在外可好。” 榴萼眼眸瞬间冷厉起来,放在拿莓果的公公已经回来。 看见榴萼,公公道:“榴萼姑娘,已经拿来了。” 榴萼收拾好心情,不愿同眼前的人计较。 她走过去,示意小宫婢将莓果拿好。 不想桑贵人的宫女,直接从小宫婢的手中拿过放莓果的篮子,随后福身,“实在是不巧,今日皇上在我们娘娘这处,也说想用些莓果,怕是这一份,要我先拿走。” 榴萼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皇上说过,宫中任何物什都先紧着皇后娘娘,怕是当初你与桑贵人还未进宫,所以并不知晓这一规矩。” 桑贵人的宫女满脸的委屈,“姐姐这可就冤枉我,我也不过是宫女,如何能拗得过主子,宫中毕竟还是皇上的宫中,如今皇上想要,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应当避让一些才是。” 说完,桑贵人宫中的宫女提着篮子直接离开。 小宫婢想去追,榴萼垂眸,“算了,不同她计较。” 她又问道公公,“不知公公,可还能再帮我取出一份来。” 公公满脸的为难,“姑娘是不知,这莓果从江南进贡来,统共只有几份,今日也就只从冰窖取出这么一份来,若是皇后娘娘要,恐怕得等到明日了。” 榴萼叹口气,“罢了,那我明日再来。” 带着小宫婢走出御膳房,小宫婢十分不理解,“姐姐方才为何要让,纵使桑贵人再得皇上的宠爱,可是后宫的主子毕竟还是皇后娘娘。” 榴萼的气愤并不止小宫女的少,她摇头,“方才银珠搬出皇上来,若是我执意要,皇上心中会如何想娘娘,如今娘娘不大出门,就不必勉强,明日还会有的。” 小宫婢仍旧是愤愤不平,两人空着手回到凤仪宫。 见榴萼未将东西给取回来,姜皎有一丝不解,“怎得了?可是没有了?” 榴萼点头,“今日御膳房从冰窖中取出来的不多,只有一份,被御前要了去,御膳房的公公说,明日定会给娘娘送来。” 姜皎扇扇子的手稍微慢些,面容之上有些失落,“罢了,明日就明日。” 榴萼不愿让姜皎知晓莓果是被景延宫给拿了去。 她上前帮姜皎打着扇子,看着她又渐渐睡过去,这才稍微放下心。 景延宫。 桑黎坐在榻上,见沈随砚来后,只顾着看书,一句话都未曾讲,咬着下唇想要吸引沈随砚的注意。 银珠将取来的莓果放在桌上,桑黎娇滴滴的将白瓷盘朝沈随砚的面前推一些,随后拿起一个果子放在沈随砚的唇边。 沈随砚的唇瓣不慎被她的手指给碰一下,他立刻躲开,冷声说:“有何事?” 桑黎不住朝前进一分,夏日身上的衣衫单薄,身前白晃晃的一片,甚至连□□都半露。 沈随砚只觉她身上的香甚是难闻,微不可察的撇开脸,说不出的烦躁。 桑黎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摸上沈随砚的放在膝上的手背,“陛下今夜可要留下。” 她流露出几分我见犹怜的神态,还有些委屈在其中,“陛下每次来妾身这处,都只是稍稍坐下,看看书就走,便是夜间,妾身也未同陛下亲热过,今夜,陛下就留在妾身这处可好?” 沈随砚将书册扔在桌上,眉眼冷冽,“朕还有奏折要批,就先走了。” 桑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沈随砚直接出了景延宫。 她还坐在原处,愤愤地用手砸着小几。 看着桌上的莓果,一时间怒火上来,想要扫掉,但却又想到什么。 “银珠。”桑黎阴森的喊着婢女,脸上不复方才的柔情,只剩下狠辣,“皇上每日翻牌子的人都不同,上回就连林常在都敢当着本宫的面说若是能怀个皇嗣就好,你说,难不成皇上,只对本宫如此?” 上回爹爹来信,询问她在后宫之中是否一切都好,她不敢同爹爹说,皇上看似来她这处,实则皇上还未要她侍寝一次。 难不成,当真是皇上厌恶她极了?可为何,每日皇上都会来? 银珠宽慰桑贵人,“依奴婢看,是娘娘多思,况且今日这莓果,原先是皇后娘娘宫中的榴萼所要,后听说皇上要,凤仪宫二话不说直接让出。” 桑贵人听见她的话,看向白瓷盘中所盛放的莓果。 从冰鉴之中拿出,透凉的感觉无人不爱。 桑贵人妖冶的脸上浮现一个笑,“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皇后娘娘。” 银珠立刻会意,“是。” 凤仪宫外,桑贵人晃着手中的扇子,银珠在前头对守卫道:“我们贵人今日从御膳房新得一盘莓果,想着皇后娘娘喜欢,这才给娘娘送来,还望守卫大人宽容,让我们贵人进去。” 朝守卫的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守卫掂量一番,两人对视后道:“皇上尚有命令,但是贵人的一番好意我们也不敢拂了面子。” 后压低声音道:“贵人还请快一些。” 桑黎柔柔笑着说:“自然。” 皇上只说不让皇后进出,旁人倒是没有限制。 想起宫宴之上,皇后荣宠万千,如今不也照样什么都没有。 桑黎面容之上闪过几分的不屑,径直朝里头走去。 蔻梢本是在外修剪花枝,不想看到一人穿的十分艳丽进来。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桑黎。 下午之事,她也听榴萼说过,对桑黎更是没太多的好感。 福身后,蔻梢挡在桑黎的跟前,制止她要继续朝前走的步伐。 桑黎脚步一顿,倒是也并未生气,四处环视一下,凤仪宫,也不过如此。 她用扇子掩唇笑着道:“今日听闻皇后娘娘想用御膳房的莓果,我身边的奴婢不懂事,冲撞皇后娘娘,这不,特意带着莓果来同皇后娘娘请罪。” 蔻梢面无表情的看着桑黎,她一身穿着妖艳,头上珠钗插满发髻,哪里有半分请罪的样子。 蔻梢不卑不亢道:“今日娘娘是听闻皇上在贵人那处,这才将莓果给了贵人,不想贵人又拿来,难不成,是皇上中途有事又离开?” 桑黎被她的一番话给刺激到,捏着扇子的手都紧了几分,“你——” 蔻梢脸上露出个笑意,“皇后娘娘给出去的东西,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贵人还是留着自个享用,凤仪宫也不是贵人该来的地方,若被皇上知晓,恐怕会责罚贵人,贵人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桑黎被蔻梢给气得不行,抬起手就要打她。 可身后,有一道声音将她给制止,“住手。” 姜皎在内室听见二人的争吵,才走至外头,就见桑黎抬起手要打人。 她进宫的时候,多次三番想要来拜见,姜皎不胜其烦,次次都推拒,可她还是来了。 如今她来这处,姜皎当真是不知为何。 到了桑黎的面前,桑黎看着姜皎拢起的小腹,眸中闪过一分的狠毒。 不情愿的对着姜皎行礼,“娘娘万安。” 姜皎手中拿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说:“倒是担不起贵人的这一声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贵人是后宫的主子,竟敢在凤仪宫如此放肆。” 她声音虽不凌厉,但是却让人听着有些心惊。 桑黎被她的话语给吓到不行,连忙跪下,“嫔妾不敢。” 姜皎被人扶着在珊瑚椅上坐下,手中的玉柄扇子放在石桌之上,轻磕一声,倒是让桑黎瑟缩。 “不敢?”姜皎紧盯着桑黎,“我瞧你方才的模样,倒是没有不敢的。” 桑黎立刻辩解,“娘娘身边的宫女对我不敬,我当时气不过,这才——” “不敬?”姜皎没再多看桑黎一眼,转头看着蔻梢,“方才怎得一回事?” 蔻梢忙在姜皎的跟前跪下,语气中没有半分的慌乱,“桑贵人说来给娘娘送莓果,这份莓果是桑贵人身边的银珠下午在御膳房要走的,当时说皇上在她们宫中,榴萼这才给,可不想,桑贵人这会儿又送来,奴婢这才顶撞桑贵人。” 姜皎看着桌上的莓果,分明下午的时候是极为想吃的,但是如今看见,只觉着再为恶心不过。 压下心中的烦闷,姜皎冷声问,“桑贵人,你可还有什么想说?” 桑黎直接哭出来,对着姜皎说:“下午时皇上确实在嫔妾的宫中说想用些莓果,嫔妾这才派人去取,是嫔妾身边的宫女不懂事,得罪娘娘身边的榴萼。皇上走后,莓果倒是并未吃,嫔妾就想着给娘娘送来,不想竟被您宫中的蔻梢好一顿羞辱。” 姜皎不怒反笑,“本宫若是想要莓果,何必用得着你来送?” 桌上鲜艳的莓果,如今触了姜皎的霉头,看见便只想扔了,一了百了。 她深吸一口气,摸着自个的小腹,秋眸闭上,柳眉微微蹙起,朱唇半张,露出里头的皓白玉齿。 榴萼扶着她,“娘娘还是进去休息,外头暑气热,怕是对娘娘不好。” 姜皎抬手,没有应榴萼的话。 桑黎看见姜皎拢起的小腹,眸中愤恨更加显现。 姜皎深吸一口气,对着桑黎道:“你既然进宫,就应当懂得尊卑有序,今日本宫想着皇上在你的宫中,这才没要这盘莓果,却不是本宫不能要,你可知晓。” 桑黎哭的更加厉害,“娘娘所言,嫔妾知晓,只是近来皇上常来嫔妾的宫中,嫔妾也是想着皇上喜欢这才去要,绝无他意,娘娘若是因为这些而如此责备嫔妾,嫔妾当真是冤枉,嫔妾也知晓娘娘同皇上许久未见,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娘娘切不要动怒才好。” 她口口声声说着沈随砚常去她处,便是在告诉姜皎,她有的是荣宠,可姜皎如今,早就已经失势。 姜皎用力拍上石桌,“放肆。” 她站起身,玉指指着桑黎,“你如今仗着皇上对你的宠爱,就敢以下犯上,不管如何,本宫如今都还是皇后,后宫还是本宫做主,你今日的这番话,还是等你日后有福坐上本宫的位置再说。” 撇开脸,姜皎感受到腹中孩子的不安,不停用手摸着小腹,想要安慰孩子,“你去长街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 桑黎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她想过,皇后会生气,会嫉妒,却不想她竟直接罚自个跪下。 没有动,桑黎轻蔑的笑,“娘娘不知,皇上下午在嫔妾的宫中时说,晚上要召嫔妾侍寝,若是娘娘罚了嫔妾,晚上可怎么是好。” 姜皎若有其事地点头,“你如此说——” 桑黎以为她会有惧怕,不想下一刻姜皎道:“若是皇上当真疼惜你,他自然会派人来,现下,你去外头老实地跪着。” 嫁莺娇 第111节 看见桑黎还想要说话,姜皎直接道:“将她的嘴堵上,罚跪不必有声响。” 榴萼在一旁冷静道:“是。” 桑黎被人拖出去,嘴也被人用布给堵上。 她被压着跪下,膝盖碰上厚重的青石板,磕得她生疼。 想要动手将布给拿掉,榴萼不紧不慢地说:“贵人可是要想清楚,若是您擅自拿掉布,一会儿皇后娘娘知晓,说不准会罚得更重。” 桑黎一瞬间止住自己的动作,不敢再乱动半分。 眉目之中的阴霾,是怎样都挥散不去的。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没入掌心两寸,姜皎,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我踩在脚下。 桑黎被人拖出去,凤仪宫又恢复往日的清净。 榴萼进来,就看着姜皎看着白瓷盘中的莓果。 走过去,直接跪下,“今日奴婢骗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姜皎没应声,站在原处没动。 榴萼看着她背影更加难受,“奴婢不想让娘娘多心,这才未曾将事实给说出,如今后妃皆已经侍寝过,娘娘不要为这样的事伤心,您腹中的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姜皎在听见“后妃皆已经侍寝”后,身形不住晃动。 桌上的莓果已经不似那般的冰,看着有些不大新鲜。 她轻声道:“皇上如今,很喜欢桑贵人?” 榴萼不敢说谎,也不敢将实情给说出,“娘娘。” 姜皎说:“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她在凤仪宫中,像是一种逃避,不想面对外头的种种事,却不想,仍旧有人找上门来。 榴萼只得承认,“是,皇上多在她那处,晚上也多翻桑贵人的牌子。” 姜皎点头,“本宫知晓了,你起来吧。” 她缓步朝内室中走去,在路过莓果时,只说上一句,“将东西都扔了,扔的越远越好,往后这般的东西,再也不要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嗓音中有着不少的倦怠,还有说不清的酸涩,姜皎又说:“一会儿等御前来人,就让桑贵人离开,往后同守卫说,不许任何人进凤仪宫。” 榴萼看着姜皎的背影,异常难过,只得应下。 蔻梢想要过来扶住姜皎,被姜皎挣脱开手,“你们都去忙吧,我累了,想一个人歇歇。” 姜皎孤零零一人走回内室,她走的很慢,不时摸着自个的小腹,今年的生辰,无人会给她过,只剩下她,还有腹中的孩子。 榴萼从地上起来,抹去眼角的泪珠,“桑贵人着实可恨。” 蔻梢看着桌上的那一盘莓果,赌气的端起来,“皇上如此喜欢,不如送去紫宸殿的好。” 榴萼赶忙将她给拦住,“娘娘如今处境本就艰难,若是将皇上惹恼更是没有好日子过,扔了就是。” 蔻梢直接将一盘的莓果,都倒进角落的花坛中,“我们凤仪宫,才不稀罕这些。” 随后两人坐在石阶上,都沉默下来,“娘娘一个人可能行?从前娘娘可不是如此的。” 榴萼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娘娘想要静一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 内殿中,姜皎坐在桌前,看着丝线篮中放着的明黄色香囊。 她将香囊拿起放在烛火上,可是却又猛然间挪开。 一针一线绣了许久,这样的颜色是给谁的都能看的出来。 可他如今,已经有了旁人。 如今的宫嫔,都是姜皎帮他选的,怨不得旁人,只怪她自己。 姜皎脸上落下两行清泪,随后将香囊压在最底下,只当作从没绣过这个香囊。 原来,他早就已经有了旁人,夜夜与旁人笙歌欢愉之时,可还能想起她的存在。 若是想不起,倒是也罢了,都是要离开的,如今痛些,后头也就没那般痛了。 她摸着小腹,心中不断道:孩子,若是你出生,可会怪罪母亲? 无人回应她,只有她自己在心中默默想着。 这些时日,她同腹中的孩子说话,虽无人回应,可却总觉着孩子就在自个的身边,哪也没有去。 擦干眼泪,姜皎对着外头道:“我饿了,送些膳食来。” 便是再如何,也不能饿着自个,外头那个,随她怎样。 姜皎罚桑贵人跪在长街的事宫中都传遍,这事自然也传到沈随砚的耳中。 他听着观墨说的话,还有些不确定,“皇后因为桑贵人不敬,罚她长街下跪?” 观墨擦着冷汗说:“是。” 沈随砚倒是来了兴趣,“凤仪宫不许闲杂人等进出,桑贵人是如何进去的?” 观墨道:“桑贵人买通门外的侍卫,这才得以进去,如今侍卫已经被压下,皇上看要怎样处置。” 沈随砚闭上狭长的黑眸,手指轻敲桌面,“仗杀。” 观墨一惊,也应下。 刚准备出去办,沈随砚又将他给叫住,“桑贵人说了什么,皇后如此生气?” 他的萤萤,可不是这样的人,可人温婉又乖巧,定是桑黎惹怒了她。 观墨将自己听来的一一都告诉沈随砚,“桑贵人宫中的婢女抢了皇后娘娘的莓果,皇后娘娘大度并未计较,不想桑贵人竟又带着那盘莓果去到凤仪宫,还说皇上荣宠,不敢推拒,想免了责罚,皇后娘娘本是好好的,但是一听见桑贵人说您今夜要召桑贵人侍寝,这才动怒,罚桑贵人跪着。” 沈随砚眉眼一挑,“她果真是听见桑贵人如此说,才罚她的?” 观墨点头,“凤仪宫那边,是如此说的。” 沈随砚的唇角止不住上扬,“皇后如今怀有身孕,桑贵人以下犯上,对皇后大不敬,降位才人,幽静宫中三个月,不许任何人探视,每日在她宫中罚跪一个时辰。” 观墨听后,立刻道:“奴才知道。” 沈随砚在观墨走后,唇角微勾,拿起御笔,可心中想着全都是观墨方才所说。 看来,他当真是在乎自个的,萤萤,你还是违背不了你的心不是。 想起后宫中的后妃,沈随砚眼眸之中滑过一分的算计,当真是愚蠢至极。 - 姜皎生辰这日,凤仪宫上下都在忙碌。 清晨姜皎起来,榴萼与蔻梢就带着凤仪宫众人祝寿,“娘娘千秋,芳龄永贺。” 看着眼前的阵仗,姜皎出现近些时日难得的开怀。 她被榴萼扶着,摸着自个的小腹,“都起来吧,近半年你们都辛苦了,一会儿自个去领赏钱。” 凤仪宫上下都知,皇后娘娘虽对奴才管得严,却是位再好不过的主子。 众人一起谢恩,又将姜皎给恭贺一番。 纵使不能出去,榴萼同蔻梢还是做了一桌的好菜给姜皎。 虽不似从前的惊艳,却也觉得温馨。 姜皎站在树下,看见不远处飞来一只流萤。 她指尖伸出,一时间流萤落下,她登时晃神,想起去年在山庄之中,与沈随砚虽没有彻底说开,但十分快乐。 年岁变迁,倒是与众不同许多,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沈随砚的影子。 将手指朝上一扬,流萤飞走。 姜皎看着它逐渐朝上,终是翻过高高的宫墙离开。 月色之下,皎洁容颜丝毫不比漫天散落的繁星要差,甚至更甚。 榴萼搭了一件披风在姜皎的身上,“晚上凉,娘娘不要吹着。” 姜皎摸着自个的小腹,“不知从前,娘亲是不是也这样看着月亮,怀着我,期盼着她的孩儿降临。” 榴萼笑着说:“自然是会的,从前听府中的老人说,当初先大娘子也是因为在有着身孕的时候也总是看见流萤。” 姜皎不住勾唇,容颜依旧,只是多上一分从前少有的温和,让她更美。 她垂眸,鸦羽般的眼睫颤抖。 虽是过的最为冷清的生辰,可却让她开怀的不行。 大抵,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 那时才怀着身孕,家中突然出现变故,让她失落,一时间竟不想要这个孩子。 几个月的时光,她日日都与腹中的孩子在一起,血脉相连,她开始逐渐舍不得孩子了。 还在看着小腹,不想榴萼突然扯着姜皎的衣袖,“娘娘,快看。” 姜皎猛然间抬头,天上出现星星点点,是从地上飘上去的。 一时间,漫天的繁星都不敌眼前的明灯。 榴萼在一旁道:“倒是映景,只当是送给娘娘的生辰礼。” 天上的明灯愈发多起来,晃晃悠悠的朝天上飘去。 每一盏都闪着明光,当真如同天际坠入尘间。 姜皎秋眸之中,全部都染上明灯的颜色。 她突然间有种错觉,或许这漫天的明灯,当真是给自己的生辰贺礼。 眼眸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她垂下眸,在榴萼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擦拭自己的泪花。 突然,凤仪宫的大门被人打开。 姜皎转头看过去,慕听烟同阮桃拿着烟火出现在门口的地方。 眼前都被她们手中的烟火给照亮,慕听烟难得开怀,“萤萤,生辰安康。” 姜皎一瞬间张开唇,可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只有泪珠簌簌的朝下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怎样都止不住。 嫁莺娇 第112节 慧乐也在后头跟着进来,瞧见姜皎的模样,倒是有些小别扭,“皇嫂如今的样子,倒是让我觉着,皇嫂是不想我们来的。” 姜皎擦拭掉自己的泪珠,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有激动,“不是,我只是太过高兴。” 慧乐将手中的烟火棒塞入姜皎的手中,“既然开心,那便要好好笑,不然若是哭了,天上的神明还以为皇嫂不喜欢过这样的生辰,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景象,所以皇嫂定要多笑。” 姜皎被她的一番话给逗笑,戳着她额头道:“歪理。” 阮桃也在此刻开口,“姐姐安好,生辰快乐。” 往年的生辰,多是三人一块过,不想今年又实现。 姜皎手中拿着烟火棒,不时在空中划着,甚是有趣。 四人坐在石桌之前,看漫天明灯,看盈盈夜空,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慧乐喝醉是个没品的,搂着姜皎道:“皇嫂身上真香,我今夜要同皇嫂一道睡。” 榴萼与蔻梢怕她碰着姜皎的肚子,赶忙低声哄着,“公主先进屋可好?” 慧乐摇头,“不要,有人想皇嫂了,让我多看看皇嫂。” 这话一出,凤仪宫中瞬间安静下来。 慕听烟与阮桃都看向姜皎,姜皎倒是淡然,“快些将她给扶进去,省得一会儿吹了风,明早起来头疼。” 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姜皎扭头,看着慕听烟与阮桃都在看着自己,不免失笑,“怎得都如此看着我?” 慕听烟柔声说:“你也能猜到我们今日进宫是因为谁的缘故吧。” 方才的烟火明灯,就好似浮光一现,眨眼间,就全都散去。 姜皎拿着酒盏,她今夜没有喝,总觉着拿在手中都是就是开怀的,“我知晓。” 在看见漫天的明灯那一瞬,她便能猜到是谁的手笔,也只有他,才能办到这般的事情。 阮桃柔柔地开口,“姐姐如今有了身孕,不说这些烦心的事。” 她笑得可爱,将手中的镯子褪下来放在桌上,推至姜皎的跟前,“姐姐的孩子,一定要认我做干妈才行,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慕听烟作势要将她的镯子给推回去,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只,“分明我大一些,要做也应当是我来。” 阮桃不乐意,看着就要同慕听烟吵起来。 两人说着话,一点都不觉得聒噪,姜皎听着只觉得亲切。 不经意转头,她看见宫门口,有道明黄色的衣袍闪过。 手中的酒盏登时歪斜,酒泼了半分。 第六十一章 慕听烟与阮桃争执的声音突然顿住, 柔声问她,“怎得了?” 姜皎这才回过神,慌里慌张的将手中的酒盏给拿稳放在桌上, 摇头说:“无事, 就是有些方才有些恍惚, 一时没有拿稳。” 慕听烟与阮桃对视一眼, “没事就好。” 眼下时辰也不早, 姜皎看着夜色说:“今夜就留在宫中吧, 凤仪宫还有偏殿, 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们。” 二人自是没有异议, 能进宫陪着姜皎过生辰也是一件好事。 凤仪宫又恢复往日冷清,姜皎独自坐在院中, 身后有人搭了一件披风在她身上。 姜皎立刻回过神,看见是榴萼, 眼中的光亮落空许多。 她用玉指拢着披风, 问道:“可都已经安顿好?” 榴萼点头,“娘娘放心, 慕姑娘与阮姑娘已经睡下,公主也派人守着,不会有事。” 石桌上被人泼洒上醇香的酒渍, 姜皎一滴未饮, 却觉着有些醉了。 她又回过头,看向宫门口的地方。 如今凤仪宫的大门已经关上,也不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强迫自己的收回视线, 姜皎对着榴萼说:“扶我起身吧, 该睡了。” 榴萼立刻上前掺扶着姜皎,如今月份渐渐大起来, 她行动之上多有不便。 姜皎朝内室中走去,沐浴起身后,榴萼想要帮她将窗户给关上,却被姜皎给制止,“夏夜天闷,留一扇窗户吧。” 榴萼的手放下,福身说:“是。” 姜皎摸着小腹,躺在床上,又说:“你们近些时日辛苦,也不必守夜,我若是有事再叫你们。” 榴萼有些不放心,但是听着姜皎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又下去。 门被关上,姜皎颤动的眼睫闭上,遮住秋眸之中的相思。 晚上看见的,应当不是错觉,她知晓的。 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窗户突然被人给打开,随后一个人跳了进来。 姜皎捏着身前的锦被,一时有些紧张,另一只手装作无事的模样。 沈随砚靠近床榻,看见的就是她睡着的样子。 用手摸上她的发髻,帮她将贴在面颊之上的发丝都给拂开,沈随砚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楚她的面容。 就这样静静看着,一句话也没有。 姜皎装作沉睡的样子,呼吸放缓。 她能感受到沈随砚摸上她的侧脸,也能感受到沈随砚的手逐渐朝下,覆上她的小腹。 也不知是怎得,小腹突然微微动一下。 沈随砚的手登时就放在原处不敢再动,姜皎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发生,这好似还是头一回,腹中的孩子有了动静。 没想到是在她生辰的这一日,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两人都在的时候。 姜皎几乎要装不下去,眼眸之中的泪水快要落下。 这时沈随砚起身,在她的眼眸之上落下一个吻,随后起身离开。 窗户又恢复原样,床榻前的雪松气还没尽数散去。 姜皎颤着眼睫睁开双眸,在黑夜之中摸上自个的小腹,孩子,你定是也感受到,是吗? 第二日一早,慕听烟同阮桃就要出宫,姜皎多有不舍。 慧乐也在一旁站着,对姜皎说:“若是皇嫂日后想两位姐姐,我也是可以帮皇嫂叫二位姐姐入宫的,皇嫂放心。” 姜皎抿唇笑着,又握上二人的手,“定要照顾好自己。” 昨夜知晓阮桃与段祁卿的婚事就在一个月后,姜皎有些难过,“那时我应当是不能出去的,但你的贺礼我定然会送上,在此,先贺过妹妹新婚。” 阮桃抹着泪,听着语气像是怪她的样子,“姐姐说的哪里话,难不成我们往后都不见了不成,便是这回没来,下回姐姐定要同我一起好生玩玩。” 姜皎点头,“一定。” 将二人送上软轿,吩咐宫婢好生照顾着,姜皎这才回到凤仪宫。 路过寝殿时,看见昨夜的那扇窗,她鬼使神差的走过去。 然而不想,竟在窗下发现一件物什。 她弯腰捡起来,在手中翻一下,看出是去年时,绣给沈随砚的那个香囊。 现如今她绣的香囊也是鸳鸯戏水,不过用的丝线不一样,绣的人心境也是不同的。 榴萼站在一旁也瞧见,没有出声,只见她们娘娘眸色愈发的悲伤起来,还有几分难过所在。 姜皎将香囊逐渐攥进自己的手中,也明白,昨夜,他是来过的,不是昙花一现的美梦,而是真切的。 他感受到两人孩儿的跳动,也来为她祝寿。 姜皎将香囊放进榴萼的手中,“好生保管着。” 榴萼道:“是。” - 日子还是如此过着,姜皎每月都能听见狱中兄长的消息。 只是九月的时候,却没有消息传来。 往常都是慕听烟或是阮桃写信告诉她的,不知为何,已经月中,还是没有半分的消息。 姜皎插花的手顿住,“不知最近是怎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就连慕姐姐那处,也没有半分的消息。” 榴萼与蔻梢跪坐她旁边,给她递花说:“许是慕姑娘一时有事忘记,娘娘再等等。” 姜皎修剪花枝,又将花给插入瓶中,“慕姐姐一向是个心细之人,应当是忘记了。” 将插好的花瓶递给蔻梢,嘱咐她说:“记得吩咐底下的人,每日都要换水,不要躲懒。” 蔻梢福身道:“是,娘娘放心。” 宫婢端来净手的铜盆,姜皎将手放在里头洗净,拿出后榴萼帮她用布巾擦干手。 扶着姜皎起身的时候,她腹部已经大的吓人。 榴萼回回看见都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会出现什么事。 姜皎这几个月,心境比从前好多,吃的也多,身子自然也好上不好。 姜家与宁家都还无事,姜皎不知沈随砚到底是怎样的主意,但是朝野上下每每讨论此事的人还是一个未少,甚至还有一些传入姜皎的耳中。 一直没有处置就是再好的消息,姜皎如今想着的,便只有将腹中的孩子好生给生下来,不出什么意外。 榴萼扶着姜皎,对她说:“太医说了,娘娘如今有些胎位不正,多走走才是最好的。” 姜皎扶着自个的腰织,看上去颇为吃力,“头几个月,纵使是夏日我都在外头不停走,哪里有一天躲懒。” 榴萼连声赔罪,“是,都是奴婢多嘴,只要娘娘好,怎样都是好的。” 姜皎也没真想要怪她的意思,被她扶着在凤仪宫中,就算每日如此,倒也是个乐事。 今日走至宫门口,不想门竟是开着的。 姜皎有些疑惑,朝宫门口走出,还有些奇怪,“之前宫门都是关着的,怎得今日倒是开着。” 嫁莺娇 第113节 榴萼按住姜皎的胳膊,“许是侍卫不注意,奴婢过去看看。” 姜皎笑了一声,“无妨,这是在宫中,不会发生什么的。” 榴萼没办法,只得扶着姜皎走过去。 不想才走至门口,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在宫门口徘徊。 一看见姜皎,小太监立刻就想要跑。 姜皎心头一惊,榴萼呵斥道:“你是哪处当值的,竟敢冲撞皇后娘娘。” 小太监跪下,哆哆嗦嗦说:“奴才不过是宫中负责采买的,今日随着师傅出门采买,有人给了我一张字条,要我定要交给皇后娘娘,我不敢打开看,就来了凤仪宫。” 他手中捏着一张字条,姜皎想着,莫不是慕姐姐送来的字条。 只是,为何要给一位小太监。 姜皎看着他,眼神之中有些狐疑,“给你字条的人你可看清楚?” 小太监先是摇头,后又点头,“那人戴着帽子,奴才瞧得并不真切,只知晓他应当是哪个府上当差的,具体是谁,奴才不知。” 姜皎越听,就越觉得这人是慕听烟,拍着榴萼的手说:“去将字条拿过来。” 榴萼放着扶着姜皎的手,她独自撑着腰,腹中的孩子莫名有些躁动不安,她又抬手去安抚。 榴萼拿了字条很快回来,交到姜皎的手上。 姜皎先看眼字条,又看了一眼小太监,柳眉微蹙将字条给打开。 不想她才看见,一瞬间字条掉落在地上,后又被风给吹走。 姜皎厉声说:“字条到底是谁给你的。” 小太监一瞬间十分的慌神,“奴才,奴才也不知,还请娘娘放过奴才。” 说完的那一瞬间,小太监直接朝前头跑去。 姜皎的泪挂满脸上,推着榴萼说:“快,将那字条给寻回来,还有那小太监,也一并找回来。” 榴萼不知发生什么,扶住姜皎不让她摔倒,“娘娘看见什么,为何这般?” 姜皎心绪有些乱,只在一瞬间,泪珠就落下,嗓音哽咽,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同没了主心骨,姜皎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紧紧攥住榴萼的手,对她大声吼道:“快去啊。” 说话的声音惊动凤仪宫中的人,蔻梢先一步跑出来,看着姜皎的模样,连忙上前,“娘娘不要如此激动,仔细伤了身子。” 姜皎捂住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胸腔之中似是被一只大掌给攥紧,让她无法呼吸。 满脸的泪痕,姜皎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对身旁的人说:“去备轿,我要去紫宸殿。” 身旁一时没有人动,姜皎推着她们说:“快去。” 宫婢们这才去准备着,姜皎看着前头空无一人的长街,对着榴萼说:“定要将那名小太监给找出来,还有那张字条。” 若是有人存心,那张字条同小太监就是证据。 榴萼蹲个礼,“娘娘放心。” 两个贴身侍婢都不敢问,字条之中到底有什么。 软轿来的很快,心惊胆战的将姜皎小心翼翼给扶上去。 姜皎坐在软轿之中,脑海中回想的全部都是字条上写的字。 眼睫轻轻闭上,泪又不自觉的涌出。 慕姐姐没有传信来,又恰逢在这时,出现那名小太监还有字条,是不是,事情当真是如同字条之上所说。 只是,她定要同沈随砚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从前两人生了许多不好的嫌隙,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许多,是她对沈随砚少了那份信任。 只是在母家同他之间,姜皎没办法那么冷静。 小腹微微抽痛,姜皎没时间去管。 她安抚着孩子,不时轻声道:“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孩子听还是她自己听的。 软轿很快就落在紫宸殿门口,先前经历过之前的事情,紫宸殿的奴才都有些醒觉。 如今他们慌乱的样子,放在姜皎的眼中全都变成欲盖弥彰。 姜皎直接朝紫宸殿中去,太监立刻扬声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里面的人听见,沈随砚将手中的笔给搁下。 倒是还有些奇怪,她为何会来。 姜皎进去,眼眶泛红,朱唇紧抿在一起,看着沈随砚的眼神,透着说不尽的失望。 沈随砚站起身,见姜皎的神情,一时顾不上其他,上前想要牵住她,却被姜皎给避开。 沈随砚的手落空,才想起,两人仍是没有和好的。 他神情淡漠,将手背在身后,“皇后来作甚,可是有什么事?” 姜皎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情绪有半分的外泄,“皇上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随砚转过身,黑眸中透着凌厉,看着姜皎的眼神有些失望,“你就是如此想朕的?” 他不知姜皎为何会有这般的言论,也不知为何,姜皎会这样想。 可是现下,两人许久未见,许久未曾说话,姜皎直接就说这样的话,当真让他寒心不已。 姜皎上前一步,腹部大的吓人。 脚步很急,沈随砚看见想要扶她一把,但是又想到什么,手硬生生背在身后。 “你如今怀着身孕,回凤仪宫去。” 姜皎没动,也没理会沈随砚的话,“皇上是不是要处斩我兄长了?” 她将在字条之上看到的话,直接问出口。 沈随砚转过身,一向冷静自持的黑眸中突然闪过一分的慌乱。 这一瞬,被姜皎给捕捉到。 若是没有此事,若是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何要慌。 姜皎不敢相信的朝后退一步,眸中掺杂着泪水,“为什么,你分明说过不会的,你说过,要等孩子生下来的。” 沈随砚见她模样,怕她摔倒,“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姜皎一边摇头,一边朝后退,“你与我,都已经变了,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沈随砚与姜皎了。” 沈随砚黑眸紧盯着她,“你从何处知晓的?” 姜皎反问他一句,“从何处知晓的,就如此重要?” 她看着沈随砚,模样固执极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这般的事?” 沈随砚也望着姜皎,他气极笑道:“是,三日后,姜宴与宁司朔就要被朕给处死,皇后可还满意这个说法,你如今已经是朕的皇后,你母家的事,就不应该再管。” 姜皎秋眸之中的泪不断的坠下,她嗓音哽咽,难受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不是我认识的怀辞哥哥,你不是他。” 在沈随砚的注视下,姜皎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 沈随砚看见她的动作,一瞬间慌神,但是想起她的话,又止步站在原地。 姜皎身形晃动,她用手肘撑地不至摔倒。 大着肚子,她跪在沈随砚的跟前,“我求你,不要杀他们。” 若是父亲母亲,还有外祖与舅母知晓,他们该有多难过。 哪怕是流放,哪怕是去到一个旁的地方,也会比现在要好,不是吗? 沈随砚的手逐渐攥紧,看着姜皎的样子,怒火涌上心头,“如今,你还想着宁司朔?你还想着要与他如何?” 姜皎被他捏起下颌,有一些吃痛。 秋眸之中泛着盈盈的水光,春色潋滟,看上去可怜极了。 有一滴泪落在沈随砚的手心之中,灼烫他的心。 姜皎摇头苦笑一声,“皇上不也没相信过臣妾。” 沈随砚似乎是被她的泪珠给烫到,将她的下颌给甩开。 但是不想这一下动作,竟让姜皎一时间没有跪稳,显些失了重心趴在地上。 沈随砚这下十分地懊悔,想要去扶着她,但是却被姜皎给躲开。 他轻蔑说:“从前萤萤,不是还为宁司朔挑了一门上京的贵女,前两日我让段祁卿去打探,宁司朔倒是说,他愿意,你说我将贵女送下去一起陪他可好?” 姜皎不敢置信的抬头,“你疯了?” 沈随砚掀开衣袍,蹲下身,看着姜皎说:“是,朕是疯了,可都是被你给逼疯的,萤萤你可曾在乎过我。” 姜皎看着沈随砚的面容,一巴掌甩了过去。 紫宸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姜皎只觉自个的手都在发麻。 “你从前说,不会杀他们,可你如今反悔,还要牵连上其他无辜之人,沈随砚,你才是那个罪人。” 姜皎的小腹在不停抽动,她额前渗出冷汗,唇瓣逐渐变白,她忍着身下的痛将话给说完,“你想让我如何都好,我只求,你放过他们。” 说完,她再也熬不住,直接晕在沈随砚的面前。 身后站着的榴萼惊呼一声,“血,好多血。” 沈随砚猛然朝姜皎的身下看下,看见她裙摆被血给浸透,殿内全都血腥气。 手在不停的颤,沈随砚小声道:“传太医。” 然后他蹲下,大声呵斥,全然没有平日之中的冷静,“快,传太医。” 抱起姜皎,沈随砚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抱过她,只觉她比从前更瘦一些,更让人难受一些。 明明前一刻还在同自己说话,怎得现如今,就这样。 嫁莺娇 第114节 直接将姜皎给报到内室中,宫中有经验的嬷嬷道:“娘娘产子,如今只怕是不便,皇上还是将娘娘给送回凤仪宫,血腥气重莫要冲撞皇上。” 沈随砚双目都染上赤红,咬着牙说:“你们再多说一句,若是皇后有事,朕定要你们陪葬。” 嬷嬷不敢再说话,看着当今皇上,小心翼翼的捧起皇后娘娘的手,唇瓣贴在她手背之上,全是珍视的意味。 太医到得很快,稳婆也已经过来。 预防姜皎早产,这些都是提前备下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快。 太医走至榻前,先探了姜皎的鼻息,又把脉。 看沈随砚一直握着姜皎的手不愿松开,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如今血气攻心,但是已经到了生产之际,臣需要扎针帮皇后娘娘助产,还请皇上去外头等候。” 沈随砚似是没听见一样,榴萼红着眼眶跪在沈随砚的面前,“皇上,娘娘如今腹中怀着的是您的孩子,还请皇上让太医施针。” 她的哭声,让沈随砚渐渐缓过神。 看着床榻之上姜皎微弱的呼吸,似是一碰就要碎。 沈随砚的喉咙似是被堵住,问道:“皇后如今怎样?” 太医连忙道:“皇后娘娘已经没了气力,需熬催产药给娘娘喝下,臣再辅以施针,娘娘说不准还能平安诞下皇子。” 沈随砚咬着牙说:“不管如何,定要保住皇后的性命。” 他朝后,让开一些距离,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就在不远处,他一直盯着姜皎。 看太医为她施针,看她喝下催产药。 逐渐,床榻之上她的哭声传来,沈随砚一瞬间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姜皎只觉如同身子被撕裂一样的疼,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手被大掌给握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一阵的疼又给夺去心智。 她的指尖嵌入沈随砚的手背中,然而沈随砚却如同感觉不到疼。 稳婆在不停道:“娘娘用些力,这样可是不成的。” 又是一阵的疼,姜皎痛呼出声。 她知晓如今沈随砚就在她的身旁,推着沈随砚道:“你走,你走。” 眼中的泪逐渐留下,她不想见到沈随砚,也不想让沈随砚看到她当下的样子。 沈随砚只觉心口之上被撕开一个口子,却固执地没有动。 姜皎拼命想将手给抽回,如此,是极为耗费体力的事。 稳婆看着他们如今的样子,十分犯难,焦急说:“皇上不若还是先去外头,娘娘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 沈随砚失魂落魄地起身,衣衫与手上还有方才姜皎的血。 他站在远处,只能听见姜皎的声音,看她手死死抓着帘帐。 一盆盆血水从他眼前被送出去,紫宸殿中一时十分紧张。 沈随砚不知自个站了多久,只知晓大抵是在半夜的时候,姜皎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稳婆都忙的满头是汗,“娘娘再使些力气,快了,马上就好。” 姜皎哭着道:“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实在太疼了。” 随后,她一声尖叫,房中瞬间有了啼哭。 稳婆开心道:“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子。” 第六十二章 沈随砚听到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声, 脚步顿住,突然之间不敢上前。 稳婆将孩子给放在黄色缎锦中,抱至沈随砚的眼前, 满脸都是笑意地对沈随砚道喜, “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 皇后娘娘生下一名小皇子。” 沈随砚低头看着稳婆怀中抱着的孩子, 喉咙之中有些哽咽,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大掌颤抖, 将锦缎给拿开一些, 看着孩子的模样,皱皱巴巴的, 不像他与姜皎中的任何一个人。 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都憋在喉咙之中。 有宫婢慌乱的大声说:“不好了, 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 榴萼同蔻梢听见, 推开所有的人,走至床榻之前。 沈随砚目露赤红, 也朝床榻旁边走去。 姜皎面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 俨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沈随砚的眼尾滑过一滴泪珠, 他颤抖着握起姜皎的手,“萤萤。” 可是床榻之上无人回应他,哽了声息, 沈随砚用唇瓣贴着姜皎的手道:“你不是说, 我是个混蛋,你起来,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萤萤,你起来再看我一眼可好?” 可是姜皎的手是软的,稍有不注意,就直接滑落在床榻之上。 蔻梢在一旁无声流泪,沈随砚怒斥,“太医,太医在哪?” 太医擦着额头之上的冷汗,到床榻边。 把脉后将银针给扎进穴位之中,姜皎进气明显多一些,也比方才有力许多。 太医回禀着,“娘娘产后虚弱,心上又经历了重创,这才会一时气短,只需要好生将养,不过几日就能醒来。” 沈随砚拽着他的衣领问,“皇后要多久才能醒?” 眼中是凌厉,却也掺杂着不少沉痛。 太医慌里慌张地,连声说:“要看娘娘是不是还想要醒来,臣也定当会尽力救治,若是娘娘自个不愿在世上活下去,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娘娘。” 沈随砚的手登时放下,卸了气力。 他挥手,眉眼中全部都是倦怠。 不远处乳母抱着孩子,似是感应到母亲现下不对,孩子哭的十分大声。 沈随砚的声音在内殿之中响起,让所有人都听见,“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保住皇后,若是皇后不醒,你们也就不必在这世间独活。”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今日之事,不准同任何人说出去,只说皇后一切安好,皇子也顺利出生,若是朕听到有任何的闲言碎语,你们可知事情后果?” 内殿之中的宫婢以及太医都跪下,“明白。” 沈随砚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没有一分想要多看他一眼的心思。 挥挥手,他对乳母道:“将小皇子抱下去,好生照顾,无事就不必送到紫宸殿了。” 乳母心中一惊,不想小皇子才出生就要同自个的母亲分离。 就连自己的父皇,也是不喜的。 她哄着怀中的孩子,福身说:“奴婢明白。” 再不想多看一眼,沈随砚转身去到床榻前。 榴萼这时哭着跪在沈随砚的面前,“还请皇上让小皇子多陪陪娘娘。”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她同蔻梢知晓,姜皎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声音中全是难过,看眼小皇子,榴萼说:“娘娘独自一人在凤仪宫,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同小皇子说话,她有多喜欢孩子,只有奴婢们知晓,说不准让娘娘多同小皇子在一处,能感受到小皇子的存在,娘娘兴许可以醒来的快一些。” 沈随砚听见她的话,一时怔愣在原处。 床榻之上,姜皎清瘦虚弱,如同随时都会从世上消失一样。 他不忍看到姜皎这般,如今不想让孩子在姜皎的身边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或许一切都不会如此糟糕。 可他也期盼过孩子的到来,只是,那些都是陈年往事。 沈随砚闭上眼眸,又看着床榻上蹙着柳眉的姜皎,终是道:“一日将孩子给抱过来三次,不许太多,不许扰了皇后的清净。” 如此这般,他是想要皇后在紫宸殿住下,没有想要将姜皎给挪走的意思。 众人这才去各忙各的。 沈随砚坐在圆凳之上,身上的衣衫还没换,发髻也有些散乱。 看着姜皎,他狭长的黑眸之中藏着的全部都是深情。 “你不是怪我狠心,说我这个人是疯子,现在醒来可好,醒来你愿意怎得骂我都好。” 榴萼与蔻梢站在一旁,看着皇上的模样,也觉得,皇上有些可怜。 他模样透着哀求,可身上的龙袍却又提醒着旁人他如今是怎样的身份。 姜皎的手轻微在沈随砚的手中动了一下,他大喜,可是很快,姜皎就没了旁的动静。 沈随砚眸中又闪过失落,只告诉自己不必太过于在意。 榴萼看着眼前的样子,突然之间想到什么。 跪下后,榴萼说:“皇上,今日之事事有蹊跷。” 沈随砚看着榴萼,示意她将话给说下去。 榴萼回想起今日的种种,才发现诸多地方都有不对劲,“今日凤仪宫的宫门口无人值守,娘娘看着门开这才走过去想要瞧瞧是怎样的一回事,不想竟看到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口鬼鬼祟祟,娘娘多番问他,他说是宫中负责采买的,今日出宫采买,不巧正碰上一人给他一张字条,让他将字条给皇后娘娘。” 沈随砚听着,狭长黑眸之中愈发地冰冷。 手指轻敲着木桌,没有说话,榴萼这才接着说:“奴婢并未看见字条之上究竟写着什么,只知晓娘娘看完就来了紫宸殿。” 说着,她的头低着愈发厉害,“想来,应当是与公子还有表公子有关系。” 沈随砚明白过来,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黑眸之中全部都是怒火,沈随砚冷笑道:“好,很好。” 他背着手,沉声说:“如今尚且是在宫中,竟有人想将手给伸进后宫中来。” 若是今日姜皎一旦撑不过去,她与腹中的孩子,都会出事,当真是好重的心机。 沈随砚嗓音中藏着狠厉,他说:“你可还记得太监的长相?” 嫁莺娇 第115节 榴萼回想一番,点头说:“奴婢记得,太监的左脸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所以他一直低着头,没有抬起来,但是奴婢去他的手中拿字条时,却还是看见。” 沈随砚冷声说:“既然如此,朕会让人带你去宫中各处,只要将这人找到,不惜一切代价。” 榴萼跪地叩头,“奴婢遵命。” 沈随砚想起方才榴萼所说,眸中瞥向自个的手,上头还有姜皎的血。 眼眸中透出嗜血的光来,沈随砚问她,“那张字条,现在在何处?” 蔻梢跪着道:“那会娘娘看完字条,不想一阵风吹过,从娘娘的手中将字条给吹走,现在凤仪宫的奴婢应当都在找,但是还没有结果。” 沈随砚转动拇指之上的玉扳指,他声音透着戾气,“好啊,真是都太好了,一步步算的都如此清楚。” 他声音中藏着嗜血的怒气,似是从地狱中出来的,也似是豺狼虎豹,只等一击毙命。 “观砚。”沈随砚将自己身上的一件物什取下,“你拿着玉佩,带着影卫,务必要找到字条,还有那名太监。” 他又沉声说:“找到那名太监,让他供出幕后之人。” 捏着眉心,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姜皎,他眸中透出一份柔情,可是说出的话,却是一点都不温和的,“格杀勿论。” 观砚领命下去,也带着榴萼一同离开。 蔻梢借故说要去看看姜皎的汤药好了没有,这也就一同离开。 沈随砚握住姜皎的手,唇瓣贴在姜皎的手背之上,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兰香,“萤萤,快点醒来,我与孩子都在等你。” 床榻上的人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的话语。 沈随砚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只觉她马上就要消散,再也不存在。 外头晨光乍现,观墨轻悄悄的走进来,在沈随砚的耳旁轻声说:“皇上今日还要上早朝,不若先去沐浴更衣,桑贵人那边,也派人来请皇上过去用早饭,皇上可要去?” 沈随砚本是想一口回绝,不想他突然顿住自个的声音,反问观墨,“桑贵人?” 观墨点头,“是,桑贵人一早就派了宫女来,还说给皇后娘娘也备了一份补药,想要送进来。” 沈随砚看着姜皎的面容若有所思,她怎得准备的如此好,还正巧是在这个时间之上。 心中莫名有了某种猜想,沈随砚的唇边勾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既然桑贵人那处备的有,就去她那处。” 观墨立刻道:“是。” 沈随砚起身,转身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姜皎,对观墨说:“让他们好生照顾皇后,若是出了半分的差池,小心他们的脑袋。” 观墨应下,看着沈随砚进了寝宫之中的浴池,仔细对紫宸殿的众人吩咐着。 都是些一直在紫宸殿侍候的,自然也能明白圣上的意思,宫婢同太监都十分小心,不敢有半分的差池。 沈随砚从浴池中出来,一身的血腥味被冲去。 纵使一夜未眠,却也不见有半分的疲惫。 双臂展开,观墨上前帮他更衣,又想起什么,对着沈随砚说:“皇上,方才太后娘娘派了身边的印竹姑姑来,说想要看看小皇子,瞬间问道皇后娘娘的情况。” 沈随砚颔首,自个动手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让乳母抱给姑姑看,只说皇后无事,旁的不用多说。” 观墨点头,看着沈随砚上了轿辇,对宫中的人吩咐后,这才跟着一道过去。 景延宫离紫宸殿并不算太远,沈随砚坐着轿辇很快就到。 桑黎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等着沈随砚,看见沈随砚,晃着腰肢蹲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沈随砚只睨她一眼,就从轿辇之上下来。 身子颀长,模样俊逸,带有淡笑的面容上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阴沉。 只是桑黎都没有注意,走在沈随砚的身边,“知晓皇上要来用早饭,嫔妾可是准备好久,一会儿皇上定要多用一些。” 沈随砚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用杯盖将上头的浮沫给扫去,却并未喝,只是不咸不淡,似是随后一问,“爱妃不是今早才派人去请的朕?” 桑黎的笑意一瞬间僵在原处,芊芊玉指放在沈随砚的肩头上,“瞧嫔妾的嘴,看见皇上来,便是要说什么都忘了,听闻皇后娘娘产子,嫔妾想紫宸殿定是忙得很,所以备了许久,只等皇上来,若是皇上不来,嫔妾也会让人送去紫宸殿。” 说着,她伏在沈随砚的肩头,红唇擦着沈随砚的耳垂,轻轻呼气,“嫔妾待皇上一片赤诚之心,皇上一会儿定要多用一些。” 沈随砚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处,敛了眉目,眉眼之中全是厌烦。 站起身,也不顾桑黎怎样,“用饭吧。” 桑黎面上闪过一丝的尴尬,站在沈随砚的身边伺候他用饭。 沈随砚脸上更是不耐烦,“你让朕过来用早饭,你不用?” 桑黎登时面上一委屈,“臣妾只是想要皇上多用一些。” 沈随砚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不必。” 桑黎很快就换上笑脸,坐在沈随砚的对面。 看着沈随砚的样子,她心中倒是有几分的开怀,皇上定然是心疼她的,不然怎会如此说。 沈随砚喝着碗中的豆浆,若有所思,“你今日,还为皇后准备了补药?” 桑黎面容一怔,随后似是想起什么,立刻说:“是,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生产,想着娘娘元气大伤,这才炖了补药。” 沈随砚轻“嗯”一声,喝了一口豆浆,又将勺子给放下,“昨夜皇后分娩之事,并没有传出去,知晓的人少之又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随砚凌厉的黑眸注视着桑黎,让她慌乱不已。 她有些语无伦次,手中捏着勺子的手都开始变紧,“嫔妾是昨日下午路过紫宸殿,看见里头一阵的慌乱,问了宫婢这才知晓。” 说完,她委屈的满目都是泪珠的跪下,“皇上恕罪,嫔妾不是有意要探听此事,嫔妾——” 沈随砚将她的唇瓣用手指给抵住,一瞬间桑黎的心跳加快很多。 用着蛊惑的嗓音,沈随砚对着桑黎道:“朕知晓,不过是那些话无意中落入爱妃的耳中,朕不怪爱妃。” 他黑眸之中全然都是柔情,桑黎看的身子都软下来不少。 泪一瞬间就收回,桑黎娇羞地点头。 垂头的那一刻,她忽视沈随砚眼中的那份狠厉。 沈随砚对着桑黎说:“爱妃做的很好,朕还要赏你,阖宫上下,只有你有这份心,如今皇后昏睡不醒,你如此能干,让朕想想,要赏你什么好?” 桑黎的心跳很快,听着沈随砚的话语,语气中充满不确定,“皇上是说,如今皇后娘娘至今未醒?” 她语气中充斥着担忧,可是眸中全然都是算计。 沈随砚用手抵着头,将她一把就拉至自个的面前,“正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朕瞧着黎儿,倒是十分的合适。” 桑黎疯狂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对着沈随砚说:“嫔妾并无大才,恐怕不能做好这件事。” 沈随砚笑得十分温和,“都是要慢慢学的,当下朕,就中意黎儿一人。” 然后他又露出些为难的神情,桑黎看见连忙问他,“可是有什么旁的不对?” 沈随砚轻佻笑着,“倒是也并未有什么不对,只是若是协理六宫,怕是会惹来其他嫔妃的不满,毕竟太后如今还尚在,朕是怕,若是黎儿有什么不妥可如何是好?” 桑黎立刻说:“皇上放心,臣妾现下定然不会同旁人讲,嫔妾知晓,皇上是最疼黎儿的。” 她顺势靠近沈随砚的怀中,搂上沈随砚的劲腰,眸中含羞带窃,将羞怯体现的完全。 沈随砚看见她靠过来的身子,脸上神情厌恶。 如今鼻尖全充斥着桑黎身上的香粉味,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强忍住自个,没将桑黎给甩出去。 桑黎现在沉浸在沈随砚给她编织的美梦之中,自是想不到其他。 等她靠的差不多,沈随砚直接将她给推开,“朕还要上朝,不便久留。” 桑黎失落的起身,看着沈随砚要走蹲个礼。 沈随砚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身回来对桑黎说:“今日之事,定要好生保密。” 桑黎连忙点头,满脸害羞,“皇上放心。” 沈随砚这才跨着大步离开景延宫,出去的时候,脸都黑了一截。 身上的香粉味让他作呕,看着自个的衣衫,沈随砚对着观墨说:“先更衣。” 观墨点头,也不知皇上是怎得,从桑贵人的宫中出来就说要更衣。 斜着眼看向沈随砚,能察觉出他如今的神态不好,又不敢多问。 沈随砚又接着道:“观砚那边可有消息?” 观墨摇头,“暂时还未听到,凤仪宫那边的宫婢也还未曾找到字条,甚至昨夜的守卫,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沈随砚唇角缓缓勾起,“当真是有意思。” 手撑着头,沈随砚对观墨说:“让段祁卿进宫,这事,让他同观砚一道查,但是务必要做的保密。” 有人手脚不干净,找出来,将手脚都给断掉就是。 可若是有人将主意打到姜皎的身上,沈随砚目露残忍,那便莫要怪他不念情谊。 回到紫宸殿后更衣,沈随砚这才去上朝。 一身金线绣的龙袍威严穿在他身上,衬他容颜俊逸,沉重威严尽显。 姜翃站在下首,今日从宫中传出消息,萤萤诞下皇子,只是他的长子,却要被问斩。 一时间情绪有些恍惚,姜翃没有站稳,踉跄几步。 旁边有大臣扶了姜翃一把,一切都落在沈随砚的眼中。 他扬声问道:“岳父可有不适?” 一声岳父,让下首的大臣都开始交头接耳。 姜翃立刻跪下,“臣并未有不适,还请皇上治罪。” 沈随砚抬手,唇边含着笑,“岳父说的哪里话,昨日皇后诞下皇嗣,想必岳父定是得知消息,一夜未睡。” 沈随砚的话一出,朝中众人皆跪下,纷纷向沈随砚道喜,“臣等恭喜皇上。” 沈随砚摆手,让他们全都起来,“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大臣又站回原位,姜翃看着沈随砚,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 这般,岂不是将萤萤给推入众矢之的,让萤萤难做。 下首的桑大人,在听见圣上的一番话,对着身边的苏大人使了一个眼色。 嫁莺娇 第116节 苏大人跪下,“皇后娘娘诞下龙裔本是喜事,只是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一名皇子,皇嗣不满,老臣为着江山社稷,还请皇上多施雨露,绵延后嗣。” 沈随砚看着苏大人,便想起后宫之中的十位后妃是如何进宫的。 刚才他同桑大人之间的动作,也被他给看的清楚。 老狐狸,打的什么心思,当真以为他不知? 沈随砚没有说话,只是用修长的指尖抵着额头,“怎得,苏大人作为礼部尚书,倒是还管起朕的家事来了?” 苏大人赶忙跪下,“臣不敢,只是忆起先帝还在时,一共有十三名皇子,皇上也应当多些皇嗣才是。” 沈随砚又看向一旁的桑黎,见他似是有话要说,自己半晌没有开口。 果然,桑大人终是忍不住站出来,“皇后娘娘诞下龙裔,我等本不该多话,只是后宫多有悬置,皇上也应该为子嗣考虑。” 沈随砚若有其事点头,“桑大人一番话说的有理,朕定会多多考量。” 殿中有一部分臣子跪下,叩拜着他的这一决断。 沈随砚看着这些臣子,黑眸之中是愈发的暗沉。 下了朝,段祁卿已经在殿中等着沈随砚。 看见他来,立刻行礼。 沈随砚抬手,快步走至桌前,“今日情形你也瞧见,可有什么想说的?” 段祁卿面容之上难得的严肃,“臣一直都想找到如今还支持着三皇子的爪牙,倒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沈随砚点头,默许他说的话,“如今皇后生下皇子,前朝、后宫皆有虎视眈眈的人,他们的心思是怎样的,着实好猜,既然如此,不如就利用这回的机会,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段祁卿点头,“臣也是如此想。” 后他又想起什么,“今日臣带着观砚四处寻找所说的太监还有字条,这一人一物就好似凭空蒸发,早就已经不知去哪了。” 似是扣着手中的玉扳指,冷笑道:“他们准备得倒是充分。” “你们继续找,人总不能从这世间凭空消失。” 段祁卿点头,想起什么,又问道:“昭狱那边,可要按照开始的进行?” 沈随砚看着内室中,闭着眼眸,盖住戾气,随后又睁开说:“照最开始那般。” 第六十三章 段祁卿看着沈随砚的如今这般神色, 有一瞬张口,但是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恰好被沈随砚给捕捉到,他拿起御笔, 面上毫无神情地变化, “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段祁卿说:“小桃儿前两日同我说, 皇后娘娘面上看着平淡, 实际上却是最在乎血缘至亲的, 皇上好好想想, 是否要这般去办。” 沈随砚抬手在奏折之上写下批阅的字迹, 上头的墨记晕染开, 将奏折给脏污,即便如此, 沈随砚依旧说:“按照开始那般。” 段祁卿这回无话可说,皇上都已经如此说, 他一个臣子更是不该多嘴的。 行礼后段祁卿直接出去, 沈随砚看着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又看向内殿之中, 有些许的晃神。 将放在被墨记沾染黑的奏折放在一旁,对着内侍不咸不淡说:“拿走。” 内侍慌忙上前收拾,年轻帝王看上去如今极为烦躁, 还是不要去惹的好。 沈随砚站起身, 进到内殿之中,姜皎还在沉沉睡着,没有半分要清醒的迹象。 宫婢见沈随砚来让开位置, 沈随砚将姜皎的手牵起放在手中, 看着她的面容,轻抚她鬓发, 没有什么旁的话语。 - 姜皎离生产已经过去半月的时间,却还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孩子变化的愈发快,已经不似小时候皱皱巴巴的样子。 沈随砚看着孩子,却没从孩子的身上看出半分姜皎的模样。 黑溜溜的眼珠看着他,虽是还不知事,却莫名的笑了。 沈随砚的内心倏地被孩子给填满,一时间哽了声息。 他用自个的大掌碰着孩子的小手,摸着他柔软的指尖,心也被触动。 但也只是多看几眼就给了乳母,让她抱在姜皎的身旁。 姜皎一直未醒,沈随砚将怒火给牵扯到太医的身上,一众太医都认为姜皎无事,却不知她为何没醒。 还是太后前来,知晓这般事情说上一句:孩子都是母亲的骨肉血脉,如何能不疼惜,你让孩子多与皇后见见,多不准倒是比一些苦药方要好用的多。 沈随砚这才让乳母多将孩子给抱来偏殿。 床榻之上,孩子躺在姜皎的身边,纵使孩子还小,倒是也会自个玩。 沈随砚坐在案牍前批阅奏章,如今,他是愈发的离不开姜皎。 每每晚上无法入睡,却在偏殿闻见姜皎身上的一抹兰香就会好上许多,这也让他养成在姜皎身旁的习惯。 今日日头尚好,沈随砚在外头不知吩咐着什么。 榴萼同蔻梢在内殿之中,抱着小皇子不住逗着。 小皇子很是听话,不怎么哭闹,是个极为省心的孩子。 蔻梢看一眼小皇子,又看眼床榻之上,长舒一口气,“娘娘如此久都没有醒,你说——” 榴萼赶忙 “呸”一声,“莫说这些晦气话,太医都说可以,便一定都是可以的。” 蔻梢只得将嘴给闭上,随后又将视线放在小皇子身上。 孩子睡着很是安静,可不想孩子才刚刚入睡一会儿的时间,就又哭闹起来。 乳母也过来,但怎样都哄不住,“也是奇怪,小皇子平日入睡后,没一个时辰醒不来,今日怎得这般快就醒了,倒是也不像饿了。” 榴萼同蔻梢没有照顾过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乳母的身边看着。 不像床榻之上突然有了一些声响,“水。” 榴萼不敢相信地回头,只见床榻上姜皎朱唇微张,柳眉轻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嗓音有些沙哑,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眼眸还未睁开,一只手不知在床榻边摸些什么,“水。” 榴萼回过身,眼眸之中有些湿润,倒了一杯水放在姜皎的唇边,手都在不停的抖,“娘娘,水来了。” 小皇子也在这时又安静下来,乳母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吧。 蔻梢在一旁抹着眼泪,在姜皎的身后垫上一个软枕,将她给慢慢扶起,“娘娘慢一些。” 姜皎才醒来,还十分的虚弱,眼前尚且是看不清的,只能看到一直跟着自个的婢女在不停地哭,她唇瓣微勾,没什么气力的靠着,“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好哭的。” 蔻梢最为难忍,听到姜皎的话,瞬间泪珠就滚落下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姜皎眸色之中是难掩的落寞,看着自个平坦的小腹,想起昏睡之前经历的事情。 她匆忙握住榴萼的手腕,“孩子,孩子在哪?” 榴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展露出一个笑意来,“娘娘放心。” 随后,对着乳母挥手,乳母将孩子抱至姜皎的面前。 方才哭过,孩子的脸上还红着,有些皱皱巴巴的。 放在姜皎的手中,孩子分外听话。 看着孩子,姜皎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蔻梢帮她托着孩子,省些力气,“已经有半月了。” 姜皎点头,“从前总是听丞相府的老人说,孩子到了半个月的时候,就逐渐长开。” 她白皙的手摸着孩子的脸,眸中有着不舍,“我如今是见到了,可是孩子后面,我怕是再也见不到。” 榴萼一瞬间哑言,“娘娘说的什么胡话,小皇子还在这处好好的,娘娘以后定能陪小皇子一道长大的。” 姜皎摇头,苦笑却只说:“皇上在哪?” 话音才落下,帘帐就被人给掀开。 沈随砚踏着日头进来,看见的就是姜皎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面容姣好,便是谁也不及她明月光辉。 沈随砚狭长黑眸中全是珍惜的意味,看着姜皎,他脚步放轻。 分明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却露出种种柔情来。 姜皎见他进来,只觉他好似瘦了许多。 她在睡梦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沈随砚被一群老臣给胁迫,梦见朝堂动荡混乱,他作为一代帝王,却只能受到老臣的压制。 朝堂之事她并不明白,也不知该如何去说,只知晓,或许她与沈随砚,有一人是一定要妥协的。 “榴萼,扶我起身。”嗓音还似从前,沈随砚脚步一顿,怔在原处。 蔻梢想要将小皇子给抱着,但是却被姜皎给避开。 不知她这是何意,沈随砚的呼吸放缓许多,生怕一个用力,姜皎就从眼前消散。 姜皎从床榻之上站在地上,怀中抱着孩子,看着孩子沉睡的小脸,勾唇笑了一下。 这一笑动人心魄,勾人魂散,沈随砚想要过去握住她手,可姜皎却做出让他想不到的动作来。 姜皎抱着孩子,直直跪在沈随砚的面前。 秋眸中,有祈求,有不舍,有难过,却也有失望。 沈随砚被她的眼眸一怔,心口处如同被撕开一个大口气,冷风不断朝里灌。 沈随砚过去握住她臂膀,也小心着她臂膀之中的孩子,“萤萤,你这是作甚。” 姜皎看着同她平齐的沈随砚,声音柔柔,却让人听着难过极了,“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皇上被老臣给胁迫,梦见皇上已经当上帝王,却还是事事都不顺畅,可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一时间没有说话,姜皎又勾唇笑了,“看来,应当不是假的。” 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姜皎看着怀中的孩子,分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是孩子,却没有半分像她的模样。 她轻声道:“我只是一介妇人,并不懂朝堂之事,夫君所做的我都不懂,我只知晓,我的家人要被流放,兄长要被处斩,我无法改变这个决定,也无法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这件事情,是死局。” 大抵是沈随砚知晓她后面要说些什么,想要止住她的话头,“萤萤,你兄长的事,不过是我同段祁卿做的一个局,从前未能告诉你,是我不好。” 嫁莺娇 第117节 姜皎抱着孩子的手瞬间紧了一分,低头道:“夫君总是在这般时候才告诉我这些,从前是,如今也是这样,我们二人之前那次吵架,夫君说过,再也不会欺瞒我,可还记得这件事情?” 她眸中泛着水光,盯着人的眼眸,似是要直接看见人的内心之中。 沈随砚一时没有说话,喉结上下滑动的很快,想要阻止姜皎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却什么都做不了。 姜皎轻轻拍着孩子,哄着孩子。 她跪着,沈随砚就蹲在她身前。 “皇上是九五至尊,也不该为了情爱小事如此。”姜皎的心中非常清楚自个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许陛下也许会觉得,臣妾什么都不知,将这些事情告诉臣妾什么作用都没有,只会惹臣妾气恼又或是伤心。” 沈随砚黑眸攫着姜皎,手上的力道虽收着,却也比开始的时候大了不少。 姜皎见他如此模样,就知晓自个说的没差。 “其实夫君心中早就有着不一样的想法,若是我母家不惩治,夫君难当天下之主,自然如此,我愿意陪夫君将最后的一出戏演完,我已经生下孩子,如同我们当日所说,将孩子生下后,便说出我的决定。” 她抱着孩子,满头的乌发散在身后又落在身前。 对着沈随砚磕了一个头,嗓音中有些颤抖,“请求陛下,让臣妾出宫,等事情全部了解,臣妾愿自请不做皇后,往后,只盼君行千里,陛下也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陪在陛下的身边。” 沈随砚将她从地上给扯起来,眼尾处泛红,眸底一片的猩红,“那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声音都掺杂着哽咽,沈随砚看着姜皎的模样,一时间失语。 喉咙中酸涩非常,喉结不停的滚动,他问出这句话,“萤萤,我们的孩子,你不要了吗?” 姜皎看着孩子的面容,闭上眼眸,逼迫自个心狠起来,“太后娘娘是个喜爱孩子的,若是皇上觉得孩子过于碍眼,又或许觉着孩子母亲惹恼您,您可以将孩子交由太后抚养,臣妾,只有这一个心愿。” 沈随砚不敢置信的放开手,“萤萤,我不会放你离开。” 姜皎抬眸,鸦羽似的眼睫不断眨动,“陛下的江山,陛下辛苦谋划的一切,难道都不要了?” 沈随砚还想要开口,可是却被姜皎给叫住,“陛下是位明君,是大兆的天子,不该为了臣妾如此,还请陛下成全。” 内殿之中,只有二人喘息的声响。 还有孩子睡着,不断哼唧的声音。 沈随砚眼眸晦涩,不知作何想法。 他最终看着姜皎,又看着孩子,闭上自个的眼眸。 - 出宫那日,姜皎没要任何的物什,只带了从前从王府带来的一些旧时物件。 榴萼同蔻梢陪着姜皎坐上马车,马蹄声响,几人离皇宫越来越远。 在紫宸殿的小皇子,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突然之间啼哭不止。 沈随砚嗓音暗哑,问着一旁的人,“皇后已经出宫了?” 观砚道:“是,方才已经过了朱雀门。” 殿内仍旧有孩子连续不断的哭声,沈随砚看着还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声息有些哽咽,“将孩子抱给朕吧。” 乳母将小皇子放在沈随砚的手中,孩子握着小拳头,哭声不止。 沈随砚看着孩子的面容,当真是一分他母后的模样都没有。 姜皎坐在马车之上,心口处忍不住地抽痛。 她眼中有泪珠落下,捂住自己的心口,难忍痛意。 榴萼扶住姜皎,“娘娘既然不舍,为何不留下,定要如此?” 姜皎笑着十分勉强,摇头说:“我不走,他还是会被老臣给桎梏,他是一位好皇帝,只是我同他之间,有太多的事情都是理不清楚的。” 蔻梢轻声说:“如今皇上同意娘娘前往别院,看似是幽禁,可是我听观墨说,皇上将影卫全都放在别院,也派了宫中做事做的好婢女照顾娘娘,其实皇上对娘娘,用情还是至深的。” 姜皎看着自个的手心,不知有怎样的话语。 她也不愿抛下自己的孩子出宫,可是现如今的局势,她不得不如此。 淡声说:“等到皇上将事情解决,我们去江南吧,我想看看那边的山水,也想看看天下富庶之地的模样,到时候,我不再是皇后,只是姜皎。” 榴萼与蔻梢听着十分的难过,也只有她们知晓,姜皎这段时日经历过什么。 姜皎看着小几上摆放的小点,看着马车之中的种种布置,忆起那日同沈随砚所商量的事情。 姜皎前往行宫,对外道是她惹恼皇上,生下皇子后被幽禁。 等到事情平息…… 姜皎想起那时沈随砚的话语,他说,他会再来寻她的。 行宫在京郊,离皇城尚有些距离。 姜皎走的低调,许多人都不知晓。 小皇子取名为沈珩,是姜皎临走时取得名字,写成字条交给沈随砚。 可是不知,他是否会采纳,也不知,他会不会告诉孩子,他的母后是谁。 那日她狠心,将话说的决绝,他应当,是不愿说的。 姜皎将手中的小点给放下,掀开帘帐看着外头,是说不清的情愫。 半日后,马车在行宫停下。 榴萼与蔻梢扶着姜皎从马车上下来,姜皎抬头,看着眼前的行宫。 没想到,竟是沈随砚给她过生辰的那处行宫。 本以为,只有水路才能到,却不想,陆路竟也是能到的。 榴萼同蔻梢一眼就认出,姜皎淡然的提着裙摆朝上走。 行宫之中挑出的都是在宫中做了十几年的老人,又或是做事十分细心的宫婢。 姜皎到了卧房,又是熟悉的那间房间,她一时,不知该有怎样的思绪。 站在门口处,榴萼担忧道:“不如奴婢让她们换一间?” 姜皎摇头,“不必,换来换去太过于麻烦。” 走进去,姜皎坐在梨花木凳之上,看着房中的陈设,轻声道:“我有了饿了,让他们传膳吧。” 蔻梢赶忙下去办,榴萼站在姜皎的身旁,帮她倒了一杯茶水。 自从娘娘同皇上生了嫌隙,笑意是愈发地少,如今更是如此。 厨房很快就将膳食给放上来,就将看着满桌的菜式,都是她喜爱的。 最中间的那一道,是酒酿鸭子。 管厨房的嬷嬷站在姜皎的身旁,恭敬道:“娘娘看看,可有不喜欢的菜,若是有哪些做的不好的,奴婢明日就让人将菜给撤下去。” 姜皎扫了一眼,“没有,都是我喜欢的。” 后抬起竹筷,她先是尝了一口酒酿鸭子,味道是说不出的熟悉。 她还记得从前对沈随砚说过的,心境不同,做出的菜式就会有所不同,甚至味道,也和做菜的人有关。 桌上的这道酒酿鸭子,同她从前同沈随砚争吵后,他给她赔礼做的那道酒酿鸭子一模一样。 姜皎眼中的泪直直落下,她连忙拿过帕子给泪给擦拭干净。 管着厨房的嬷嬷问姜皎,“可是有什么不对?” 姜皎没问是谁做的,也没问他是何时做好的,只摇头道:“我没事。” “你下去吧。”姜皎的手拿起竹筷,“你同厨房说,菜的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嬷嬷点头后下去,房中只剩下三人。 姜皎没敢再去碰桌上的酒酿鸭子,她没法想象,帝王为她下庖厨的身影。 不要再如此了,她真的怕自己会心软。 - 小皇子百日宴那天,姜皎自个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 哪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喜乐的长大。 可是蔻梢却在傍晚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姜皎看到有些发笑,“怎得了?何事竟让你累成这般。” 外头的天儿已经进入冬日,愈发的冷起来。 姜皎也穿的越来越厚实,只是放在厨房,倒是不觉得冷。 如今才一出来,整个人都恨不能缩回大氅之中。 蔻梢满脸的惊喜,侧过身对着姜皎道:“娘娘看,是谁来了?” 姜皎不经意间抬眸,朝蔻梢的身后看去。 在她侧过身的那一刻,父亲、母亲、舅母、舅舅都站在不远处,甚至连两位兄长也在。 姜皎秋眸之中蓄满泪水,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众人。 先是周氏喊她一声,“萤萤。” 姜皎被她的一声呼唤给触动,如同小姑娘一般扑进怀中,忍不住大哭,“母亲。” 小脸之上全是泪痕,她埋在周氏的怀中不愿起身。 周氏也是一阵难受,拍着姜皎道:“好了,不哭了,都多大的人,还如此这般。” 姜皎扭捏着不愿起来,对周氏道:“不论多大,我都是娘亲的女儿。” “姨姨。” 一道稚嫩的声音,让姜皎这才抬起头。 她看着姜酿怀中的小人,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周氏笑着,帮姜皎擦着面上的泪珠,还对端哥儿道:“端哥儿真棒,再喊一声可好?” 端哥儿也不怕生,拍着小声,嫩声嫩气道:“姨姨。” 姜皎看着他,如今已经一岁多,却没想到,他竟会叫她。 姜酿抱着孩子,有些沉,她掂了一下,“端哥儿学这个倒是快,可算是见到姐姐,不然孩子倒是还觉得,不知学了是做什么的。” 嫁莺娇 第118节 随后,将怀中的端哥儿送出去,“姐姐可要抱抱,如今端哥儿已经坐的很稳,姐姐不必怕。” 姜皎伸出手,将姜酿怀中的端哥儿给抱过来。 端哥儿搂住姜皎的脖颈,又奶声奶气唤她,“姨姨。” 姜皎猛然间想起沈珩,鼻尖一酸。 站在一旁的喻氏瞧出姜皎的不对,打着圆场,“外头冷,还是快些进去。” 姜皎抱着端哥儿没有撒手,与众人朝屋内走去。 她看着两位兄长,并未清减太多,与从前的模样并未太大的差别,也放心许多。 一会儿问问吧,问问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方才姜皎做的菜式并不够,这才又吩咐厨房下去做。 一众人倒是不急着用饭,一同说着话。 端哥儿很是乖巧,坐在姜皎的怀中自个吃着果子。 看着端哥儿的模样,姜皎问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二位兄长,“你们,怎么出来了?” 姜宴看着姜皎,有些诧异,“皇上没有同你说?” 姜皎摇头,“并未。” 姜宴本是想说,可是姜翃同舅舅一起咳嗽一声,姜宴止住话头,“也并非是什么大事,你不知晓也好。” 姜皎看着父亲同舅舅的模样,不知他们在隐瞒什么。 宁司朔柔柔看过来,眸色之中没有从前的那股爱意,剩余的只有兄长对妹妹的喜欢。 两家人都经历太多,如今还能在这处一同用饭实属不易。 端哥儿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着姜皎,“姨姨,我困了。” 说话如此快,姜皎十分喜欢他。 对着端哥儿说:“姨姨抱你去睡觉可好?” 端哥儿点头,姜酿这时突然起身,“还是我去吧,端哥儿一会儿闹起觉来,也不好哄。” 姜皎依依不舍地将端哥儿给放在姜酿的怀中,看着姜酿将孩子给抱走。 周氏看着姜皎的模样,也能猜出,她应当是想起宫中的沈珩。 “萤萤近些时日,可有见过小皇子?” 突然问起这个,姜皎一脸的茫然。 她从有孕开始,就没有同母家再传过信,突然提起沈珩,倒是还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周氏用帕子擦着眼角,“如此也是好的。” 姜皎只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问道:“怎得了?” 在宫中,沈随砚应当将沈珩照顾的很好,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她虽当初狠心,将孩子给留在宫中,也是因为看出沈随砚是舍不得孩子的。 喻氏将话给接上,“也并未有什么大事,就是小皇子这些时日断断续续生病,看着倒也是让人心疼,不过如今也好了不少。” 姜皎有许多的话想问,然而又听见喻氏道: “皇上要将小皇子,立为太子了。” 第六十四章 姜皎捏着手中的手持一抖, 珠串掉落在地上散落开来。 孩子不过百日年岁,这般早就立为太子,恐怕会惹得朝野上下议论非常, 那些有异心的老臣, 又岂会轻易答允。 沈随砚不知要面临多少的压力, 珩儿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姜皎的眼眶泛红, 珩哥儿虽出生后就没在她的身边养过, 但是终归是她的孩子, 她也会怜惜孩子, 还怕孩子遭遇什么不测。 喉咙发酸, 姜皎有些说不出话。 周氏看出她的顾虑,柔声安慰她, “放心,我听闻皇上将小皇子照顾的很好, 并未有任何不对。” 姜皎有一瞬惊讶, “他没有将珩哥儿放在太后的宫中吗?” 周氏摇头,眉心中有一瞬的诧异, “并未,一直都是皇上带在身边养着的,并不在太后的宫中。” 听完周氏的话, 姜皎更是心如刀割。 如此这般放不下, 她来行宫还做些什么呢,那群老臣,又岂是好对付的人。 许是看出她的担忧来, 喻氏开口, “放心,皇上是个有成算的人, 不会如何,萤萤现下在这就好生的将养身子就好。” 婢女们上前,将地上散落的珠子都给收拾走,姜皎的手无意识朝后面一放,不想就碰到身后的羊脂白玉。 暖玉触手升温,姜皎的手背一片温热,如同泪珠掉落在上头一般。 厨房也将菜式给做好,姜酿还未回来,姜皎对着蔻梢吩咐,“去寻三妹妹。” 蔻梢蹲个礼后便出门,姜皎看着走在前头的人,目光落在姜宴同宁司朔的身上。 两位兄长能被放出来,定然也是沈随砚的授意,只是他如今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如此又要如何与世人交代,看来,还是得将他们得话给逃出来才成。 一顿饭倒是也吃的十分融洽,众人也只说些开心的事,让姜皎心情好上不少。 饭后,眼看着天色太晚,姜皎主动道:“别院还有不少的厢房,今天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如就留在别院住上一晚。” 大家没有说话,等着姜翃与舅舅的开口,过一阵,两人交换下眼神,这才道:“如此也好。” 姜皎看着众人先回到厢房之中,派人侍候好他们,回到自个厢房坐下。 她手中端着茶盏,手持之上掉落的珠子婢女都已经收好用帕子包起来放在她的妆匣之中。 榴萼递了一杯茶给姜皎,“娘娘不若去沐浴,浴池之中已经放好水。” 姜皎看着外头的天儿,问道:“现如今几更了?” 榴萼答得很快,“已经亥时三刻,天都已经擦黑了。” 姜皎点头,“我知晓了,先不急,再坐半刻钟,我们去寻兄长。” 榴萼见姜皎面色沉重,没敢多问,只是将房中的炭火添得更旺一些。 半刻钟后,姜皎拢了衣衫,看着身后的一众婢女皱眉道:“不必如此多的人,榴萼与蔻梢跟着我就好,其余人还在这处,不必跟来。” 榴萼将婢女手中的灯笼给接过,站在姜皎的身侧。 “若是公子睡了怎么办?”蔻梢有些担忧姜皎着凉,塞个手炉在她的手中。 姜皎抿唇笑下,“不会,甚至表兄也会在兄长的房中。” 等到后面,果然姜宴没有半分要睡的迹象,他坐在书桌之后,宁司朔前来开门。 姜皎对着二人道:“你们在外头等我,看着点人,别被看到。” 榴萼同蔻梢一起福身,姜皎这才放心的进到屋中。 姜宴笑着对宁司朔说:“我到底还没有你了解萤萤,这局倒是你赌赢了。” 宁司朔温润道:“不过是知晓萤萤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想着她定然会来,欠我的酒倒是莫要忘记。” 姜宴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也坐在圆桌之上。 三人如同小时候,坐在一起解闷逗趣,但如今说的话,早就不似小时候的轻松。 姜皎看着二人,有些急迫的问,“两位兄长在昭狱之中可好?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吧。” 姜宴嗓音清冷,“未曾,皇上虽说将我们二人给关起来,但是也并未苛责,每日在昭狱之中还好吃好喝的,甚至比外头还要轻松自在,除了走不出那牢笼,旁的什么都好。” 宁司朔也默许姜翃说的话,他只在姜宴说完后问,“皇上就半分都没同你说过?” 姜皎看着自个的指尖,有些不知该如何将她同沈随砚的感情展露在两位兄长的面前,“自从我知晓二位兄长下了昭狱后,就同沈随砚之间生了龃龉,甚少见面,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他也未曾同我讲事情到底如何,一直到我三个月前生产出宫。” 宁司朔放下茶盏,叹口气,“在昭狱的这些日子,皇上待我同姜宴甚是宽容,我们都知晓,皇上是在等一个机会,现如今朝堂之中三皇子的爪牙众多,他曾秘密来见过我们,与我们一同做出一出戏。” “戏?”姜皎不知是怎样的事情,“现如今,这出戏是已经演完了?” 姜宴点头,“不错,三皇子同皇上之间的恩怨已久,而我们从前被迷了心智,帮着三皇子,皇上便让我们还暗中同三皇子的爪牙联系,然后将名单给他,帮他肃清朝野,戴罪立功。在昭狱之中,我们每每都对皇上口出恶言,做的事情也足够让那些老臣相信我们仍旧是念着三皇子的。” 姜皎听完姜宴的话明白了,这些事情确实是不大方便同旁人说的。 一个不好,就会满盘皆输。 还在想着事情,宁司朔突然开口,“萤萤。” 姜皎看向宁司朔,在触及他眼眸的那一刻,宁司朔的眼中再也没有从前深执的爱意,只剩下对于妹妹的怜惜。 “你同皇上之间,是因为我与姜宴才会如此?”宁司朔突然开口问着这些,让姜皎不知作何回答。 若是说“是”,好像也是因为如此。 但其实问题,还是更多的出在她同沈随砚的身上。 如若当初沈随砚能多相信她一些,她能多相信沈随砚一些,事情就不会如此。 姜皎摇头,似是放下,“也不全是,或许我们二人之间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姜皎又想起什么,“如今两位兄长就这般出来,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解决好?” 姜宴点头,“是,皇上放出我与宁司朔要被处斩的消息,还放出,三皇子手中有一半的兵马分别在我二人的手中,那群老臣自是坐不住,前去劫刑场,殊不知是瓮中捉鳖,他们也都被抓起来。” 姜宴叹口气,“你在行宫之中也好,外头这些腌臜事也沾染不到你的身上。” 虽然姜宴没有说完,但姜皎却能猜到后头的。 这些事都已经尘埃结束,姜皎却有预感,沈随砚会来寻她,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第二日将家中众人给送走,姜皎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蔻梢奉上一盏茶,“虽说已经开春,但是娘娘才出月子不久,不如还是回屋里的好。” 姜皎摇头,“月子中已经养的差不多,没什么大碍。” 看着枝头之上洒在的日光,姜皎眼眸中多出几分的狡黠,似是恢复从前的少女模样,“林清寺的后山上有一大片的梅林,前些年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去,今日天儿不错,不若去瞧瞧。” 嫁莺娇 第119节 蔻梢瞧见姜皎喜悦上眉梢的模样,不忍拒绝,“奴婢去安排,娘娘先进去,莫要着凉。” 行宫之中一众人都办的十分快,不一会儿就备好马车,还将车上封了厚厚的褥子,又垫了厚实的锦缎,姜皎坐在里头,不会觉着冷,也不会觉着难受。 行宫离林清寺有一段的距离,姜皎掀开帘帐,姣好的面容之上全部都是喜悦。 跟在她身旁的榴萼同蔻梢也十分的开怀,看着姜皎的样子,她们也高兴不少。 姜皎嗓音如同枝上黄鹂,“许久没出来,上京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榴萼轻声说:“上京日复一日的繁华,便是没有几个地方是能比的。” 姜皎点头,也无旁的话,又规矩坐在马车之中。 今日林清寺的人不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姜皎上山,余光中看见不少的影卫,她轻微皱眉,“让她们不必有这般多的人跟着,只消几人就够。” 榴萼有些不放心,蔻梢也有些为难。 姜皎莞尔一笑,“无事,寺庙之中出现不了什么大乱子,不会有事的,人多了还失了雅兴,让他们在山下守好就是。” 榴萼点头,“好。” 朝山上去,现下的思绪与从前十分的不同。 之前每回来,心中都十分地忐忑,因得梦境的缘故,只想快些将事情给解决。 但是如今,她二人再也没入过同一次的梦中。 没去找慧空大师,人都已经不在一起,事情也解决,找了也没什么作用的。 姜皎朝后山走去,满山的梅林看上去十分惊艳,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层层叠叠在一起,也并不觉着繁杂。 秋眸之中闪过几道的波光,姜皎朝里走了一步,不想四处都起了好大的一阵风,梅花掉落满地。 但姜皎却感觉到有几分的不对,这阵风,好似不大像是自然吹来的,倒是像有人过来,这才吹动梅林中风声四起。 只是才有这般的念想,还未做出什么反应。 姜皎只能听见身后榴萼的大声呼喊,“娘娘小心。” 随后她眼眸被蒙上,失了神志,只记得被抓到之前,看到那人的脖颈侧面,有一种十分奇怪的印迹。 再次醒来的时候,姜皎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嘴也被棉布给堵住。 房中只有她一人,不知榴萼同蔻梢在哪。 昏倒之前的那个景象让姜皎开始不停的想着,她同旁人无冤无仇,怎会有人想要绑她。 若是说可能,应当只会是有人知晓她的身份,想以此来要挟皇室。 只是,能知晓她在行宫之中,且还能知道她今日要出宫,这事倒是十分的可疑。 姜皎没有发出动静来,只平静看着周围陈设。 桌椅都十分的破烂,也是十分常见的圆木,周围角落都结着大网,上头还有虫子在不断的爬动。 姜皎的脚往回瑟缩,有些害怕眼前的虫子。 突然间,外头有了声响,“大人,人已经抓来了。” 姜皎屏住呼吸,装作原先的样子又躺回去。 眼睫不住地颤,她掐了自个掌心一下,让呼吸开始变得平缓起来。 木门被“吱呀”一下推开,有脚步声传入姜皎的耳中。 只感觉有人站在床榻边,一直盯着她。 就在姜皎快要转不下去的时候,另一人开口,“果真是皇后娘娘。” 大人轻笑一声,里头充斥着轻蔑,“如今我倒是要看看,沈随砚,究竟是要他的江山,还是要他的美人。” 姜皎心头一惊,这人,难不成是三皇子的人? 如今三皇子尚在牢狱之中,若是如同兄长昨夜所说,极有可能是三皇子手下的人。 心道不好,只怕是要用她来胁迫沈随砚的。 她现如今才觉得自个愚蠢极了,竟然没有及时提防,让影卫都在山下等待。 也不知,他们如今有没有发现。 现在能做的,就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方才最开始说话那人又道:“大人足智多谋,命我们暗中观察皇后的动向,不想皇后竟然来了行宫,还瞒着众人,若非桑贵人,只怕我们还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桑贵人?面前站着的人,竟是桑大人? 他竟是三皇子一党,将桑黎送进宫,只是为了行监视的作用不成? “沈随砚让我的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我定是要一点点讨回来的,直等沈随砚一死,皇子尚且年幼,旁人教他什么他定然能按照那般想,介时,把控一名稚子,不比草包三皇子要来的更快?” 两人奸笑着,下属极尽阿谀,“大人英明,江山只有在大人这等聪明人的手中,才是最好的。” 桑大人“嗯”一声,将视线又放回床榻之上姜皎的身上,“走吧,先出去,将这一消息透露给皇上,看看皇上究竟是如何选择的。” 两人出去,说话的声音变小。 姜皎睁开眼眸,身上在止不住的发抖。 桑大人狼子野心,竟还妄想成为摄政王,把控朝政。 姜皎看着周围,倒是有一扇窗,只是她如今手脚被绑着,怕是难以跳出去。 倏地,她的目光放在床榻的尾端,在那处看到一个弯钩,弯钩的顶头又扁又长,正好可以用来割断绳子。 姜皎小心的挪过去,又不时注视着外头,生怕有人突然进来发现她已经醒了。 身子不敢有太大的晃动,她只用手腕的力道上下滑动。 然而眼睛看不见,手上娇嫩的皮肤被磨破。 手上的鲜血不断朝下滴落,房中遍布着血腥味。 姜皎秋眸中藏着泪珠,银牙咬着下唇,尽力压抑住口中的痛呼。 现在只希望,沈随砚不要来。 桑大人既然敢将她给抓来,还能给沈随砚送信,就证明,他根本就是不害怕这些的。 手上已经痛的快没有知觉,姜皎尽力让自个保持清醒。 原先娇嫩的皮肤都成了血肉模糊的模样,姜皎平日中忍不了的疼,今日全都一道受着。 不知榴萼与蔻梢如何,只希望她们还好好的,没有被桑大人给抓住。 手上的绳子结实,姜皎不知磨了多久,才终于断掉。 手腕之上一片血肉模糊,姜皎的手颤抖着将腿上的绳子给解掉。 她头有些发晕,许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但如今也管不了那般多,姜皎努力让自个保持着清醒。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姜皎屏息,看着床对面的那个衣柜,先下床到了窗户处,将手上的血洒了几分在上面。 随后,她将窗户给关上,手用衣衫包着,没让血露出半分来,直直躲进衣柜之中。 外头的人突然听见里面的动静,大声道:“快!里面有声音。” 姜皎透过小缝,看见这群身着黑衣的人到了窗户口,推开窗户,“果然是跑了,追,她定然跑不远。” 一众人从门口处出去,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姜皎现在不敢出去,害怕外面还有旁人,她的功夫就全都白费。 秋眸中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手在不断地抖着,血从衣衫之中渗透出来。 不行,如此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姜皎又掀起一层衣衫,包裹在自个的手上。 太疼反而没了知觉,姜皎推开衣柜的门,警醒的朝门口处去。 朝外看了一眼,没有见着旁人,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姜皎这才不顾一切的朝外跑去。 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任何的方位。 姜皎沿着小路不停走着,力气快要耗尽,只觉手上的血越流越多,快要止不住。 她扶着树,手上的血沾染到粗糙的树上。 四处看着,周围都是树木,并没有什么旁的。 以为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却不想竟还能看见关她的小房子。 姜皎秋眸中神智已经快要散去,或许她今天应该走不出去了。 可惜,她没有再见到珩哥儿一面,也没有再见到沈随砚一面。 印象之中,沈随砚面容之上全是冷冽,狭长的黑眸之中深不可测,使人瞧不清楚里头的情绪。 姜皎在意识快要散去的时候,却隐隐听见一道声音传来,“萤萤。” 嗓音是熟悉的冷清,只是里头却不似往常的冷静,有着许多的焦急。 姜皎抬眸,眼前只觉有一片猩红。 泪珠滚落的时候,疼得刺目。 她声音在抖着,“沈随砚,快走,不要过来。” 然而她这一声已经晚了,沈随砚到她面前的这一刻,桑大人竟也带人到了。 此时沈随砚靠在沈随砚的怀中,鼻尖是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掩盖住血腥味。 沈随砚用大掌扣住她,使她不能抬头。 桑大人慢条斯理抽出自己的剑来,“看来今日陛下到来,是有了打算,江山终究是比不过陛下的美人,臣还以为,陛下是位明君,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他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然而身上却没有半分皇家气派。 沈随砚看着他,倏地笑了一声,眼风扫过,使人不寒而栗,“就凭你,也想登上帝位?凭你也配让我的孩子,唤你父皇?” 桑大人面上僵硬一分,“陛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怪只能怪陛下太在乎皇后娘娘,竟连皇后娘娘的胞兄是您口中的逆王党派都能放过,可陛下似乎不知,姜宴与宁司朔的手中,可是还有一半十四兵营的军权,如今,陛下拿什么同我抗衡。” 嫁莺娇 第120节 姜皎身子不住朝下坠,听着桑大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手攥上沈随砚胸前的衣衫,想要开口解释,分明不是如此,兄长不会如此做。 沈随砚将姜皎给扣的更紧,“放心,我知晓。” 有他这句话,姜皎显然要放心的多。 眼前的意识逐渐涣散,姜皎有些撑不住,却也知这种时候倒下,就是给桑大人一个更好的时机。 轻咬自己的舌尖,感受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意,姜皎这才让自己清醒一些。 沈随砚不咸不淡地笑着,仿佛没将桑大人放在眼中,“桑大人如此,是当真想成为孤家寡人,自己想尽荣华富贵不成?” 桑大人脸色一变,还未说话,身边就出现一个属下,语气中带着焦急,对桑大人道:“大人,姜宴同宁司朔带兵,将我们给围了,咱们都被他们给骗了,不仅如此,娘娘还有家中众人也都被他们给捕了。” 桑大人面上勃然大怒,手上攥着缰绳道:“废物,都是饭桶。” 他目露狠辣,看着沈随砚,似是想要将他给活吞干净,“你如今坐上帝位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疼爱的可怜人,三皇子也是一个草包,你们谁都不配当这天下之主。” 沈随砚没有说话,只将姜皎的耳朵捂得更紧一些。 看见姜皎手上的伤口,沈随砚眼眸一怔,满是心疼,“我来晚了,对不起。” 姜皎眼中的泪落下,手上的疼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心中的伤口一直未能消散。 她想要反驳桑大人,想要桑大人,沈随砚不是没人爱。 可她不敢说话,怕嘴上的伤口被沈随砚看见会引得他分心,只敢自己好生藏着。 周围马蹄声四起,桑大人身下的马儿受惊,不断走动着。 桑大人看见如此情形,也知晓不过就是一死。 从马鞍之上拿下弓箭,对准沈随砚,“好啊,反正都是一个死,如今让皇帝陪我死,倒是也不亏。” 说完,他拉动弓弦,正对着姜皎与沈随砚二人。 姜皎见状,欺身而上。 与此同时,桑大人的弓弦拉动,箭射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沈随砚的动作显然是要比姜皎的更快一些。 他用大掌扣住姜皎的头, 手心之中是她乌发垂顺的感觉。 “萤萤,你永远不需如此。”沈随砚说完,抱着姜皎朝旁边闪躲, 然而桑大人的反应更快, 沈随砚虽然躲过一些, 但箭还是直直射.在他的肩膀之上。 姜皎耳边只能听见刀剑没入皮肉之中的声音, 随后沈随砚的身子朝前动了一些。 他用大掌死死扣住姜皎的头, 不让她抬头。 姜皎一时间发怔, 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我不知晓, 我真的不知他会如此。” 沈随砚的嗓音有些发哑,却仍旧在宽慰着姜皎, “萤萤,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你无须做旁的。” 身后的观砚与观墨看到眼前的场景, 大声喊道:“陛下!” 随后姜宴与宁司朔带着人朝上,将桑大人一群人围困在其中。 桑大人看着眼前的场景, 又拿起剑,指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姜宴,“姜大人可是忘记当初殿下的提携之恩, 若不是殿下, 如今姜大人只怕在何处都还不知。” 他的一番话,分明是想要激怒姜宴,可是姜宴不为所动的看向他。 桑大人见姜宴这条路行不通, 就转头看向宁司朔, “宁大人呢,您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答允殿下的, 殿下同您说,只要您帮他夺得皇位,如今的皇后娘娘,可就是大人您的,您可是想要反悔。” 这番话,显然让周围的人都侧目过来。 宁司朔不紧不慢地笑下,笑意中满是轻蔑的意味,“桑大人莫不是以为,如此这番话就可以打动我?” 那边的姜皎自然也听见,她没能想到,宁司朔竟与三皇子有着这样的交易。 从前宁司朔的对她的心意她自然是知晓,只是如今,表兄应当不会如此想。 姜皎抬头看着沈随砚,湿漉漉的秋眸让人看着心疼。 沈随砚用另一只手挡住姜皎的眼眸,“我知道,无妨。” 姜皎更是没料到沈随砚竟会如此说,那边宁司朔也说话,“桑大人不会以为,当初我同三皇子所说的,句句属实吧。” 他反手从剑鞘之中将剑给抽出,“我对皇后娘娘,向来只有兄妹之情,不知桑大人是从何处听见的这番话语,倒是惹人发笑。” 桑大人面上青一阵,紫一阵。 看向沈随砚,只发现他也并未太大的反应。 他明了,自己是输了,并且输得彻底。 手上的力道松了,剑落在地上。 桑大人唇角勾起,露出个讽刺的笑,“没成想,我竟输在你这个黄口小儿的身上,也罢,也罢。” “只是——”他将话锋转到姜皎的身上,“皇后娘娘当真以为陛下对您情谊至深,帝王家冷血无情,皇上您做出稳定朝纲将人纳进后宫的举动,更是明日就可以,废后另立新后的旨意。” 还未等姜皎开口,沈随砚直接拿起地上的剑,朝桑大人的胳膊之上扎过去。 在扔出去的那一刻,沈随砚捂住姜皎的眼眸,“莫要看,也莫要听。” 姜皎心中一颤,眼前被沈随砚温热的大掌给覆上,耳边也只有他胸膛之中的跳动。 等到沈随砚再次放开她的时候,叛军已经悉数被按下,姜皎手还在不停的抖着,手上的伤处十分严重。 沈随砚在姜皎的跟前蹲下,“我背你回去。” 看着沈随砚宽厚的肩背,姜皎脑海之中紧绷的那根弦猛然间松懈下来,说出一个字后,就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沈随砚感受到她猛然倒在自个的背上,回身将姜皎给抱住。 不住自己身上的伤,也不顾方才胳膊中还受着重创,直直将姜皎给抱起来。 观墨十分紧张的过来,“陛下,您如今身上还有伤,不如让——” 可沈随砚只是呵斥道:“让太医去马车之上等着,不得有误。” 看见沈随砚如此紧张的样子,观墨也不敢多说什么。 榴萼同蔻梢坐在马车之上,看着皇上将娘娘给抱进来,起身想要叩拜,却被皇上给拦住。 沈随砚将姜皎轻柔的放下,对着她二人道:“去寻太医来,速速赶回宫中。” 二人看着娘娘的手,瞬间眼眸就红了。 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赶忙下车。 蔻梢显然毛手毛脚许多,一下车就撞见观墨的怀中。 观墨举起手,对着蔻梢道:“这回可是你自己撞上的。” 蔻梢没功夫理他,看见他身后的太医,匆匆蹲个礼,“大人请随我来,娘娘在马车上。” 说完,蔻梢带着太医就急匆匆地要走。 不想观墨又将她给拉住,蔻梢一脚踩上他脚背,疼的观墨是龇牙咧嘴,“你怎得每回不是动手就是动脚,我只是想同你说,皇上要受了伤,你告诉太医,让他帮皇上也上药。” 蔻梢知晓错怪他,面上闪过一些不自然,“抱歉,我没注意。” 丢下这句话,就领着太医朝前走,只剩下观墨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马车之上,太医帮姜皎包扎好伤口,这才看向沈随砚,“陛下身上的伤口,也要好生处理,不然定然会留下病根。” 可沈随砚只是看着姜皎虚弱的面容,“皇后如何?” 太医见他丝毫没听见去,叹口道:“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惊吓过度,并不碍事,手上的伤看着严重,但好在并未伤及根骨,只要好生将养就是,倒是皇上如今,才定要好生保全自己。” 沈随砚挥手,“朕的身子朕知道,你只管照顾好皇后就成。” 太医也无可奈何,都说用情之人最是痴心,当今陛下何尝不是如此。 快马加鞭到宫中,沈随砚抱着姜皎进到凤仪宫。 看着沈随砚肩膀上的伤口,一众内侍十分的心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沈随砚还并未完全失了心智,将姜皎放下后对着身后的内侍不咸不淡道:“让太医过来吧。” 随后他绕到屏风后面,褪下衣衫,露出精壮有力的身躯,肩膀之上的血肉与衣衫都粘在一起,他眉心都未动,一把扯下。 如此袒露着面对太医,太医看着沈随砚的伤口,不免叹口气,“陛下这伤,若是再晚半分,只怕就会伤到筋骨,日后更是便不能在拿剑了。” 观墨在一旁侍候着,看着沈随砚精瘦有力的上半身有着不少的伤口,心头不免叹息。 元太后听说这件事,也到了凤仪宫。 内侍通传之时,沈随砚才刚刚上好药,将身上的衣衫给穿好。 见元太后来,他对着元太后请安,“母后安好。” 元太后见他无事,却仍旧是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却不敢,“你可有伤着?” 沈随砚淡淡道:“儿子无事,母后多心。” 眼瞧着他疏离的模样,元太后拿在半空之中的手一顿,后又悻悻放下,“母亲,只是怕你受伤,并无什么旁的想法。” 沈随砚点头,“儿子都知道,母后可是来看萤萤的?她如今尚且未醒,不如母后等她醒来再说。” 如此就是下了逐客令,元太后再如何不想走,卡在心头的话也说不出。 她点点头,转身那刻擦了眼角的泪。 在即将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沈随砚道:“砚儿。” 沈随砚黑眸看向她,里头没有什么温度,元太后连忙低下头,“等萤萤好些,你二人一道来我宫中用饭吧。” 沈随砚理着袖口,“好。” 他如今越是轻描淡写,元太后就更加的心痛,早些年做的错事,如今都在此刻全都还给她。 元太后走出凤仪宫,印竹姑姑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方帕,“太后为何不同皇上说,您是来看他的,若是说了,皇上未必会不愿您留下。” 元太后摇头,“看着砚儿的脸,我说不出口,这些年实在亏欠他太多,还是不说的好。” 看向不远处的皇子所,元太后摇头道:“还是去看看珩儿吧,还好孩子小,如今尚且什么都不知晓,他若是知晓自个母亲一直没在自己的身边,只怕也是伤心。” 嫁莺娇 第121节 印竹姑姑看着太后的样子,只能扶上她,缓缓搀扶着太后朝皇子所走去。 沈随砚屏退下人,只留有几人在外间伺候。 看着姜皎手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沈随砚痛心极了,难以想象,若是他晚到一步,姜皎如今是不是就不在了。 不敢想下去,沈随砚只将姜皎的手给握在手心之中。 “萤萤,你若是知晓我又将你带进宫中,可还会怨我?” 可惜,如今没有人应答他,殿内只剩下沈随砚的呼吸声。 姜皎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光乍现,似是晌午的时候。 入眼之中,全都是熟悉的景象。 姜皎看着帘帐之中的情形,大抵也是能猜到自个如今身处何处。 手上的一阵的疼,裹着纱布也动弹不得。 外间传来几声孩童的笑声,有着几声轻哄的声响。 姜皎一时听的出神,不小心扯动床旁的铃铛。 很快,沈随砚穿着朝服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是没有看到过,只是如今,再一次看见,有着十分不一样的感觉。 姜皎见他英姿俊朗,身形颀长,眉宇之间有些帝王的凌厉,不失风骨,狭长黑眸之中藏着的全是深情,同他这身朝服不搭。 姜皎才张口,喉咙之中疼的厉害,太过于缺水,有些说不出话。 可不想,沈随砚直接将珩哥儿朝她的怀中一放,随后,他做出一个让姜皎想不到的动作来。 半跪在地,他握住姜皎的手。 外头的婢女瞧见,都不敢多看地低下头。 榴萼同蔻梢将宫婢都赶出去,“外头还有许多的事情未做,你们先去外头。” 不想好好在上的帝王,竟然跪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如此情景,定是会折损威严的。 姜皎看着他的样子,哑着嗓音道:“做什么,你快些起来。” 可是沈随砚没动,只按着她的手。 珩哥儿在母亲的怀中十分听话,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父皇的样子,不知在做些什么,倒是笑出声。 姜皎抱着珩哥儿一动都不敢动,不止是因为珩哥儿才出生她就已经离宫,更是因为如今沈随砚的模样,不知让她说些什么。 沈随砚半跪在姜皎的跟前,缓缓开口,“我明白,你不想做这个皇后,宫中太过于束缚,我的萤萤不该被禁锢于此。” 他摸上姜皎的手上,将她给牵的更为紧一些,“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可我仍旧是不愿放你走。” 他的嗓音中有些祈求,有着恳切,想做的,只是让姜皎留下,“从前我做了很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为着算计,可只有娶你这件事不是;虽你家世显赫,可我想要的只有你,没有旁人。” “那日你倒在我的面前,你说我是个疯子,我也彻彻底底的明白,你于我而言,早已刻进骨血之中,你早产时,是我平生最为后悔的事;我知晓,一直以来我做错很多,我欺瞒你,没有信你,可是萤萤,你可能愿给我一个机会,可我二人一个机会?在你的面前,我不是皇上,只是你的夫君,你能否再给我,一个重新爱人的机会,从今往后,你是自由的,想做什么便就去做,你也不必有身份的顾虑。” 高高在上的帝王,嗓音中有些些许的哽咽,还有不轻易示人的脆弱。 姜皎看到他动作的时候,本就想将话给说出,然而沈随砚却一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如今看她开口,沈随砚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紧张神情。 忍着嗓子的剧痛,姜皎缓缓出声,“我早就已经不怪你。” 她将怀中的珩哥儿朝上抱一些,“自从出宫开始,我听到太多的事情,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是我不好,执意要出宫,才害得你——” 见她不是说出些伤人的话,沈随砚眸色暗沉。 看向姜皎的朱唇时,红的娇艳欲滴。 几个月的思恋全都化为这一瞬的绕指柔,他似是再也忍不了,直接扣住姜皎的后脑勺,将她压入怀中索吻。 姜皎被他吻着面上一红,珩哥儿在二人的怀中睁大好奇的眼眸,不时发出一些可爱的声音。 推着他胸膛,姜皎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孩子还在。” 沈随砚心情不好,唇角勾起,几个月的郁结与痛心,都在这一刻散去。 他抵着姜皎的额头,看着姜皎羞赫的模样,又忍不住偷个香。 “往后,再也不走了?”他握住姜皎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个的手心来回揉搓。 姜皎不大好意思的笑下,“是,夫君,再也不会走了。” 四月二十六,帝后于凤仪宫恩爱非常,结发与共。 ——【正文完】 鸾楚/2023.7.14 第六十六章 珩哥儿见抱着自个的人, 还有自己的父皇都不理自己,突然间哭了出来。 沈随砚本是想要继续深入,可是却珩哥儿这么一闹什么都做不成, 黑着脸将乳母给叫进来, 将珩哥儿放在乳母的手中。 看着沈随砚的样子, 姜皎不免有些发笑。 急匆匆地走过来, 沈随砚身上早就已经没了方才的威严。 只是姜皎却连忙翘起脚, 踩在沈随砚的肩头, 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让沈随砚的黑眸之中染上一分的危险。 姜皎轻声说:“我自醒来还没喝过一滴水, 嗓子疼的厉害,夫君就行行好, 先给我一杯水可好?” 沈随砚将她小巧的脚放在自己的手中,看着莹白的脚趾瑟缩一下, 不住轻笑, “是,为夫前去服侍夫人。” 倒了一杯茶水回来, 姜皎的手不便,沈随砚倒是乐意代劳。 杯盏放在姜皎的唇边,看她一点点将茶盏之中的水给喝下。 沈随砚眼眸中逐渐燃起不一样的火来, 见她唇瓣微动, 舌尖露出的样子,一时间,眸中□□横生。 姜皎轻轻摇头, “不喝了。” 她的手如今疼的厉害, 那日伤的有多严重,只有她自己知晓。 还在垂头看着自个的手, 却不想沈随砚将茶盏给放下后,径直朝她过来。 不仅如此,直直吻上她唇,将她唇瓣之中的口津还有空气全部都夺走。 姜皎一时间被吻的喘不过来气,察觉到危险,想要推他,可猛然之间想到他肩头的伤。 不得已,她轻咬一下沈随砚的舌尖。 不痛,却足以让沈随砚放开。 被咬一下,他脑海之中的想法还是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愈演愈烈。 姜皎忙将自己的唇瓣给捂上,几个月不见,沈随砚只会要得比从前还要狠,绝不会有半分少的。 不是没有见识过沈随砚的实力,姜皎如今害怕的紧,更莫要提,自方才他看见自己的脚后,眸中火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姜皎有些结巴,轻声道:“你如今还伤着,如此怕是不好。” 沈随砚倒是不顾忌这些,“可是如今,我只想做这个。” 姜皎面上一红,“登徒子。” 她可不要,若是一会子沈随砚的伤口裂开,又或是她手中的纱布掉落,喊太医来当是一件十分丢面的事情,如此,她可是不愿的。 姜皎义正言辞的摇头,“方才陛下还说要听我的,现下倒是都不听了。” 沈随砚无奈,平生头一次知晓,原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只得半跪在床榻之上,退开一步,手上虽炙热,却还是将姜皎的衣衫给系好。 带有薄茧的指腹滑过姜皎细嫩的皮肤,引得她不时战栗。 沈随砚哑着嗓音道:“真希望,能死在萤萤的身上。” 下流的话被沈随砚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姜皎更为害羞。 他从前,可真不是如此的样子,也不是如此说话的风格,怎得如今全都变了。 姜皎不看他,只当作也听不见,这般浪荡的话,怎么回都是不合适的,指不定一会儿沈随砚就要将话给当真了。 看向他肩头,姜皎想起那日的情形,又问着沈随砚,“那时你就没有想过,会有去无回,死在那处?” 当时姜皎害怕的紧,又怕沈随砚当真中计,只为救她。 沈随砚眉峰上挑,黑眸中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来,“原来,萤萤竟是如此担忧我。” 姜皎怒了,背对着他朝里头去一些,“爱怎样就怎样。” 见她恢复从前,沈随砚的眼眸之中有些说不出的开心。 他攥住姜皎的手,看到上面厚厚的纱布,嗓音又低又沉,似是在醇香的酒中滚过一道,“想过,可是萤萤在那边,无论怎样,我都会去,明知是陷阱,我也愿意跳下去。” 姜皎被他的一番话说得眸中有些湿润,娇俏的轻哼一声,“从前夫君的聪慧都去了何处,当真是半分都不顾,若是你我都葬身在那处,珩哥儿要如何?” 沈随砚笑得柔和,“我都想好,若是当真出了事,会由你父亲来抚养珩哥儿长大,让珩哥儿坐稳皇位。” 姜皎唇瓣微张,不想他竟然如此。 自古以来臣子势大,向来是会被帝王猜忌的,“可是你从前,不是很猜疑母家众人,又怎会有如此的决断。” 沈随砚将姜皎搂着更紧一些,“若不是那样,那群老臣又岂会放松下来。” 姜皎懂了,感情他一直是在做戏。 不过想想也是,他如此的人,当初能隐忍如此久夺得皇位,如今又是有什么不行的。 姜皎反应过来,推着沈随砚道:“我想看看珩哥儿,让人将他给抱来吧。” 母亲之前说,是沈随砚一直带着珩哥儿,他竟还有这般的耐心,让姜皎没有想到。 如今她的要求,沈随砚没有一件是不答允的。 对着外头淡声吩咐,“来人,将太子给抱过来的。” 听见他的称呼,姜皎推了沈随砚一下,“还未确立,你莫要如此说。” 嫁莺娇 第122节 沈随砚转头握住姜皎的手,“然而在我的心中,珩哥儿就是太子。” 被他的这份固执给打败,姜皎也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很快,粉雕玉琢的小人被抱至姜皎的跟前。 方才没有好生看过珩哥儿,如今一看,当真是可爱的紧。 眉眼鼻子小嘴,都和沈随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皎登时间不大高兴,“分明是我生下他,可同我长得没有半分相像。” 沈随砚倒是来了性质,凑近姜皎的耳旁,唇瓣擦过她耳廓,“不若,再生一个公主,定会像及了萤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