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欢(H)》 第一章 “喏,这个给你吃。” 树林幽僻,绿荫飒飒,在一处隐蔽的位置,有个约一丈深的坑洞,洞里面有两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皆是狼狈,像是不久前不小心掉下来的。 坐着的是个少年,长相白净。 旁边的少女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头发上面还粘着碎树叶子。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露出里面烤得油汪汪金灿灿的烧鹅,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那讨好的表情仿佛是在投喂一只小狗。 少年抬了抬眼皮,琥珀色的瞳仁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少女,又看了看烧鹅,扭过头。 少女以为他是嫌自己脏,忙说道:“我洗过手了,不脏的。” 他蹙了蹙眉尖:“看你也不似有钱的样子,这烧鹅是你偷来的?” 一语说中。 少女因为贫穷而感到羞愧,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谁、谁说这是偷的,赊账懂吗?赊账!等我有了钱自然会还给那个老板不过一只烧鹅罢了,你以为我买不起吗?!” “不吃,拿走!”少年态度冷硬。 这狗脾气,她还能毒死他不成。 看着手里的烧鹅,少女咽了咽口水,光闻着这股味儿,都能想象到咬下之后满溢出来的肉汁,味道一定美味极了! 他不吃,那就自己吃。舅舅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浪费食物。 从小她寄养在舅舅家,舅母跟她说,她克父克母,能有个留身之处就该感恩戴德,要多干活少吃饭,多多贴补家用,若连过年的花销都筹措不出,就把她卖到青楼妓院去。 她想,舅母说这话一定是吓唬她的,怎么真的会把自己卖到青楼呢。 “你真的不吃吗?”少女望向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天然娇憨。 “我不饿。”少年微微阖上双眼,淡淡道。 他暗暗掐算时间,距离他掉入洞中已有几个时辰,见他没有回去,府上的下人应该有所察觉,很快就会找过来。 少女心里有些失落,感觉自己拼命捂热的脸却贴了一张冷屁股,让人好生气馁,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见惯了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何时见过像他这般白净如雪的小公子。 那眼睛,那鼻梁,那嘴唇,无一不好看,无一不精致,就跟画里的白莲花公子似的,白得简直要透出光来。 好比在猪圈里呆久了,忽然有一天见到了人,便惊为天人! 她想起前几日看的小人书,里面有一段关于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描写,大约记得是这样写的: 风姿特秀,俊美异常,他的肌肤美得像林子里的桃花儿,他的眸子像荡漾着微波的一池春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那黢黑的眼眸笑吟吟,仿佛酝酿着某种情愫…… “羞死人了!”少女捂住脸,却捂不住的红云爬满了双颊。 少年抱着双臂,乜她一眼。 少女不打自招:“我、我……没有意淫你。” 少年眉毛皱的更深了,眼角瞥到她身.下压着一样东西,眼疾手快的抽了出来。 是一本翻得没边角的小人书。 他随手翻了翻,挑了挑眉,用一种没有感情却十分好听的声音念着:“他的眸子像荡漾着微波的一池春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他缓缓走过来,又缓缓低下头,吻在了她倔强而脆弱的红唇上……” “不要念了!”少女羞得快要哭了,“求你不要念下去了!” 少年扬了扬手里的书,调侃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看这些腌臜小本,我都替你害臊!” “你你你你……你凭什么拿我东西?快、快还给我。” 少年生出了一股作弄她的心思,伸长了手,把书举得高高的:“还给你也可以,跪下来叫三声爷爷,怎么样,小结巴?” 少女瞪他:“不准叫我结巴,你这个小瘸子!” “那就丑丫头。”少年道,“在我的下人没找过来之前,你得好好服侍我,听到没有?” 少女嘟哝:“我又不是你家的下人,干什么让我服侍你。” “你以为小爷这么狼狈是拜谁所赐?” 少年冷着一张小白脸,看着颇有威严,唬住她是够了。 “是、是我。”少女心虚的小声回答,反应过来又忿忿道,“谁让你突然骑马从小树林窜出来,我一时害怕才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谁知你那马这么受不住惊,把你甩下来……说起来也怪你自己马术不精!” “你还有理了?”少年道,“我追你,你跑什么,不然也不会掉进这个洞里,总之这事都是因你这个丑丫头而起!” 还有那劳什子西域大宛马,居然扔下主人自个儿逃走了,看他回府之后怎么收拾这个畜生! 听他一口一个丑丫头的叫自己,少女不服地道:“不许说我丑,我才不丑呢!” 闻言少年朝她望过去,说起来他还未正眼瞧过她。 她属于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种人,因为实在不起眼。 真要说的话,也就那双眼睛好看点。 但除此之外,并无甚特色。 “我叫妙妙,你叫什么?” “……采春。” “采春,”她从善如流的唤,“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一直不吃不喝怎么行,这样饿着会没有力气的。” 说着掰下一只肥得流油的大鹅腿递给他。 采春还是那副“不吃嗟来之食”的高冷脸,肚子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咕唧”叫了一声。 妙妙“扑哧”笑出声:“还说不饿,肚子都青蛙叫了。” 知道他拉不下来脸,于是眨眨眼睛,很神奇的把泪珠把握在一个将落不落的程度,泪盈于睫,大抵就是这样形容的。 “这位采春小公子,奴婢知道您身份尊贵,吃不得这些市井之食,但您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好歹吃一口吧,算是给奴婢一个面子?” 琉璃珠子似的眼眸晶莹透澈,仿佛一汪见底的泉水,凝望得久了会被吸引其中。 采春愣愣的看着她,脑海里无端冒出一个词: 楚楚动人。 一向无欲无求的心海,起了一丝波澜。 他从她手里夺过那只烧鹅腿,大口吃了起来。 “香吗?” “嗯。” 天色擦黑的时候,下人们终于寻了过来。 妙妙眼见着采春被他们众星拱月般地抬了回去。 那句“我以后能去看看你吗?”的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在府邸养伤的日子里,采春再没见过那个叫妙妙的少女,或许她来过,只是下人把她拦在了王府外面。 在他刻意的忽略下,逐渐淡忘了那次的偶遇。 可越是不去想起,越是萦绕在脑里。 某一天夜里,他又梦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第二天起来,他面色难堪,死死盯着被褥上那一滩印迹,内心翻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那派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附近村庄里没有一个叫妙妙的女孩。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失魂落魄,后来知道,这种情绪叫做, 情窦初开。 少女就像下雨天坠落人间的精灵,浮光掠影般的出现,又在天晴时销声匿迹。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只是那梨花带雨的泪眼存于脑海里,时时浮现,挥散不去,怕是今生都难以忘怀了。 第二章 暮色渐浓。 白天还安安静静的怡兰苑,此时已是一派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 柳娇花媚,浪语调笑。 “咏蛾、思思、若兰,快出来迎客,贵客来喽~~” “妙妙,”妈妈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整个院子,“死丫头磨蹭什么,今儿第一次上牌,给老娘机灵点!还有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各位老爷。” 催魂呢。孔妙嘟哝一句,嘴上应付着,拿起粉扑在脸上狂拍,然后把一朵硕大的俗得不行的牡丹花儿插在头发上。 铜镜里映出一张死白死白的脸,鲜红鲜红的唇。 孔妙满意的站起来转了转。 她五官平平,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唱个小曲儿还跟驴叫似的,但好在身材不错,前凸后翘,走起路来很是有些风情。 从后面看,也能迷倒一大片男人。 资质普通也没关系,她一开口说话倒也是个活泼的,又有那么一点小风情,简单点来说,就是嘴甜、胸大! 虽然第一次接客,孔妙没有怯场,扶了扶头上的牡丹花,像只进入花丛的蝴蝶般飞进了那一处娇笑清歌、淫言狎语的风月所。 “张员外,许久日子没见了。” 眼尖看见一个浑身肥肉的男人,挥着帕子软绵绵地朝他身上靠去。 张员外正兴致勃勃,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一个满脸涂着白粉的女人朝自己倒来。 这胖子看着圆圆胖胖,动作倒是灵活,往身边一躲。 孔妙扑了一个空,娇嗔道:“员外,奴家投怀送抱您也不接着点,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虽然嫌弃她姿色粗陋,但送上门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张员外打量了一下眼前凹凸有致的身材,嘿嘿笑道:“这不是妙妙吗,也出来接客了?啧啧,这打扮起来都认不出来了。” 孔妙跟他打情骂俏了一会儿,攀上他的肩膀,瞟了瞟上头的房间,暗示道:“员外,春宵苦短,不如咱们去楼上的厢房?” 张员外挑挑眉:“别急啊小婊子,今晚有你好受的,不过一会儿我还有正事,你先去旁边等着。” 即将到嘴的肥肉孔妙哪肯放过,绞着小手帕,泫然道:“员外要是瞧不上我,直说便是,何故找这些莫须有的由头打发我。不理你了,奴家找别人去。” 张员外被她撩拨得心发痒,胖掌掐了掐她的细腰,一脸淫.笑道:“莫非连爷的银子都不理了?啧啧,这手感,胖了不少啊。” 再胖也没你胖啊!这个死猪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疼死老娘了!孔妙暗暗翻了个白眼,忍着恶心,捏着嗓子说道:“真讨厌,说人家胖不理你了。” 张员外笑呵呵的摸出几粒碎银子:“这样还理不理爷了?” 一看到银子,孔妙的眼睛就发亮,朝他抛去一个媚眼:“哎哟我的郎君,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翩君子!奴家仰慕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不理您呢?” 张员外被哄得十分高兴,哈哈大笑,搂着女人来到一间略为整齐的包厢。 “员外今日约的哪个小妖精,奴家倒要瞧瞧眼。” “莫胡说,我约的是池公子,等下进去可不要乱说话。” 说完,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哎呀,抱歉抱歉,池三公子,我来晚了。” 孔妙也跟进去。 房间里已经坐了两个青年。 一个着大红麒麟金缎,浓眉大眼,清瘦英朗。张员外喊他池三公子。 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则穿得低调许多,但气质出众,身上那一股沉静儒雅之风,与勾栏之地格格不入。 孔妙进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脑满肥肠的张员外,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啊。 入座的时候,偷摸的对他抛了个媚眼儿,然而那人神情严正,全然没有注意到。 “张自栋,你这房间选的倒是不错,雅致。”浓眉大眼的男人道。 张员外受宠若惊的道:“冯公子满意就好。” “冯三,你说带我来找乐子,就是来此处?” 冯三公子嘿嘿两声,对他道:“你少揣明白装糊涂,全京城最大的乐子不就在怡兰苑吗?不到这儿来,还要去何处?” 张员外笑道:“池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想必甚少来此处吧。” “在下第一次来。”池清修倒了一杯酒,执杯在手,并不喝。 “你不喝我喝,渴死我了。”冯三公子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砸了咂嘴道,“真是燥热。” 池清修瞥了一眼他,道:“急火攻心,少喝点。” 冯三公子哈哈大笑,一手搭在他肩上:“都跟我来这儿了,你就收起那副君子风吧,说说咱俩今天玩些什么好?” “什么玩什么?” 冯三公子冲张员外扬了扬下巴:“老张,你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儿,自己搂着个妞,让我兄弟二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张员外连忙赔不是:“是小人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两位稍等片刻,我亲自去挑几个姿色上乘的姑娘来。” 说完就往外走,明明肥胖的身体却十分灵活,一个眨眼就不见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三人。 不知道是不是孔妙的错觉,总感觉对面有一道视线正在盯着她的脸。 孔妙在脸上调动出了一个笑容,冲他眨了眨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瞬,池清修慌忙移开视线,垂下眼帘。 好纯情啊,该不会是个处男吧?为了不让气氛冷却下来,孔妙取过酒瓶给他们斟酒:“两位公子生得真俊俏,能与你们同桌共饮,奴家三生有幸。” 冯三公子对她不感兴趣,倒是池清修做出了回应:“不敢当。” 孔妙见他有回应,心下一喜,觉得有戏,于是立刻道:“池公子,您头一次来这儿,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或是忌口的,都可以跟奴家说,以后常来常往嘛,您只需吩咐奴家一声,奴家一定给您安排妥当。当然,安排其他的也是可以的。” 大约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池清修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自己太心急,吓着他了?饶是孔妙这么脸皮三尺厚的人,不禁也微微羞红了脸。 老话说的没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孔妙干笑一下,扶了扶头上的牡丹花儿。 “姑娘芳名是?”过了一会儿,池清修问。 她不说话,反倒让池清修开了口。 孔妙嫣然一笑,道:“回公子,奴家叫妙妙。” “这是你的花名,还是真名?” “是真名,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 “妙妙,”池清修眼中漾着笑意,“确实妙。” “公子谬赞了。”孔妙将香帕挥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半遮在鼻端,摆出一个娇羞模样。 既然他不吃热情奔放那一套,那就换个方式。 “家中可有孪生姐妹?”池清修又问。 姐妹?孔妙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犯嘀咕,觉得他真是问得奇怪。 莫非这位池公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喜欢摘双胞并蒂莲? “奴家身如飘萍,无依无靠,哪来什么姐妹,”孔妙眯细一双眼睛,嫣笑道,“公子若是喜欢双飞姊妹花,我们也可提供,至于价钱嘛,池公子一表人才,价钱自然是好说的。” 池清修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一旁的冯三公子忍不住似的“扑哧”一声又笑喷出来。 “好好,你可真是上道啊。” 孔妙还欲说些什么,下一刻房门便被打开,张员外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鱼贯而入。 “站好站好。”张员外指挥着那一干莺莺燕燕,颇有龟公的架势。 房间内整齐站着一排妙龄少女,看年纪都在十六七岁左右,一个个浓妆艳抹,衣衫轻薄。 “二位,这些都是品貌拔尖的姑娘,不比外头那些庸脂俗粉,会跳舞会唱小曲儿,最重要的是,”张员外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床上功夫了得,两位公子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 说完还嘿嘿两声,看着更加猥琐了。 “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冯三公子指着其中一名少女,饶有兴致地问,“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少女被当众指名,微微一愣,脸上发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涩,支吾地说不出话。瞧样子跟孔妙一样,也是第一天出来接客,不过没有孔妙适应的好。 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冯三公子笑眯眯地:“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张员外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附和:“那有可能!” “雏儿就没意思了,上了床就哭哭啼啼的,本公子可懒得伺候。” 孔妙道:“讨厌处女的男子可是不多呢,冯三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奴家给您掌掌眼?” 冯三公子朝旁边浓妆艳抹的女人看去,眉毛一挑。 孔妙卖弄着风骚,向他飞去一个迷人的媚眼。 冯三公子没被迷住,一副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样子。 什么反应啊这是,还以为他瞧上自己了呢。孔妙受到一点小小的打击,决定收拢心思,重新把心思放在了张员外身上。 夜风沉醉,歌舞声混杂着淫声浪语,如同勾魂又黏腻的春风,穿过心底,人们渐渐放浪形骸起来。 张员外满面红光,不停地敬着酒:“难得请到两位贵人,小人不胜荣幸,这杯酒我先饮为敬,您两位随意。” 冯三公子搂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带着微醺的酒意,夸儿子似的夸奖道:“老张,今日你操办的不错,本公子很满意。” “应该的应该的,公子满意就好,”张员外眼睛转了一圈,脸上挂起谄媚的笑,“小人的犬子今年又名落孙山啦,他有心为朝廷做事,但奈何实在不争气,小人知道令尊现任朝奉大夫,不知可有法子提携犬子一二?” 冯三公子似笑非笑道:“怎么个提携法?” “比如……捐个官什么的?”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也知道如今朝廷选贤授官,对于官职买卖严加约束,依我看,不如让令公子多读些书,只要比旁人略明白些,自然也跑不了一个官儿的。”冯三公子回答很敷衍。 “这话是没错,只是犬子他,他,哎,他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张员外笑的更加讨好谄媚,“其实也不用多大的官,有个闲职就不错了,令尊若能相助,小人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他老人家,”冯三公子一边和怀里的女人打情骂俏,一边抽空应付他,“回头给你介绍一个人,你去找他。” 张员外闻言大喜:“多谢冯公子,小人敬您一杯。” 推杯换盏间,高冠玉峨,皆是倾颓春色。 孔妙看了一眼池清修,见他面色红润,似有薄醉之相。 “池公子,您还好吧?”倚在他身侧,轻声问。 池清修还算镇静,摇摇头,看向她。 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光线问题,在他的眼里,面前的女人粉面含春,眸光低垂,发髻上的牡丹花娇艳润泽,似能滴下水来。 “看您醉的不轻,要不要……去奴家的房里休息一会儿?”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一直到把池清修扶到房里,孔妙才如梦初醒——她居然真的把这男人带回来了! 虽然她装的一副放.荡样子,但实际上还是个雏儿!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不由的紧张起来,这种事可不比划拳喝酒,是要真刀真枪的上阵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两手不停地绞弄手帕,正好池清修望后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脸红了。 彼此一声不出。 她没有发觉,其实男人比她还慌张,他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回了房。 太阳穴里跳个不住,池清修头疼的揉了揉,现下也不好直接起身就走,自己又不可能真的跟她…… 进退两难。 “公子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提起茶壶,倒出来的茶颜色很难看,是最低级的棍儿茶——以她抠门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花钱去买上好的茶叶。 果然,池清修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孔妙用手指绞着鬓边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家疏忽了,这就去烫一壶好茶来。” “无妨,”池清修笑道,“在下府上有一些好茶,下次可以带来给你。” 孔妙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接客就走了狗屎运。初夜若是能献给这样风度翩翩的雅正君子,也不算太沮丧。 想起待会儿要发生的事,脸上飞起一道红晕,心想自己若再矜持下去,到嘴的鸭子要飞走了。 扭转腰肢,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到了池清修的大腿上。 “那奴家先谢过公子,没想到公子也是爱茶之人。” “……略有了解而已。” 第三章 月轮挂在夜空。 “公子先擦一下脸,奴家去铺床。” “嗯。” 趁她铺床迭被的功夫,池清修环顾了一下房内。 房间不大,洁净朴素,除了桌椅小床,能摆下的东西不多。唯一的亮处,便是窗口一盆开得正艳的花儿,给寡淡的房间添上几分明媚。 原以为像她这种艳俗女子,房内摆设就算不是鲜艳华丽,至少也该是大红大紫,未成想她住的地方却是这样朴素。 孔妙不知他此刻的想法,若知道,定然要哭诉冤情一般,好好的卖一番惨。 将床衾一角掖了掖,孔妙曼声道:“公子,床已经铺好,可以……歇息了。” 池清修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公子?”孔妙又叫了一声。 “对不起,在下走神了。”池清修狠一狠心,还是决定明确拒绝,“姑娘,我……” “呀~~~” 孔妙原地蹦起,惊恐的指着角落,“有蟑螂!!” 池清修眼明手快的拿过帕子,把蟑螂抓起来,扔出窗户,最后电驰风掣的关好窗子。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姑娘别害怕,蟑螂已经被在下扔出去了。” “吓死奴家了。”孔妙扶着额头,晕晕乎乎的倒在他怀里。 池清修道:“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扶着孔妙躺下,又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之后,说道:“你好好休息,在下先走了。” “等等,”孔妙见状连忙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角,“我们还没有……奴家还没服侍过公子,公子怎么就要走了?” 池清修有些苦恼的微微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子是嫌弃奴家吗?”孔妙含了几分委屈,泫然欲泣道,“公子不知,你这一走,奴家怕是活不过今晚。” “为何这样说?” 孔妙暗暗的掐了一下大腿,哽咽似的喘气一声,眼泪随之流了下来,滔滔说起自己的苦命身世,又说起自己在怡兰苑如何如何难过,如何如何备受欺凌。那话说的凄凄惨惨,简直让闻者落泪。 “若是接不到客人,妈妈一定会打死我的。” 池清修露出几分怜悯之意,微微沉吟道:“那我再待一会儿吧,你也好交代。” 孔妙抬起婆娑泪眼,笑着道:“天寒,公子还是到床上来吧。” 说着蹲下身就想替他脱去靴子。 “我自己来。”顿了顿,解释道,“在下不习惯陌生人接触。” 孔妙娇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共床头。公子到了这儿就别害羞啦。” 池清修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一向如此吗?” “一向什么?” 池清修仿佛是在措辞:“对刚认识不久的男人……谈笑风生。” “公子这话问的,您以为奴家是干什么的,”孔妙把眼睛都笑成月牙儿样,“若是奴家少言寡语,客人们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池清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红着脸移开视线。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女人领口处一大片的白腻肌肤,胸前那一道深沟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奴家的功夫不比其他姐妹差,一定把您伺候舒服。给奴家一个机会吧。”孔妙对着他的耳垂幽幽吹了一口气。 池清修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具柔软身躯扑倒在了床榻上。 “你……” 孔妙低头近乎乞求的道:“池公子,让奴家伺候您一回吧?” 池清修凝噎,但又做不到推开她,问:“你一天要接几个客人?” “您是奴家接的第一位客人哦。” 池清修双眉微挑,不大相信的样子。 “今年多大?” “十、十八。” “来怡兰苑多久了?” “已有四五年,”都这时候了,这男人怎么还有闲心聊天?孔妙闷闷道,“之前在后院干活,妈妈看奴家有些潜质,便让挂了牌。” 池清修笑笑,随口道:“的确有些潜质。”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那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长长的脖子,细细的腰,乳丰臀圆,整个身架之美妙,相信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 “春宵苦短,不要浪费。”孔妙大着胆子靠过去,紧紧贴附着他,吐气如兰。 池清修依旧纹丝不动:“你一个姑娘家,倒是比男人还急。” 这种时候换一般男人早就扑上来了,可池清修气定神闲,仿佛真要跟她来一场聊星星聊月亮的促膝夜谈。 “公子在床上有什么避讳吗?”孔妙继续挑逗着他,就不信这个男人不动心。 “没有。” “有什么喜好吗?” “没有。” “要不要奴家去取些助兴的东西来?” 池清修无奈道:“不用,本公子还没到用那东西的地步。” 孔妙嘟哝,那怎么跟个坐化佛一样,还不是不举。 “公子要自己宽衣,还是奴家帮您?”孔妙不气馁,说着就要伸手碰他的衣襟。 池清修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高大的身影在头顶笼罩下来,孔妙既期待又紧张,热浪一波一波往脸上涌。大而明亮的眸子,满怀希望地抬头望向他。 只要能接到客人,她就不会被赶出怡兰苑了吧? 池清修似是恍惚了一下,微微眯起眼:“姑娘……你与在下的一位友人很像。” “友人?”孔妙笑道,“是心上人吧?” 池清修被她的话弄得呆愣了那么一刻,似乎想否认,又说不出口。 “既然长得像您的故人,那不妨把奴家当作她,稍稍慰藉一下吧?”孔妙伸出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好吗,池公子?” 鼻端满是女人温暖馨香的气息,池清修微微失神,攀上自己的那双手皓白如玉,身下是柔软无骨的身躯,而那张相像的面容,就如同一簇点燃了情欲的小火苗,让他口中干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池清修闭了闭眼睛,强行推开怀中的女人。 身上的重量骤然轻了,孔妙黯然的垂下眼眸,还是不行吗? “抱歉。”池清修举手覆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似乎有些烦恼。 孔妙道:“公子不必内疚,奴家自知样貌简陋,不得公子欢喜。” 池清修忙安慰:“并非你的错,是我的问题,真的不怪你。” 起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塞给孔妙:“今晚出来的急,钱带的不多,这些你拿着。” 孔妙微微惊讶,紧紧攥着银票:“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呢,奴家可不能白白拿这钱。” 池清修轻咳两声,道:“这钱你先拿着,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孔妙眨了眨眼睛:“真的?” 池清修点了点头。 “过几日,那到底是过几日呀?” “你等着就是。” 说完像是后面有吸人精血的女鬼追赶似的,迈开步伐匆匆离开了。离去前还不忘帮她掩好房门。 留在房里的孔妙,捧着银票笑得合不拢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一百两,这等好事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好疼,不是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章 翌日,早上。 孔妙舒展四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往常这个时候,她不是忙着打扫院子就是倒夜香,如今挂了牌,虽然是最低等的青头,但也算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再也不用跟一群人挤一间大通铺了! 真是美好的清晨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跟只花蝴蝶似的飞进厨房。 白天怡兰苑不开张,厨子们都去休息了,里面只有一个老妈子在忙活。 那些牌头大的角妓早就把嘴养得刁钻,嫌老妈子做的难吃,都纷纷另开小灶。 她们嫌弃,孔妙不嫌弃,有口饭吃就行。 “张婶儿,有什么吃的?我饿啦。”孔妙甜甜的唤道。 张婶儿正忙碌着,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大锅:“还有一碗番薯粥,自己拿去吃吧。” “好嘞。” 孔妙端着粥,坐在院子里大口呼呼吃起来。 “昨晚池清修池公子来了,我忙着应付那朱县令,竟然错过了,好可惜!” “是那探花郎池清修?听闻他是个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也逛勾栏院,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忽然,不远处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 听到池清修的名字,孔妙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 “那日我不小心丢了香囊,正巧被他捡到,不仅亲自还给我,还与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啧啧,你都不知道他声音多好听。” “只是替你捡个香囊,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兴许他只是顺手捡的呢。” “你懂什么,这叫以物传情。” 孔妙听出说话的两人,是若兰和思思。她们毫不避讳的谈论别人的隐秘之事。 思思嗤嗤笑道:“对了,你猜昨晚池公子跟谁在一起?” 若兰道:“谁?” 思思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她?!”若兰瞪大眼睛,一脸嫉妒和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不信问翠兰,她亲眼瞧见的。”思思笑得十分暧昧,添油加醋道,“听说待了一炷香时间才走,不愧是池公子,果然持久啊。” “胡说,池公子怎会看上她?!”若兰气的咬牙,“定是那小蹄子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狐媚了池公子!” 思思不嫌事大的附和:“就是就是,小蹄子不要脸!” “咳、咳咳。”孔妙不小心被一口粥呛到。 “谁在哪儿?” 二人口中的“小蹄子”正端着一个碗,讪讪的冲她们笑:“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姐姐聊天的雅兴。” 若兰一见是她,立刻来了脾气,阴阳怪气道:“我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听墙角呢,原来是‘探花郎夫人’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喽。” 在这里讨生活,总要看人脸色的。孔妙不想得罪人,忙做出惊慌的样子看了看周围,一脸卑微的道:“若兰姐姐,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我这种身份的人哪里敢跟池公子相提并论,想都不敢想啊。” “你也知道你不配,”若兰叉腰道,“老实交代,池公子昨晚究竟有没有跟你……有了肌肤之亲?” “没有。”孔妙道。 昨晚池清修的确没有碰过她,这话也不算她撒谎。 “真的?”若兰半信半疑。 孔妙点点头,道:“池公子看不上我的。” 夜幕降临。 怡兰苑再次华灯初上,笙歌鼎沸。 灯笼悬在飞檐下,照的整个院内灯火通明。 孔妙掐着指头数日子,等啊等,一天过了又一天,半个月时间就这么溜过去了。 池清修依旧没有出现。 说什么过几日,八成只是随便搪塞她的吧。 说不定早就把自己忘到后脑勺去了,她居然还傻乎乎相信了。 男人都是骗子,他也不例外! 孔妙泄愤似的拔着院子里的花朵。 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死丫头,不去接客,在这儿思什么春!” 妈妈顶着一张比鬼还白的脸走过来。 “养你还不如养只狗,光吃不拉!再消极怠工,滚回你的大通铺!” 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吓得孔妙赶紧溜出去找客人。 花飞蝶舞地逡巡一周,眼角忽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定晴一瞧,大喜,是冯三公子。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池清修也来了吧? 孔妙正要上前,眼前却是一花,一阵香风刮过。 再瞧过去,冯三公子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冯公子,瞧您满面春风的样子,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 冯三公子看了看面前的女人,挑眉一笑:“咏娥姑娘?” 咏娥用香帕掩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都说贵人多忘事,想不到冯公子记性却这么好,真叫奴家受宠若惊。” “对于美人的名字,本公子怎么会忘?尤其还是像姑娘这么美的,当然印象深刻了。” “油嘴滑舌。”咏娥呵呵娇笑,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鼻子,风情无限。 冯三公子摸了摸鼻子,勾起一个兴趣盎然的笑容。 见二人你来我往的调情,孔妙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 既然池清修没有来,那她只有再去寻别的客人了。 * 陪着客人喝喝酒、划划拳,一晚上孔妙被吃了不少豆腐。 酒过三巡,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壮汉挑中,搂抱着,一路调笑着往房里走去。 经过长长的花廊时,孔妙忽然闻到一股熟悉清冽的冷香,她对这个香味十分敏感。 抬起头寻找这个香味的主人。 前方走来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身形与池清修相仿,但孔妙立刻分辨出这人不是。 又走近一些,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还有他垂落如流云的黑发,头发仅用一个玉冠挽起,长而美。 琥珀色的眼眸里似藏了满天细碎的星光,在灯光下折射出浅浅的光晕。 雪白俊美的脸庞上,一双漂亮细长的眼睛冷如霜。 “让开。” 孔妙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个傻子一样痴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本王与你说话,你是没听到吗?”声音虽动听,却不带感情。 “对、对不起,”醉汉半个身体压在她肩上,让她避开的动作十分不灵便,“奴家失礼了,请公子莫要见怪……” 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时,孔妙又有了一个发现——他的个子极高。 身形笔直挺拔,颇有一番傲立于寒雪中的梅竹之姿,愣是将娇小的自己衬托成了矮登登的小黄杨。 十分有压迫感,让她不自觉的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 青年已经走远,孔妙还呆呆地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心跳乱成一团。 但她很快又为自己这个反应感到丢人,居然看一个陌生男人看得失了魂,难怪他的态度这么冷淡,遇上一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花痴,换了谁都会很反感! 要不是这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孔妙还想碰碰运气呢,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他在怡兰苑里有相好,那相好若是个计较的,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抢客人,就是断人钱财,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讨生活,她不愿意去得罪别人。 “他格老子的,谁把老子丢在这里的?” 原来方才因为紧张,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扶着壮汉的手。此时壮汉醒了,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脚步踉跄,嘴里骂骂咧咧着。 孔妙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哎哟我的爷,您怎么跑那儿去了。” “茅房在哪儿呢?老子要上茅房。”壮汉跌跌撞撞。 “欸,爷,您要去哪儿啊?” 孔妙痛失了今晚的堂子钱,心情沮丧的回到房间。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有人从后面把她抱住了。 “谁、谁啊?” 孔妙惊叫出声,同时又闻到了一股酒香,夹杂着男性的气息,兜头盖脸扑鼻而来。 正要回头看看是谁,可来人不给她这个机会,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踹开房门大步走进去,把她扔到了床上。 房里未点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借着外头朦胧的月色,隐约看见床头立着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 “这位官人,想要奴家伺候开口便是,做什么一声不吭的?”孔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妩媚一笑,“你不出声,奴家也是要收钱的。” 刚说完,那身影就有了动作,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床边。 “别怕,是我。”那人说着便靠过来,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 浓浓的酒香再次蔓延。孔妙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昏暗的光影下,那双桃花眼恍若覆上了一层水雾。 是池清修,瞧样子醉的不轻。 孔妙松了一口气,赶忙扶他坐下:“公子,你怎么醉成这样,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不多,两坛秋露白,”池清修道,“这点量还、还醉不倒本公子。” 吹呢,醉成这样还说没醉,秋露白后劲可大着,那味儿光闻着都要醉了。 “奴家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来。”还不等她挪起,就被池清修攥住手臂,屁股一沉又重新坐了回去。 池清修迷离蒙蒙地看向了她,口齿模糊道:“这酒醇香无比,饮后会有醉生梦死的感觉,你可要尝一尝?” “不不,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 “你接客了?” “没有。” “真的?” “真的真的!”孔妙点头如捣蒜。 池清修笑了一下,眼弯如月,白皙的面容泛着淡淡的柔光:“很好。” 孔妙久等他不到,已经蔫巴的心,此刻又如重逢甘露般重新焕发了生机。 池清修勾起她的下巴:“这几日可有想我?” 孔妙暗暗乍舌,秋露白果然厉害,居然能让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说起情话来。 她千娇百媚的倚在池清修的肩头,佯装出三分楚楚可怜、七分娇嗔委屈的样子:“公子,你怎的这么久才来,可知奴家等得辛苦!” “抱歉,应该早些来找你的,只是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母亲又病倒了,分身乏术。” 孔妙道:“老夫人好些了吗?” “已无碍,”池清修笑道,“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想我不想?” 是啊,想你的银票了。 孔妙娇羞迎合:“公子品貌双全,是难得的郎君,奴家自然是天天想夜夜想,想得不能自持。那……公子呢,可有想奴家?” 池清修不假思索道:“想。” 孔妙差点笑出声来,好嘛,这个男人说鬼话的本领真是一点也不比她逊色。 额头倏忽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池清修吻了她。 虽然只是额头,但还是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池清修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微微侧头,薄唇再次靠近。 这次的目标是她的唇。 孔妙的心跳声加大、再加大,简直要跳出胸腔! 最后,她索性仰起脸,闭上眼睛,主动把自己的双唇送上去。 等着等着,预料中的亲吻久久没有落下来。一直撅着嘴巴求.欢的样子实在不太雅观,孔妙在疑惑中睁开眼睛。 池清修的身体一歪,重重压上了她。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孔妙被压着仰躺在床,后脑勺重重撞在床板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 池清修是个长胳膊长腿的高大身量,压在她身上如千斤重,仰躺在床,竟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孔妙的呼吸差点被截断,满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伸手费力的推他:“公子,醒醒?池公子?” 回应她的是男人绵长的呼吸声。 这是,醉死过去了? ……………… 孔妙对着这具活色生香的男性躯体,一下子没了主意。 盯着男人沉睡中的面庞看了半晌,忽然计上心来。 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池清修也如法炮制一遍,脱衣服的时候还顺手摸了几把。 嚯,这皮肤,滑得跟泥鳅似的,这腰,这腿,豆腐吃得滋溜溜的响。 池清修的睡相非常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面色红润,偶尔皱一下眉毛,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颤着。 孔妙挨着熟睡的男人侧躺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眉间轻轻抚过。 桃花美目、乌睫剔亮。 ——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像极了。 一时看的呆了,久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抱住他,把头依靠在男人身上,唇边浮起了一个恬淡满足的微笑。 池清修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天亮。 孔妙不敢吵醒他,蹑手蹑脚的下楼,来到厨房。 熟练地生起火,煮了一碗面。为了让品相好看一点,还在上面撒了一把切得细细碎碎的葱花。 孔妙低头闻了闻,香气四溢。 应该合他胃口吧? 端着面,脚步轻盈的回了房间。 此时房内的池清修已经醒了,正一手扶额,穿着亵服,茫然的坐在床头。 “还以为你要睡好久呢。”孔妙冲他举了举手里的面,“我煮了面,快来吃。” 池清修身上只着了一件亵衣,领口微敞着,闻声抬头,脸颊上浮起了一层薄红。 “快来啊,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池清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过旁边的外衫套上,在桌旁坐了下来。 “阳春面?”他看着那碗清汤光面,并没有马上动筷。 孔妙道:“这面虽然看着清淡,不过里面加了五钱猪油,一把香葱,很香的,公子赏个脸吃点吧?” 眸子晶亮,一脸邀功的表情。 池清修原不打算吃,但见她期待的眼神,还是拿起了筷子。 他长得白净斯文,吃相也是相当优雅。 孔妙只手托腮,欣赏对方吃面。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扑哧’笑出声。 “姑娘何故发笑?” “还叫姑娘,”孔妙道,“昨晚是谁‘小心肝小心肝’地叫人家?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池清修干咳一声,放下筷子:“昨晚在下失态,叨扰了姑娘,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何止冒犯,简直热情似火呢,你看这儿。”孔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倒扣碗儿似的锁骨处,有几点绯红印子,大约是位置特殊的关系,那红印子的来源就十分惹人浮想联翩。 “这是……在下弄的?”池清修诧异,半点也回忆不起来昨晚的事。 孔妙当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掐出来的,暗暗发笑,牵过他的手按在锁骨处。 “好疼哦,公子快给揉揉嘛。” 池清修任由她拉着,指尖传来的柔嫩触感,在心头生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波澜。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 “我们才见过两面……” “缘深无关见了几次面,我们昨晚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如果这样都不算深交,那池公子说,要如何才能够得上缘深呀?” “……” 孔妙道:“莫不是公子对奴家不满意?” 池清修略带尴尬道:“昨晚的事我记不大清了,我们真的有……”此话太过孟浪,简直问不出口。 “您若是没觉出滋味来,我们可以再来一遍,奴家帮您回忆回忆。”孔妙轻轻勾下肩头的薄衫,挑逗道,“时间尚早,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必!”池清修瞥到那雪白肩膀,心脏差点跳出胸口,连忙替她拉上衣服,“还不知道姑娘名字?” “奴家之前说过的,公子贵人多忘事,想必不记得了,那奴家再介绍一遍。” 孔妙暗暗发笑,心想这男人真是个迂腐君子。 “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若不嫌弃,公子可唤我一声妙妙。” “妙妙,”池清修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女人,清清嗓子道,“既然我们已经……咳,我不会白占你便宜,包下你需要多少银子,以后,不要再接别的客人了。” 孔妙见他说的真诚,不像敷衍塞责,便收起调笑模样,浅笑道:“奴家很便宜的,只需二十两银子。公子上次给的银票足够包好几月了。” 池清修道:“老鸨是不是还要从中抽取窑资?一百两你还剩多少?” “五十两。”孔妙笑道,“虽不如花魁露个脸的赏银,不过奴家已经非常知足了。” 毕竟她一晚上卖唱卖笑,陪人喝酒喝到吐,也只能得几枚铜板子。 见她只是得了一点钱就高兴的眉开眼笑,池清修道:“我再给你两张银票,一张你自己收好。我来你这儿的事想必老鸨已经知道,以后她若强迫你接客,便让她来寻我。” 孔妙对他说的话全部应承下来,连连点头,心想这位池公子八成是有处子洁癖。 趁着气氛不错,孔妙又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嬉笑逗趣儿,惹得池清修眉眼弯弯,十分快乐的样子。 第五章 “留宿太久,我先走了。” “下回公子什么时候再来?” 池清修微笑道:“这话你问过很多遍了,这么怕我不来?” 孔妙挑着好话说:“因为奴家喜欢公子呀,公子不仅长得俊而且性子又好,奴家想日日都能见到您呢。” 女人五官虽谈不上多美丽,但杏眼桃腮,唇边挂着甜蜜蜜的笑,跟淬了糖一样,心情不由得都好了起来。 池清修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 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亲一下也不算违背圣人之言吧。 本想浅尝即止,但孔妙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抵抗不了,只能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就在门口旁若无人的亲吻了起来。 孔妙被他亲的双腿发软,脸颊浅红,嘴角不禁溢出一丝嘤咛。 “清修……” 池清修被唤回神智,脑中有根弦突突跳个不停,攥拳在太阳穴上转了转。没有惊讶也没有兴奋,只是嘱咐了一声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去。 孔妙倚着栏杆,目送他远去。 片片花朵簇于枝条之上,拂面生香。 孔妙顺手攀住一枝花蕙嗅了嗅,一股芬芳沁入心脾,不由叫人陶陶然的舒心,哼起曲子: “梦里纠缠陡想起春闺里,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秀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大白天唱淫词浪曲,不知羞!”不屑的嗤鼻声响起。 是若兰。 孔妙忙笑着打招呼:“姐姐起的早啊。” “不早还看不到好戏呢。”若兰嫉妒得眼眶发红。 孔妙:“……”糟糕。 “怪不得妹妹得意,原来是有贵人撑腰啊。” 孔妙道:“姐姐说笑了,什么撑不撑腰,这苑中的露水情缘还见得少吗。兴许池公子转天就把我忘了。” “那是自然,就你这样的姿色,八成是趁池公子醉酒一时看走了眼,叫你这小蹄子捡了便宜。”若兰露出几分鄙夷,嗤道。 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半。 见她言语夹枪带棒,孔妙道:“说的是,哪比得上姐姐天生丽质。哎呀,今日一瞧,觉得姐姐比昨天还漂亮上几分,让妹妹好生羡慕。” 若兰知道自己年轻貌美,也知道那些男人爱她的千娇百媚,因此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保养肌肤脸蛋。 脸上浮起一抹傲然之色,带着炫耀的口气道:“每天我都会用玉兰花凝膏敷脸,皮肤自然要比旁人好上许多。” 孔妙道:“玉兰花凝膏,那是什么?” 若兰道:“你知道也没用,凝膏价格昂贵,这样的好东西你可用不起。” 看着她一副高傲姿态,心里不禁来了气。孔妙笑道:“有件事我不明白,姐姐冰雪聪明,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若兰扬起下巴:“说。” 孔妙道:“姐姐貌美,池公子却不为所动,这缘由姐姐可想知道?” “什、什么缘由?” “有才有貌的女人,固然能勾起欣赏之意,只是男人来烟花场所,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档子事,妹妹我资质浅薄,无法在弹琴舞蹈一道上精进,只能在床上费功夫喽。” 见她把床榻之事拿出来侃侃而谈,若兰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池公子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了?” “自然是爱不释手。”孔妙挺了挺胸脯。 领口开得有些低,隐约露出高耸的诱人轮廓。 若兰怒火中烧,骂道:“不知廉耻,下贱坯子!!” 但又不得不承认,论身材,这小蹄子发育得确实不错。可惜生了一张无盐相貌,否则也能混成一个香饽饽。 原以为像池清修那样的君子,会喜欢温婉端庄的女子,所以若兰在学习诗词歌赋之余,又努力提升自己的才情气质,连言行举止也有意模仿那些官家贵族小姐,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青睐。 可没想到,长久思慕不得的男人,居然会上了一个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女人的床! 旁人就算了,自己竟输给这样一个只会吃腿儿饭的下贱货色! 这叫她如何气得过?! 若兰按捺不住心中嫉妒的怒火,喝道:“贱人,明知我对池公子有意,却还与我争抢,是何居心?!” 孔妙疑惑道:“这话强词夺理了吧,池公子一个大活人,自己长了腿的,想去谁那儿就去谁哪儿。我又不是清倌儿,客人花了钱,自然要满足他的需求。” “……” “拿钱不办事,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可少不得一顿罚呢。” 凭本事赚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若兰一时语噻,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气得狠狠跺脚,口不择言的骂;“肮脏下贱的女人,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我同在怡兰苑卖笑为生,说我肮脏下贱,你自己呢?谁比谁清白,谁又比谁高贵了?” 说到底她们是一种人,只不过仗着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对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极尽侮辱。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男人女人,哪个不是凭长相把人分为三五六等的呢。 “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若兰抚一抚鬓边发丝,挖苦道,“说不定哪天池公子就玩腻了,妹妹千万珍惜机会,不对,估计没有机会了。你这种丑女人玩一次就够了。” 冷嘲热讽了几句,朝孔妙甩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扭着腰肢走了。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这贱人哭的那天了呢。 第六章 妈妈从外头弄了一批青头,忙着调教新人,无暇顾及她,所以孔妙很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这天洗完头,孔妙梳着半干的头发。 梳通之后不急着扎起来,任它散着,晒太阳,等头发干。 忽然,扑鼻闻到一股猫骚味,转头一看,就见一只毛发滑亮的大黑猫蜷成一团,懒洋洋地眯眼窝在草垛里晒太阳,时不时用舌头舔一舔猫爪子。 孔妙无聊,就想过去逗逗它。 那猫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警觉的睁开眼睛,乍见女人披头散发,吓得“嗷”一嗓子,尖利的爪子朝她脸上挠去。 孔妙也是吓得不轻,被脚下石子一绊,整张脸都倒在地上,惊天动地的摔了一跤。 “小畜生,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熬汤!” 那畜生仿佛听懂了人话,对着孔妙一顿龇牙咧嘴,喵喵怪叫,见她作势起来,立刻把屁股一撅,溜得不见踪影。 逃得还挺快!捂着磕破的下巴,孔妙疼的脸色发白,再加上蓬头乱发,就愈发像个女鬼了。 “唉哟哟,这是谁呀?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闹鬼了呢。” “姐姐还没老,怎的眼睛就花了?这不是我们闭月羞花的妙妹妹么?” “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样,莫不是被池公子抛弃了吧?哈哈哈。” 孔妙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是她们。 转过身正要反驳回去,就看见她们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花魁柳青青。 连妈妈也要看她几分脸色。 孔妙扒拉一下还没干透的头发,干笑道:“方才洗了头,未来得及梳理,吓着各位姐姐了,真是对不住。” “大白天你唱的哪出戏,就算要学杜丽娘还魂,也要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吧。”柳青青蹙眉道。 声音婉转悦耳,虽然是斥责的话,也让人听得浑身发酥。 柳青青不仅有一副好嗓子,还长着一头曼鬋如漆的长发,挽起的发髻只用一朵紫鸯花点缀,随意而简约的装扮,更衬托娇艳无比的风采。 在如此巨大的对比下,孔妙倏忽生出一股自惭形秽觉来,再加上此时未上妆,跟柳青青比起来,愈发显得自己跟地上的尘土一样。 接客时孔妙总是浓妆艳抹,不过再怎么在脸上花功夫,她也没有跟她一较高下的资格。 柳青青从来不化妆,连粉都不敷,皮肤好到连一个细微毛孔都看不见,是天生的莹润透白。 是个人见了都要感慨一句:真是纯美出尘,我见犹怜啊。 身为怡兰苑的摇钱树,连妈妈都要巴结她,孔妙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归拢一下头发,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青青姐方才那话真是抬举妹妹,即便要学杜丽娘,也要如姐姐那般有一张好脸蛋才行,不然真是活见鬼了呢。” 柳青青哧哧笑起来:“挺有自知之明。” 孔妙又道:“对了,青青姐上次推荐的茯苓柔发膏果真十分好用,我只用了几次,头发就顺滑许多。” 三言两语就把柳青青哄得绽颜一笑,颇有得色:“自然,我用什么都是最好的。” “那是那是,您什么身份,若您都用得不好,还有谁用得好?”孔妙连连附和,狗腿十足,“再说了,凭我们用得再好,也比不上姐姐万分之一的美貌呢。” 她这些年别的没学会,马屁倒是信口拈来。 柳青青瞥了她一眼:“我瞧你许久都没有置换衣裳了,手头应该拮据,茯苓柔发膏这样昂贵的东西,你能买得起?” 还不等孔妙回答,若兰讥诮地插嘴道:“她怎会用不起?姐姐怕是有所不知,这位妙妹妹手段了得,把那位池公子哄得五迷三道,成了她的闺中恩客。一个小小皂角算什么,哪天把池公子伺候高兴了,说不定就替她赎了身,享福去了呢。” 听了这话,柳青青终于肯拿正眼去瞧孔妙,上下打量了许久,讶异道:“此事当真?那池公子可清高得很。” 若兰又妒又恨,一脸鄙夷地说:“这个狐媚子最擅长的事不就是勾引男人吗?见了男人就恨不得生在床上!” 柳青青听了她这粗鄙言语,微微颦眉:“若兰,你这话岂不将我们这些姐妹都骂进去了?” 若兰忙道:“不不,我没有骂姐姐的意思,我、我是看不惯孔妙这贱人。” 一旁的思思也道:“若兰的话也不无道理。这贱人勾引男人的手段下作,既然能勾搭上池公子,说不定哪天傅王爷也会被她迷惑去了呢!” 她们这么挑唆夸大,柳青青看向孔妙的眼神就带了一丝防备,语气很是不屑的道:“傅王爷眼高于顶,怎会看上她?” 男人嘛,总归都是喜欢美人的。 柳青青自恃貌美,根本没把孔妙放在眼里,宽慰若兰道:“你不要太着急,等池公子的新鲜劲儿过去,以你的聪敏美貌,多多在他跟前晃晃,得到青睐早晚的事。” 若兰眼珠子一转,娇笑道,“听说傅王爷今晚会来,你说他这次会点谁的牌呀?” “自然是青青姐了,傅王爷哪次来不是找她,”思思推一推她,开玩笑地说,“你别妄想啦。” 若兰道:“好生羡慕姐姐,傅王爷风流俊美,是京城多少千金贵女爱慕的对象啊。” 三人不再搭理孔妙,莺声笑语,越走越远。 孔妙望了望水里的自己,碧色如镜的水面上,映出一张清秀脸孔,两条柳叶细眉。 自言自语:“我难看吗?” 又眨眨眼睛:“美着呢!” 手指在水里一过,打散了水中的倒影,端起木盆回房了。 * 又是一日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哎,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碧庭阁!”走廊外,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去碧庭阁做什么?” “傅王爷来了!”那声音兴奋地说,“方才王爷发了话,说只要将他逗笑,那满桌子的金银首饰都可以随便拿!” “真假?随便拿?” “这会子已经过去好多人了,咱们也快过去吧,手慢无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与王爷一夜温柔呢。” 金银珠宝随便拿?孔妙迈开双腿,也跟着她们来到了碧庭阁。 这会儿碧庭阁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一个个脖子抻得老长往里瞧。 孔妙排除万难的挤进去,过程中遭了不少白眼。 房间里正有人做着夸张的动作,讲着诙谐的段子。 桌子上铺满了玉镯、金钗、香珠、宝石,还有数十张百两银票! 孔妙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放出兴奋的光。 “王爷,您尝尝这葡萄,甜不甜?” 柳青青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递到俊美男子的唇边。 男子蹙着眉头张嘴咽了,面庞上带着一抹沉郁的华贵气息,任凭面前的人怎么插科打诨,就是不动声色。 孔妙不经意望过去,那张熟悉的面瘫棺材脸,她的眼睛更亮了几分,这不是上次遇见的那个冰块男人吗? 他就是傅王爷? 孔妙想再挤进去一点,却是举步维艰了,无奈学着别人伸长脖子,只恨脖子太短。 房间里,一个妙龄女子做着夸张的动作,说着浮夸的笑话,想以此逗笑那个上座的男人。 “有一个员外娶了三个老婆,一妻二妾,某天夜里与小妾行房时突然暴毙而亡,三个妻妾悲痛不已,绕尸而哭。员外的妻子抱住他的脑袋,哭曰:我的郎头呀!另一个小妾捏其足,哭曰:我的郎脚呀!剩下一个无可哭附,只得握其物,大哭曰:我的郎中呀!” 房内一声“哐啷”响起来,虽轻,但也成功让那个正在说笑话的女子立刻噤声。 傅春聆放下手中的茶盏,支着额头,轻轻挥手:“无聊至极,偌大个怡兰苑,竟没个有趣之人?” “王爷,可是觉得翠兰讲的笑话不好笑吗?”柳青青靠过去,柔媚道。 傅春聆百无聊赖的垂下眼眸,不辨喜怒。 “王爷莫生气,换个人便是。”扭头对翠兰喝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笑话都讲不好,还不快退下!” 翠兰慌慌张张退下。 傅春聆修长手指拂过桌上的首饰宝石,拿起一支鎏金流苏蝶翅步摇,把玩着。 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凌凌作响。 光这支步摇就价值不菲。 孔妙有些蠢蠢欲动。 “能不能让奴家试试?” 孔妙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大脑已经先于身体做出了反应。 柳青青看见是她,旋即想起思思若兰的话,柳眉竖起:“王爷驾前大呼小叫,简直无礼,来人,把她赶走!” 孔妙瞪大眼睛。为什么啊,凭什么就她不行啊? “让她进来。”傅春聆道。 柳青青愣了愣,语调千回百转,娇嗔道:“王爷,这婢子失礼,别让她污了您的清听。” “无妨,进来。” 柳青青道:“瞧她那个蠢笨样子,哪会讲什么笑话,还是赶走她吧。” 傅春聆把玩着步摇,头也没抬,道:“本王不想说第三遍。” 柳青青委屈的不行,咬着唇愤愤瞪了孔妙一眼。 “方才是谁发话?” 孔妙连忙举起手,高声道:“我我我。” “进来。” 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各异,有诧异、嫉妒、轻蔑、鄙夷,还有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孔妙挺挺胸脯,款款扭动细腰,走了进去。 想看老娘出丑?门儿都没有! 第七章 “给王爷请安。” 孔妙福了福身,纵使她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有些怯场。孔妙啊孔妙,千万要镇定,今晚要是丢脸,可就活生生成别人的笑靶子! “傅王爷,是不是只要将您逗笑,这桌上的东西就都归奴家所有?” “全部?”听到她的话,傅春聆眉毛微挑,似乎有些吃惊——吃惊这个女人的贪婪。 孔妙点头如捣蒜:“不是说随便拿吗,那奴家全部拿走,也是可以的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么,”傅春聆神情依旧冷淡,但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的笑意,“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 孔妙决定豁出去了,迈开步伐,缓缓朝男人坐着的方向走近。 上次因为光线昏暗,其实并没有看仔细。 此时男人坐着,她站着,低头就可以看见他整张脸。 肤色白皙,双眉修长。 在灯火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一双浅淡的眸子,似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子。 孔妙不知道该怎么阐述,总之就像罂粟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你离本王这么近做什么?”傅春聆薄唇冷抿,微微蹙眉。 他最厌恶别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地位低贱的青楼妓子。 “王爷,奴家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把您弄笑就可以了?”孔妙心如乱撞,默默给自己壮胆。 “你觉得你能做到?”傅春聆笑意轻蔑,放松了身体往后一靠。 孔妙垂眸:“得罪了。”然后迅速伸出手,挠向男人的腰。 刚碰到男人结实的腰,孔妙就赞叹了一声:手感真不错! 隔着衣料,清楚感受到完美的腰身线条,肌肉紧绷结实到没有一丝赘肉,暗暗蕴藏力量。 面颊忽然熏红起来。这样的男人,若是在床上,想必都能要了那些女人们的命吧。 傅春聆一时不察被搔挠了几下,背脊上的神经一下变得酥麻,薄唇竟是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眉头一蹙,劈手就给了这女人一个耳光。 “放肆!” 孔妙被打得一个趔趄,来不及去捂被打的脸,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家冒犯,王、王爷恕罪。” 傅春聆沉下脸来,没有立刻发作。 旁边的柳青青气得鼻子都歪了:“贱人大胆,竟敢冒犯王爷的玉体!来人啊,把她拖出去狠狠打一顿!” 孔妙一听这话,吓得连忙道:“王爷,您、您不是说过,只要让您笑了就可以了吗,那、那您方才应该是笑了吧?” “本王笑了吗?” “笑了啊,”孔妙伸出两根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推了推,拉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说,“这样……不算笑吗?” 傅春聆凤眼斜飞,弯出一个讥诮的笑:“本王竟笑得有如此难看?” “不不,王爷笑得很好看,”孔妙真是怕极他这让人背后发凉的笑容,生怕他突然发怒,慌忙之中,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溢美之词,“王爷、王爷您英俊风流、貌比潘郎,奴家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好看的人,笑起来的样子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 “婢子胆大,竟敢将本王比作花儿,”傅春聆微微俯下身,勾起她的下巴,“知道戏弄本王是什么下场吗?” 孔妙道:“奴、奴家并没有戏弄王爷,奴家说的句句诚心,就算给奴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王爷不敬啊。” “挺会狡辩,”傅春聆手上稍稍使了几分力,“可知罪,嗯?” 下巴被勒得发疼,孔妙忍着眼泪,望向他:“奴家知罪,求王爷宽恕!” “疼吗?”傅春聆稍稍松开一点。 “回王爷,奴家疼。” 细眉微锁,眸中莹莹含光,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里流露出不安、无助与娇怯的光芒。 那种娇羞之色,莫名的令人动心。 傅春聆顿了顿,心头掠过一丝模糊的悸动,想抓住又说不清楚是什么——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手指轻轻一动,将她的脸抬高,正对自己。 凝神端详了一会儿,却怎么也不能将那个清纯烂漫的少女,与眼前这个艳俗女人重迭在一起。审视良久,末了,很不屑地哂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罢了,无论是谁,只要有趣不就行了。 孔妙被他看得发毛。 “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王爷可以唤奴家妙妙。” “妙妙?”男人看着她,低声说道,“好名字。” 孔妙紧张的要死,还是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很天真的说道,“王爷,桌子上的东西我可以拿走了吗?” 傅春聆唇边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大手一挥:“拿走吧。” 兴奋地想要振臂欢呼,还想在他漂亮的脸蛋香上一口,不过这么做,会被他一巴掌扇飞吧。 “多谢王爷,王爷大方如斯,真乃英雄也!” 傅春聆看着她脱下外衣铺在桌面上,兴冲冲的把宝石金钗银票统统扫进去,连碎银也不放过。 那贪婪的样子简直让人嗤之以鼻。 傅春聆饶有兴味。他从未见过如此见钱眼开的女人,赤裸裸将自己的贪欲表现在脸上,一点也不加遮掩,不知道该说她坦诚可爱,还是厚颜无耻。 “且慢!”柳青青忽然按住孔妙的动作。 “怎么了?”想反悔?孔妙紧张地看着她。 柳青青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顾及傅春聆在,真想上去左右开弓扇死这个贱婢! 微微一笑道:“我瞧里面有一支如意钗,与我新近买的一件百蝶霓裳裙很是相配,不知妹妹能否割爱,让与我呢?” “是吗?我找找。” 还以为她要干嘛呢,原来只是要一支钗子。 孔妙松了一口气,低头在那一堆东西里面找了起来。 “既然给出去,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傅春聆道。 柳青青道:“可那如意钗,奴家甚是喜欢呢。” “不过一支钗子,”傅春聆把她揽坐在大腿上,宠溺道,“百宝阁又进了一批首饰,你去挑一挑,记本王账上。” “就知道王爷最疼青青了。”柳青青抱住他的脖颈,眼波流转,“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到房里休息吧。” 傅春聆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孔妙,随口应着:“好。” 外头的夜渐渐深了,人群也早已散去。 半弯的月亮朦胧挂在天际。 “小燕子,吱吱吱,面对房主窃细语,不吃你谷子,不吃你糜子,在你房檐下抱一窝儿子。” 背着小包裹,经过垂花拱门,孔妙忽然听到几声猫叫,角落里有两只小小的黑影蠕动着。 收住脚步,仔细一看,哈,原来是两只野猫纠缠在一起呢。 这一幕让她感觉很有趣,于是饶有兴味地旁观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隐约觉得其中一只很是眼熟。一拍大腿,不就是前几天险些抓烂自己脸的那只大黑猫吗? 这几天遍寻不着,原来在这里快活呢。哼,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孔妙弯着腰靠近,准备吓它们一跳。两只畜生光顾着交尾,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就在孔妙出声吓唬它们之时,冷不防身后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狠狠推搡到了墙壁上。 第八章野外h “啊——” 孔妙吃痛,本能地叫出声。 熟悉幽冷的香味自身后飘泛而来,暖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背后的小包裹也掉落在地上。 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能感觉到男人的个子极高。 孔妙发现自己被身后的男人严严实实地压在他和墙壁之间。 “这位官人,不要这么粗鲁嘛,弄疼奴家了。” 生怕那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措,孔妙身体僵直,不敢动:“要不您先放开,这样压着奴家也不好伺候您啊。” 男人对她的话充耳未闻,一只大手横过身子探向她的酥胸,肆意地玩弄起她丰满的乳房。 “唉啊,住、住手!”一丝疼痛传来,孔妙开始挣脱,“你这登徒子怎么可以这样轻薄我,奴家虽然卖笑风尘,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报上名来,你、你再这样,我可就要……” “就要如何?”他低笑,“臭丫头,轻易拿了本王这么多细软,让你白白走掉,本王岂不成冤大头?” 这个声音是—— “傅王爷?”孔妙想转过头来,却被大力扳了回去。 身后继续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说,本王是不是也要从你身上得到一点回报呢?” 在“回报”二字上着重了力道。 “您想要什么回报?” 孔妙的后背是一具温暖而结实的胸膛,想到身后的人是他,脸色不禁透出一层淡淡红晕。 “你说呢?” “奴家不知道……”心中乱跳,隐隐期待着什么。 “不知道?”傅春聆勾起一张薄唇坏笑着,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伴随着温热的气流,“明明已经知道,还撒谎,本王要罚你。” 孔妙紧张得双手汗津津:“罚什么?” 傅春聆笑得意味深长,同时手指加重了力道,在她的双乳上用力挤压揉捏着直至变形。方才他就注意到她这里比一般女子来得大,因为腰细,格外突显玲珑的曲线。 手中的触感果然如想象中的绵软弹性,不满足于隔着衣衫,干脆直接从她的衣领探了进去,堂而皇之地握住了浑圆,还时不时地用指尖掐弄着殷红的两点。 孔妙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身体微微颤栗。 傅春聆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有这么舒服?” 孔妙脸上浮起一层绯红,忍着溢出口的呻吟,断断续续地道:“王爷丰神俊朗,便、便是清心寡欲的老尼姑也抗拒不了,奴家更是没这样的好定力,只是被您这样瞧着,就、就受不住了呢。” “真会说话,哄得本王很开心。”傅春聆用手指勾住她的衣领,轻轻一拉,衣服就从柔嫩的肩膀滑到了手肘处,前襟几乎敞开到了腰际,使他可以一览无余这对雪白诱人的浑圆。 在看到眼前美好的一瞬间,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紧,喉咙不自觉地做吞咽动作。 孔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双手交叉想去遮挡胸前的春光。 傅春聆单手捉住她的双手拉过头顶,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所经之处就像是被羽毛拂过,却又炽热如火。 孔妙很想发出一些婉转动听的声音讨好男人,奈何喉咙发干,发不出一点声音,便有些不知所措。咬着唇,还是抑制不住口中的呻吟,连空气中都泛起了阵阵涟漪。 “那里不要……王爷,别碰那里。” 大手滑过平坦的小腹、大腿,继而来到那芳草萋萋之处,触电似的快感让她嘤咛出来。 男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手指强硬的插了进去,下面的穴缝儿被撑开,才插进去一半,就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沿着手腕蜿蜒而下。 “啊……”孔妙叫出声,大腿控制不住的瑟瑟颤抖。 “别动。” “好痛啊。” “是处子?”傅春聆碰触到阻碍,有些惊讶的挑眉。 “放轻松,把腿张开点。” 孔妙深深呼吸了几下,羞红着脸,依言配合。 “真够骚的,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流了这么多水。”傅春聆笑道,“骚货,本王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孔妙心想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骚的吗,咬唇道:“那请王爷把衣服脱了,奴家帮您洗一洗。” “你都是这样勾引男人的?” “王爷,您的手……能不能稍微动一动?” “你在命令本王?” “奴家怎敢,就、就是想……” “想什么?你说,本王依着你做。” 孔妙自暴自弃的道:“请王爷的手指……进来一点。” “是这样吗?”稍一用力,指尖就陷入了软肉中。 孔妙情不自禁地的媚叫出声,敏感的花心被有技巧地挑逗着,身体泛起一阵美妙难言的战栗。 那春心荡漾的样子,刺激得男人全身血液一瞬间全跑到了身下——那早已经昂扬的某处。 “叫得真好听,”傅春聆忍着欲望,唇边挂着轻佻的笑,挑逗她,“一根手指够么,不够的话就两根,两根不够,可以三根。“ 甬道中温热紧致,仅仅只是一根手指都能带来莫大的刺激感受,若是他的宝贝进去,岂不是要销魂断肠? 孔妙眼含薄雾,润光盈盈,仿佛羞得不行般,把头扭到一边。 “告诉本王,你想要本王进入你吗?”嗓音与方才不大一样,黯哑却迷人。 抿紧的红唇溢出了嗯哼的嘤咛声。 傅春聆慢慢插入第三根手指,嫩穴紧窒,费了些力气才全部挤进去。 孔妙一低头,便能看到修长的手指在里面进进出出,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硬朗,正如它的主人一样,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说话,想要本王进去吗?” “想、想。” “那你该说什么?” 孔妙感觉到一根滚烫的东西正抵着腰间,并且还在不断跳动着涨大,意识到那是什么,她双手扶住墙壁,羞的简直想死过去,最后闭上眼睛:“奴家……任凭王爷处置。” 傅春聆低笑一声,腾出一只手解开腰封,而后经验丰富地矮了矮身子,自下而上的用力一挺,势如破竹般的直抵中心。 肉棒被小穴整根吞没,紧窒的肉壁将他吸得差点无法挺动,舒服的低低叹息一声。 “啊啊,王爷,好痛啊……” “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别人引来吗?”身后的男人笑骂。 孔妙满脸涨红,呻吟不甚顺畅的呜咽出声:“还、还不是你太用力了。” “本王倒是不介意被人偷窥,你只管叫。”傅春聆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条温暖的溪水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翻江倒海一番,不再说话,双手紧紧箍住女人的细腰,开始发狠似的律动,力气大的吓人。 在孔妙青涩的年纪里,哪里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性事,被身后的男人撞得身体发抖,险些被撞飞,只能双手扶着墙壁,被动承受着男人的攻城掠地。 鲜血与爱液交缠而下,敏感的花壁被疯狂摩擦,疼痛感渐渐褪去,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弄得她思绪涣散,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开始遍布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般,使她如在云端,战栗的快感,令人忘乎所以,洁白的额头渐渐沁出细密汗珠,她娇喘连连的开了口: “王爷,这是奴家第一次接客,能否请您为奴家翻个牌?” “这么说,本王是你的第一个男人?”男人的嗓音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是……” 傅春聆没有再作声,动作却是渐渐温柔了下来。 月亮躲到了迭迭的云层后,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院中花香肆溢,浓光淡映,树影人影交织重迭。 第九章 在最后一次重重地撞击之后,傅春聆深入释放了自己,满足地轻吐一口气,便从她体内抽身而退。 用手指拨了拨方才欢爱时蹭乱的头发,扶扶领子,同时瞥了一眼那个脸色发白的女人。 “还好吗?” 未经人事的身子骤然遭受了一场挞伐,孔妙疼得两条腿都在颤抖,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服,慌张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首饰银票。 松松垮垮的领口,裸露出粉嫩香肩,以及胸脯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傲人的丰盈呼之欲出。 傅春聆轻咳一声,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女人充耳未闻,连头都没抬一下,兀自忙着去捡地上的东西。 见她无视自己,一丝不快涌上心头,傅春聆握住她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哎呀,我的钗子镯子,还有银票。” “什么你的,本王随时都能收回这些东西。” 孔妙瞪大眼睛看他:“你可是王爷,怎么能出尔反尔?!” 傅春聆咬牙笑道:“就你那点小伎俩,不罚你就不错了。” 孔妙有几分心慌:“奴家事先问过,您不是也同意了吗?” “那还是本王错怪你了?” 孔妙干笑道:“王爷高风亮节,怎么会错。要不,您从里面随便拿一件给奴家就行?” “那倒不必,”傅春聆的手撑在她耳边,把娇小的人影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低头迫近她,几乎是在她耳边说,“毕竟本王方才用过你了,而且用得很开心。” 面前这张俊脸让孔妙心中生出一种悸动,脸微微红了一下:“王爷开心就好。” 傅春聆道:“把衣服穿好。” 孔妙“哦”了一声,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凌乱的衣服。 “笨死了。”傅春聆见她笨手笨脚,干脆亲自动手帮她把带子系好。 “谢、谢谢王爷。” 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到了胸前。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漂亮的下颌,勾勒出一条迷人而完美的脸部线条。 孔妙盯着他干净白皙的脸,看了很久,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就在刚刚,眼前这个男人还如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佛,此刻却在给自己温柔地系衣带。 “感动吗?”傅春聆问。 “感动感动。”孔妙捂住自己的脸,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情莫名其妙雀跃到极点。 “真感动的话,就亲一下本王。”傅春聆指了指自己的薄唇,笑着说。 这一瞬月华洒落,像一层金粉铺在他清俊而秀美的面孔上,孔妙一时有些恍惚。 “不亲?那本王亲你好了。”按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的唇上摁去。 一碰到他的唇,孔妙全身的神经就变得酥麻,鼻端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晕头转向。 吻了一会儿,手不知不觉地攀上了宽厚的肩膀,孔妙踮起脚尖,仰头回应他,小舌伸出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 傅春聆立刻张开嘴巴,将她的舌头卷了过去,大力吸吮着她口中的汁液。 唇与唇,舌与舌,尽情相交缠绵,两人的气息彼此胶着。濡湿的舌在口中翻搅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听来尤为清晰、暧昧。 林香暗结,夜冷风细。 孔妙被他吻得根本招架不住,浑身发软的靠在他身上,渐渐意乱情迷。 傅春聆埋头在她的颈间,轻轻嗅了嗅,便有一股女子的撩人体香荡漾在鼻尖,几乎要让人沉醉下去,将双唇游移到她形状姣好的锁骨,时不时的舔舐着,那因情欲而变得低哑的声音,从他薄唇间溢了出来:“带本王去你的房间,嗯?” 呵出的热气扑在孔妙敏感的脖子上,痒痒的。孔妙羞赧的发出赞叹:“王爷的体力真是好啊。” “体力好,你不也跟着享受?”傅春聆低低一笑,声音性感得不得了。 “王爷,奴家方才说翻牌的事,您可别忘了啊。” “知道了,”傅春聆道,“快点带路吧,把人引来了,本王不介意亲自上演活人春宫戏。” 孔妙羞得捶他:“讨厌。” 傅春聆捏着她的下巴:“趁本王还有兴致,好好取悦,赏你的不止那点东西。” 孔妙眼中发出光彩,正欲说话,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 “王爷,您在哪儿?” 是柳青青。 孔妙回过神,慌张推开男人:“王爷,柳青青在找你呢,你快过去吧,千万别被她发现我们在这里。” 傅春聆迷惑道:“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孔妙道:“您是柳青青的男人啊,若是被她知道我们这样……不大好。”以柳青青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要是被她发现自己勾搭了傅春聆,以后可别想在怡兰苑混了!还有若兰那小蹄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估计不等柳青青发话,随时都会给自己穿小鞋。 所以,今天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傅春聆不以为然的道:“这世间没有谁一定是属于谁的,本王只听从自己。” 孔妙道:“您不怕她吃醋?” “荒唐,你当本王是耙耳朵吗?”傅春聆咬牙笑笑,托住她的腰,让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就因为怕她,你舍得推开本王?” 孔妙转了一转眼珠子,作出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用指尖绞着他胸前的头发,试探的说:“柳青青可是苑里的花魁,又有您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撑腰,连妈妈都要让她三分,奴家又算什么。” 傅春聆凝视了她一会儿,有些兴味索然,身体也渐渐冷却下去:“罢了,本王不强人所难。”放开她。 孔妙心中失落,又瞥了瞥他下面:“可王爷那里还……” 傅春聆掸了掸衣摆,挥挥手道:“外头凉,待久了容易受风寒,你回房沐浴一下,早些歇息了吧。” 孔妙道:“哦。” 傅春聆皱眉道:“不要老是哦哦的,回答本王的话,要说‘是’。” 孔妙忙道:“是。” “你弄脏的,替本王洗了。” 一件外袍兜头盖在她的头上。 “走了。” 孔妙没想到他说走就走。 “那、那洗好之后,我怎么还给您啊?” 她正想追上去,而那个瘦高身影已经出了垂花拱门,早已不见了影子。 春寒陡峭。 “啊、啊啾——” 孔妙被凉风吹得一激灵,收拾好东西,匆匆跑回房间。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亵衣,孔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大概是刚才交合时的动作太过激烈,双腿到现在仍然酸麻,她伸出一只手轻缓地按摩着。 刚刚那一场情事的余韵还在身体里回荡,孔妙闻着被窝里的沁香,又想起男人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熏的什么香,还怪好闻的。 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想到他进入自己时,俊美脸上满是情欲的样子,孔妙不禁又是一阵害羞,越想越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抱着被褥在床上翻来翻去。 及至夜深疲倦了,才恋恋不舍地进入梦乡。 第十章 翌日清晨。 孔妙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背着小包裹,素面朝天的出了怡兰院。 街市上,行人车马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孔妙因为方向明确,所以丝毫不曾留意身边的热闹,径直来到一家店铺。 “掌柜的在吗?” “来了您。”里堂的布帘一掀,一个续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姑娘要买什么首饰?” “我不买,”孔妙把背上的小包裹解下来,笑道,“这有些品相不错的好货,您给掌掌眼?” 原本笑眯眯的脸,立马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想推销便宜货,出门左拐。” 孔妙也不在意他话里的轻蔑,将小包裹往前推了推,笑着说:“先别急着赶我啊,劳您架给瞧瞧呗。” “没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们百花阁可都是给贵妇小姐们提供珍宝首饰的,全部出自名师之手,就你这些小玩意儿……” 小胡子不以为然地拿起一件看了看,忽然睁大眼睛,一脸吃惊,“哟!这……” 孔妙笑了笑:“如何?” “容我仔细看下。” 小胡子转了转小眼珠子,咳嗽一声:“既然你诚心卖,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至于价钱嘛……” “你诚心说个数,我也不多要。” “一百两。” 孔妙道:“一百两?有没有搞错,光你手上这件金钗就不止这个价了!” 小胡子慢悠悠地说:“再值钱那也是二手物件了,难不成还想原价收回?我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 孔妙掏出帕子,一边抛媚眼一边抽泣:“奴家的大掌柜,奴家的好哥哥,您就行行好,再给奴家多加一点吧,您瞧瞧我这可怜见的。” 小胡子面无表情:“嫌给的少啊,嫌少去别处,别在这里挡我生意,走走走。” 孔妙见装柔弱不管用,暗骂一声奸商,把眼泪一收,拎起小包裹就要走。 将要出门时,后面传来:“再加一百两。” “成交!” “等着,我去拿钱。” 孔妙坐下等着,见旁边有招待客人的茶水,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边滋溜喝着,一边高兴的晃着两条细腿。 一会儿拿到钱就去买几身合适的衣裳,说起来她好些年没有买新衣服了,先前从二手店淘来的旧衣服都已经太小,尤其是胸那里,勒得慌。 然后再去买几样胭脂水粉。 这时,门外进来两个人。 孔妙眨巴眨巴眼睛。 “听说这家的首饰很不错,我家大姐姐成亲时的行头都是在这儿置办的。”女子清丽的声音,带了一丝羞涩,“池哥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 池清修迈进店铺,身后跟着一个容貌明艳的女子。 孔妙尴尬的低头,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池哥哥,你看这对耳环漂亮吗?” “漂亮。” “那你帮我戴上去吧。” “好。” 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哟,二位好眼光,这款嵌珠耳坠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呢,由江南的大师傅纯手工打造,一等一的上乘货色啊!” 小胡子出来,见了他们一脸的谄媚讨好,转过头来面对孔妙时,不耐烦的银票扔过去,像赶苍蝇一样,“拿了快走,走走走。” 狗眼看人低。孔妙嘟囔一句,还是笑盈盈道:“多谢掌柜。” 把银票折迭好,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出来之后她在街边叫了一碗甜薯羹,吃完之后抹抹嘴,付了钱,起身往集市走。 走到一个首饰摊前,拿起一支钗子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一两银子。” 孔妙呸呸吐出几粒籽,眼睛瞪的跟牛眼大:“一两银子?你不如去抢好了,你家这钗子是江南大师手工打造的吗?瞧瞧边角粗糙的,还有这珍珠一看就是劣质品,哎哟,上面都裂开一条缝了呢。怎么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一两银子?” 小贩赶紧打住她:“行行行,姑娘你是行家啊,这样,你说个数。” 孔妙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文?” “五文!” 小贩断然拒绝:“不行,五文太少了,这个价儿我进都进不来!” 孔妙道:“那我们各退一步,十文。” 小贩知道遇着人精了,咬咬牙:“行,十文就十文,给钱!” 孔妙喜滋滋的把战利品装起来。 * 孔妙将前几日浣洗过的衣服一一收进来,迭整齐。 忽然,手停在一件精工细绣的袍子上,袍脚还用金丝线绣着华美纹饰。 是那晚傅春聆留下的。 孔妙把脸贴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不由自主的又浮现起之前欢好时,他一边激烈动作,一边与她低笑调情的画面。 孔妙两耳发烫,几乎要溺毙在这个气息里。 收拾完衣服,又如往常那样到厨房觅食。 经过院子时,一阵莺声燕语的说笑声。 “……那位林公子玩过这么多女人,居然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亏得姑娘我经验丰富,才让他又重振雄风。”若兰一脸得色。 “林公子之前玩的都是清倌儿,那些个嫩雏儿哪懂什么媚招巧技,姐姐的媚骨风情,林公子怕是要知味入髓了。” 若兰用香帕掩着鼻子,说起自己的床笫之事,仿佛是什么毫无关系的事,笑的前仰后翻:“不是我说,你们别看林公子长得高高大大,其实啊……” 嘻嘻咻咻一阵低语之后,女人们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就跟进了麻雀窝似的,叽叽喳喳。 “我问他进来了吗?他说进来好一会儿了,还问我疼不疼?哈哈,笑死我了。” “那可不就是金箍棒掉进了盘丝洞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说男人的鼻子越高,那床上功夫就越强,那林公子正好是个塌鼻梁,想来这话没错儿!” “照这话说,池公子一定很厉害了哦。” “你们谁跟池公子相好过,快来说说,他厉不厉害?” “问妙妙去,苑里就她被池公子睡过。” “那个小蹄子,问她什么也不说,嘴巴夹得比屁股还紧!” “别说池公子了,你们发现傅王爷的鼻子没有,那家伙又挺又直的,肯定器大活好!” “你试过了?” “我倒是想试,可没那机会!若真有机会,老娘定让他欲仙欲死!” “我呸,你们一个个女中色胚,聊这些臊不臊得慌啊?” “有什么关系,院子里就我们这群姐妹,能被谁听了去?” “你们一个个没事干了?大白天的说这些闲言骚语。”妈妈顶着一张死白死白的脸,嘴里叼着一根用纯金打造的长烟杆,从外面走进来。 “哎呀,我的好妈妈,姐妹们就是闲着无聊,坐着一起唠唠嗑嘛。”若兰笑眯眯的迎上去。 妈妈悠悠道:“青青呢?让她来我房里一趟。” 若兰回道:“不巧,她现下不在苑里。” “不在?” “对呀,傅王爷一大早就过来把她接去了安华寺。” “既是如此,”妈妈长烟杆一指,喝道,“你们赶紧散了,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练琴的练琴,该学诗的学诗,老娘这儿不养闲人!” “是。”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第十一章 山间的银杏树分立两旁,尽头,一座恢弘的大雄宝殿矗立在其间,尽显庄严。 寺内香火鼎盛,香客不断,伴随着香烟袅袅,隐隐有梵音从远处传来。 孔妙逛了好久,然而并没有见到那个预想中的身影。 不死心又绕到后院,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努力装出一副从容表情,想制造一场偶遇。 但寺前寺后摸了个遍,连男人的衣角都没看见。 累死了!孔妙气喘吁吁的坐在石头上,用手作扇,来回扇着。 若兰不是说他们来了安华寺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难道那蹄子骗她的?还是,她来的不是时候,傅春聆已经离开了? “公子,老太爷的身体还没痊愈,咱们就这样出来好吗?”石头后面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另一道声音说:“不舒服就去找大夫,我又不会看病,天天让我待在府里,身上都快发霉了。” 孔妙抬头,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过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身穿蓝白相间衣裳的年轻公子,五官相当俊秀讨喜。身边跟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作小厮打扮,应该是书童或者随从之类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有您在身旁,说不定老太爷的病能好得快一些。” “我天天在老爷子面前晃悠,我不烦,他都要嫌我烦了。反正侍疾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还有大哥二姐吗?让他们来就行了。本公子还想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也是哈,老待在府里确实闷得慌,实在无聊得紧了,阿善就在院子里数树上的大枣子。” “那你可真是有够无聊的。我不是送你一本书,让你好好认字吗?为什么不看?” “这个,”叫阿善的男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有认真学呀,那些字我从头到尾看过好几遍了,只不过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罢了。哈哈。” 年轻公子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司马家的书童。” 阿善跨下小脸,十分委屈地说:“阿善错了,辜负了公子的期望,阿善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别说废话,快走吧,傅王爷还在等我们呢。” 孔妙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且慢,前面那位俊俏郎君,可是司马公子?” 司马深深听到,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一脸狐疑地看向女人:“你认识我?” 孔妙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妩媚一点,扭着细腰走过去:“司马家的小公子,奴家怎会不认得?” 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跟傅春聆相交密切的世家公子,又复姓司马的,只有司马家的小公子,司马深深了。 司马深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女人高耸的胸脯上——并非是他好色,而是那个地方太过显眼,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脸。 孔妙道:“您这是要去见傅王爷吗,能否带奴家一起去呢?” 司马深深警惕道:“我们素不相识,为何要带你去。” 说完不搭理她,就要往前走。 “哎,等等,别走啊,”孔妙赶紧往他面前一拦,“实不相瞒,其实奴家仰慕公子已久!” 司马深深确定自己是遇上疯子了,不等他有反应,阿善小鸡崽护食似地拦在两人中间,又伸手去推搡孔妙:“你这个疯子,从哪儿冒出来的,离我家公子远一点!” 孔妙见这招不管用,索性把话说开了:“公子英明,其实奴家是想去见傅王爷。” 司马深深这下连眼神都不给她,绕过她继续走。 这个痴心妄想的疯女人,傅王爷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奴家见他,是去讨要嫖资的,他欠我一百两没给呢!” 不好意思啊傅王爷,暂时委屈你充当一下嫖妓不给钱的无赖啦。 司马深深果然停下脚步,吃惊的看向她。 一旁的阿善也是同样的表情。 “傅王爷怎么会是那种人?你这女人莫要胡说八道。” “奴家可没胡说。”孔妙从小包袱里抖出一件玄色的华丽外袍。 “你再胡搅蛮缠,我不客气了。”司马深深嘴里说着不信,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那件外袍,不禁一愣——那的的确确是傅春聆的衣服。 这回不信也得信了。司马深深道:“傅王爷他、他怎么会欠你那种钱?” 孔妙半真半假说了起来:“那天晚上在怡兰苑,傅王爷喝醉了,死活拉着奴家不松手,哎,奴家就是干这行的,这种事怎么拒绝?所以无奈之下就顺着他的意思。我们回了房间,奴家先是帮他脱了衣服,又脱了靴子,然后我们就躺到床上,再然后我们就……” “行了行了,这种事情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仔细。”司马深深连忙摆了摆手。 起了头,孔妙很自然的就继续胡诌下去:“他睡了奴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司马公子,您评评理,天下哪有这便宜占?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付嫖资,您说是吧公子?” 司马深深摸摸下巴,道:“你方才说,他喝醉了酒,拉着你不放?” 孔妙对着他一点头,心不跳脸不红:“是。” 司马深深道:“可是王爷他,从不喝酒啊。” 孔妙眼珠一转,笑道:“那或许是他喝了别的什么吧,不过他睡了奴家,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问他去。” 司马深深自然不敢当面问。 长到这么大,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禁升起看好戏的想法。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本公子就权当做个好人吧。” 见他同意,孔妙心下一喜,又不敢表现出来,期期艾艾道:“这钱若是不要来,万一他在奴家肚子里留了种,奴家没钱买打胎药,时间长了可就麻烦了。因此这才厚着脸皮求公子相助。” 第十二章 前方苍松翠柏,遮天蔽日地掩映着一座亭台,把山水、亭榭、岸石融成一体,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清幽环境。 入口处还有把守的士兵。 难怪她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在后山的树林深处。 傅春聆倒是挺会享受的,居然在这里开辟了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的幽静场所。 湖水飞泉,穿渠入亭。 亭子里隐约坐了人。 “司马公子。”守卫的人认出司马深深,恭敬地唤了一声。 跟着司马深深进去,孔妙眼尖的看见了亭子里的人——即使坐着,也依旧能感觉到那秀逸挺拔。 柳青青也在。 那张脸蛋未施粉黛,就已经美得娇艳绝伦。 走近了,孔妙才发现亭子里的剑拔弩张。 柳青青暗暗咬牙,手中的筷子正不可动摇的挟着一块肉丸。 而另一双筷子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夹着。 筷子的主人是一名芳华少女,约摸十五六岁,一双杏眸乌黑溜圆,表情微微有些狰狞,硬生生瞪成了牛眼。 两人隔着傅春聆,暗中较着劲。 司马深深走过去,风度翩翩的对柳青青笑说:“柳姑娘,让个座。” 柳青青闻言一愣,娇声不悦道:“不是还有座位吗,司马公子为何要奴让座?” 司马深深道:“因为你离王爷坐的近啊。” 柳青青看了看对面的少女:“若说近,云裳郡主岂不是离王爷更近?” 司马深深道:“郡主金枝玉叶、身娇体贵,怎能让她动身移驾。” 柳青青噘着红唇,对傅春聆撒娇道,“王爷,司马公子太能欺负人啦,非要奴让座。” 傅春聆没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抬眼一瞥,薄唇微启:“那还不让。” 云裳郡主幸灾乐祸道:“快滚,磨磨蹭蹭地要八抬大轿来抬你吗?” 柳青青狠狠攥紧了帕子,又不敢违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另一边。 司马深深把孔妙招呼过来,然后插秧似地把她按在空出来的座位上,冲她眨了眨眼睛,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够意思吧”。 孔妙顶着某人的怒视,如坐针毡:“……”那还真是谢谢你。 偷偷拿眼瞥男人,今天他穿了一身墨绿色锦衣,长发如云,用一个蝶釉黑玉冠束起,令他凭添几分清冷与高贵。 他本就是个很白净的人,肤色几乎如雪,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天山冰雪巅上的一朵濯然雪莲。 因为离得近,他身上那股清香,又幽幽的飘了过来。 “看够了吗?”云裳郡主见她一副花痴表情,觉得一阵恶心。 对她肆无忌惮的视线,傅春聆早已察觉,端起茶抿了一口。 孔妙脸上顿时浮起红云,本想说几句客套话缓解下气氛,但因平日里说惯了马屁大话,话到嘴边就成了:“不怪奴家看呆,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连树上的小雀儿见了此般风采,也都不扑棱翅膀了呢。” 话说的甚是谄媚。 云裳郡主语气鄙夷:“马屁精。” 孔妙道:“奴家没有拍马屁,是真的觉得王爷长得好看。”左右不是说给她听的,不明白她挖苦自己做什么。 “本郡主当然知道王爷生得好看!”云裳郡主小柳眉倒竖,小狗护食的道,“可他再好看,与你也没关系,不准再盯着他流口水,看着恶心!” 她流口水了吗?孔妙疑惑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这时,亭外传来一个爽朗笑声:“采春,我来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