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前》 楔子 start 我在哪? 好像是在一个行进中的交通工具上,却不太清楚确切的位置。周围很黑,只有一扇窗户,光可以从那里透进来,景色也一直不断的在变化,但是我看不清。 身体没有劲,却还是硬撑着抬起手,上头血跡斑斑,提醒着我到底经歷了什么。 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是在往医院的路上吧? 可是为什么救护车里会这么暗?也没有医院的药水味? 躺着的地方既不是担架,也不是医院的病床,周围更没有任何医护人员。 我到底在哪? 「真是,今天第一个事情就这么多……」 谁?谁在那里? 「没办法,要清的东西太多了。是说这女孩子也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死的这么凄惨……」 死?在说我吗?我…死了? 「按规则来说我们不该讨论这些东西的,还是先消除这孩子尘世的记忆再说吧!」 尘世的记忆?这些人在说什么? 语落后,没有任何反抗的利器,喝下那些人餵的汤汤水水,就没再听到任何声音,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渐渐的不清楚……。 好像脑袋里的记忆慢慢的被抽走了,身体也越来越轻盈,快飘起来似的,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过,我真的好累。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捨弃掉。 包括自己的名字。 第一章 意外死后的死后意外 (一) 01. 7daysbeforegoing 「你醒了?头还晕吗?」 眼前穿着白衣的女子轻声地问我。 喉咙乾涩,甚至发不出一个音节,只能点点头。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刚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她微微一笑,从床头的水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喝了这杯水,你会好点。」 接过她手上的水一饮而尽,喉咙稍微滋润过,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这里是……?」 「这里是尘世绿洲。」她接过我手中的空水杯,声音温和依旧,「每个人死后会先到的地方。」 「死…死后?」 「恩,」对于我惊讶的反应毫无波动,她依旧淡定,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资料夹,「丁昕寒,二十六岁,死亡原因腹部遭人刺伤,失血过多。」 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已经没有伤口了,别担心。」 「呃好……」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但是更让我疑惑的是,我为什么会死?「你刚刚说,尘世绿洲…?」 「每个人死后都会到的地方。」她很顺的接了我的话,「其他的你明天就会知道了,顺带一提,我是你的送行者,允晴。」 「你好,我是丁昕寒…」我是丁昕寒,然后呢?我只知道名字,然后透过允晴知道我是怎么死的,然后呢? 「很慌吧?」允晴的声音很轻柔,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明天报到的时候,指挥官会跟你说详细的情况。」允晴微微一笑,帮我拉了拉床上的棉被,「今天就先休息吧。」 「呃恩……」其实从刚刚开始头就挺沉的,一股奇怪的重量一直压着我的思绪,让我无法思考。 既然多想也想不出什么,那还是睡觉吧。 把被子往上拉盖住脸,闭上眼睛,可以感觉的到允晴已经离开床边,走到房间门口,「我把灯关掉了,你好好休息。」 「恩,谢谢你了。」意识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黑暗。 02. 6daysbeforegoing 一夜好眠。 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梦,也许这就是失去记忆的好处吧。 虽然允晴没有直说,但我也大概了解到一些,既然人来到这里,大概就是会被消除记忆,然后被带往某个奇怪的地方,像现在这样。 虽然是自然醒,但睁开眼睛没多久,允晴就开门来叫我了。 「你醒了,太好了,今天是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第一天?是指要去见他昨天提到的什么指挥官吧? 来这里后变得对时间很没概念,房间的墙壁很白很乾净,没有时鐘掛着,柜子抽屉上也没有摆闹鐘,我曾经问过允晴时间,但只得到他淡淡地回答,「你们不需要有时间的观念,毕竟时间到了你们自然就得回来。」 所以说,死了就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是吧? 允晴一路走在前面没有出声,感觉现在也不是什么聊天的时间,我也就没开口和他搭话。 「到了,你进去吧。」他停在一个奇怪建筑物门口,这建筑物外观是呈半圆形的设计,材质构造不明,「我就不跟你进去了。」 「哦…好。」反正就算问了问题,她大概也不会回答我,便直接开了门走进去。 比起像温室一样的外观,里面整体色调是冷调中性的,是典型高冷都市女子的办公室。 很刚好的,这指挥官也是女生。 「丁昕寒,是吧。」办公室很长,我还没走到一半,看着窗外的背对着我的女子就叫了我的名字。 「是我。」 她转过身来,端详我好一阵子,说实话这举动实在让我不是很舒服,这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先坐下吧。」说着她把办公椅转了个方向坐下,还一边指着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你看起来有很多疑惑。」 「有…也没有…」应答的声音很小,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疑惑是对于这里,还是对于我自己。 「每个刚到这里来的人都跟你一样,」她整了整办公桌上的资料,「知道这里是哪吗?」 「尘世…绿洲?」昨天允晴是这样跟我说的,名字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个女人嘴角微弯,「你昨天睡觉的地方才是尘世绿洲,这里,是善恶管理中心。」 「善恶管理中心?」这举动很蠢,但我还是重复了那女人说的话。 「恩,但凡人类死后,都会先被送往尘世绿洲,由善恶管理中心,决定你要上天堂或下地狱,但我们这里的业务实在很多,时间和空间存在以来,所出的差池也不少,」她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有些人来这里没多久就可以直接分派了,但有些人,例如你,就必须再回人间一趟。」 「啊?」 「我们这里最重要的部门,人生事件汇整部,会统整一个人来自各部门送来的大小事。」 「一个人这辈子做的所有事都会列入评比的标准,而在你人生走到尽头之后,这部门里的善恶储藏柜,就会出现一组标註你姓名,分别由七个和四个的转轮组成。」 这个指挥官边说明,他后方的萤幕也跟着显示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些我听不懂的名词的註释,什么善恶储藏柜、什么转轮的。 「且称这东西叫摩天轮吧,你知道,就你们人间的一种游乐设施。」大概是看我一脸懵逼,那个指挥官补充说明道,差点没忍住翻一个大白眼然后告诉她:我知道什么是摩天轮好吗!「这摩天轮的方格放的是一种统称忆珠的东西。顾名思义,这里面放的就是人们对尘世的回忆。它们在人类死后会化成灰,如果有被收集成忆珠,就会按照属性,被放到这两个摩天轮里面。」 「忆珠的能量很强,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会被放在摩天轮里,以防万一。」 「这两个摩天轮内的能量是互相制衡的,如果两方能达到一个稳定的平衡,则这个人就等于直接拿了天堂的入场券,可若无法,我们就会再去探讨原因。」 「而你就是在不平衡中,因为人管处业务繁忙,而缺少了几颗良善之珠和罪恶之珠,须由你自己去寻回的特例。」说到这里,他又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找回那些自己曾经做过,对他人影响良好的事件,讲白点,就是刚才说到的回忆。」 这指挥官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又多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名词,什么忆珠、良善之珠、罪恶之珠,但纵使我听不懂,也抓到了重点—— 「等等!」我越想越不对,「你们该做的事,为什么我还得自己去找啊?」 「我刚刚说了,善恶管理中心的业务繁忙,难免出差池,再者我们也没有人手,去帮你找回那些弄丢的。」那女人慢条斯理的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如果你不想找也是可以啊,那你就直接接受审判吧。」 「审判?什么审判?」 「现实法庭会审理那些、或是已经能量无法达到平衡的灵魂,根据他所做过的一切事物,孰轻孰重,来判决他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女人把其中一页摊开,「不过我看你这个资料,下地狱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善之珠两颗,罪恶之珠三颗,你当打棒球啊?」她后方的萤幕起了变化,画面出现了两个摩天轮,上面写着丁昕寒三个大字,「要是你只找到罪恶之珠,能量超标,怕是要下地狱了呢…」 我去,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先是腹部被捅,然后现在又被告知,活了二十六年,做了三件必须下地狱的烂事? 丁昕寒,你可真了不起。 「对了,刚刚忘记自我介绍,在下是这里的指挥官,名叫尚淇。」 我都进来多久了,你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这指挥官也没外表看起来的高冷啊! 「还有件事告诉你,」尚淇关掉她身后那块大屏幕,「你现在的状态,只是失忆。」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失去这辈子所有的回忆,但并没有失去身为人该有的知识常识和道德吗? 「所以,你是要直接接受审判嘛?还是要再回人间晃晃呢?」尚淇也没有要回答我问题的意思,似乎只是很义务性的报备给我知道而已。 直接接受审判等于拿了地狱列车的车票,我说什么都不甘愿。虽然回到人间,第一个找到的可能就是罪恶之珠,但试过总比没试过还好。 「我想再回人间看看。」 那个指挥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露出那诡异的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做这样的决定,「那就祝你好运了。」 接着,眼前就是一阵白光。 第一章 意外死后的死后意外 (二) 03. 5daysbeforegoing 然而,我并没有如预想的,直接回到人间。 而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强制遣返回尘世绿洲。 说实话这里的制度还算是有点人性,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被称为人。 「你有心事?」 不是「你好像有心事」,而是篤定就是我有心事的肯定疑问句。 这里的人好像都会读心术一样,总能单凭眼神就看透别人的心思,不论是那个指挥官,还是允晴。 仔细思考过,如若真的就这样回到人间,我到底该从何找起,关于生前的一切。 选择返回人间后,我注意到左肩上出现了奇怪的烙印,淡淡的绿色,是个小小的logo,一座无人小岛上的椰子树。 根据允晴的说法,之所以没有马上送我们回去,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游魂适应行动方式和相关规定,才特别宽限在这里住上几天。 多出来的这些天,允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除了送餐点(都已经死了还有食物可以吃这点着实让我惊讶)外,就是讲解关于我到人间后可能会遇到的状况和一些禁忌。 「基本上人类是看不到你的,」对于这点我自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也早早就用「威胁恫吓」的方式,请人类帮忙的想法,「但如果你运气够好,能遇到『嚮导』的话,而他刚好心情不错,或许会帮你。」 「嚮导?」这里实在是太多专有名词,我每次都听的一头雾水。 「嚮导是灵界与凡间沟通的媒介,有些可能是灵媒,有些也可能只是普通人,只是有这样的天赋。」允晴停顿了一下,吞了口口水,「看的见非人类灵体的天赋。」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一定会帮我囉?」虽然听到有人类可以帮忙感觉看到一线生机,「他帮不帮我还可以看心情啊?」 「是啊,他要是装做看不到你,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好吧,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于是,原本的希望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打回原形。 「既然你都看得出我有心事,那你应该知道我在烦什么不是吗?」 允晴闻言只是笑了笑,对于我知道她能读出别人心思一点也不意外,「以一个凡人来说,你真的很敏感。」 虽然不知道我生前是干什么吃饭的,但从事的职业可能跟我敏锐的直觉脱不了干係吧。 「是在担心明天的旅程吗?」她的语气是疑问,但实质上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能不担心吗?」叹了口气,先不说找到帮手了,我连怎么开始依旧没有头绪,「不过,我这样的例子多吗?」 「你这样的例子…?是说没办法立刻决定上天堂或下地狱的例子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假装疑问。」我翻了翻白眼,明明会读心术的人,装什么耳背。 「我是在配合你,你不是很不喜欢被看穿吗?」允晴笑了笑,对于我的直接丝毫不生气,「说实话,真的不太多。」 言下之意,就是特别倒楣的人才有重返人间的机会。 「善恶管理中心业务确实很多,每天都要接收来自人间大大小小的资料,进行统计和统整,有时候,总会失误那么一两次。但是…」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一直放在我床头旁,像沙漏又不太像沙漏的玩意,「指挥官常说,每件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也许偏偏就在你的案件上出了错,是希望你能因此回到人间,釐清一些你生前还没来的及搞懂的,或是解一些你打不开的结。」 「可为何又要这么大费周章让我失去记忆,然后再回人间找回记忆啊?」这样很不方便欸。 「这是上头规定的程序,死去的凡人在进入尘世绿洲前,都要喝下孟婆汤,算是一种净身仪式,以免凡间不乾净的气,污染了这个地方。」允晴耸了耸肩,对于我的抱怨表示无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死的明明白白。」 语落,我意识到她落在我身上的眼神,相较刚刚似乎又更意味深长了些。 是在暗示,我的死因不单纯吗? 我真的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生前,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腹部会辈人捅刀? 捅我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我的仇人吗?还是我就是个替罪羔羊? 得到最多次也最直接的答案,无非就是我可能是个干了一些非法勾当,被仇家杀害之类的。 但若是如此,我会只有三颗罪恶之珠吗?应该罪大恶极,直接被送下地狱了才是,怎么还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 「今天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上路了。」 允晴说着,便起身走出房间,顺便帮我关了灯。 别想了,再想下去,大概会失眠吧。 第一章 意外死后的死后意外 (三) 04. 49daysleft 「你要特别小心厉鬼……」 「因为他们的戾气比我们重,不但有攻击性会吸取我们身上的气,搞不好会让我直接变成孤魂野鬼。」还不等允晴说完,我便直接把他这几天不停在我耳边碎念的话重复了一次。 「你知道就好。虽然我们也有人会在凡间抓那些厉鬼,但难保你不会独自遇上他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允晴对我的直接式叛逆也很习惯,「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我曾经跟允晴确认了这些专有名词的定义,她说厉鬼有两种,一种指的是那些没有去过尘世绿洲的魂魄,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私慾留在人间,进而危害人类;另一种则是则是没有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忆珠收集任务,不接受判决而后脱逃的游魂,两者皆有很好认的象徵,前者印堂发黑,后者肩膀上的印记也会变成深咖啡色的。游魂是像我,这种为了收集忆珠而回到人间的魂魄,而最后的灵魂,则是已经接受分派或者是没有完成任务,对于判决结果欣然接受的游魂。 虽然说是善恶管理中心出的包,因而给予我们这些「幸运儿」特别的机会回到人间,但任务还是有期限的,我们必须在四十九天内,找回需求的忆珠,而任务可能会因找寻忆珠的速度而提早结束。 「凡间时间晚上十二点前要回到这里,不能逗留,绝对不行!」允晴说着便在我手上掛了个类似手錶的东西,上面显示着几个数字,想必就是他口中的「凡间时间」吧? 錶的样子不太浮夸,一体成形的白色錶带,錶面上除了萤幕显示的时间以外,还有三个按钮。 可十二点前必须回来的设定,也太像灰姑娘了吧? 「这錶上有三个钮,一个钮是用来返回尘世绿洲,最大颗的则是通讯纽,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按这个纽,最后一颗红色的则是求救钮,当你有危险的时候就按这个,切记,不要乱按,要是没要紧事乱按,任务天数直接扣十天。最后记得,这三个钮都必须让你本人来啟动才有效。」 「那这门禁,每天几点解除啊?」我指了指錶带上的时间。 「凡间时间早上七点。」允晴挑了挑眉,「怎么,太晚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我要是没有线索,早出去好像也没有用。」其实这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就这样下去,我连落地处生前的自己有没有待过都不知道,更别说寻找关于丁昕寒这个人的点点滴滴。 「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我们送你下去的地方,」确定我的錶已经配戴无虞,她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会是你死前待的地方。」 「而根据我手上的资料,你遭人袭击之处,是在c市一幢十四层大厦的顶楼。」 「c市…十四层大厦…」城市的名字我自然是陌生的,毕竟记忆都被抹除了,只是…我到一栋十四层的高楼顶楼做什么啊? 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躲债之类的。 「虽然是机率问题,但等你到了现场,也许会恢復记忆也说不定。」允晴收起手上的资料,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对于游魂的移动方式,你应该没问题了吧?」 虽然人类看不到我这个设定实在很讨厌,但我可以在人间以各种方式,或走或飞或穿墙来行动,说实话也是蛮方便的。 记得刚开始练习那几天,因为不习惯自己的身体可以有这么多元的移动方式,我常常出现一些不适应的症状,例如头昏眼花,噁心想吐等等,可说也奇怪,明明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人类的症状。 关于这点,允晴给我的答案是,「你连饭都吃了,噁心想吐算的了什么。」 不知道其他的「幸运儿」怎么样,可我挺感谢我的送行者允晴,虽然她很爱重复一样的话,好像我很老年痴呆一样,而且总是被看穿的感觉实在很不舒服,但她其实就像个朋友,只是身分比较特别点。 「恢復记忆啊…」 「依每个人状况而定,可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会是你能掌握的线索也不一定。」允晴拍了拍我的肩膀,「运气再好一点,搞不好会刚好遇见嚮导。」 「备註,愿意帮我忙的那种。」 而不是看到我就直接跑掉,或者甚至无视我。 「会有人愿意帮你的。」 「那我就承你吉言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让我觉得很安心。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允晴看着我,眼角里的笑很是温和。 「你说。」她很少突然插话,这让我有些惊讶。 「和嚮导的相遇,很大的机率,是看缘分的。」 看着允晴的笑脸,我实在说不出太多不客气的话,但她这话还不如不说的好,只能以乾笑带过。 自从那天被指挥官尚垣琪调侃说打棒球之后,我就下意识的觉得,丁昕寒这辈子大概是个作恶多端,到处与人交恶不甚讨喜的角色。 「你也别担心这么多,善缘是缘,孽缘也是缘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听了这句话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毕竟她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若那嚮导是我的孽缘,那我还情愿他不要帮我呢! 谁知道他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对了允晴,你为什么会当送行者啊?」 临走前,不知道是哪来的想法,也就顺着直觉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是一群已经可以直接分派、已经完成任务或是接受判决,但是在人间仍有心愿未了的灵魂,向善恶管理中心提出请愿,送行者的身分服役为代价,换取心愿完成的机会。」 「那你的心愿是…?」 「你真想知道的话,就努力完成你的任务吧。」语落,也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眼前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第一章 意外死后的死后意外 (四) 05.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的景色就变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天空灰濛濛的,不见太阳的影子,似还有些凉意。 允晴告诉我,我死前所待的城市,时节逐渐由夏天进入秋天,但死了的好处,大概就是对冷热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 「我居然死在这种地方……」望远看去,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但这座大楼不在市中心,还有些偏远,算是个比较安静的住宅区。 但总感觉有些凄凉。 「先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收拾了心情,打起精神,我对自己打气道,虽然总觉得,能找到个什么的机率微乎其微。 自由行动这点真的蛮方便的,用不着双脚,可以以飞行的方式飘来飘去。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顶楼都快被我翻遍了,也找不出个什么东西,但总有个直觉告诉我,要我别离开这里。 看了看手上的錶,才不过早上十点多而已。 「我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执着啊……」 有人? 下意识地想躲起来,但不出一秒又想着,不对啊,我现在死了,凡人也看不见我,躲什么躲。 就站在那等着声音的来源,过没几秒鐘,开锁的声音,接着门被一个年纪留了个小鬍子,看上去客气点三十五以上,直白点大概四十好几的警官给打开了,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比较轻的刑警。 「我总有个直觉,这案子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个年轻的警官说道。 「能有什么不简单的,我倒觉得一目瞭然。」暂且称他小鬍子警官吧,虽然嘴吧上抱怨,但还是做起了基本的搜查,「封锁线都拆了,我看要查个什么也都难了。」 「这里不是一直都是锁上的吗,就算真有什么人要来,应该也不太容易吧?」菜鸟警官526环顾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那个小鬍子警官待的地方,「我们再找找,说不定真会被我们发现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你固执,但没想到会这么难缠啊……」小鬍子警官边摇头叹气边说。 「前辈,谢谢了。」 「别别别,你这声谢我真受不起啊,我还不是受人之託!」 菜鸟警官不再回话,只是淡淡一笑,便开始进行自己的搜查动作。 他们分头进行的时候,我也间着无聊,就随便暼了眼他们带来的资料。 只是越看越不对,地点不说,这份资料的所有的描述,都和刚到尘世绿洲十,允晴跟我说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池。 突然间一阵风不知道从哪吹来,也顺势吹起了用办公夹夹着的资料,翻到了后面几页,上面印着的是,死者的资料和几张事故现场的照片。 那个,是我吧? 也是,短时间内,同一个地方怎么会死两个人,也太不吉利。 所以,我的死因真的不单纯吗? 「怎么样,你有找出什么吗?」 「没有,前辈你呢?」 大概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吧。 「唉,别说了,我都跟你来几次了……」不难看出菜鸟警官的失望,那小鬍子警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调查是好事,但你也该放下这件案子了。」 菜鸟警官没有回话,看他的表情,似乎要放弃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们走吧,先回局里把今天该做的事做完,而且快中午了,你不饿我都快饿扁了!」 「我知道了,那先这样吧。」说着菜鸟警官便先收起手上的资料,听见他愿意暂时收手,小鬍子警官兴高采烈的很,首先打开了门,迫不急待地就要离开。 菜鸟警官跟在他身后,走之前回头看了看顶楼,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由自主的就想跟着他们离开这里,压根忘记自己可以随意行动这点。 突然,走在我前面的菜鸟警官停下了,老兄你要停可以通知一下吗?害我剎车踩的很急,如果我是人的话撞上去会塌鼻子的那种。 「前辈,你先下去吧,我好像掉了东西,找到再下去。」 「你这小子真的是,这样都能掉东西,你可快点啊,太慢你就自己搭公车回局里吧!」 「你才不会这么狠心,我还不了解你吗?」菜鸟警官的语气虽淡,却不像刚才那般严肃,语落便关上了门。 也是在他关上门后我才想起来,我的行动根本不受限制啊! 转个身就要离开,想着要试试看飞行的时候,手腕却被抓住了。 惊愕的转过头,居然是刚才那个菜鸟警官! 这傢伙……看的到我? 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凌厉些,而我根本还没来的及做任何反应,二话不说,就被他反压在墙壁上。 虽然我根本没做什么坏事,但这种被当嫌犯的感觉真心很差劲,所以我一个劲的想挣脱,却事与愿违。 为什么?我明明会穿墙术的啊!在尘世绿洲我练的最快的就是这个欸! 「惊讶吗?对于你逃不掉这件事。」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冷到一个让人觉得世界末日要来的程度,「你现在困在宋行阵法里,像你这种道行浅的东西,当然逃不出去。」 宋行阵法?那是什么?所以这傢伙不但看的到我,是个警察,还是江湖术士吗? 「说吧!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第二章 通灵少年(一) 01. 「说吧!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该死,好难呼吸……真是麻烦,为什么都已经死了还要有一堆类人类的设定? 见我迟迟不说话,他扣着我手的力道又更大了些。 「不说是吧?」妈的,你把我半边的脸整个压在墙上,只有一个鼻孔能呼吸、半张嘴巴能说话,我是要答个屁!「那就等着灰飞烟灭!」 what?????这傢伙想干吗??? 眼前忽地陷入一片黑暗,一点儿光都见不着,惨了,这下任务还没开始,我的魂魄就要被这个菜鸟警官撕成碎片,管他还是天堂地狱,大概都不会是我的归处。 被囚禁的地方空气实在不流通,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大概也闷不死了吧。 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知道过了多久。 「爷爷,就是她。」 用尽力气睁开眼睛,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的傢伙站在我面前,不远处走来一个老人,而阻挡着我和他之间的,是个薄雾式的屏障。 轻敲了几下,这屏障只是咚咚咚的响着,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而那菜鸟警官似乎也意识到我醒了,只是朝我冷冷看了一眼,随后又撇过头去。 「接下来就交给您处理了。」 处理,什么处理? 「这孩子,就是你说的厉鬼吗?」 厉鬼?什么厉鬼?老娘才刚回到人间就被你这菜鸟抓着,半句话都来不及说,还被当成害人的厉鬼? 听到这里我不满的敲了敲屏障。 「……其实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厉鬼。」 「唉……你这孩子真的是…」老人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上短丈,轻轻点了一下,就把关着我的薄雾屏障给划开,「不好意思啊,我孙子鲁莽了,你没事吧?」 「没…没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没好气地瞪了那个菜鸟一眼。 「爷爷,你怎么就这样放她出来啊?」我去,你这傢伙,怎么还不死心啊? 「她是游魂,不是厉鬼,亏你还是咱们宋家歷十五代中能力最卓越的,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老人用手上的短丈敲了敲那菜鸟的头,「宇阳,还不跟人家道歉?」 「还不信是吧?」对上那依旧怀疑的眼神真的叫人很不爽,我拉下衣服一边的袖子,露出肩膀,上面的标志,顏色清晰依旧,没有任何变色或不妥,「这下你信了吧?疑心病!」 「……对不起。」那个菜鸟的脸红了一瞬,转过头不再盯着我看,似乎是被我的动作弄的很不好意思。 不是吧,这傢伙还有纯情的属性啊。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见我俩误会已清,老人首先开口。 「我叫丁昕寒,今年……不是,死的时候二十六岁。」 「丁昕寒?」菜鸟的眼神重新回到我身上,这回跟之前的感觉都不同,「你是死在那栋大楼顶楼的丁昕寒?」 「是我!亏你还是侦办我案子的警官,连我的样子都认不得!」我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傢伙到底怎么考上警大的? 「我大部分看到的都是你的……尸体,根本没去注意你长什么样子……」他很不自然的上下打量我,再说一遍,那种感觉真心讨厌,「所以你刚才是在看前辈手上拿的资料吗?」 刚才?他说的是在顶楼的时候吧? 「恩,不然呢?」 「我以为你是想对前辈做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啊请问?」他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你是不能做什么,」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隻扇子,轻轻一挥,「但如果你是厉鬼,就不一定了。」 「原来厉鬼…真能害人啊?」我看了看他的扇子,又看看一直站在我们身旁,默默不语的老人。 「如果他们想的话。」老人边说,边拄着拐杖走到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叹了口气,「而我们的工作,就是把他们抓起来消灭,不费力点的话,就是交给善管中心处理。」 「有些作恶多端的,根本不能等到我们把他们送过去,自己就会想办法逃脱了,所以我们必须耗费修为,在他们得逞之前,灰飞烟灭。」 「说是这么说,但爷爷你还有修为可以跟那些东西耗吗?」宋宇阳收起扇子,满面愁容。 「你还说,你小子要是愿意继承掌门,我这把老骨头还需要在这里硬撑吗?」 像是被说到痛处,宋宇阳没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 但我好像错过了一个重点……? 「等等,你们知道那个地方?所以你们到底是谁啊?」 允晴只跟我说,我或许会遇到看的见我、也同时愿意帮我的人,但没跟我说,这世界上也有人类知道善管中心的存在。 大部分的人,例如我,都是死后才知道的。 第二章 通灵少年(二) 2. 老爷爷的笑容让我有些不寒而慄,但至少比那个宋宇阳的鄙视眼神好些。 他们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领着我这房子的地下室,地下室相当宽敞,里面有许多藏书,书多到像是国家图书馆的等级,以及各式各样箱子,每个箱子都看上去有些年代,但都被各是样貌奇异的锁给锁上了。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知的活过一生好吗?」本来走在我后面的宋宇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超前越过我身旁,「明明就是个律师,怎么会问这么像小孩子的问题?」 「律师?我是个律师?」对啊!这个傢伙是调查案子的警官,肯定对我的事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吧? 「你不记得了?」宋宇阳的表情更加鄙视,简直就是在看笨蛋的那种。 「你喝过孟婆汤了吧?也好,不记得这些俗世的事,走的时候才能轻松些。」似乎是安顿好自己的东西后,宋老先生缓缓走了过来,「这故事不是以前才跟你说过吗?怎么问这么像孩子的问题?」 被这么一懟宋宇阳顿时语塞,抿抿嘴之后装的像没事一样抽出包包里的资料放在桌子上,不自然的转移话题,「你一个律师做得好好的,是怎么惹来杀身之祸的?」 想到这就让我心烦……「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从事的是非法职业还好,可做的还是律师,难道是因为败诉,委託人心生仇恨引起的杀机的吗? 宋宇阳叹了口气,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你来多久了?阳间。」 「今天刚来。」才刚到就被你抓住了。 「我看这样,就让宇阳当你的嚮导吧!」 「咦?」「我拒绝!」 「没你拒绝的馀地,谁让你随便抓人家,问都没问!」宋老先生态度强硬,语气坚决,不是,你们问过我没啊? 虽然遇的到嚮导已经是恩典了,但要这种把好人当坏人对待的嚮导,我还不如靠自己呢! 「再说了,帮着这孩子,对你的案件侦查也有帮助不是吗?做好事又能侦查案子,一举两得啊!」宋老先生越说越开心,边说还边拍着手,在那瞬间我好像了解了什么。 老先生,敢情您是来看戏的吧? 「……知道了。」似乎是说不过宋老爷爷,宋宇阳态度也软了下来,然后看着不算搞清楚现在状况的我,端详着刚才手里的那些资料,「我会把知道的事告诉你,如果你有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 「……好。」虽然我到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想起来,倒是一直看到一些很零碎的画面。 只是拼凑不出个完整的记忆。 「对啦孩子,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对话沉默了好些时候,宋爷爷开口问我。 看了时间,23:35,老天,居然耗了这么久,我第一天怎么就这么浪费了? 「那…我…明天…」 「回去之前,先告诉你一些事吧,」宋宇阳抓住我,制止我要按钮的动作,迟钝如我现在才发现,这傢伙是碰的到我的,「丁昕寒,大学毕业后就考上律师,而你的第一间事务所就是你死前待的这间事务所,四年多来没有败诉的纪录,是律师界的不败传奇。」 「这样啊…」看来我还挺厉害的啊,「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我顿了顿,还是决定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问。」 「为什么你碰的到我?」允晴说过,平凡人碰不到、看不到也闻不到,更别说是感觉到了,而嚮导虽然看的见,但也无法与游魂有直接的接触,可这宋宇阳不但看的见,还能把我捉住,用什么结界还是阵法的把我困住,还很暴力的把我打晕啊!这种人当嚮导真的不会让我灰飞烟灭吗? 「你以为我是普通的嚮导?」宋宇阳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宋老先生缓缓答到,「这你以后有时间了解的,赶紧回去吧,时间过太久你可就进不去了。」 他这一提醒我才想到,要不在十二点前按錶上的按钮,过了十二点我可就要待在人间待到早上了。 「那我走了。」语毕直接按下錶上的钮,眨眼间宋宇阳和宋爷爷就消失了。 熟悉的白墙和房间映入眼帘。 第二章 通灵少年(三) 3. 「那你运气挺好的啊?」虽然话语听上去是替我高兴的,但允晴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无波,「遇到的还不是一般嚮导呢。」 「也太不一般了吧,一见面就把我打晕抓起来,还以为我是厉鬼?」现在想起来还是有气,还说什么我是道行浅的东西?你才道行浅!你全家都道行浅! 想到那个倒胃口的傢伙,我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 「他们估计是灵传之家吧?」允晴边说边递给我个水杯,「用你们人类说的话,就是灵媒。」 「灵媒?」接过他手上的水杯,一饮而尽,那老爷爷的确看上去挺神秘的,手上拿的东西也颇有灵媒的架式。 但那个宋宇阳? 「可他们做的事,要比灵媒多上许多,」允晴接过已经空掉的水杯,「你遇到他,应该也是有某种程度上的缘分吧?」 「只希望不是孽缘就好了。」摆摆手表示不再需要水,索性躺下直接闭上眼睛,「第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那臭小子应该不会想再把我抓起来了吧? 「遇到一个愿意帮忙的嚮导,这天就不算是毫无进展了。」允晴走到房间门口,「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也可以准时离开。」 「恩,晚安。」 允晴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帮我关上门。 一夜无梦。 48daysleft 「死的不只我一个?」 我得说这种生活真的闷到一个不行。 有鑑于我现在唯一的线索来源就是宋宇阳,所以我到人间唯一的去处,就只有他所在的地方。 可这傢伙平时要上班,总不让我跟到他工作的地方,非要让我待在这个小房间,像是怕我惹出什么事一样。 我要真乖乖听话,哪会死的那么悽惨啊? 虽然失去记忆,但叛逆的基因还是在的。 正当我前脚刚穿出这房间的墙壁的时候,就远远的看到宋宇阳从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真倒楣,想偷溜还被逮个正着。 「你去哪?」 「我就…闷着想到处看看啊!」这是实话, 从我早上刚到他家到刚刚,这傢伙对我说的话没超过十个字,我都快闷死了,「你不准我去你工作的地方晃,我只得自己找乐子啊,而且又没人看的到我……」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他叫我乖乖待着就乖乖待着,这根本不像是个律师会做的事吧? 律师不会做,丁昕寒更不会做。 「你跑出去了我上哪找人?难道要逢人就问,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鬼吗?」 「欸你这傢伙怎么这么没礼貌?老娘现在还没下地狱,好歹也是个游魂好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明宋爷爷就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他这孙子讲一句话就能让我气一回,「不是什么专业灵媒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别把我们家跟其他在外面招摇撞骗的灵媒混为一谈!」边说边嘖了声,然后还顺势推了我的头一把,指了指放在我面前的那叠被他加过结界的白纸,「你要的资料都在这了。」 真的讨厌死了,明明变成游魂最大的好处就是别人看不到也摸不到,偏偏遇上的嚮导还是最boss级的那种,在他面前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快把那堆资料看一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说着他开始边吃饭边看起自己手边的资料,没再理会我。 但细想来,遇到这傢伙也不全然都只有坏事,其实除了他把我误认为是厉鬼这点以外,我现在的情况简直是赢在起跑点,根本可以说是开掛了。 「也要我有想起什么事啊……」 在他设立的结界内,我可以碰触到人间的东西,不然按照我现在的状态,不要说翻资料了,我连坐在椅子上都有困难,虽然飘在半空中看资料也是另一种体验。 目前给的东西也不多,大多都是对案子的初步调查和一些现场资料,虽然失去记忆,里头的名词和描述方式,甚至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对我而言都是熟悉的,就好像我在侦办别人的案子一样。 「宋宇阳,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律师吗?」手上的纸翻到一半停了下来,我出声问了刚吃完午饭的宋宇阳。 「其实我对你这个人的背景还不算了解,」他把自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就像之前说的,你是个律师,没有败诉纪录,什么案子都接、什么案子都难不倒。」 「我的意思是说,是个好律师吗?」 「我不知道好律师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想某种程度上,你是个勇敢的律师吧?」 「勇敢?」 「手上的资料还没看完吧?」他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这案子死者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人。」 「死的不只我一个人……」我把手上的资料翻了翻,一直翻到了倒数第二页,出现了关于第二个死者的资料和现场的照片,「这个人……」 照片里看不清死者的长相,第一直观只觉得血肉模糊,死者的样子不甚清楚,第一反应这个人的身体肯定是受了什么衝击,尸首才会变成这副德性。 「从高处坠落所致颅内出血而亡……」下意识反应的唸出资料上的叙述,「这人好好地为什么…」 「这死者,是你委託人的爸爸。」 「委託人的爸爸?」我再细瞧了这死者的资料,秦俊,是个无业游民,嗜赌成性,下来这段就不想继续看下去了,毕竟不看也知道出现什么字眼,「秦雅涵?」 「恩。」宋宇阳点点头。 「我帮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打官司吗……?」 「正确来说,是帮这孩子的妈妈打离婚官司。」 第二章 通灵少年(四) 4. 「我…原来是离婚官司啊…」我有些意外,自从知道自己生前是个律师后就开始想,我生前肯定不是什么好律师,不然怎么会刚好凑个两好三坏呢? 「这是丁昕寒接的唯一一件离婚官司,也可以说,」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是丁昕寒第一件不向委託人收钱的案子。」 「不收钱???」 「你怎么这么惊讶?」又是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丁昕寒不像会做这种慈善事业的人吗?」 「你…!」这傢伙真的与不气人死不休啊,还好活着的时候不认识他,不然肯定跟他合不来。 虽然这话有理的我无从反驳。 「我晚点要去见那个孩子,你也一起来吧,」宋宇阳看了看时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也许会想起什么。」 该想起一些事了吧,都来几天了,明明都看了这么多相关的资料,怎么就没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我点点头没直接回覆他,原本他已经转了门要出去了,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退了回来,「要出去可以,自己小心点,我四点半会回来这里。」语落便关上门离开。 虽然他说是这么说,但是我却意外地连出去的想法都没有。 兴许是因为等等就要去见第一个和自己生前有关的人,我哪都没去,就一直在休息室等宋宇阳到四点半。 当律师的时候应该也没少跑警察局,虽然现在依旧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感觉休息室这里又是另一个新天地。 有的真只是进来拿个东西,但有些人,例如眼前这个大叔,明摆着就是来打混当薪水小偷的,明明听到他说要进来找份资料,但怎么找着找着,就跑到沙发上打盹去了? 「可以出……」宋宇阳开了门就要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以表情制止,开了门才恍然大悟,「队长?」 「哦……是宇阳啊……」宋宇阳的声音不大,但似乎是刚好可以把那个老伯叫醒的程度,「我就来这小憩一下,等等就出去了……」 「您刚刚明明说是来里面找东西的不是吗?」我去,这傢伙真的完全没在客气的,即使面对自己的上司也能这么无情的吐槽。 不过,丁昕寒也会是如此吧? 「这种事你知我知就好啦…」说完老伯又把书本盖在自己脸上,毫不犹豫地睡下了,「不过你刚刚匆匆忙忙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要出外勤,去见秦雅涵。」宋宇阳边说边关上门,打开自己的置物柜整理着,「队长你也别休息太久,会被怀疑的。」 「我等等就出去了,你小子真的是…」老伯脸上的书不太稳固,说没几句话就从他脸上滑了下来,「倒是你,也别太固执,很伤身的。」 老伯话中有话,没脑子都知道他是在说我的案子。 「谢谢队长的忠告,不过我想,这伤不了身的,」说着便抬起头看着我,笑的很神秘,「而且还挺有趣的。」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犯罪分析师的脑子都在想什么。」老伯摇了摇头,转过身没有要再搭理宋宇阳的意思。 「走吧。」他对着我,用唇语说道。 「其实我可以不用坐车的。」跟着他来到停车场,我出声道,「你知道的啊,我去哪里都不受这世界的物理限制。」 「你以为我想带着你?」宋宇阳停下要开门的手转过身,「你以为人们看不到你你就安全了?别傻了,那样更危险,上车!」 说着又动用他自己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把我丢上车。 正当我思考着要不要用安全带的时候,远远的有个声音传来,「阿阳阿阳,你去哪,顺便带带我啊!」 「那个人是谁啊…」我指了指朝着宋宇阳的车子跑过来的人,疑惑的问道。 没有直接回答我,他直接翻了个大白眼,「跟屁虫。」下一秒直接把车给锁上了。 那人跑到他的车门边开了老半天才反应到宋宇阳把门给锁了,「阿阳你做什么?开门!!」 「不好意思,不方便!」说着便朝那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让一让,毫不犹豫地踩了油门就走。 「说了我不用搭车的啊…」虽然待在他的结界里挺舒服安全的……。 忘了说,宋宇阳的结界除了可以用在物品上,还可以直接施加在我身,让我可以在不被看到,以及游魂的形体下,做任何人类能做的事。 只是有时效限制这点,真的挺不方便的。 「应该可以撑到医院…」宋宇阳看着逐渐消逝的雾面结界叹了口气,又持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况。 他说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所以结界的力量无法维持太久,所幸到目前为止,它都能撑到再次需要使用这保护功能的时候。 「那个叫雅涵的女孩,到现在都还在医院吗?」看着宋宇阳带出来的资料,我提出了疑问。 「恩,从命案那天到现在,她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宋宇阳叹了口气,「就像你看到的,她是大概会是这命案唯一的目击者,但却因为精神状态,到现在都还没办法接受正式的调查。」 「那你今天去…」 「就是去探望她,顺便…」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宋宇阳侧过头看着我,「看你能不能恢復点记忆。」 「能恢復就好了…」放下手上的资料躺在椅背上,这让我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办法承受自己父亲死在眼前的衝击吗? 即便被他家暴多年。 「我们到了。」宋宇阳很快的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位置,而结界也在此时消失的差不多了。 秦雅涵住的医院在市区颇具规模,只是当我们打开病房门的时候,迎接我们的,除了空荡荡的床,并没有半点人的影子。 「人呢?」宋宇阳二话不说衝去浴室,却也不见秦雅涵的踪跡。 「你去服务台问问,我去帮你找找。」一个病人若是穿着病服走出医院,肯定会引起注意,所以她应该还不会走远才是。 只是在说出这话的当下,我压根忘了自己其实,并不知道秦雅涵的长相。 「好。」 宋宇阳说完就跑出了病房,根本来不及叫住他。 只是,要找到秦雅涵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 这医院的八楼有个天台,我先到那里晃了一圈没见到任何年近十七八岁的少女。 不知怎地,突然有个灵感。 「找到了。」 离天台入口不远有个逃生楼梯,有别于一般大楼的密闭式空间,这医院的逃生梯做了有点像落地窗的装潢设计,从此处看出去也是另一种景致。 「宋宇阳!」 找到了刚跟护理站的护士报备完的宋宇阳,我带着他来到秦雅涵独处发呆的逃生梯。 一行人把他带回病房后,宋宇阳曾经这么问过我。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那女孩就是秦雅涵,我给你的资料上没有她的照片吧?」 「就……律师的直觉囉?」 「你真的是…」 虽然是这么呼巄过去了,但除了直觉以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那时候这么对我说着。 第二章 通灵少年(五) 5. 「是宋警官啊…我刚刚一直以为是丁律师……」医生护士见秦雅涵状态稳定后,都纷纷离开了,「虽然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没想到居然病到这种程度……」 宋宇阳没有回话,就是朝同样也待在她床旁的我看了一眼,「说不准,她曾经回来看过你……」 「我害她遇到那种事,她还会想见到我吗…」坐在床上的秦雅涵手紧握着水杯,语气有些哽咽,「这一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请丁律师帮忙,或许她就不会遇上这些事了……」 话还没说完,在女孩眼眶里打转许久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对不起我……」 虽然想不起任何和这孩子有关的记忆,但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确定我在找的人就是她。 再加上现在光是看到这孩子的眼泪,居然让我有些心疼。 丁昕寒跟这孩子,应该挺要好的吧? 「这是她的选择,你不需要自责。」此时说话的宋宇阳,语气虽然称不上是多温柔,明显已经尽了力,「明明可以把官司交给别人,但却还是选择帮你母亲争取抚养权,说明她即使地下有知,也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边说边快速的朝我看了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 「丁律师是个好人,像她这样的人,一定会去个好地方的吧?」听完这番话,她接过递来的卫生纸,擦掉眼泪抬起头。 「这个…不好说…」他挑了挑眉,又抽张卫生纸给对桌的秦雅涵,「如果能顺利破案,或许她也能好好离开吧……」 是啊,如果我能在四十九天内反转两好三坏的话。 「宋警官…我真的很想帮忙,但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秦雅涵无奈的叹着气,呼吸还称不上平顺。 「没关係,你别勉强自己。」宋宇阳今天大概也不是抱着案件能有多大进展的心态来的,「你之前说过,你打电话给丁昕寒,是因为你生父的关係吧?」 「那个人他…不知道去哪拿到我新的手机号,打来劈头就说要同归于尽…」说到这里,秦雅涵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说即使法律规定他不能接近我们,他也一定会找到接近我们的方法…」 「然后你就打电话给她了对吧?」 「我当下真的很害怕,就打了电话给丁律师,丁律师只让我不要慌,要我下次如果他又打电话来,要我无论如何先录音,这样至少能有个他威胁恫吓的证据。」 「之后平静了好几天,直到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贴在门上的字条,还接到了电话…」 「是案发的那天吧?」 秦雅涵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说着,「他说,让我去字条上说的地方找他,不然他不会放过我和妈妈…当下我按照丁律师说的录了音,掛掉电话后马上打给律师也报了警,然后……我…」 # 「我是让秦雅涵来,不是你!」 「就是你这狗律师,害我老婆跟我离婚!害我变成千古罪人!」 # 一个声音在脑中闪过,那张脸,我看过,在宋宇阳给我的死者档案里。 除了我以外的,另一个死者。 「宋宇阳……」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声音说了句,「衝动的傢伙。」 「我好像想到什么了…」 闻言,此刻的宋宇阳,眼神从原本的冷静,变成了少见的吃惊。 第二章 通灵少年(六) 6. # 「我不知道谁让你来这里的,就像我刚刚说的,丁律师很忙。」 「求求您了,费用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给您,求您让我跟律师谈谈,救救我妈妈吧!」 「雨綺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事了?」 「小寒,这个学生她…」 「你刚刚说,救救你跟你妈妈,是什么意思?」 # 虽然不是很多,但好像是我和秦雅涵第一次见面的画面。 当天下午,除了安抚情绪有些不稳的秦雅涵以外,我们什么都没问到,但不可否认的是,见到那孩子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虽然大部分都是些很小的事。 「宋警官不好意思,今天雅涵没能帮上忙…」向我们…不对,向宋宇阳道歉的是秦雅涵的母亲,知道来意还很客气的留他下来吃晚餐。 「秦妈妈别这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雅涵身体赶快恢復,笔录和调查,等她好随时可以做的。」 趁着他们寒喧的时候,我独自一人来到了秦雅涵的房间。 「我要是能想起一些事情,帮上丁律师就好了…」才刚来到她的床边,便听到这般叹气声。 下意识地想去拍拍她的肩膀,明知道自己对她而言就是空气,「雅涵,你好好养病,就是帮我了。」 喃喃自语刚结束,原本低着头的秦雅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朝着我待的方向看了过来,虽然只是一瞬,却好像真的对上了视线。 当下我真的以为自己无所遁形了。 「我怎么一直看到幻影呢……」她说完便侧过身闭上眼,大概是想休息了。 是啊,她不会看到我的,我在想什么? 「你刚刚跑哪去了?我以为你不说一声就先走了。」 在车上回宋宅的路上,宋宇阳有些不太高兴的质问我。 确实,离开雅涵的病房后我没有与他会合,而是直接到停车场等他,当时他看到我的表情确实是吓坏了。 「我就是…去看雅涵了。」 然后我把刚刚脑袋里面所有的画面,尽我所能的描述一遍。 「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除了我和那个叫雅涵的女孩,还有个同事叫雨綺…」我很努力地想从刚才闪逝的画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跡,比较清晰的,依旧只有那些对话。 「律师事务所的助理杨雨綺?」宋宇阳几乎是丝毫不差的反应道,看来他对我周遭的人调查的还挺详细的啊……。 「应该…是吧…」 「你想见见杨雨綺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到宋宅,车子也已经熄火了。 「能见到她吗?」 「我之前只有跟她电话连络过,如果见个面问事情,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宋宇阳手指敲着方向盘,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 「你是不是该走了?」 他不提醒我还真没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分是灰姑娘设定。 「那我走了…」 「晚安。」 咦? 我有些狐疑的抬起头,怀疑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干嘛这样看我?」 「不是…就觉得,你其实也没那么冷血…」 「你说谁冷血?」 「不是啊谁让你之前要…」 「你别说我不想听,快走!」语落,趁着我没防备的时候按下手上的按钮,还来不及回应,宋宇阳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欸晚……」 在还没来得及,看到他难得上扬的嘴角之前。 「我笑什么啊真是…」 第二章 通灵少年(七) 7. 「你的心情很好?」 刚回来的没多久,就遇到了正要敲我房门的允晴。 「看样子是有点进展了?」 「欸说好不准读我脑袋在想什么的!」边说边打开了房门,走进房间直接趴在床上。 「我没读,这是个问句。」允晴跟在我身后,先是替我拉上窗帘,「不先去洗澡吗?」 有别于人间的功用,在沙漠绿洲,所有的游魂都是透过洗澡来恢復能量,补充的这些能量够我们一天所需,不再需要像人类一样透过进食来恢復体力。 而又为什么要让我们进食呢?允晴说,那些食物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快适应游魂的生活,所做的补给品罢了。 「对…洗澡…」 「你恢復记忆了?」 「呀!说好不读心的!」 「对不起,这次没忍住。」接过允晴递过来的用具,不太开心的看了眼带着歉意微笑的她,「是怎样的记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和一个孩子初相识的场景,」走进浴室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到现在还是不解,「那孩子的母亲,丁昕寒生前曾经替她打过离婚官司。」 「你不是个律师?打离婚官司不是挺正常的?」 「正常啊,但是不太正常的是,」我吞了口口水,「我没有向他们收取任何律师费用。」 「你做慈善事业?」 「才不是!宋宇阳说,我生前待的律师事务所,是c市收费数一数二高的。」放下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要是做慈善事业,我们现在这些对话有可能发生吗?」 「难说,谁说做慈善事业就一定是好人?」允晴似笑非笑的说,「丁昕寒,也不见得是多坏的人。」 也许是我太执着于那两好三坏,所以才这么直接的下了定论。 所有事情发生都有他的原因,那么让我多在人间待的这四十九天,存在着什么意义呢? 「还在想?」 「想…没有!」一直到从浴室出来,我还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明显到就算允晴不用读心术,都能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 「别想了,既然都开始恢復记忆了,至少说明你没有做白工。」允晴走到我的床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看来那个嚮导功劳不小。」 这点确实无可否认,虽然一开始我真觉得他不会太认真帮忙,搞不好还会再找机会把我抓起来,但事实证明,因为自己的成见,才导致对他的误解这么深。 「对了允晴,」在允晴要离开前叫住她,「如果我没能顺利完成这四十九天的任务,你还会告诉我你想成为接待使的原因吗?」 握着门把侧过头,此时允晴脸上掛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你还记得啊?」 「你会不会太小瞧我了?好歹我生前是个律师,」我不满的挑着眉,「说明我脑子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会告诉你的,无论我有没有想起来。」允晴嘴角微扬,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笑。 没特别问过,进入尘世绿洲的送行者,是否会拥有和生前一样的面貌。 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敢篤定,允晴大概不会是她的本名。 「而且我相信你。」相信你,会完成任务。 关于允晴有好多事,明明是头一次,却有股说不上来的似曾相识。 第二章 通灵少年(八) 8. 47daysleft 「你发什么呆?」冷冷的声音毫不客气窜进我的耳朵,转过头恰巧对上宋宇阳一如往常的眼神,「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昨天才刚提到,今天一早见面他就说,已经跟杨语綺约了时间要见面。 「见到以前的老同事,会紧张?」不是个肯定句,是个疑问。 他不像允晴会一样读心术,却常常准确的猜到我的心思。 虽然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多多少少吧……」虽然知道她看不见我。 「你回忆的画面里,杨语綺看起来怎么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宋宇阳难得开口找话。 「她看起来,人挺好的…」毕竟只有短暂几秒的画面,我的形容词也空泛起来,「她的角色好像是我的助理…吗?」 「曾经是,人家现在已经是律师了。」宋宇阳打了个左转的方向灯,话头停顿了一下,「之前电话连络的时候她曾说,你知道后还很为他高兴,可他还来不及请你吃饭,就先接到你的死讯…」 听到这里我竟无言以对,原本也无心继续翻阅手上的资料,直到一张漂亮的脸蛋闪入我的眼里,「这个人是…」 「白伊倩,你的大学同学…」宋宇阳瞥了一眼答道,然后笑得有些诡异,「兼死对头。」 「蛤?」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这种个性,没有为自己多树立几个敌人才奇怪吧?」似乎是对我的反应感到有趣,他笑得刚才又更奸诈了些。 「我的个性又怎么了?」说也奇怪,明明跟他认识没几天,这傢伙却很懂得怎么惹火我。 「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宋宇阳一脸你应该要知道的表情看着我,「也对,你失去记忆了。」 「宋宇阳你是不是找打?」亏了他的结界,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穿墙鬼了。 是啊,我失去了记忆,自己都不瞭解自己,感觉别人都比我更了解丁昕寒。 「呀!我的结界可不是让你这样用的!」宋宇阳手快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指了指我身后的建筑物,「而且我们到了。」 这栋商业大楼目测至少二十层楼,看上去相当气派,一个肤浅的刻板印象,在这里工作的感觉都是社会的高阶层人士,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不对,我以前不也在这工作吗? 「别再发呆了,走吧。」 宋宇阳很幸运的在大楼附近找到了车位,若逼不得已要停进大楼停车场,不是内部的工作人员,那可是要缴两倍停车费的。 结界在我们搭电梯到达事务所后消失了,虽然是事实,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不好意思宋警官,让你久等了!」正当我忙着感叹这间事务所的富丽堂皇的时候,一个穿着套装,扎了个俐落马尾的女人走了进来,「刚好有客户来找,耽搁了一下。」 「没事,我们…我也刚到。」幸好宋宇阳语速快,对面的杨语綺似乎也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杨律师才刚考上国考,就有客户了?」 「不算是我的客户,是小寒的。」杨语綺脸上掛着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是她的助理,也算是间接经手这案子,所以老闆就让我处理接下来的程序了。」 「你和丁昕寒挺熟的吧?」 「恩,我们是大学同学兼室友,一直到她死前,我们也都还住在一起。」杨语綺叹了口气,先是让助理去泡茶,然后才继续说,「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回到家后没人呛我,什么时候才会考上律师……」 「你曾在电话提到过,当天晚上你们本来要一起庆祝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考上的那天,小寒刚好去外地出差,我很兴奋地打了电话给他,那天还很难得叫他老大没被威胁……」 「老大?」 「那丫头很不喜欢我这样叫她,总说像8+9不喜欢……」杨语綺喝了一口茶,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眼神有些哀伤,「叫她姊姊她也会不高兴,总回我你明明大我两个礼拜。」 「啊对不起…这几天工作很忙,但只要一静下来,就想到原来那个总叨唸着要我赶快考上律师的丁昕寒已经不在了,就觉得很不真实…」 「没事,其实这次来,也是想向杨律师问一些丁律师生前的事,了解死者生前的交际情况和个性,其实也有助于案情的进展。」 语毕他朝我快速看了一眼,而后把袋子里的资料拿了出来,「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秦雅涵母女的案子,不是由杨律师接手呢?」 「这你就不能问我了,应该要自己去问,当时向老闆争取这案子的当事人才是。」 第二章 通灵少年(九) 9. 那个下午,杨语綺跟我们说了很多。 从职场生活到更早以前学生时代发生的种种,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她似乎比我想像中来的更坚强。 她没有掉半滴泪,就只是忍着让泪水在自己的眼眶打转。 先是说了一些关于丁昕寒和秦雅涵妈妈离婚官司能透露的部分,说是剩下的,也许让我们自己去问李心阿姨和雅涵比较好。 「我知道雅涵现在有短暂性的失忆症,但这部分涉及了客户的隐私,我觉得如果他们愿意自己说会更好。」 在那之后,宋宇阳问了很多关于丁昕寒的大小事。 而我的记忆,也随着她口中的点滴,飘到了她们刚上大学的那几年。 # 「我可以叫你老大吗?」 「不可以。」 「那姊姊呢?」 「你不是大我两个礼拜吗?」 丁昕寒一直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也不喜欢别人一直跟着她。 但偏偏杨雨綺,就是触犯这两项禁忌的臭白目。 「欸老大,这次刑法的期中考试好难喔…我差点写不完欸…」 没多做什么辩解,就是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边做自己的事边回答道,「你少睡一节课就能多十分鐘答题了。」 从「你这样子要毕业多久才能考上律师啊?」念到「都毕业几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考上律师?」,可杨雨綺总觉得不打紧。 「要是考不上,我就一辈子当你助理,让丁姊姊养我吧!」 法律系不是她想考的,律师也不是她的志向,只是毕业将至的她曾想,如果能和一起丁昕寒工作,何尝也不是坏事。 每次她这么回应的时候,总会招来一记白眼,和枕头攻击。 # 当别人问起,为什么她会和丁昕寒,从大学就一直好到出社会这么多年的时候,杨雨綺的答案始终如一。 「因为我脸皮厚吧?」 性格衝突、志向不同的两人,又是怎么度过,大学的四年再加上出社会后的几年呢? 因为,我们都一样孤独。 「孤独?」 宋宇阳不是很理解她所说的,手上关于杨雨綺的资料显示,她的父母都还在世,虽然没有兄弟姊妹,但比起丁昕寒的无父无母,杨雨綺已经算是很幸运的。 「谁跟你说,家人都在这世上,就一定不会寂寞?」故事说到这里,杨雨綺脸上掛了一抹无奈的微笑。 宋宇阳没多问什么,毕竟她脸上的无可奈何,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毕业后这几年,我们两个就一直在这间律师事务所工作。对了,白律师也是。」 「白律师?」 「就是刚刚说的,接手雅涵母亲案子的律师,白伊倩。」杨雨綺喝了口茶继续说着,「她跟我们是同间大学毕业的。」 杨雨綺的话,一直回盪在我脑海中。 「让我来猜猜,你下一个想见的,是白伊倩?」 回宋宅的路上,宋宇阳毫不客气地戳破了我的想法。 「你难道不能有一次假装猜错吗?」明明知道他绝对不会按照我所想的答案回答,我还是提出了疑问。 「不能,这次去她刚好不在,我会再想办法跟她约时间。」但他却总能给出我想听的回答,「会痛苦吗?想起以前的记忆。」 「不会痛苦,就是疑惑…」疑惑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一直到他把车子熄火,我才注意到,「还有,宋宇阳,你会用语助词了?」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一) 1. 46daysleft 「我约到白律师,你想一起去吗?」一大早刚到宋宅,宋宇阳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哪里一样,「等等十一点的时候。」 「这么快?」实在是佩服他的效率,昨天才说到这个人而已,今天就能见面了。 「怎么,要见死对头,觉得紧张吗?」他似笑非笑的说着,边说边把桌上的资料收到背包里。 「他又看不到我,我要紧张什么啊?」不自然的吞了口口水,「而且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是。」他收拾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已经做好了要出门的准备,还在我身上施加了结界,「别乱跑。」 嘖,这傢伙真把我当小孩子了。 「欸,严格来说,你应该叫我姊姊吧?」我跟在他身旁有些不满地说道。 「怎么,你很在意这个?」宋宇阳在车前停下脚步,嘴角扯了个有些不怀好意的微笑,「原来你喜欢自己听起来很老?」 「呀!!!我的意思是你要有基本的礼貌!!!」走到副驾的车门前,赏他一个恶狠的眼神,「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找揍……」 「上车。」 算了,要这么容易就听话,那他可能就不是宋宇阳了。 「对了宋宇阳,」也许是突然想到,也或许是早就积累很久的疑问,「丁昕寒,有兄弟姊妹吗?」 「……」闻言他的表情有些变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有,一个姊姊。」 「姊姊?为什么你给我看的死者资料上没有…」 「给你的资料是我挑过的,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办法一次接收这么多资讯。」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却多了份沉痛感,「你姊姊,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刚才听到有兄弟姊妹的时候,说实话心里高兴了一下,「是怎么死的……」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宋宇阳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低沉的声音道出了让我听了心碎的两个字,「自杀。」 自杀吗……? 为什么?我姊姊为什么要自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到底,丁昕寒的人生到底都经歷了什么? 「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我才没有把周边人物资讯附在给你的那些资料里。」一分半鐘很快就过去了,宋宇阳的minicooper驶离c市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你姊姊的事,我会去查,但会等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知道后面的事,不过至少现在,即使想不起来,我也想知道这个。 再次在红灯前停下,宋宇阳叹了口气。 「你姊姊,叫丁昕兰。」 2. 「好漂亮……」 我知道我的感叹被宋宇阳听见了,因为这傢伙的嘴角在偷笑。 与照片上的人无异,白伊倩有着一张女人都羡慕的漂亮脸蛋,白皙的皮肤,炯炯有神且能一眼把对方看透的眼睛,这种长相,只当律师实在有点浪费。 不过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挺有杀伤力的。 「白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别这么说,警察查案是职责所在,我虽然不是当事人,但也想尽绵薄之力。」白伊倩的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攻击性,搞得我开始怀疑,丁昕寒生前到底哪根筋不对,要与这种人为敌。 「那我想就丁律师生前负责的这个案子问起……」 两人的问话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宋宇阳的确从她这里问到了许多,当时无法从杨雨綺那问到的,一些和李心离婚官司相关的情报。 「所以,秦同学是在第三者的介绍下,才来找丁律师的?」 哦? 这句话让本来正无聊着参观白伊倩办公室的我重新回过神。 「恩,这是我最近一次去找秦妈妈的时候,她跟我聊到的。」白伊倩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眉头蹙紧思索着,「说是雅涵有天回家的时候,很兴奋的跟她说,她找到救星了。」 救星?我吗? 「原来如此…」宋宇阳似乎也陷入了思考,手里紧握的原子笔敲着笔记本。 「虽然与案件无关,但我也曾试图想找到他们说的人,但线索太少了,根本无从找起。」白伊倩叹了口气,老天,美人就是美人,连忧伤的样子都那么漂亮。 我到底为什么要与这种人为敌啊? 「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比较私人,白律师可以选择不回答。」宋宇洋闔上笔记本,似乎是朝我这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白律师为什么,要接手丁律师这个案子?」 「无意冒犯,但我听说两位在工作上,是竞争关係。」 白伊倩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扯了个无奈的笑。 「竞争吗…应该说,在心理上就会不自觉地互相比较吧。」像是放松了一般,原本坐在沙发前三分之一的她整个人向后仰,躺在椅背上。 「恩。」宋宇阳不多做回应,只又朝我这看了眼。 「当初听到丁律师接这案子不收钱,还以为是她是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才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白伊倩依旧看着天花板,大概是在回忆往事,「但是当我接手之后,我还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雅涵没有特别的背景,李心的娘家也不特别,更别提那个死者秦俊,这案子,讲白点也就是因家庭暴力而起的离婚官司,」白伊倩坐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到底为什么,她可以在和雅涵聊过后,就决定要帮她,甚至免费帮她和她妈妈摆脱父亲所给的梦魘?」 「……白律师,不讨厌丁律师吧?」宋宇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不对等等,这傢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虽然我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讨厌过白伊倩,但他这么问也太直接了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犯罪心理分析师呢!」被看破心思不但不生气,白伊倩还笑得很灿烂,「被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轻松。」 「那白律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吗……」她显然是忘记自己的咖啡刚刚已经被当酒乾掉了,按了内线让助理帮他重新准备一杯,「如果宋警官能把案子给破了,我就解答你这疑惑。」 「看在你好像很关心小寒的分上。」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二) 3. 关心? 还没来的及确认白伊倩说的和我听到的是不是同一个词,我的目光转向笑的浅到看不出情绪的宋宇阳,「这点白律师不用担心,既然决定栽了,即使撞个头破血流,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白伊倩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那我等你好消息。」 两人接连喝了咖啡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是坐在对面的白律师首先开口。 「在我的委託人来之前,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参观完办公室的我回到宋宇阳旁边的座位,「宋警官认识小寒?」 面对这个问题我愣了愣,虽然对方看不见我,但还是没来由替宋宇阳紧张了一下。 可相较于我的惊慌,这傢伙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悠间的很。 「虽然不认识她,但总有种感觉,」他的嘴角再度扯了个若有似无的微笑,「我和她,是失联很久的朋友。」 「如果可以,我很想跟她见上最后一面。」 没办法判断她脸上的表情对这答案是否满意,也是淡淡一笑,「我也希望,能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白伊倩当时的表情,在我们离开事务所后,仍让我无法忘怀。 忘却一切的我,几乎也忘记了所有曾经存在过的感觉,照允晴的话来说,我应该不会被这世界上任何的情绪所牵动。 可在我见到雅涵那无助的模样,还有雨綺勉强的微笑,以及白伊倩不知道该怎么解读叹息后,心上总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隐隐作痛着。 「又在想什么?」 「在想…我值不值得,这么多人为我难过…」 开着车的他没有回应,车子里的气氛沉默了好一阵子,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熄火,暂停在一座公园附近。 「你干嘛停车…?」 「为什么会这么想?」宋宇阳没有回我的话,只是看着我 「也没有为什么啊…就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已经失去记忆了,」靠在窗户上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为什么最近这几天,看着那些曾经和丁昕寒有过交集的人们,却让我觉得,很难受?」 「我不应该有任何感受的不是吗?毕竟,已经失去记忆了…」 「你只是失去记忆,并不是失去整颗心,」宋宇阳靠着椅背,手指敲着方向盘,「如果你所有的感官,都在你失去记忆的当下就被剥夺,照道理来说,你应该不会想再回到人间不是吗?」 「想回来表示你不甘愿,既然如此,若是没了这一切,下地狱或上天堂,对失去所有感官的你而言,应该是没有差别的。」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淡漠,却不难感受到话语中的温度和关心。 「讲得直接点,你可能是还没死透吧?」 刚刚的感动气氛瞬间被打个无影无踪,这傢伙不愧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宋宇阳,就在刚刚我突然想感谢你,让我觉得,我比活人更像活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下午不用回警局吗?」 「不用,我今天出外勤,事情办完基本上可以直接下班了。」 这傢伙真够任性的,明明是警官,只不过头衔是什么犯罪分析师,就常常不进警局,这么恣意妄为,难道不怕被针对吗?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见他没有想要发动车子的意思,我又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宋宇阳对我的问题似乎有点迟疑,撇过头挑着眉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宋爷爷明明说,你是宋家歷代传人中最有天赋的,为什么不好好继承家业,要跑来当警察啊?」 「有天赋就要继承家业,谁规定的?」语落,他发动了车子,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你看到宋爷爷那么辛苦,不会觉得……」 「孝顺有很多种方式,但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我和宋宇阳再次对上视线,「再说,我也不是最有天分的。」 「蛤?你爷爷不就你一个孙子,你不是那……」 「有想去哪吗?」 他打断了我的话,他很少这么做,大概是真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知道啊…我目前熟悉的地方也就你家和警察局……」 宋宇阳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跟我去个地方。」 说完也不等我答应,他就打了个方向灯,往和宋宅相反的方向前进。 「这里是……?」 和预期中的一样,宋宇阳没有回答我,只是逕自解开安全带就下车了。 「冷酷的傢伙,回答一下会少块肉吗……」 宋宇阳的车停在c市有名的夜景区,来的路上看到不少的看版广告。 但我们停留的地方人不算多,也许,是平日的关係吧。 「这里,我小时候常来。」兴许是感觉到我已经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他开口道,「尤其是被骂的时候。」 「被骂……?」 「练习不顺利、闹脾气的时候,姊姊就会带我来这里。」宋宇阳的眼神悠远,让人望不见他眼底的终点,「她总是会以,小阳啊,姊姊跟你说,做开场…」 「我爸爸没有遗传到爷爷的灵力,所以他对我和姊姊特别严格,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行训练。」 「只是我小时候不开窍,不管怎么练习都不顺利,所以很常闹脾气,一闹脾气我就被骂,每次被骂,我姊就会出来缓颊,然后带我到这里来,用他的灵力。」 「每次来,每次的故事都不一样,即使在她成年离家,我上了小学以后,都没有改变。」说到这里,宋宇阳的目光转向一直注视着他的我,「一直到,她永远离开。」 听到这里,我无法形容那种衝击感,只是傻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做反应。 「说来讽刺,姊姊离开后,我的灵力像钥匙锁被撬开一样,进步得很快,成长得很快,快到我不禁怀疑,能力的成长,是不是跟姊姊的死有关……」他吐了口气,说出这些过往如释重负般,「所以,如非必要,我不会使用这个能力。」 如非必要…可明明从我遇到他那时候,他已经用了好几次了,「可是你现在…」 「这可能会是我人生中,最频繁使用灵力的四十九天吧?」 似乎是知道我想问什么,宋宇阳朝我扯了个笑,就算我失去了身为人应有的感受,也能判断,那并不是真心的。 帮助我让他感到痛苦吗? 或者,他真的讨厌拥有这般灵力吗?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三) 4. 「回来了?」 「恩……」 莫名的无力感,让我无心对允晴的问候多做回应,想都没想的就倒在床上,只想就这样睡下,但某人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的。 「去洗澡,你想就这样一觉不醒吗?」 前面说过游魂不需要靠进食补充能量,而是透过每天洗澡的过程来恢復体力,据允晴所说,如果一天没有洗澡,游魂就会渐渐失去力气,如果直接进入睡眠,还有可能会从此醒不过来。 「这才第几天而已你就这么累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强制性的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陪我坐在床缘,「不顺利?」 「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愁善感做什么,这对我来说,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不是吗,「他为什么要帮我?」 允晴没有直接回答,就是用她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望着我几秒,「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 「你之前说过的……」 「每件事发生,都有它的意义。」允晴把她手上的盥洗用具递给我,拍着我的肩膀,「这句话,不论套在阴间或阳世,都是管用的。」 「也许一开始他帮忙是出于不甘愿,但无可否认,这几天,你对丁昕寒也有超进度的了解吧?」 「恩。」知道自己是幸运的,有了宋宇阳的帮忙,虽然离集全忆珠还有一段时间,可至少有方向能努力。 「即使他…不喜欢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想帮你的心情,是假不了的。」允晴嘴角微弯,握着我的手,「这样的用心不能否认,不是吗?」 很温暖,她的手。有时候真的很难想像,允晴和我一样,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这个错误也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以另一种方式多活了四十九天,让我以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重新看这个世界。 去解那个,生前困住自己,怎么也走不出的结。 「快去洗澡吧,瞧你没力的。」见我似乎想开了,允晴拉着我的手,把我推进了浴室。 宋宇阳说过丁昕寒有个姊姊,如果她是像允晴一样,那她离开的那天,丁昕寒会有多难受? 即使是成了游魂,我还是不知道,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世界,需要多大的勇气。 「怎么洗完澡还是这个样子?」等我洗好出来,允晴已经帮我将一切安排妥当,「看来今天真的很累?」 「最近信息量太大,有点难以消化。」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看着它从白白的一片变成浩瀚无垠的星空,这间房间会随我的心境变化,简单来说,我希望它是怎样,就会是怎样,「允晴,我有个姊姊。」 「哦?」语气装得很惊讶,但想来,她应该已经读到这个了吧。 「宋宇阳跟我说,她是…自己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说不出那两个字,光是想心上就痛得厉害,「很想问为什么,但我知道,没人能回答我……」 除了姊姊。 允晴迟迟没有回话,这让我觉得有些反常,转过头去看向站在我床旁的她,却发现她盯着柜子上的水杯出神。 「允晴?」 「……哦,我这是怎么了…」她随手到了杯水给我,虽然刚刚喝过,但我也不好戳破她,「关于姊姊,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这也是让我疑惑的点,这几天见了些旧人,都让我的脑中有些模糊的影子,又或者宋宇阳简单的跟我提过,也能让我有熟悉的感觉,只是在聊到姊姊的时候,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当他提到死因,却让我心上痛得难受。 「丁昕寒跟姊姊的关係,好像很差啊…」我不禁这么想着。 「或许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在对方离开的时候,才会更想遗忘。」允晴接过我喝完的水杯,替我整了整被子,「很晚了,快睡吧。」 「允晴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在她关上们前,我突然有些好奇。 走到房门口的允晴手停在门把上,转过头微微一笑,「这个嘛…我也想不起来了…」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四) 5. 43daysleft 这几天过得实在安逸。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进度太快,此刻安逸到开始有点罪恶感的程度。 待的地方不是警察局就是宋宅,虽然一再向宋宇阳强调,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可他依旧不允许我到处间晃,也不知道是曾经做了什么让他这么不信任我的自处能力。 导致我这几天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都还得等他有空才能跟他商量。 「我开始有点讨厌这个结界了……」不自主地开始嘟囊着,一边盯着周遭这层薄薄的屏障一边有意无意地敲打着,虽然因为这屏障我可以过上像人一样的生活,但同时也受到不少限制。 「你说什么?」这傢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休息室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祈祷着他没听到我刚才的碎碎念,很生硬的转了个话题,「你吃饭休息还带工作啊?」 看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个资料夹丢在桌子上,坐定位以后就开始边吃饭边看资料。 虽然失去记忆,但从前的丁昕寒大概也是这类型的工作狂吧。 「反正也没事做。」宋宇阳头也没抬,注意力都在手头的资料上,「对了,你如果真的很无聊的话…」 见他似乎没有想聊天的意思,我本来已经打算趴在桌上玩纸了,「什么?」 宋宇阳放下手上的东西朝我走了过来,解开了脖子上的项鍊掛在我身上,「这是跟爷爷要来的护身符,想出去的话记得带着。」 「抱歉,这几天有案件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帮你。」 护身符的形状是个木製短剑,一面上头有个类似法阵形状的雕刻,另一面则刻了个行书体的「宋」字。 这护身符是木製的,可还是有点重量,握在手里感觉很踏实,好像真的有股力量可以保护我一样。 「没事啦,其实前几天的信息量也挺够我这几天消化的…」紧紧握着手中的护身符,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感受,一股暖流从中传到我的手心,「谢谢你的护身符。」 「有了它即使没有我的结界,你也可以做一般人类能做的事。」宋宇阳看了看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叹了口气,「我是希望不会发生,但还是告诉你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比我身上的护身符还大些的木剑,「这东西的原名叫镇心剑,桃花心木做的,加上宋家独门的悬阵法,是个有镇压怨灵能力的护身符,你手上的那个,虽然力量不算强大,但即使遇到怨念很强的厉鬼,也能帮你争取一些逃脱的时间。」 「使用的方法……」他把手上的木剑放回口袋,朝我跨了一个大步,抓着我紧握护身符的手腕,直直朝他印堂的位置就是一个急刺,「像这样。」 木製的短剑虽然没有办法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剑峰离宋宇阳的前额也尚有一段距离,可一切来的太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你你你你……」 「如果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直接刺上印堂,就算不灰飞烟灭,也能暂时制住他的行动,延长脱逃的时间。」松开我的手,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瞧你吓成这个样子,至于吗?」 「这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好嘛!」稍稍从刚才的惊吓中脱离,「力道要抓得不好,刺伤你怎么办?」 「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小游魂,居然有想刺伤我的想法?」 「宋宇阳!!!你是中文不好还是听不懂人话啊?我说的明明是假设,if!!」说实话,我刚刚是真被他举动吓到了,深怕一个控制不好就害他受伤。 不说别的,怕就怕这责任追究起来,太麻烦了。 宋宇阳看我这副爆气的模样似乎很开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推了我额头一把,「放心吧,你伤不到我的。」 「我能力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保护自己这点小事还是做得了。」他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就像是在笑我的担忧很傻一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话,我拿什么让你相信我,是不是?」 「……说到这个,」我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然后想到了一个藏在心里一段时间的疑问,「你为什么后来,转性想帮我啊?」 明明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恨不得让我灰飞烟灭,把我抓到宋家后,对于宋爷爷的要求还一脸不情愿,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得这么…善良? 「也没为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他耸耸肩,想当然是做好讨打的心理准备,抬手就接过我扔的原子笔,「丁昕寒,你脾气真的很差欸!」 「小朋友,律师脾气太好,会被欺负的知不知道?」 似乎是又被我说的话给逗笑了,这一次他笑得更灿烂了些,「有一部份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案件的被害人,总觉得这好像不是一般的巧合。」 「那天晚上想了很久,我对这案子异常的纠结,然后没多久,就碰到了身为案件主角的你,」宋宇阳闔上了桌上的资料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怎么看都不会是凑巧。」 「那…还有另一部份的原因是…?」 「总觉得你不陌生。」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一点也感受不到话里的玩笑。 气氛大概沉默了几秒,主要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像在搭訕吗?」只好随便找了句烂话接。 「如果是一般人的确是像搭訕,」他的语气停顿,手撑着头,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我,「但我搭訕你做什么?」 「宋!宇!阳!」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总觉得他今天就是来惹我生气的。 「不过说实话,丁昕寒要是还活着,我真的会想认识她。」宋宇阳抓着我想打过去的拳头,语气认真地让我再度失了分寸,直到下一句话出现。 「如果她跟你一样,这么有趣的话。」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五) 6. 41daysleft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这阵子警局工作一件接着一件,宋宇阳实在抽不出时间陪我到处走,所以我只能带着护身符在人间乱晃。 这还正常点吧,之前总看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每个警官警察都像他这班任性,那人民的安危可怎么办啊? 想靠他的话还不如学会自我保护呢。 但差点忘了,我好像已经不需要担心什么自身安危这种事了,虽然在拿到护身符前宋宇阳总不让我单独行动。 「我记得是在七楼……」 大概晃过这城市后,我又到了这里。 丁昕寒生前最后一个委託人,秦雅涵住的医院。 其实也没有刻意要来这里,就是所有想去的地方都晃过,最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明明记忆很模糊,却有个很篤定的直觉。 凭着印象来到雅涵的病房,上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宋宇阳告诉我,医生说她復原的情况不错,近期就可以出院了,至于记忆方面,虽然还没有復原完全,但已经可以想起一零星的些片段。 一些当时命案现场的零星片段。 想着在她出院前,至少再来看她一次,只是当我走进她的病房时,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看上去是在睡觉没错,但表情很痛苦,甚至是害怕,嘴里喃喃自语着,手紧紧抓着被子,脸色苍白的很。 「雅涵……」没有记忆,却没办法根除那些曾经的羈绊和联系,看着眼前的孩子这般痛苦的模样,我心上隐隐地作痛着。 「丁律师……」 下意识地想擦去她额头冒的冷汗,只是当我刚上前,却如同巧合般地听到她喊着丁昕寒。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你到底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这么害怕? 正当我想向前一探究竟的时候,胸前的护身符开始发红发烫。 这代表两种意思,一种是我可能陷入了某种危险,这个护身符会连接到她的双胞胎,让宋宇阳知道我可能有状况了,另外一个就是宋某人不知道我在哪而使用的呼叫手段,而现在这情况大概只有后者的可能。 「真会挑时间……」最后看了雅涵一眼,我便赶紧回到警局,毕竟我再继续间置护身符的呼叫,之后见到宋宇阳肯定会被惨训。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等了超过三分鐘还不见你出现,你知道我……」还好没有搞叛逆间置护身符,不然下场肯定不是只有这样。 刚刚在医院可差点忘了,拿到护身符前和宋宇阳的约法三章。 忘了说,护身符还有个很方便的地方,就是只要紧紧握着它,它就可以直接传送到他的双胞胎,也就是宋宇阳的所在之处。 而这傢伙毫不意外已经回到宋宅,好一个翘班翘好翘满的典范。 「我刚刚…去看雅涵了…」 一半是为了不让他继续念下去,一半算是为了,希望他能解开我的疑惑。 而这阵碎碎念也如同预期般停下,宋宇阳的表情很复杂,叹了口气后才开口,「那……她还好吗?」 「去的时候她在睡觉,只是好像……」脑中浮现了雅涵做恶梦痛苦的模样,只是如果告诉宋宇阳,是不是,又会增加他的烦恼? 「好像?」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 宋宇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补了句,「不准有下次了。」 超过三分鐘没有回应,不准有下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小孩子还好点,可以控制你的想法和行动,」似乎是不太满意我回嘴,原本在整理东西的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偏偏我还不知道怎么定义你的存在。」 「…你很怕我出事?」 好似被问到痛点一般,宋宇阳停下了动作,摆着那副全世界都欠他的阴沉脸,「是,很怕。」他转过身看着我,棕黑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我动都不敢动,「所以拜託你,不要让我这么害怕。」 「…为…为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卒仔的行径,居然连装个高冷都不会,认真?只会结巴? 真的再度怀疑自己生前是律师的可能性。 「…因为我很难跟爷爷交代。」 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不安很浪费。 刚才的紧张和些微(?)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这傢伙真的很知道要怎么让人面对现实。 「你不知道老头碎念起来比我还恐怖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该死,我到底要为了这臭小子的话紧张多少次? 「是啊,你还真是个称职的保母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庆幸自己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不然被看穿哪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虽然死人要面子听起来很扯就是了。 「所以,你要乖一点。」说着又推了推我的额头,笑的很是阴险。 「说了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说了我知道。」他挑了挑眉,意思是本少爷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 跟他置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继续计较我肯定就是傻子,于是转了个话题。 「我很久没看到宋爷爷了。」 「老傢伙出去流浪了。」说着又指了指他书桌上的明信片,一张艾菲尔铁塔的夜景照,「寄这种明信片也真够俗气的。」 「你怎么这样子说啊!」心底不由得有些羡慕,不知道我死前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世界到处走,「不过好像,都没看过你爸妈…?」 虽然之前有听他提过,他的爸爸没有灵力,所以宋爷爷对他和去世的姊姊特别严厉这件事……。 「讨人厌夫妻也在做跟老傢伙差不多的事。」他从书桌的另一端翻了一张明信片出来丢到我面前,「我老了之后绝对不会和他们一样俗气。」 一张英国大笨鐘的明信片,内容写了什么没细看,只是这傢伙詆毁别人的专长大概连家人父母都无一倖免吧? 「有家人关心,不挺好的吗?」 把明信片放回桌上,眼眶挤不出半滴泪,可为什么我会这么悲伤? 明明已经不记得和丁昕寒有关的一切记忆,却还是会因为她从小失去家人而感到难过? 明明喝了孟婆汤可以忘记前世所有的一切,但遗憾的是,那些感受似乎没有被完全的剥夺。 身为人,能感受的爱与恨,以及美好与……遗憾。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六) 7. 39daysleft 「所以,那女孩恢復了记忆?」允晴手上的动作停下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难以看出情绪端倪。 「我今天和宋宇阳一起去医院探望她。」我坐在床缘,明明雅涵看上去挺好的,我却不知道为何有些担心,「虽然不是全部,但她想起了一些当时的情景。」 是担心这段记忆可能带给她的伤害吗? 「有助于你们破案?」 允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我身旁,语气依旧不浓不淡。 「恩……」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些话会不会被採纳。 「梦境?」 「恩,她说她原本以为是梦,但醒来以后感受真实的不像话,所以她觉得那些梦境的内容应该都是曾经存在过的记忆。」闷在心里着实不好受,我选择向第三方吐露心声,「而且宋宇阳也说,她的叙述和当时案发现场的情况相符,虽然影像零碎又片段,但是……」 「但是?」 「她好像,在隐瞒什么……」或许是因为周遭人都看不到我的关係,我总能看到一些他们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例如,雅涵脸上一闪而过的犹疑不定,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她…确实是在隐瞒什么,但隐瞒了什么我不敢肯定。」 「我说的没错吧…不对,你又!」 「不好意思,职业病。」早知道纠正她没什么用,乱读别人脑子里的记忆,似乎是他们这些送行者的通病。 而这通病真的很没礼貌。 「不过能肯定一点,她对你的死,真的…很愧疚…不管是因为失去记忆而没办法釐清真相,或是…」 允晴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我能篤定的说,她不是个会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任何犹豫的人。 「或是?」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尤其是对于这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人来说。 「没什么,你们也别太操之过急,毕竟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又恢復了以往淡定的神态,拍了拍我的肩膀,「早点休息。」 「对了允晴。」 「怎么了?」原本打开门就要离开的她又退了回来。 「已经…过十天了,对吧?」 「已经过十天了吧。」 从医院回宋宅,坐在宋宇阳的车子上,他突然这么对我说道。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是啊…十天了…」 允晴不只一次提(ㄊ1ㄠˊ)醒(ㄎㄢv)我,遇到这傢伙做嚮导,以一个失去记忆没有方向,孤身到人间要找回自己过往一切的游魂来说,有多幸运。 幸运到有时我会忘记,自己已经是个死掉的人。 「你会不安吗?」 「不安什么?」 「下地狱。」 「不知道啊,下地狱或许会比较好吧。」丁昕寒这一辈子也经歷够多苦难,对她而言,不管去哪,是不是都是一种解脱? 「放心吧,地狱人满为患,轮不到你进去的。」 「什么?」趁着我沉思的时候,允晴大概又读了我脑子里的东西,「难道天堂人就不多吗?」 「你知道的那个人,不嫌好人多。」她靠在门板上,笑的神秘。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七) 8. 38daysleft 「医生说先让她做个详细的检查,晚点再讨论细节。」 待我们到医院的时候,雅涵的妈妈一脸抱歉的说着。 早上刚跟着宋宇阳到警局,就接到雅涵妈妈的电话,说雅涵好像又比昨天想起了更多事,且陈述不再零碎。 一直到下午,医院安排的深层检查才真正告一个段落。 「今天若是太累的话,就不要勉强她去回忆了,或许好好睡一觉,会更有帮助。」医生临走前叮嘱了不少事项,雅涵的脸上也略显疲态,大概是因为今天的检查时间真的太长了吧。 「我明天再来拜访吧,你今天好好休息。」送雅涵回房间后,宋宇阳对雅涵的母亲说道,「就像医生说的,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宋警官,没事的。」雅涵看了看一脸担忧的秦妈妈,扯了个很淡却坚定的微笑,「已经耽误太久了,再拖下去,我会睡不着觉的。」 宋宇阳的表情显得有些挣扎,朝着一直站在雅涵病床另一侧的我看了一眼,「好,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雅涵的笔录一直做到晚上将近七点才结束。 「这就是我现在能想起的全部了……」先是看了眼担忧的秦妈妈,雅涵的视线又转到了表情相对复杂的宋宇阳身上,「麻烦你了,宋警官。」 「你确定这些…」 「不是梦境,是记忆。」雅涵的语气很坚定,不容质疑,「画面完整不零碎,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惊慌了…想起这些事,反而让我更平静。」 她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平静,和刚回到人间见到她的样子确实有所区别。 但是为什么知道真相后,会让我这么痛苦? 之后雅涵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完,逕自离开了病房。 「你说的这些,我整理后就会交上去,后续…你可能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雅涵笑了笑,紧握着秦妈妈的手,「我的目标是成为和丁律师一样的人,这点法律常识我还懂得。」 「恩,那两位早点休息。」 离开医院后我真的不知道还有哪可以去,在习惯的驱使下,我还是回到了宋宅。 「灯亮着……」宋宇阳明明说过,宋爷爷和他爸妈都不在,这灯亮难道是……。 「孩子你来啦?」 「宋爷爷?」 正当我以为是闯空门,走进宅邸想製造诡异气氛吓走小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傻孩子,你不会以为是咱家遭宵小入侵了吧?」宋爷爷笑的慈祥,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行动。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我笑得很心虚,天知道我的行为到底有多蠢。 「脸色不太好啊,有什么心事吗?」 我一直有个疯狂的想法只是不敢证实:宋爷爷跟允晴一样有办法读人心思,甚至是比允晴厉害的读心者。 虽然这想法很扯,但是一个死人都能再次回到人间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难以理解的事? 想瞒也瞒不了多久,我把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宋爷爷,他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惊慌的神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所以…」故事说到了一个段落,突然间一群远看像是萤火虫,近看又像是天上满点星河的沙子飘到我面前,在我和宋爷爷之间聚集成圆形,最后变成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咦…?这是…?」 「回忆之尘聚集而成的忆珠啊……」宋爷爷也端详着悬在我眼前的这颗珠子,「恭喜你了孩子,你收集到的第一颗忆珠,你的第三颗良善之珠。」 良善之珠…?我吗?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八) 9. # 遇到丁律师之前,我的人生如同人间炼狱。 因为事业不顺而开始藉着酒精消愁,每每喝醉总是暴力相向的父亲;老是因为保护我而被打的不能去工作,却没办法狠下心来离婚的母亲。 从我有记忆以来,这一切都没有变过。 以为人生会一直困在这样的地狱,直到我鼓起勇气,走进那家位在市中心的律师事务所。 来之前上网查过关于丁律师的报导,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人家是没有败诉过的王牌律师,自然接的都是一些大案子,怎么可能会想要接这种几乎每个礼拜都有可能发生离婚官司。 「大部分的勇气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但是有时候,向外求援并不是坏事。」 站在大厦前,我想起了那个阿姨说的话。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个阿姨,我大概也不会想到要向律师求助吧。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那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一块让我可以挣扎的浮木。 那是妈妈第无数次因为被那个人打而进医院,有好几次严重到要动手术,包括这一次。 我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想着医生刚才的话,万一连妈妈都离开,我该怎么办? 「孩子,你醒了?」 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印象里的手术室外,没有熟悉的人事物,只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士,坐在我床的旁边,「这里是哪里?我妈妈…?」 「你妈妈的手术顺利结束了,人还在恢復室,医生说确认没问题后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虽然对这人的话半信半疑,但心里似乎也有个声音告诉我,他的话是可以相信的,「我看到你昏倒在手术室外,以为你是生病了,但医生告诉我你只是脱水所以晕过去了。」 环视了四周,单人病房?不会吧?我可负担不起啊……。 「没事,住院费我已经帮你结清了,也包括了你母亲的手术费。」 「咦?不是,阿姨我与您非亲非故,您为什么要……」 「光是你愿意叫我阿姨,我就觉得这钱没白帮你付了。」眼前的女人笑了笑,「你知道我那好儿子,会在大庭广眾之下叫我大婶欸,真是,白生他那张好看的脸,跟个转世妖孽似的。」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袁雅莲,你可以叫我莲阿姨,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莲阿姨你好,我是秦雅涵。」和看似高冷的长相违和,这阿姨自来熟的很,让我到现在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雅涵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莲阿姨笑得很温和,少了刚开始见面的清冷感,「孩子,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手术室外哭到晕过去呢?」 「我…」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不要紧,但可别把自己憋出病来啊!」 当下不知道是哪来的想法,也或许是真的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我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和担忧,告诉了这个今天才认识的莲阿姨。 大概是抱着也不会再见面的想法,告诉一个陌生人,更能让我舒心吧? 莲阿姨听完后脸明显沉了沉,我以为自己破坏气氛了,正想说什么转换一下,只是一个没注意的瞬间,便落到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没事的孩子,会过去的。」 她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温柔的让我觉得,好像这一切只是场很可怕的噩梦,而且梦很快就会醒的。 明明不想哭的,只是眼泪不受控制,自己掉了下来。 阿姨的肩膀就这样让我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时间。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替你妈妈争取机会呢?」 阿姨建议我找个律师,替妈妈打离婚官司,毕竟一直依赖保护令,却还是免不了被那个人骚扰也不是办法。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建议我去找丁律师帮忙。 「可是阿姨,这个律师,她会帮我吗?」 「大部分的勇气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但是有时候,向外求援并不是坏事。」阿姨拍了拍我肩膀,「她会帮你的,我相信。」 在和她面对面谈话的时候,此刻的我有种,刚才被拒绝在门外的那几十分鐘,恍如隔世。 除了官司上的事情以外,丁律师也帮我们解决了很多生活上的困难,她明明可以不用做这么多的。 「缘份吧。」 那是我问丁律师为什么要帮我的时候,她这么回答道。 「虽然说是有人推荐你来的,但我想这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她笑了,我却没有意会到这笑容背后,悲伤的涵意。 打官司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但还算是顺利。 原本以为赢了离婚官司后就是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没想到,恶梦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 放学回到家后收到了那个人的简讯和电话,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就慌了。 「你先冷静下来慢慢听我说,」电话那头,丁律师的声音冷静依旧,「告诉妈妈这件事了吗?」 「还没……」那个人掛掉电话那一刻,脑袋闪过第一个念头,就只有求救丁律师了。 「先不要跟你妈妈说这件事,告诉我那个人要你去哪。」颤抖的声音如实的,把刚刚跟那个人的对话告诉丁律师,「好,你别赴约,先报警,剩下的我来处理。」 说完,她就掛掉了电话。 害怕的心情佔据了我当时整个思绪,也因此没有意识到,那会是我和丁律师最后一次对话。 按照她的话报了警,却没有照她吩咐的,不要到那个人要我去的大厦。 等我到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以为已经没事了,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便听到顶楼传来声响。 心脏被不知名的紧张感撕扯着,待我喘着气跑到顶楼,只见到那个人手上的刀子准准的刺进丁律师的腹部。 倒退着步伐,我不敢出声,直到我看到散在角落的砖石。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我拿起最大的那一块,往那个人的头上砸过去。 砖头近乎碎裂,跟那个人流血的后脑勺一样。 那个人愣神转过来看着我,丁律师也是,「雅涵…快逃…」 而我没来得及逃跑,那个人又把刺在丁律师腹部的刀子抽了出来,朝我这里衝了过来。 我闭上眼,已经准备好要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了,但预期的刀子没有落下来,再次张开眼睛,发现他的刀子被丁律师从后面扯住,动弹不得。 头上的血流不止,可他似乎还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借力又在丁律师手臂上画了一刀,正当他准备再补一刀的时候,丁律师似乎是使尽她最后的力气抵住他的手。 「秦雅涵你……」我衝上前握住两人抢夺刀子的手,借力使力往那个人的腹部刺去。 「去死吧…」一直到那个人倒退踩着步伐,最后失足跌下去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获得解脱。 #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九) 10. 「爷爷这是……!」身后突然传来了宋宇阳的声音,这傢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恩,恭喜你了,孩子。」宋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身为当事人的我还是对于这一切疑惑不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是代替那个孩子去找她父亲吗?」宋爷爷的语气相当平和,似乎是一点都不意外有这样的结果,「你心里一方面怕她遭遇不测,一方面又希望自己可以说服她父亲,不要衝动行事,希望他可以就此罢手,回归正途,但却因此让自己身陷险境。」 「有什么比这样牺牲的行为,更值得被记住的?」 「我…」疑惑的看着漂浮在我眼前球体,又看了看宋宇阳和宋爷爷。 回到人间后,我一直抱着前生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死得这么凄惨的想法。可自从知道自己生前最后一个案子是件离婚官司,然后生前的人们重新相遇后(虽然他们大部分都看不到我),让我开始思考,丁昕寒真的这么坏吗? 又或者说,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收下它吧,这是你应得的。」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宋爷爷催促我接下那颗良善之珠。 「呃恩…」紧紧抓住那颗珠子,这心情其实比我想像的还紧张,大概是怕这会是我唯一的一颗了吧。 握着的力道不是很大,但却能明显感受到它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式,融进我的身体里。 「它…去哪了?」 「回你的『摩天轮』了,」在旁边沉默很久,迟迟没有说话的宋宇阳答道,「你总不会希望,去哪都要随身携带着它吧?」 「也是…」到现在还是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找回第一颗忆珠的关係,还是因为雅涵的那些话…。 「当下我的心情确实是像解脱一般,但或许,心理的衝击比我想像得还大吧?」 「雅涵…她会怎么样…?」等我回过神来,宋宇阳已经坐在刚才宋爷爷的位置上,爷孙俩似乎都有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特异功能。 「我其实不敢肯定,但我会尽力,不让她的生活受影响。」宋宇阳给了我坚定的微笑,「我保证。」 「恩…」 「你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了?」 「没关係,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宋宅是座离市区有段距离,坐落在半山腰的大宅邸。而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在三楼的庭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你很喜欢这里?」 「喜欢这种俯瞰天下的感觉。」远远的望着,时间彷若瞬间暂停,那般平静祥和。 「恩。」 「每件事情发生,都有它的意义。」 「什么?」宋宇阳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似乎有些吃惊。 「这是我的送行者告诉我的,」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宋宇阳,不知道他是没听清还是怎么了,表情这么反常,「那时候的我其实挺哀怨的,到底为什么自己这么倒楣,有这种要上天堂也不是,要下地狱又好像有点尷尬的遭遇。」 「她说,也许是我生前有什么心结没有解开,所以才有第二次的机会,简言之,我是很幸运的。」 「就机率来说,确实很幸运。」又恢復了以往的高冷脸,他故作没事的耸了耸肩,「举个例子来说,按照你生前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知道,白律师其实并不讨厌你。」 听到这里我没忍住笑了出来,真的是一语中的,「搞不好我跟她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虽然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可不免有点遗憾:如果能早点说开,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该多好? 「说到白律师,」宋宇阳站起身,扭了扭肩膀,「她好像还欠我一个解释。」 # 「如果宋警官能把案子给破了,我就解答你这疑惑。」 「看在你好像很关心小寒的分上。」 # 关于,为什么白伊倩要假装很讨厌丁昕寒这件事。 或许知道这个答案后,也能知道为什么我生前,会和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为敌吧? 第三章 也许我註定下地狱(十) 11. 36daysleft 「抱歉久等了,刚在谈点公事。」 「这么唐突来打扰,白律师还愿意见我,我才不好意思。」 白伊倩没有马上说话,就是那招牌的淡淡一笑,优雅的啜了一口茶,「不过我真的佩服宋警官的能力,这要是别的警察,估计得花上很久的时间才能破案。」 「不敢,只能说,我运气好吧?」说着他还站在白伊倩后方的我看了一眼,「白律师心情好像很好?」 「心情好不至于,可能因为刚刚其实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聊天吧?」她放下手上的杯子,若有所思道,「而且这个人,跟宋警官今天想听的故事,有点关係。」 「是小寒的前男友,atkstudio的负责人赵承勛。」 「atkstudio?前男友?」 「你很惊讶吗?」白伊倩好笑的看着久久未出声的宋宇阳,语气里带着揣测说道。 宋宇阳没有回答,只是挑挑眉,扯了个微笑,褐色的眼眸朝我这冷冷一瞥,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啊!这傢伙的意思,搞得像我是什么知情不报的背叛者一样。 重点是,我何罪之有啊!!! 眼看着这傢伙问罪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看出一个洞,还是暂时离开他的视线吧! 逃离白律师的办公室后,其实也没地方可去,只好到语綺的办公室晃晃,刚到的时候听说她今天似乎一整天都在外面,不会进事务所。 「丁昕寒……」 到语綺位在转角的办公室前,映入眼帘的,是丁昕寒生前的办公室。 明明是自己的办公室,却没有熟悉感,这点着实讽刺。 办公室的摆设很简约,基本上就是黑白灰,以及一些不饱和的色调,例如招待客人的灰色沙发上,摆着灰蓝色的靠垫,透明的办公桌,搭配黑色的皮革办公椅,办公室的最后方是一扇落地窗,整个办公室的採光很明亮,大概是这事务所地理位置最好的一间办公室了。 办公桌上也没摆多少东西,倒是有几个相框,放在檯灯下的,是看上去是比较年轻,大概是高中时候的丁昕寒和她的两个朋友;放在左侧的两个,一组看上去像是大学时期的她,旁边有杨语綺和一群人,其中还有白律师,而站在丁昕寒身边搭着她肩膀的,应该就是刚才提到的前男友了吧…。 叫赵承勛吗? 而最后一张,没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是张全家福,照片有些旧了,里头看上去是年纪很小的丁昕寒,还有妈妈和模样已经被磨的不太清楚,应该是姊姊…。 丁昕寒有个姊姊,这点宋宇阳提过,只是这上面的样貌不太清晰,我也…算了,也许是多想了,。 「匡啷!」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今天本来应该见不到的语綺,照道理来说我不该惊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偷窥别人隐私而被发现的罪恶感。 没错,语綺应该看不到我的,可剎那的对视,我心头却涌上了无名的不安。 语綺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更无血色,然后下一秒,她快速的关上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 「快起床,是不打算吃午餐了吗?」丁昕寒看了一眼从早上就一直烂在床上的杨语綺,随手往她身上扔了个抱枕。 「我这个月快没钱了,只打算吃晚餐!」说完她又翻了个身,倒头睡了下去。 「真是……」本来就不太饿的丁昕寒见她这样,也打消了要把对方挖起来吃饭的念头,转身继续打下礼拜就要交的报告。 人一旦静下来思绪就会开始乱飘,报告打着打着,她不禁开始思考刚才杨语綺拋出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白伊倩不合的?明明刚开学的时候还很想跟她当朋友的。 大概是从赵承勛开始会把一些,学生会重要的事交给白伊倩,而不是给自己,一开始她装作理解,毕竟有时也是为了避嫌,但是但是但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然后也许是忌妒心作祟,从找碴、有意识的竞争比较行为,到更变本加厉点的针对,每次都觉得自己很幼稚,但又觉得不这么做,无法发洩心中的委屈。 「六点了……」伸了个懒腰,时间明明晚了,虽然外面还是挺亮的,「杨语綺,起床了,你再睡下去都要吃消夜了!」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杨语綺却一脸讨揍的要她负责想晚餐要吃什么,说什么要是不管她,她可以一路睡到晚上洗澡在直接睡觉的。 「不过你今天不跟赵会长一起吃饭吗?」 「哦……喔。」前阵子才刚吵了一架,按照她的个性,说什么都拉不下脸来求和,「谈恋爱真麻烦!」 「丁昕寒!!你说这话会被天打雷劈的!!!」才一个没注意,杨语綺似乎已经着装完毕,「在我看来,赵会长已经很包容你了。」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这胳臂往外翻的白眼狼!」狠狠的瞪了杨语綺一眼,她穿上鞋子往全身镜照了照,「走啦出门啦!」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赵承勛是个很好的对象,甚至对他而言是太好太完美的人,所以有时候,内心深处的自己,不免有些自卑和害怕。 「欸欸欸你男人!」杨语綺撞了撞丁昕寒的手臂,也让再度陷入沉思的她稍微清醒过来。 「学长?」 靠在宿舍大门楼梯边的赵承勛闻声抬头,原本紧皱的眉宇因为她的声音而有所舒缓,一个箭步走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因为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堵你了。」 「呀!!难怪昨天打电话让你帮我带消夜,你都没接,还以为你手机真掉了原来是直接关机了!」杨语綺说这话当然是演技,顺便呛好友有好男人不把握,难道要让他被外面的野女人盯上吗? 丁昕寒恶狠狠地瞪了身边的「好朋友」一眼,赵承勛则是微微一笑,又朝她靠近了一些,「能聊聊吗?」 「不能!我要和语綺去吃…咦?」原本站在自己旁边的杨语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跑的远远的,「这丫头真的是…」 看着落跑的杨语綺,再看了看眼前的人,原本被冰雪包围般的心也软化了一半。 # 「又是……」再次回到白律师的办公室,两人似乎已经聊的差不多了,宋宇阳已经站起身,准备和白伊倩道别,见我回来也没特别表情,但我大概知道等等完蛋了。 白伊倩送到电梯口后,因为临时来电话就回办公室,可过没多久,却来了个老熟人。 是语綺。 「杨律师,好久不见。」也许是习惯动作,宋宇阳走上前,挡在我和语綺之间,「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想请问宋警官,」语綺看上去是急着跑过来的,而且是刻意趁着白伊倩离开的时候,「你看的到,小寒吗?」 语落,她的目光也跟着转移到,被宋宇阳挡在身后的我。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一) 1. 语綺…? 「杨律师你…」宋宇阳下意识的把我护的更紧,从眼神里不难看出他的警戒和不安。 「我看的到她已经一段时间了,一开始是因为不想吓到宋警官你,所以才没说,」语綺停下靠近的脚步说着,「但后来发现,宋警官你好像并不害怕,而且…没有冒犯,我私自去查了宋警官的背景…」 宋宇阳的警戒似乎松了一半,眼里的敌意没有之前那么深,「杨律师是阴阳眼?」 「恩……」她怯怯的点了点头,看我似乎有些惊讶解释道,「我一直没跟你说,怕吓到你,我其实从小就看的到,一些灵体什么的…无论好坏。」 「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跟自己的不同,直到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那时我很害怕,好长一段时间,我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有这种能力,但是自从宋警官那天第一次到我办公室,看到小寒的时候,我很慌但又…」 「语綺…」 宋宇阳看了看我,又瞧瞧语綺,无奈地叹口气,「我知道了,不过我们今天真的得走,改天再带她来和杨律师叙旧,或者…这傢伙会自己来找你。」 语綺这时的表情,才从紧张转变为稍微放松的微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会尽力帮忙,虽然我能出的力,肯定没有宋警官多。」 「谢谢你,语綺。」走出宋宇阳的背后,上前紧握着语綺冰冷的手,而她似乎对于能触碰的道我感到有些许震惊,随后看了看宋宇阳似乎又了解什么。 「走了,爷爷还在等。」说完就把我拉进电梯,这傢伙跟往常一样看不惯肉麻场景。 「小寒!」原本欲关门的电梯又被打开,「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就为了说这句话才按电梯门的吗?想到这里让我嘴角微微上扬。 「我也是,见到你很高兴。」 一直到抵达停车场地下室,原本寂静的气氛才被宋宇阳打破。 「心情很好?」是个问句,一如往常的没有语助词。 「我又想起一些事了……」坐上宋宇阳的车子,看着眼前的玻璃无法投影出自己的身影,「一些大学时候…」 「大学?」他发动了车子,却没有做后续的动作,「关于什么?」 「语綺、白律师还有…赵承勛…」是他吧?虽然暂时记不清细节。 短短几秒的瞬间就像淋过冬雨后,透出云层的暖阳,那般温暖,那般令人安心。 # 「因为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堵你了。」 「能聊聊吗?」 # 「…喂!你干嘛打人啊?」护身符的坏处之一,基本上我整个人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被打也是有感觉的,只是没什么痛觉。 「控制一下表情。」还是一贯的扑克脸,可好像又有点不高兴? 我多想了吧? 「话说,宋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突然想起宋宇阳把我带离事务所的原因,明明前几天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哦那个…」他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很刻意的搔搔后颈,「我忘了。」 「咦?你唬我吧?」宋宇阳也有这么,人性化的时候吗? 「我不能偶尔健忘?」宋宇阳手撑在方向盘上,挑着眉似乎有些不高兴,「所以你想起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大概的主旨就是,我和他吵架,因为白律师的关係…」 「白律师?不会吧?她不像是会当第三者的那种人。」宋宇阳的语气里也有难得一见的惊讶情绪。 「谁跟你说,情侣因为一个人吵架就是一定是小三啊?你们这些臭直男的思想别那么肤浅好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想法,当下就反驳了这个说法,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对。 大概是不太满意臭直男这个称呼,宋宇阳难得很带情绪,用非常兇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而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玩心,突然想逗逗他,「怎么?难道你是弯的?」 「懒得理你。」他翻了个不太完整的白眼,然后继续把专注力放在方向盘上。 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真的很有趣,毕竟这傢伙从我认识他开始,就会想帮他加个高冷啊、不可一世之类的hashtag,实在很难得才能捕捉到他,傻的有点可爱的样子。 可爱? 刚刚居然有那么一剎那,觉得记忆里的赵承勛,和眼前的宋宇阳很相似,我大概是不正常了吧?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二) 2. 30daysleft 「你真的没问题?要不要找…」 「不用不用,你真把我当小孩啊?」赶紧阻止他拿出手机,毕竟想也知道他是想打给语綺。 这个想法是昨天突然蹦出来的。 来回翻着这些关于丁昕寒的资料,只是都要把这堆纸看破了,我却没有再想起任何事。 「c大法律系…」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旧地重游,说不定真能想起什么。 「你想去c大?」 「是啊!你不说就在市区吗?没问题的啦!」 「可是这…」宋宇阳放下手上的筷子,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这几天听到进出休息室的警官们说,这次似乎遇到一个棘手的案件,兇手心思极为縝密,步步为营,一开始警方只当兇嫌与被害人有什么纷争,所引发的杀机,可是这一两个月下来,相同的手法,相同的场景,已经出现第三次了,让警方不得不对这案件当成连续杀人案,加以重视。 「出现让你头疼的对手了?」 宋宇阳没有回话,就是叹了口气,「好像猜的到这傢伙在想什么,可是当思绪拐进一个弯之后,就会被引进他希望我掉进的死胡同。」 「所以啦,你就好好待在警局,就不麻烦你陪我去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他放行,「再说,我还有这个呢,别担心我了。」 拉着他给的护身符,我对它的保护功效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真的没问题?要不要找…」 「不用不用,你真把我当小孩啊?」 「就因为你不是小孩才觉得不放心。」说着他又继续吃午饭,配着一叠一叠的资料。 总之最后他还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去c大了。 才刚到c大的门口,就能明显感受到一股和警局不同的气息。 明朗和轻松。 毕竟这两天警局的气氛实在是憋得让人难受。 「宋宇阳是不是该出来走走啊…?」有严重强迫症跟洁癖的人居然可以忍受住在警局两天以上,要跟好几个人挤着不太舒服的休息室,虽然他待的是总局,但还是想吐槽一下,设备实在是太简陋了。 非常时期,非常作法吧。 「快点快点,你再不快点会害我们听演讲迟到啦!」 演讲? 跟着嚷嚷的学生群,我到了大概是这间学校礼堂的地方,外头摆着一个大大的看板,上头写的这场演讲的详细资讯。 杰出校友…atkstudio负责人赵承勛…赵承勛?那个赵承勛吗? 从看板上的照片确认了一番,应该就是他了,只是和我记忆里的青涩不同,多了份成熟沧桑感。 我该进去吗? 他明明看不到我,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小寒?」 忘记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我这件事,我转过头,是个让我惊喜的身影。 「语綺?」 确定是我后,语綺看了看周遭,确定附近没什么人之后,很高兴地朝我这跑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刻意降低音量。 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也不是不能体谅她的想法,毕竟对其他人来说,一个人对空气大声讲话,确实蛮奇怪的。 「旧地重游,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 「宋警官没跟你一起来?」 「最近警局有得他忙的,可由不得他这么任性地跟我到处跑啊!」我笑了笑,想想他前阵子也真的是自在过头了。 「是那个连续杀人案对吧?新闻报的超兇,不过这案子确实搞得整个城市都不安寧了。」边说着边和语綺一块走进礼堂,「不过小寒,你是刻意来看赵学长的吗?」 「没有刻意啊…」不是刻意来c大,但是不是刻意走进这里就…,「不过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赵学长邀请我来的啊,还有白律师呢!」语綺笑得很是得意,「其实,你们分手之后还是有保持联系,甚至关係还不错呢!」 「那我跟他…为什么分手?」分手后还保持联系,至少证明没有闹僵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你几次,但你就是不愿意说。」她耸了耸肩,有些无奈,「不说了,我先去找我的位子,结束再来找你。」 「恩。」 等语綺找到自己的座位后,我也找到个不会影响人的角落待着,演讲也差不多开始了。 不意外的,那个人,就跟我仅存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一样,一样闪烁着温暖人心的光芒。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三) 3. # 「老大你就陪我一块去嘛,说不准会很好玩的!」杨语綺拉着还半梦半醒,试图说服一直想趁机逃跑的丁昕寒,「而且你昨天明明答应要陪我去的!」 「我要是知道这么早,打死都不会答应!」瞪了眼扰清梦的罪魁祸首,还打了个呵欠,「到底是哪个神经病,把新生茶会定在早上九点?」 只是那么一瞬间,周围气温像是降了十度,然后一个比丁昕寒高一个头的身影从他们身边穿过。 「呃…你说的那个神经病,应该就是那个人了…」拉着她的手,杨语綺压低声音说道。 「他谁啊?」精神状态欠佳的丁昕寒又打了个哈欠。 「你新生训练的时候在睡觉?」杨语綺对于她的回答似乎很惊讶,后来收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后又明白了什么,「啊我忘了你翘课去打工!」 收回眼神,丁昕寒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有意无意地问,「所以他是?」 「学生会会长,赵承勛,听说是c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会长。」杨语綺细数着自己听到看到的条条资讯,「你没看到,新生训练那天他上台致词的时候,台下女生那花痴的眼神,哦还有一些男生…你知道。」 丁昕寒点了点头表示理解,c大的一向以校风自由出名,再加上学生眾多,甚至来自世界各地,所以走在校园内总会看到各色人种,各种性向,各式打扮。 两人并肩走进新生茶会的场所,里面早已挤满了人,例行的在报到处写了自己的资料后,就找了个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大,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意外。我们这么晚到,照道理来说,应该只剩前面第一排的位置可以挑了,没想到……」 「没想到会这么多人,而且大家都往前面挤对吧?」杨语綺很是得意的接完丁昕寒的话,丁昕寒耸了耸肩,其实她原本只是想说没想到大学生还会这么积极,不过意思好像差不多,所以也没多做纠正,「那是你不知道,学生会长的魅力吧?」 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从刚刚开始杨语綺就在称讚这个歷届以来最年轻的会长多厉害、多有魅力,原本真没什么兴趣,搞的她现在都有点好奇了。 「各位新生早安。」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各种讨论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首先,感谢大家愿意在如此热的天气里,“这么早“来参加新生茶会。」 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还是真有其事,在台上的那个人似乎有特别强调这么早三个字,再想想进门前遇到的那个身影,两人互看对方一眼,心虚地感到一阵恶寒。 「你不会要害我们连学生会的门都还没进,就要被针对了吧?」 「谁知道那是会长啊?再说那傢伙要是够开明,我们就不应该被针对。」 杨语綺确实没被针对,毕竟被找麻烦的,只有肇事者一个人而已。 加入学生会前的面试两人都顺利过关,可在决定志愿序的时候,丁昕寒记着明明把新闻部放第一,怎么公布结果的时候,被她填在末项的正副会长室成了最后去处? 就算没上第一志愿那其他二三志愿呢?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我就上第一志愿啦?」和丁小姐同寝又同系的杨小姐表示。 「……」连传说中的集所有“非气”于一身的杨语綺都能上第一志愿,那只能说明,自己大概被针对了。 #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四) 4. # 「上次要你做的简报做了吗?」 「报告会长,早就做好传到你信箱了。」 「不是让你去扫会长室,怎么还在这里混?」 「报告会长,我不但把您的办公室扫得很乾净,连窗户都擦的看不见指纹,要不您先去检查看看?」 虽然早就做了会过得很惨的心理准备,可她丁昕寒是谁,哪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在摸清楚整她的头头是什么性子后,丁昕寒总会习惯性的猜他下一次要给自己出什么刁难的功课,事先做个准备,例如,在明天整个学生会要开各部的进度会议,所以她今天就会先去和宣传部、活动部、新闻部、行政部等等,要他们的开会用简报,先了解个大概,到时候开会做纪录才不会手忙脚乱,也才能在赵承勛那变态要求的时间内统整好交给他。 「老大,你这么拚干嘛啊?」某个丁昕寒又被赵会长压榨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的夜晚,杨语綺一边拿出事先买好的布丁消夜给她,一边问道。 「说了几遍别叫我老大。」接过对方的布丁,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还不是为了不给那个神经病找我麻烦的机会。」 「是这样吗……」虽然自己也身为学生会的一员,杨语綺的工作却是相对轻松的,至少不用想她这样,忙到深夜,搞得像资深干部一样,「可我不觉得,会长是在找你麻烦欸…」 「你说什么?」布丁完食后,拿着盥洗用具准备去洗澡的丁昕寒对这番话很是疑惑。 「虽然他一开始总叫你去做一些杂事,一直找你麻烦。」杨语綺细细分析着,只是灵光一现,可想想也不无可能,「这几个月以来,他不是把很多的重要的事都交给你去做吗?」 「恩…是没错啦…」说着便想起几天前和赵承勛在会长室的对话。 「呃…你确定要把这个交给我做吗?」 「有什么不妥吗?」被问话的人连头都没有抬,持续看着手上的文件。 「我以为这应该是…」丁昕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冷冽眼神逼的话都说不出。 「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要给谁做的,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去新闻部吗?」说到这里,赵承勛终于闔上文件夹,「给你提前适应新闻部工作的机会,不是很好吗?」 「是没错…不对,你知道我想去新闻部?」虽然赵承勛知道好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丁昕寒意外的事,填志愿到现在也一个多学期过去,都已经下学期了,他居然还记得? 「我不但知道,还听说,你上学期问过他们部长,新闻部是不是很夯很难进;下学期问他们有没有缺人?」赵承勛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表情诧异的丁昕寒,「怎么,会长室的工作你很吃不消?」 「谁吃不消了!那是因为…」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怕被找麻烦,才把会长室填在最后一项,可做了这一个多学期以来,她已经没那么排斥了,只是还是很嚮往新闻部的工作,所以才一直打听相关机会,「我只是…衷于初心而已。」 可如果真的要离开,好像有那么一点捨不得啊。 「如果你这学期表现的好,下学期就让你去新闻部工作。」赵承勛很仔细的观察丁昕寒的表情,似乎是希望从中找到什么,「要摆脱我了,这么高兴?」 「当然…不是!」她改口得很快,一边祈祷听起来不会太僵硬,「只是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 「好了,赶快把我交代你的事做一做,礼拜五之前给我。」赵承勛摆了摆手,示意让她赶快离开。 「哦…等等,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问。」 「新闻部的倾媛学姐告诉我,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新闻部的新生没有额满,所以她也很意外我填了没有上…」 「丁昕寒,你不会以为我吃饱很间,故意让你来这里找你麻烦吧?」 「啊…不是,我就是想问,」对方有些激烈的反应,让她感到意外,「我的志愿表是不是跟哪个想上会长室的人用错了…」 「我…!」丁昕寒的回答算是让他吃了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我怎么知道,这事又不是我负责的,我事情多得很。」 「哦…」可是学姊明明说,新生的名单都是你一一审查过的啊,原本丁昕寒还打算这话问出口,可赵承勛不太自然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什么,她挑了挑眉,嘴角藏不住笑意,「那,我先走啦。」 「恩。」 可正当她手放到门把上的那一刻,又转过身来,「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又怎么了?你问题不少啊?」本来已经松一口气的赵承勛神经又紧绷了。 「你下学期,还是会长吗?」 「没意外的话,怎么了?」 「就觉得,跟你一起工作挺好的。」排除掉你这个爱找人麻烦的习惯以外,她自动省略了这句,耸耸肩笑了笑,「走啦!」 这次,她就没有再回头了,毕竟怕被发现,满溢的难以克制的笑容。 「看你这样子,是有话想说?」杨语綺一脸贼西西的看着发呆了有点久的丁氏,「一脸发春的样子?」 「去去去,谁发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觉得对方是在找自己麻烦,只是嘴上还是惯性嫌弃罢了,「狗嘴吐不出象牙。」 会长室的工作就这样很顺利的度过了下学期,学期末聚餐的时候,也顺便按照各大一的意愿,进行了工作的分配。 意思就是,大一们不再是打杂的了,要有正式职位了,而丁昕寒也如愿以偿的到她心念已久的新闻部。 「那昕寒,下学期就多多指教啦!」聚餐结束后,下学期新闻部的部长,国贸系的学姐倾媛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谢谢学姊。」得到想很久的工作无疑是让人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又有些失落,「学姊再见,别让男朋友等太久了!」 倾媛学姊被她这话逗乐了,「知道了,你个小机灵。」 「杨语綺我们…人呢?」怎么才送个学姊走而已,自己的室友就不见人影了? 「她搭刚刚的公车走了,就在你跟韩倾媛聊天的时候。」 「呃?你还没走啊?」赵承勛突然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毕竟早已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已经走了。 「你的公车下一班是四十分鐘后,我送你吧。」说完就走到自己的机车旁,从车厢拿出另一顶安全帽,「发什么呆?」 「哦…」想着这时节要是乖乖在那里等公车,肯定会被蚊子叮得很惨,抱着这样的心态,便接过了赵承勛的安全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除了耳边的风声,气氛安静的诡异,很快的就到了c大的女宿。 「会长,谢谢你送我回来。」丁昕寒摘下安全帽还给对方,可对方一直不接过,让她很疑惑。 「你能不能,别总叫我会长?」 「呃…不然呢?」 「我怎么知道,就是听着不舒服。」像是闹彆扭一般接过她手上的帽子,赵承勛本来就看着有距离感的脸,变得更冷淡了。 这人怎么到最后都要找自己麻烦啊,丁昕寒在心里murmur道,可脸上还是尽力堆起善意的笑,「不然,学长?」 「恩。」似乎是稍微满意这个回答,赵承勛点了点头,把安全帽放进置物箱,拿出了一个袋子交给她。 「这什么?」边问边拆开了黏在上面的胶带,「这是那家麵包店的…!」 「经过顺便买的。」不自然的抓了抓后颈,他的话变得有些吞吐,「这是谢礼,谢谢你这一年来的帮忙,还有…」 「还有?」 「让我认知到,会长室的打杂不能找女生,有够麻烦。」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毕竟我是把新生茶会定在早上九点的神经病,」赵承勛推了推她的额头,笑的更开了些,「所以你永远别臆测,神经病脑袋里在想什么。」 「呀你果然在记仇!!!」 看她炸毛的样子似乎很得意,他不疾不徐地又补了句,「到新闻部好好工作,别给人添麻烦,丢我脸。」 「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得很好,放心!」丁昕寒岂是能接受这班挑衅的人?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懟回去。 「我等着看。」他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戴上自己的安全帽,「你快进去吧。」 「好,那就谢谢会…不是,学长的礼物。」她抱紧怀中的纸袋,说完就走向宿舍门口,刷了门禁就进了大楼。 「啊…我居然…」拿出手机想再表达感谢,却发现对方早已先一步传了讯息给自己。 “晚安。” #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五) 5. 「你怎么上个厕所上那么久啊?」 「抱歉抱歉,找厕所花了点时间嘿嘿!」语綺满脸心虚,这理由找的真是够牵强了,亏你还是c大毕业的。 「你骗谁啊,c大毕业的学生不知道自己学校的厕所在哪?」白伊倩想也不想的又戳破她的谎言,「你是不是该去看医生啦?」 「系花你就不要再吐槽我了!我路痴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吗?」 「都毕业几年了还叫系花,我看你不只路痴,脑子也不好使了吧?」白律师很是嫌弃推开语綺,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还是一样,这么爱吵架。」 「赵会长,好久不见!你这次会待多久啊?」 「不会很久,顶多一星期吧。」赵承勛耸了耸肩,淡淡一笑,「毕竟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跟记忆里的少年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赵承勛的眼神里,少了当时的温暖,多了点哀伤和冷傲。 你们可说点话吧,搞的我这个在旁边做名义上偷听的人觉得很尷尬欸! 「会长你才刚回来没多久吧?」说话的是白伊倩,原以为气氛真要一直这样冷下去了。 「恩,昨天晚上的飞机刚到。」 「昨天晚上刚到,今天就来母校演讲?」语綺惊呼道,「会长你这体力也太非人了吧?」 「没什么心思睡觉,就一直工作了…不说我了,」赵承勛的表情稍微明朗了些,「杨语綺,听说你终于考上国考了?」 「你居然知道,我以为你在国外都不食人间烟火了!」 「她告诉我的。」赵承勛脸上的表情清楚的写着,话里的“她”究竟是谁,「既然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吃饭,当是帮你庆祝吧。」 「哇!!!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语綺边欢呼边偷偷朝我使了个眼神,「白律也一起来吧!可以吧会长!」 「恩,当然可以。」 「哈哈太好了,白律这几天重色轻友,下班都不知道跑哪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杨语綺你找死吗?」说完立刻往语綺腰间掐一把,疼的她哇哇叫。 「重色轻友是吧?感觉八卦可以听了。」赵承勛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笑的一脸搞事样。 「是吧会长?等等吃饭一定要好好拷问她!」 「会长你不要跟她一起闹!」白伊倩的双颊染上一层緋红,看来这八卦大概不攻自破了。 三人就这样一路上算的上有说有笑,一直到在停车场,遇到了一个想也想不到的人。 宋宇阳。 这傢伙来这里干嘛? 「宋警官?」 「杨律师、白律师…」宋宇阳一开始看到她俩也是有些吃惊,之后看到了跟他们在一起的我,以及站在离我不远处的赵承勛,脸色又稍微凝重了些。 「你们认识?」赵承勛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问打招呼的语綺。 「呃对…他就是,负责调查小寒案件的那个警官…是专职犯罪心理的。」大概是怕尷尬,语綺刚开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比较好。 「我听白律提过你的事,辛苦了。」赵承勛上前想表示善意,可他好像还不知道宋宇阳对自己的非好感啊…「我是赵承勛。」 「你是赵承勛?」宋宇阳的眼神变的锐利起来,惨了,希望这傢伙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才好。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知道atkstudio,你是负责人。」不知这傢伙是反应快还是下意识就是这答案,「查案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不辛苦。」 「我是宋宇阳。」 语落,才上前握住赵承勛空置在那很久的手。 「不过,宋警官怎么会来这里?」安静很久的白伊倩开口问道。 「来查案子。」宋宇阳叹口气,看了看手錶。 「是最近那个连环杀人案吗?」语綺先是和我交换了个眼神,「不会吧?在c大?」 「不是的,是这附近的一个住家,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想先就附近的监视器看看,有没有可能拍到兇手的脸。」宋宇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多久又锁上萤幕,「毕竟这里很热闹,跟之前的情况不太一样,虽然整体类似,但还要等蒐证完,去案发现场看过才能知道详情。」 「媒体…知道了吗?」 「我到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记者,不过这时候我回去估计大概就会遇到一堆採访车了。」宋宇阳说过他很讨厌回答记者的问题,从这里他的表情能确切感受,「我该走了,现场蒐证做得差不多了。」 说完,宋宇阳头也不回的就离开,而我不知道哪来的想法,跟语綺道别后,也跟了上去。 「你跟来做什么?」等到周围人烟比较稀少后,宋宇阳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搞不好我到现场能帮到你什么也不一定啊,别忘了,」他停下脚步表情似乎有些不满,我也知道那种地方可能对现在的自己,可能造成的影响,「我现在,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也是鬼的一种呢。」 但我还是想试试看,看能帮他多少,一直以来接受他的帮助,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这时候就承认自己是鬼了?」我的话大概是有让他放松心情吧,原本不太高兴的表情舒缓了不少,「自己小心点。」 「会长,你在看什么啊?」杨语綺注意到,赵承勛似乎一直盯着宋宇杨离去的背影不放,好奇的问道。 收回眼神,赵承勛不禁暗暗嘲笑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觉得这警官,好像有点有趣。」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六) 6. # 「小寒,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这本日记所言属实,就能解释当初那个学姊自杀的时候,学校那种回避不愿多谈的态度了。」 「老大你还如果啊?人都死了,当然是真的啊!」虽然知道有时候权势和威望可以掩盖事实,但杨语綺实在不敢相信,连c大这样的学校,竟也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太噁心了,学校居然会让那种人继续任职,残害国家幼苗欸!」 「我当然想相信日记的主人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这日记内容的时候,所感觉到的诡异。」丁昕寒手指敲着桌上的那本日记,思考着是否是自己多心,「按照这日记的内容,事情最一开始是在这学姊大一下学期的时候,那时学姐已经成年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法律关于儿少福利和性方面的保护,已经不管用了对吧?」杨语綺接过他想说的话,「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没点脑袋我过去一年怎么会欧趴?」 和从高中时就以法律为志向的自己相比,杨语綺对法律系的课可说是一点也不上心,更没什么热情可言,考上纯粹是应付家人的样子,丁昕寒从来没多问,只从言谈里略知一二。 毕竟要是想说的话,她自己应该就会说了吧。 「我没怀疑,毕竟你是连跟助教社交都懒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成绩够好不必做多馀的事;一个脑袋不错,所以不想做多馀的事,「让我担心的是,受害者的立场,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什么意思?」杨语綺始终不理解好友的犹豫,可在和对方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后,似乎有些理解,「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所有的证据,只有这本日记,也就是受害学姊的一面证词。」丁昕寒咬着下唇,苦恼的很,「要是能有一些,对加害者不利的证据就好了。」 「有直接的证据,我们就可以在把事情闹大的同时,要求学校重新调查。」 「如果学校用其他方式对我们施压,或是不予理会呢?」 「放心吧,我们多的是方法把事情闹大。」眼前的室友笑的很是不妙,那是她想搞事前的徵兆,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杨语綺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某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想直接从加害者身上得到什么肯定是很困难的,」被她有趣的反应给逗乐,丁昕寒强忍着笑意,说明接下来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假设,被害者不只一个人,而且到现在此时此刻,还是有人持续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那我们就从那个禽兽的课里的学生下手,说不定就能找到第二第三甚至是一大群的被害人!」 「希望不要有一大群…」她笑得有些无奈,毕竟这也是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只是要怎么拿到学生的名单也是个问题…」 「嘿嘿老大,这个问题就让我来解决吧!」 「你有办法搞到名单吗?」 「当然,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 不出一个礼拜后的某个晚上,杨语綺从她的背包里丢出一大叠的纸,「这是我拜託了我在课务组、医学院院办还有理学院院办工作的朋友,帮我翻一些回收垃圾,找不到的就用翻拍的方式,毕竟他们这些打工仔似乎没有可以直接上系统找的权限。」 丁昕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大叠的资料,随后不禁笑了出来,「可惜,我们在电机和资工相关的系所没有人脉,不然找骇客帮忙快多了。」 「电机…资工…?」杨语綺脑筋转了一下,「学生会不是有几个资工系的,好像是在行政部的样子?啊啊啊副会长不也是电机的吗?」 「副会长?成天跟赵承勛传緋闻的那个?」 「什么成天跟赵承勛传緋闻的那个啊?明眼人都知道赵会长喜欢…」这种事果然是旁观者清,她在心里暗暗感慨,「那是学生会的菜逼八腐女胡思乱想的好吗,在我这来看他们连八字都还没一撇。」 「原来你还资深的?」 「喂这明明就不是重点好吗!我的重点是…」 「我知道,可是你确定要把学生会拖下水吗?」她有点犹豫,毕竟委託人一开始是向他俩求助,而不是整个学生会。 「学生会的宗旨,不就是在帮在校学生争取福利,维护学生应有的权益吗?」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无道理…」就在自己快要被她的话说服的时候,丁昕寒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看着义正严词的杨语綺,「唉呀,这时候就把学生会的宗旨放在心上了?」 想想这个傢伙,这学期可是缺席开会好几次了呢! 原本以为要花点力气说服的副会长,居然也爽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还替他们找来了在学生会的其他工程高手,程度据说都是爱出奇不意攻击学校网路保安的骇客等级。 本来的两人小队,在透过副会长的招兵买马之下,很快的就演变成整个学生会的秘密行动,当时的学生会,名面上在为即将到来的校庆忙碌着,实际上则暗地里分配人手对这事件进行调查,而身为会长的赵承勛自然也加入其中。 「我很失望。」 「什么?」 「身为会长居然还要透过第三方,才能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是…不想麻烦太多人才…」 「要是没有这么多人出力,你可能就没办法让事情达到你的预期,如果事情没办法达到预期,就会有更多人受害,你说,到头来有帮到受害者吗?」 丁昕寒被这番话震慑的哑口无言,眼前的人,振振有词,简直比自己更适合念法律系吧? 不对,以后要当商人的傢伙口才这么好也很恐怖吧? 「我…」 「你什么?」 「我多说什么,在你听来都是辩解吧?」丁昕寒抱着手上的资料,也不是实质上的投降,但就是觉得,似乎争赢了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就更没立场辩了。」 「你变得这么好说话,我也很不习惯。」本来还期待她和自己争个你死我活,突然结束的回合让赵承勛怪尷尬的。 「学长,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到底多差劲啊?」 「有多差劲你现在才知道吗?」他接过她手上一大叠的资料夹,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差劲到晚上都会被你气醒。」 「我去,我还到你梦里去索命啊?」 「你真的是…懒得跟你说,」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差,碰上这么一个智商高情商低的稀有动物,「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我自己…」 「走不走?不走我把你关在里面了!」 见对方一副就是不答应,就不把资料夹还给她的态度,丁昕寒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她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这样的陪伴了。 c大的校园不算小,学生会的办公室距离女生宿舍大楼走路也得花个十几分鐘,两人一路上时而安静,时而有一搭没一搭的间聊着。 「那个学长,我到了,你可以把那个还给我了…」她指着对方紧抱在手里的东西,缓缓的开口。 但那个人似乎没有要把东西还给自己的意思。 「丁昕寒,你情商是不是负的?」 「我只知道有测验能测智商…」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什么都没告诉我而失望?为什么每次学生会聚餐都要事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为什么每次开完会都要刻意送你回宿舍?」赵承勛此刻的心情实在开不了玩笑,但不由得佩服自己还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应对丁昕寒的冷笑话,「我明明直接回家更顺路。」 「我…」她不知道吗?她是知道的,但这种心态其实就是鸵鸟,对方要是不有所行动,她就会装傻装到天荒地老的那种。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靠近你到,可以得到你的信任,甚至是…」赵立勋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在对方意识到之前的更早更早,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时候晚了,你赶快进去休息吧。」 说完,把资料夹轻轻塞回她的手里。 这回,他没有看着她刷门禁走进宿舍大楼。 #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七) 7. 和宋宇阳一起去过案发现场后,很遗憾的我根本没帮到什么忙,原本还期待着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除了现场被兇手布置的相当诡譎外,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事物。 不过我倒是忘了,宋宇阳基本上也不能算是“常人”。 听他说,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也算是这几天水逆以来,发生的比较好的事。 「但有点奇怪。」红灯的时候,宋宇阳喝了口放在饮料架上的咖啡,手指敲着方向盘的握柄,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奇怪?」 「明明这几次的案子,整体而言都像是同一个人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细节上有不一样的地方…。」 「难道,有模仿犯?」 「如果是模仿犯还好办,但这模仿犯连我们没公布的部分都做得很彻底,才更让人觉得可怕。」他心烦的抓了抓头发,不知不觉也回到了宋宅,「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见到赵承勛,心情怎么样?」 「…」若是平时,我要是记起了什么,第一个想说的人绝对是宋宇阳,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却犹豫了。 「不想说没关係,」车子熄了火,他转过头看着我,「毕竟这是你的隐私。」 「心情,很复杂…」他打开车门前,我选择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很熟悉,跟见到语綺还有白律师的感觉,不太一样。」 「恩。」他只发了个单音节,意思是继续说,我在听。 「很温暖,就像极圈在漫长黑夜后,最终迎来阳光。」在我知道自己有“前任”之后,想像过各种看到对方时可能会有的情绪,生气、愤怒又或者是心动、少女心甦醒等等,但在台下看到他的瞬间,却只有这样的感觉。 「那挺好的。」 「还有…」宋宇阳的话里一向听不出明显情绪,但刚刚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很像你。」 「你再说一次?」 「我知道这很不像话,」他的语气就好像我说了什么很得罪人的话,拜託,这应该不是贬义吧?「但记忆里的他,跟你给我的感觉很像。」 「敢说他跟我长的很像,你会后悔找我帮你。」一贯的平淡,却不难感受其中的威胁和不满。 「才不是长得像呢!」嘴贱如我差点补一句,赵承勛长的比你帅,「是感觉啦,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长得像你前任,觉得委屈?」我去,这傢伙的重点怎么都跟别人不一样?「这么急着辩解?」 「说了不是长得像啊!还有我哪里觉得委屈啊?」我真的不懂我到底哪里让他听出委屈了,自行脑补的功力也太强大了吧? 「知道了,还不下车吗?」说完往我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他就开门下车了。 「宋宇阳!!!」 「看来你们相处的挺好的啊。」允晴听我说完对宋宇阳的日常抱怨后,笑的很是曖昧。 「如果常常吵架也是处的好的一种的话。」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帮的忙真不少,但我也受了他不少气好吗。 「大二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允晴很难得的在我房间待到很晚,也很难得的提问。 「后来吗…」 其实后来的事,我记起的并不全面,是片段的回忆,再加上语綺补充说明拼凑起来的。 # 在学生会所有人的帮忙下,我们蒐集了所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以这些证据向学校声请再调查那位学姊的自杀案件,事实证明,除了日记的主人以外,还有不少受害者,出来帮忙作证的,有不少是现在在学的学生。 宣传部在网路上发起活动,活动部趁着校庆规划详细游行路线和静坐示威等等,新闻部除了印製文宣外,也尝试着透过媒体来达到话题性,虽然一开始碰了不少闭门羹,但还有遇到愿意帮助我们的人。 我们知道,唯有用对的方式做对的事,才能让学校正视我们的诉求。 最后自然是成功的让学校同意重啟调查,加害者革职处分接受检方侦讯,事情才算告一个段落。 # 「可惜的是这个部分,我几乎没有记忆。」我叹着气,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对的事,想不起来那过程的快感真的很让人鬱卒,「那种感觉一定很爽快。」 「我觉得丁昕寒,是个很幸运的人。」 「蛤?」 「她有跟她一起奋战的伙伴、互相帮助的朋友,还有一个很爱她的男人。」允晴笑了笑,一边赶我上床睡觉,「虽然不多,但也已经拥有很多人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了。」 「或许吧…」扯着盖在腿上的被子,面对剩下不多的日子,我到底该怎么做? 「不过,我比较好奇,你跟赵承勛,最后怎么样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眼前眼神有些热切的允晴让我很是不习惯,毕竟她一向的人设都是那么清冷高不可攀。 「你不是不喜欢我读你心吗?不能读我就只好问了。」意思就是,我本来就很八卦,有读心术只是让我八卦起来更方便而已。 「在一起,好像是那之后的事了吧。」 「好像?」 「我不记得了嘛!」 「那现在呢?」允晴眼珠子晃了晃,似乎是很大略的读了一下我的想法,确定我真的没有记忆,才又接着问。 「现在…」关于他的记忆回来了,那感觉呢?「都分手了,那还重要吗?」 「不重要吗?」虽然是个问句,但没有疑问的,允晴就是在怀疑我的想法,「即使分手了,你们还是彼此很重要的人不是吗?」 如果不重要,我就不会在看见他的瞬间,想起那么多的事。 「其实,你们分手之后还是有保持联系,甚至关係还不错呢!」脑中突然想起语綺曾经说过的这段话。 「重要…吧…」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八) 8. 28daysleft 「那傢伙又有什么事…」胸前的护身符闪着蓝光,那是宋宇阳找我,却不方便来休息室叫我的信号。 我很少到宋宇阳工作的地方,一来这里人多,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据他所说,他们局里似乎没有人有灵异体质),二来我也不能随意看这里的资料,毕竟,虽然别人看不到我,但看到飘浮在空中的资料夹或是纸张,就算所在的地方是警局,就算他们见过多可怕血腥的场景,不惊慌失措才奇怪。 宋宇阳不在位子上,那大概只会在一个地方:警局的顶楼。 「果然…」一到顶楼,不意外的看到了宋宇阳,不过他因为在和客人谈话,所以没注意到我,「语綺和…?」 站在语綺身边的,是从那天后就没再见过面的赵承勛。 「我其实不能透漏太多关于案件的信息,不过看在赵承勛先生曾经是丁小姐关係人的份上,才能透露一些。」 是在问关于雅涵那案子的事情嘛? 「没关係,这样已经够了。」赵承勛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我只是想知道,那傢伙又独自遇上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连再见都没办法对她说。」 「还是谢谢你,宋警官。」 「不会,这是我该做的。」宋宇阳也注意到站在附近的我,悄悄往我这瞄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我听白律师说,你对昕寒的事很上心,我能知道原因吗?」 宋宇阳没有立刻回话,先是扯了个淡笑,「认真查案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白律师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而我也回答她了。」 「昕寒像你失联很久的朋友,白律师是这么说的。」 「恩,当时警方坚持要以第三方作案的方向调查,只是疑点太多,证据也不足以显示有他们两个人以外的人在,警方到现场时,秦雅涵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稳定了,自然不会当她是嫌疑人。」宋宇阳边缓缓道来,边把视线投向我,「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秦雅涵因为是未成年,又是为了丁小姐和保护自己做的正当防卫,加上她父亲多年来的恶行,所以法官和陪审团在人道的基础上会有所斟酌,基本上不会被判刑,更不会留案底。」 说到这里,他又朝我这看了一眼,大概是想让我对雅涵事情的后续放心吧。 「昕寒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赵承勛吐了口长叹,「是该去看看她了。」 「会长…」语綺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的立场也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今天谢谢你解开我的疑惑,那我先走了。」赵承勛朝宋宇阳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宋宇阳。」 「恩。」宋宇阳回握住他的手,很省话的只回了个单音,毕竟说什么好像都很多馀。 「会长你这是要去…」 「我想去看她,而且我也有话想对她说。」赵承勛拍了拍她的肩膀,「就不麻烦你陪我去了,你还要上班。」 语落,赵承勛转头就走,头也不回。 「宋宇阳那个…」 「你想跟过去?」我话还没说完,宋宇阳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可以吗?」 「宋警官你就带小寒去嘛,你看你现在查这个连环杀人案,整天待在警局也没理出个线索,搞不好出去走走,脑洞大开,这没准就破案了呢!」 「杨律师你说服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宋宇阳挑了挑眉,又朝我这瞥了眼。 「小寒以前也这么说过我,说我天马行空,满口歪理,但每次都歪打正着,系上的教授都拿我没辙。」语綺的样子很是得意,似乎是在说什么很光荣的事,「所以就有劳宋警官带小寒去啦!」 「真是…」宋宇阳嘴上嘟囔着,很不满的看着我俩,「我去拿个东西,你到车上等我。」 丁昕寒长眠之处位在c市近郊区的一座灵骨塔,我们到的时候,赵承勛的车已经在停车场,之所以会有所耽搁,是因为宋宇阳这货坚持要去买个水果什么的,说是比较有礼貌。 「本人在这,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干嘛这么多此一举啊?」 「怎么?收前男友的东西,不希罕收我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我明明就是想省时间!」 「哦,这么急着想去找前任叙旧?」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跟你争了有理说不清!」 好心帮你省钱省礼节不领情,还拼命找我麻烦,摆明就是刻意要跟我过不去嘛! 赌气下车想自己跟上赵承勛,却被他一手拉住护身符的鍊子,「去哪?」 「找前任叙旧!」 「窝里反了?」 「宋宇阳你这几天是不是压力很大要找人出气?」 「你说对了,我要出气会找人不会找鬼。」 赏了他一个鬼式大白眼,这傢伙的专长大概是惹我生气吧。 待我们到丁昕寒的塔位,赵承勛似乎已经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了,塔位前放着一个盆栽,是个长的挺好的仙人掌。 「仙人掌?」宋宇阳疑惑的询问道,后来想想又改口,「其实挺符合你形象的。」 「我就当是称讚了。」我冷笑了声,反正这傢伙不酸我他不会高兴的,「他是不是都没有说话啊…」 「我们到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你的塔位看了。」 虽然我死了是事实,但是想到自己的塔位就在不远处,心里还是怪怪的。 「对不起,拖了这么久才来,原本想着要是一直不来,是不是就可以不去面对,你已经离开的事实。」听到声音的当下我就对宋宇阳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这仙人掌放在我这里很久了,是该物归原主了,对吧。」 「原来那是你的?」宋宇阳用气音提出疑问。 「我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了啊…」 「你离开后有好一段时间,我想不起来我们最后一次对话是什么时候。」 「下次见面,一起庆祝你得奖吧…」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 「后来我想到,你说要帮我庆祝,我们公司的產品得到国外的设计大奖,」赵承勛无奈哂笑,「所以我来了。」 「原本想着回国后,好好跟你聊聊,但是现在,我只能这样跟你说话了,」他叹着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我还是很喜欢你,你知道吧。」 到这里我其实已经没有勇气听下去了,原本打算先离开,却被宋宇阳抓住了手臂。 「又想逃跑?你连当了鬼都想逃避现实?」 「这本来就不是我要面对的现实…」越说到后面越小声,心虚完全无所遁形。 「是你自己要追来找他的,当然是你要面对的现实,」说着把我的手抓的死紧,说什么也不给我机会跑,「丁昕寒,别再当鸵鸟了。」 「不当鸵鸟又怎样,我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是多馀的…」 「你…!」宋宇阳似乎有些被我的态度激怒,一个箭步上前挡住我的去路。 「谁在那里?」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九) 9. 「该死…」 「你发什么呆?你不跑吗?」我急忙抓着他的衣袖,示意着要他赶紧离开。 「我可不是你,而且我不认为做了要跑的事。」他轻轻拨开我的手,眼神没有刚才的戏謔,多了点认真,「你也一样。」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重点是赵承勛看不到我,他可看的到你啊! 「宋警官,是你?」赵承勛的脸上写着几分惊讶,但更多的大概是疑惑。 「我先道个歉,为跟踪你这件事。」宋宇阳一脸淡定,好像他从不知道惊慌为何物一般,「不过,我也是受人之託,才会在这里。」 「受人之託?杨语綺?」 「不是,不过杨律师并不反对我跟踪你就是了。」我向他投以吃惊无比的眼神,「拜託我做这件事的人,很担心你。」 我的天,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讲这种话不被当神经病才奇怪。 「哦?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不自己来?非要拜託你?」赵承勛的表情也耐人寻味,似乎不把宋宇阳的话当玩笑。 「我说了你会相信我?不会吧?」宋宇阳挑着眉,话语里充满质疑,「毕竟我和赵先生,技术上来说也只是有点交集的陌生人罢了。」 「我是没理由相信你,不过我相信认识超过五年的朋友。」赵承勛话中有话,「杨语綺跟我提过你的事,她说,昕寒很相信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怎么认识她的,不过确实是她拜託我来的,然后…」宋宇阳朝我这瞥了眼,「她很担心你。」 「…她好吗?」 「现在的状态,应该还算不错。」这下换他的脸上添了几分吃惊的神色,「你不会觉得我说的话很无法理解?」 「你知道为什么宗教明明这么触不可及,却还是有这么多信徒愿意追随吗?」赵承勛的嘴角扯了个无奈的笑,「因为它给了失去信仰的人们,最好的精神寄託。」 「对来不及跟她道别的我而言,忽视你话里的不真实性,相信一般人觉得不正常的部分,能让我觉得不那么痛苦。」 宋宇阳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而后又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告诉你一件很讽刺的事。」 「离开的人通常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甚至会忘记痛苦,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只是眨眼一瞬。而这些痛苦,全都留给了那些在乎他们,在这世界上和他们有牵连的人。」视线转回赵承勛身上,还是一如往常的高冷脸,「缓解痛苦的方法很多种,但逃避绝对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你愿意面对,这样的勇气,已经够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陌生人警官?」赵承勛闻言莞尔,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因为我经歷过跟你一样的事,失去认知里,在这世界上唯一了解你的人。」他的声音悠远,像是说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我知道了。」赵承勛叹了口气,似乎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宋警官你也别偷看了,过来吧。」 说完就逕自重新走回塔位前,也没等宋宇阳回应。 「我不看了,你好好跟她说吧。」宋宇阳走了过去,放下水果,但似乎没有要久留的意思,对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过去。 赵承勛淡淡一笑表示理解,明明知道他看不到我,那么一瞬间,却觉得好像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个下午他没多说什么,但记忆却跟着他的声音,回到了在我脑海中残缺的那一块,那段和他在一起让我尝尽各种情绪的时光。 # 和赵承勛在一起是校庆结束,也就是整个抗争活动落幕后。 「所以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面对杨语綺的追问,其实当事人自己更想知道答案。 那天晚上送她回宿舍后,两人其实就没有什么互动,原本丁昕寒自己是不太在意的,毕竟那阵子要忙的事很多,她也没多的心思去想其他。 只是,心里好像缺了很大一块,空空的,不去想却又异常失落。 校庆当晚庆功宴后,赵承勛说还有事要先离开,让大伙继续庆祝,不要因为自己而扫了兴。 「会长你这样不行欸,怎么说你也算这次活动的半个主角,随意缺席什么的太缺德了!」说话的是已经呈现半醉状态的总务长,明明只有两杯的酒量应是喝了好几倍。 「不然我补贴你们等一下唱歌的钱,算是我一点心意。」 「好!」 「还是会长大气!」 得到眾人的首肯后,赵承勛从皮包里拿出几张钞票塞给还清醒的副会长,算是在场少数还在可靠状态的人,然后就自行离开了包厢。 「赵承勛,你站住。」 丁昕寒想了很久,也自我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只是他想,如果现在不好好说清楚,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在赵承勛离开后几秒,她就追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见对方没有说话,丁昕寒有些慌,这几天的他已经很陌生了,现在这冷漠的气氛又是怎样。 「我什么意思?丁昕寒,你是生来没有情商还是智商也跟着下线了?」他这时才转过头,眼神里尽是疲累和失望。 「你只说了一连串的排比疑问句和半句没说完的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意思?」 「是吗?那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 「你说…」她记得很清楚,只是轮到她要说出口,却和不知名的害臊一涌而上,打消了想原音重现的念头,半分是因为恼羞成怒,也有半分是乘着刚才的醉意,「不过就是在一起而已嘛!这样都说不出口,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这下不只丁昕寒自己,连赵承勛都被她吓着,酒意都被吹散了。 所幸他理智恢復的比她快些,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一箭步上前朝她靠近,大掌按着还没清醒的丁小姐的后脑勺,「这是你说的,我只负责答应你而已。」 「我…唔!」这个吻来的又急又快,丁昕寒还来不及反应,还很没面子的差点软了脚,下意识的抓着对方胸前的衣服,生硬的找了个烂藉口,「外面…有点冷。」 「恩,确实。」正值秋末冬初,的确凉些,赵承勛的额头靠在她的前额刘海上,「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一个吻也让丁昕寒被酒意带走的理智恢復了大半,只是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进餐厅,却又被对方拉住手腕。 「怎么了嘛…?」她疑惑的转过头,两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别玩太晚,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 待回到餐厅后,她仍觉得一切来的很突然,所幸大伙正嗨着,没人有空发现她的异状。 「我去!原来那时候就在一起了!然后你居然过了一个月才让我知道!」杨语綺表示忿忿不平,本来只是怀疑而已,想着搞曖昧这也太超过,根本是想让眾单身狗原地死亡嘛! 超过什么呢,会长都已经是正主了,还讲规矩呢,杨语綺咬着午餐的三明治,一脸哀怨的瞪着好友。 「你别生气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开口啊…」 「不知道怎么开口?」实在没听过这么扯的藉口,她载负着满满的怨气解决了最后一口午餐,「你就直接说,我跟赵会长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 为了阐述自己的不满,她刻意加大音量,作势想让会议室外的其他人听到。 「呀!!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昭告天下啊?」 「拜託,旁观者清,全学生会的人都知道你跟会长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好嘛,官配不能拆啊!」杨语綺嫌弃的拍掉丁昕寒想制止自己的手,「什么会长跟副会长的,那都是邪教邪教!」 「什么东西是邪教啊?」赵承勛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来,好笑的看着在打闹的两人。 「报告会长,你女朋友之前说…」纵使丁昕寒拚了命、使劲各种方式想让她闭嘴,可还是阻挡不了杨语綺恶作剧的行径,「你跟副会长是一对。」 「杨语綺!!!」 当事人之一的赵承勛倒没她那么激动,只是淡淡说了句,「我眼光没那么高,只能看上她了。」一面说着一面宠溺的摸了摸丁昕寒的头发。 丁昕寒懵了,敢情这傢伙是以诉说自己委屈之名,行贬人之实嘛? 杨语綺的白眼已经恨不得翻个朝天高,明明是想靠着吐槽好友,藉机看一波好戏,怎反倒被餵一顿狗粮? # 第四章 Life is struggle.(十) 10. # 「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我不够格,整个新闻部都不够格吗?」丁昕寒趁着会议结束的空档,拦住赵承勛质问着,「为什么你要把一个本来应该是我们部的工作,交给活动部去主办?」 「这工作本来就没有指定要给新闻部或活动部,」早就知道这决定会引来她的不理解,赵承勛却还是有些头疼,「我觉得活动部会完成的比较好,就交给他们了。」 「活动部会完成的比较好?你就直说不相信我的能力就好,拐这么多弯做什么?」她语气冷淡,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你明知道这活动我想做很久了,进新闻部我什么都不求,就只求能好好做这次的讲座。」 「那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赵承勛当然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只是身为会长他得考量的事很多,包括眾人对整个学生会的观感。 「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估计会被你气死。」说完转过身走出会议室,顺便带上了震破耳膜的甩门声。 「丁昕寒!!!啊我真的是…!」 好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学生会大楼也没什么人,赵承勛心烦的踢了办公桌一脚,抓着头发却也没办法让心情得到抒发缓解。 「气死我了,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回到宿舍后,她一头栽进床里,寧愿被枕头闷死也不愿翻面。 此时杨语綺还没回宿舍,估计是跟其他室友去吃消夜了吧。 从她离开会议室后,手机持续没有间断的震动着,她不用看也知道会是谁打来的。 「我今天要接你电话回你讯息我就是猪!」发洩似的对电话宣示,下一秒便直接按了关机,图个清净。 也因为这场争吵,两人连着好几天都没说话,应该说,每当赵承勛上前要搭话的时候,丁昕寒总能找到理由离开,或是假装没注意到,频率夸张的只要不是瞎子,一定都看的出来。 而这场争吵,最可怜扫到颱风尾的,无非就是此次活动的负责人,白伊倩。 其实丁昕寒自己也清楚,白伊倩只是奉命行事,但想到对方抢了自己最想做的工作,就没办法对她有好脸色。 赵承勛为了避嫌不分配重要的工作给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是这场讲座,她无论如何都想当主办,毕竟她为了争取这活动,已经想好大致的企划,就差临门一脚,却无法如愿。 「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接啊?」某天晚上丁昕寒从图书馆回物宿舍一开门后,就感受到杨语綺投来的哀怨眼神,「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手机关机了,丢了。」说完顺手把书包丢在椅子上,整个人投入床的怀抱。 「蛤?」 她并没有说谎,自从那天拒接赵承勛的电话后,学生会大楼没去,除了上课外就是往图书馆跑,手机也丢在包包没再开过机,顶多偶尔上网看一下信箱,确认学生会有没有什么事,毕竟如果找不到她的人,找杨语綺也算对一半。 「我去洗澡,睡了。」 「呀你…」杨语綺还来不及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自家室友已经拿着盥洗用具离开房间,「会长找你呢…原本以为只是谣言,原来真吵架啦?」 她咬着原子笔的笔盖,细细思索着,是时候该搞个事了。 于是就搞了这么一齣:宿舍楼下偶遇记。 「欸欸欸你男人!」 「学长?」这声你男人成功的让陷入沉思丁昕寒回到现实,明明告诉自己要做好表情管理,却还是没忍住脸上的惊讶。 巧遇什么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因为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堵你了。」赵承勛虽然本就有打算用堵人这招,无奈这一阵子丁昕寒行踪不定,实在难以捉摸,来了多次都不幸扑空。 「呀!!难怪昨天打电话让你帮我带消夜,你都没接,还以为你手机真掉了原来是直接关机了!」杨语綺也在旁帮腔着,虽然不是演技科班出身,但身为专业损友兼闺蜜,她真觉得自己这演技实在很值得拿个金马奖。 「能聊聊吗?」赵承勛走上前,在她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牵制住她的手腕。 「不能!我要和语綺去吃…咦?」本该在自己身边的杨语綺,不知道何时早已不见踪影,「这丫头真的是…」 杨语綺费尽心思导的这齣巧遇戏码,最终也算是起了点作用,至少白伊倩不会再扫到颱风尾,只是两人的竞争情节依旧明显,谁都没有说开,谁都没有讲和,一直到毕业、工作。 她告诉自己这心态不能表现得太过,她不想让和白伊倩交情不错的杨语綺太为难,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去影响别人交朋友是很幼稚的,她很清楚这点。 「啥???分手了???为什么???」 杨雨綺发誓,如果此时嘴巴里有水或是食物,一定会立刻喷出来。 老娘当年费尽心思让你们和好,不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们分手的好吗!!! 「没为什么,就分手了。」丁昕寒话里冷淡的听不出情绪,「有时间过问我的事,不如赶快准备下一次国考吧!打算在我这当一辈子的助理吗?」 「唉唷,考不上就让丁姊姊养一辈子吧!」要比脸皮厚,谁比得过杨语綺?「所以到底为什么分手?」 丁昕寒瞪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感情了。」 没感情了,这理由真的听在自己耳里都嫌讽刺。 她和赵承勛一直有段差距,不是心理上的,而是在物质上,最肤浅的那一块。 偏偏最肤浅的,却是最显而易见的。 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在眾人面前闪闪发亮,却仍无法取代一些本来就改变不了的事实。 赵承勛的身分是典型的富二代,这点在他们交往后一年丁昕寒才知道,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别人有钱是别人家的事,自己赚的钱才最实际,这点她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在知道此事后,两人的关係没有因此改变。 一直到毕业后,考上律师后开始工作,赵承勛毕业之后,选择到国外研究所继续攻读硕士,两人分隔两地,一切才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我就直说了,丁小姐,请你离开我儿子吧。」 丁昕寒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以为只有在八点档才会出现的剧情,居然就切切实实的出现在眼前,自己还是那该死的主角。 「你有很好的工作,是个律师,不怕再找到个好人家,只是我们家承勛需要的,并不是你这样的女人。」 「我查了你的背景,你们家的变故…我很遗憾,但是还请你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我们家,没办法接受你这样的女人。」 我这样的女人?您又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当下她只觉得悲哀的想笑。 只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在赵承勛的母亲面前失态,而是说了,自己认为这辈子能说出最有风度的话,「好,我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为了能让你儿子好过,我会跟他分手。 但我要你记住,未来他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都是因为我今天成全了他。 不爱了吗?是因为太爱了才能这样放手吧。 如果不爱了,就不会在躲了对方如此长一段时间后,还要由另一个人主动开口,才又能重新做朋友,不是吗? # 第五章 丁昕寒(一) 1. 「还真的是,很八点档。」宋宇阳听完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吐槽,「atkstudio从国外红回国内,但我没想到,创办人是个富二代。」 「学长大四创立自己的工作室后,就没跟家里拿过钱,」如实的把记起的点点滴滴道出,「念研究所的时候,国内的部分就交给他的伙伴,国外就边唸硕士边发展机会,参加比赛什么的,然后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你对前男友的事一句话,不记得的时候一片空白,想起来的时候如数家珍。」宋宇阳下了这个结论,听上去实在酸味满满。 「那是因为关係没有很差啊…」在赵承勛之后,我似乎也忙于工作,就没再有机会谈恋爱,「不过,想起来心情真的很好就是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想起前任心情会好的。」 「那不是我心情好的原因好嘛!我指的是帮那个过世的学姊,争取一个正义伸张的机会。」找回那段记忆真的让人心情愉快,那种看到自己的努力得到结果的感觉,「虽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很多无奈和牺牲。」 「你知道不流血革命有多困难?」话里带着道不尽无奈,「歷史上有多少人做得到,何况是你?」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 气氛沉静了好些时候,直到一团本应该是在天上的星点,直直地朝着我飞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原以为乘着这气势要撞我脸上了,没想到它却像踩煞车般,在我面前停下来。 「这是…」我惊愕地看着宋宇阳,又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星点上。 「第二颗忆珠,恭喜你了,大律师。」他维持一贯的高冷人设,但那是他表达祝福的方式。 「我做了什么…」接下那团星点后,他们在我掌心上化成一颗珠子,然后如浇花的水般,渗进我的体内,「是帮学姊吗?」 「看样子应该错不了,爷爷说过,找到遗失忆珠的有个基准,就是要记起你曾经做过什么,简言之恢復记忆,就是对以前的做过的事负责,这样才能找回丢失的忆珠。」 「原来…」就像之前一样,当忆珠如流体般渗进体内的时候,那种温暖会在体内扩散,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却有种心脏还在身上跳动,血液还在血管里流动的感觉。 就好像还活着一样。 「虽然是第二次了,但还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意思?」 「心跳,和活着的感觉,我明明已经…」 「也许它是在提醒你,你不能多白活这四十九天,在寻找忆珠之馀,也要完成一些你生前没能完成的事。」 当下第一个想法其实是真命苦啊,都已经不是活人了,还得过得这么有压力。但是若真的什么都不解决就放下,那我是不是没办法真正地离开? 24daysleft 「剩下三颗忆珠,你的旅程就结束了。」早上离开前允晴这么对我说道。 「是啊,同时也只剩下一半不到的时间了。」看着錶上显示的天数,说不安是骗人的,「二十四天,还有三颗…。」 我真的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你没出去?」 「…现在几点了?」嘴巴上边问边端详着掛在休息室上的鐘,「已经中午了…」 「你怎么回事,有气无力的。」宋宇阳放下手上的午餐和资料,打量着大概从早上开始就躺在沙发上的我,「我以为你这几天心情应该会不错。」 「当我意识到只剩下二十四天的时候,这几天的愉悦就被抽乾的剩无力。」叹了口气,用手背遮住视线,「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自己的责任。」 「说来那也不能算是你的『责任』,你就是运气比较好而已,」语气充满一贯的调侃讽刺,「你担心自己没办法完成?」 「能不担心吗?」坐起身看着在桌子另一头的宋宇阳,「二十四天,三颗忆珠…上哪找这么多啊?」 「反抗过学校高层,然后又独自去找有暴力前科的家暴犯的人,居然会担心这种事?」他翻开桌上的资料,手撑着下巴看着我,「有我在你怕什么?」 等等,我有听错吗? 「宋宇阳,你刚刚说…?」实在是太让我震惊了,他可以说是我见过最没有人性,根本可以称做机器人的傢伙,我居然可以从他口中听到这么男友力满满、充满安慰的话。 「你有什么毛病?」似乎是觉得我的反应太过夸张,机器人又重啟了冷淡模式,「我这嚮导有这么失职?」 「是没有啊…」只是对于这么有温度的宋宇阳,觉得不习惯而已。 「不说这个了,赵承勛找我,你想去?」他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回復讯息边说道。 「赵承勛找你?」 「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在我还没提问前,宋宇阳抢先开口,「去还是不去?」 「去…去!为什么不去?」 「…你真的是我看过,最乐于和前任见面的傻子了。」 原想着回嘴,可在瞥见了宋宇阳嘴角上扬的弧度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这讨厌鬼笑着也挺好看的啊。 「宋宇阳你该多笑笑的!」即使预料到他的反应除了应该还是吐槽,我仍然选择把心里话说出口,「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只是这回不但没有预期中的冷箭,反而还收穫了更有趣的东西。 「说什么鬼话…」说完他的头也跟着低的见不着脸,声音听着也怪心虚的。 什么啊?不会是…害羞了吧? 这段时间相处的经验告诉我,现在如果再逗他的话,这傢伙不是会傲娇的恼羞成怒,就是会冷处理,所以我决定,「我本来就是鬼,说的话自然是鬼话了。」 「…我吃完午餐就走。」 「好!」捉弄人的愉悦实在很难隐藏啊,对象还是像他这种自带不食人间烟火气场的高冷范。 「赵承勛的工作室在这里啊?」 「你不是恢復记忆了?居然不知道?」把车停好后宋宇阳走到我身旁,看着眼前设计简约的独栋建筑,「好像是这几年新盖的,不过他大部分的时间在国外,所以台湾分部好像都是他学长在管。」 对他投以充满怀疑的眼神,「还以为你不在乎,没想到功课做的挺足的啊?」 「网路新闻随便看到的。」 赵承勛的工作室位在离市区有段距离的社区,栋栋住宅设计独树一帜,环境安静清幽,没有都市的喧闹嘈杂,带点世外桃源之感。 「宋警官,这边请。」才刚走到玄关,一个疑似是赵承勛助理的男生走了出来,「我直接带您去总监的办公室吧。」 和外观给人的感觉差距不大,里面整体的装潢也偏冷调,可这种风格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你们两个喜欢的风格,还挺类似的。」宋宇阳低语道,小声的我几乎快听不到的那种。 好像,有那么一点。 「请问这是…」宋宇阳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纸箱,很是不解地问道。 「里面的东西,都是昕寒之前放我这,我没能来的及还给她的。」赵承勛从他办公室的吧檯端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比起留着睹物思人,我想你会比我更需要吧。」 宋宇阳把箱子拉的离自己近了些,大略的翻过里面的东西,视线定格沉默好一阵子。 「怎么了吗?」 他没有回答,从箱子拿出一张背面皱的不成人形的照片,「这两个人…」 赵承勛的眼神似乎一开始还不太篤定,后来才有几分肯定,「是昕寒的青梅竹马,谢紜楨和张于熙。」 「青梅竹马?」听到的当下宋宇阳先是朝在办公室间晃的我看了眼,随后目光又回到照片上,「为什么你一开始好像不是很确定?」 「因为我只听她提过几次,据说是一个到美国念大学,一个甚至高中还没毕业就到英国去了。」赵承勛看着照片思索着,「我记得大学的时候,她也有说要把我介绍给她的两个好朋友认识,但都没有机会,直到我们分手后,直到现在。」 说完便把照片还给宋宇阳,「你想找他们?」 「就现阶段来说,的确有这个必要。」依旧盯着照片看,叹了口气,「似乎会费上一点时间就是了。」 「去美国的张于熙我可以帮忙,昕寒说他唸的是纽约大学,我们团队里有个就是nyu研究所毕业的,从毕业校友下手应该不是难事。」 「那就麻烦了,剩下的这个我再想想办法。」宋宇阳稍稍握紧了手上的照片,眉头紧锁,「谢紜楨…英国…」 他从箱子里拿出其他东西,接着脸上出现了难以解释的微笑,「她还挺老派的…」边说还边朝着我这看了一眼,凑近一瞧,是本皮革笔记本,外观着实有些年代。 「这是她大学时候用的随身笔记本,」赵承勛只稍稍往他这看了眼,「除了手机的联络人外,她还会习惯把一些重要的人的连络资讯记在那里…」 「重要的人…?」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宋宇阳加快了翻阅笔记本的速度,赵承勛则走到了他身旁的位子坐下,「这里,谢紜楨…张于熙…希望这地址还管用。」 「先打电话过去确认看看吧。」说着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上面的号码,「通了…!」 宋宇阳停下手上的动作,一面提示让他开扩音,一面静静等着消息,「喂…请问谢紜楨在吗?」 「她不在喔,请问你哪里找?」赵承勛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看来他不太擅长说这种硬掰的谎,顿了很久手机还是被宋宇阳抢了过去。 「我们是,丁昕寒的朋友。」 「小寒吗…?小寒不是已经…我和我女儿还去了他的丧礼啊,那可怜的孩子…」 「丧礼那天阿姨您有去?」 「是啊…毕竟小寒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紜楨跟她还有于熙又那么要好…」 「是这样的阿姨,我们有些关于她的问题想了解,请问,是否方便过去拜访您?」 「这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请问你们是…」 也不知道是谢妈妈特别好说话,还是宋宇阳特别有说服力,他三两下约好了时间,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见到谢紜楨,但至少从谢妈妈那里能问到一些皮毛吧。 我真怀疑这傢伙的人生是开掛的,做什么都这么顺利。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他问话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已经端详他好一阵子的赵承勛。 「就觉得,宋警官的人生,好像开掛一样。」 假装忽略我吃惊的眼神,宋宇阳神祕一笑,「可是,开掛是要代价的。」 第五章 丁昕寒(二) 2. 「所以会长知道你的事情吗?」 「算知道…吗?」我其实也看不透赵承勛的眼神里究竟想说些什么,是真的接受宋宇阳语带保留的话,还是只是选择相信了让自己更好过的说法。 离开赵承勛的工作室后,宋宇阳接到语綺的电话,说是想跟我聊聊,再加上他也被局里催着要回去,说是最近侦办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把我送到语綺住的公寓楼下后,就匆匆离开了。 「你自己小心点。」 「别穷担心了,我这不是有护身符吗?」我晾了晾掛在胸前的坠子,「你这么不相信我啊?」 宋宇阳没有回应,就是扯了个淡笑,不知道是想呛我,还是就单纯被我的话给逗笑,「你快走吧,我没事的。」 「宋警官看来也没表面上那么从容啊!」语綺伸手插了一块苹果,「他还是挺不放心你的。」 「他是穷紧张怕被宋爷爷骂好不好,」我盯着她切好的水果有些出神,「苹果的味道如何?」 「你在问什么…哦对我忘了…」语綺放下叉子,表情有些愧疚,「你能吃东西吗?」 「不是能不能,是不需要。」游魂补充能量的唯一来源,就是透过尘世绿洲的盥洗室,「死了的人,营养什么的也没意义吧。」 「你过世之后,我一直祈祷能在梦里见到你,」语綺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我身旁,「却没想过,能用自己阴阳眼的能力,再次跟你说话。」 「你从以前就有阴阳眼吗?」毕竟一块生活好几年,我既然没有印象,那应该就是没有提过吧。 「恩,不过我是后天產生的,还记得我曾经提过,国中的时候曾经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吗?」我点了点头,语綺叹口气继续说着,「只是影响程度不一,有时候是听得见声音,见不着人,有时则相反,但又有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能看到一个真正的形体。」 「不跟你说,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毕竟人们对于不理解或是看不到的事,总是喜欢用过多的想像,造成多馀的恐惧。」 「现在能这样跟你说话,我也算是没白得到这能力了。」她朝我释然一笑,「不说这个了,你现在都想起了什么?」 「大部分都是大学的回忆,有你,有白律师,有学生会,也有赵承勛…」说实话资讯量也不是很多,毕竟大学以前的事,我仍旧一片空白。 「你都没有想起你的家人吗?」语綺的脸上尽是疑惑,「妈妈…或是姊姊…?」 「姊姊…我只听宋宇阳提过一次,他告诉我,姊姊是自杀过世的。」有时候我还是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姊姊走上这条路。 又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想起姊姊的脸,或是和他有关的回忆。 「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很常看着你对桌上的照片发呆,那上面好像就是你姊姊还有阿姨…」语綺顿了顿,吞了口口水继续说着,「阿姨是在你大三的时候生病去世的,这你有记起来吗…」 「恩…」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没有我认为的那般撕心裂肺。 丁昕寒,你还真够冷血的。 「你还记得,我当时的心理状态吗?」不用多问大概也料想的到,只是想做确认罢了。 「我没怎么看你哭过,只有在告别式那天,掉了几滴眼泪。」语綺喝了口水,继续说着,「但结束的时候我问你还好吗,你说了一段话,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什么?」 # 「如果难过的话,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用憋着的。」 「我不难过。」 「姊姊死的时候,把大部分的悲伤都带走了,所以妈妈过世的时候,我只替他感到高兴,毕竟离开,是对纠缠一辈子的悲惨,最好的解脱。」 # 第五章 丁昕寒(三) 3.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没跟宇阳一块回来?」宋爷爷见着我似乎不太惊讶,仍是一贯的淡定自若。 「他应该还在警察局吧,最近有个棘手的案子,要费点心思。」再说,我也还不确定要不要把今天听来的事告诉他,增加他的烦恼,「我今天来,是想请教您一些事…」 「咱们进去里边说吧,我这双腿可不能久站。」宋爷爷拍着膝盖,慈祥的笑了笑,眼神里总告诉我他似乎已经知道我的来意。 屋内总比外面阳台暖和些,宋爷爷领着我到书房,那个当初被宋宇阳击晕醒来后待的地方。 「好久没来这里…」坐在书桌前的木椅上环视四周,环境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到这里的心境和原因却大大不同了。 「宇阳嚮导的工作做得还挺不错的,我听说已经找到遗失的第二颗忆珠了是吗?」宋爷爷边说边泡着茶,「是该开心的事,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爷爷,这么问可能有点奇怪,」该如何开口问我也反覆思考了很久,「要如何摧毁一个人,才会让他觉得,死亡才是一切的解脱?」 爷爷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如止水,我的问题似乎没有让他感到惊讶,就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你这问题很难,也很简单。」 「简单是因为,就只消一句话概括,摧毁一个人的灵魂就行了。」爷爷叹了口气看着我,「难是因为,灵魂于人而言并不只是简单的灵体而已,他同时也代表着这个人的所有,心灵、意志、思想,没有了灵魂,他就只是个会呼吸的躯体,行尸走肉。」 「灵魂被撕碎可能是因自己被动经歷过什么事,而后导致逐渐走向变成主动方的不归路,你想想,这人得经歷多少的绝望,才会逐步把自己的灵魂撕成碎片?」 「……是这样吗?」那我呢? 直觉告诉我,在尚未找回的记忆里,有着对现阶段的我而言很关键的线索,关乎着我能不能顺利度过这四十九天的线索。 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只是当我在听到自己对于母亲的死,多的不是难过而是庆幸,庆幸着她可以就此解脱时,我却步了。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丁昕寒到底经歷过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她是个好人吗?她是个值得在阳世的大家,为她浪费这么多时间的人吗? 「记忆慢慢回来了吧?」气氛被泡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的样子跟之前比起来,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太一样?」我对爷爷的话不是很理解,有着护身符的帮忙,我可以触碰到一切事物,但不论是在镜子里、倒影中,甚至只是自己的四肢,于我而言,所能见都是透明的。 游魂的型态,也就是我的具体样貌,只限于看的见我的人类,还有善管中心的使者们知道而已。 「刚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血色,像个冤魂殭尸,现在,开始有活过的感觉了。」爷爷放下茶杯看着我,面容还是过往那般安详,「对未知的答案也不必害怕,纵使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不代表你会失去了那部分的自己。」 「我怕的是如果恢復记忆了,发现自己其实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我岂不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吗? 「那到时候,我们再来想办法吧。」宋爷爷的笑容从慈祥转为有些狡黠,「看是要让宇阳处理,还是由老人家我亲自送你上路。」 「咦?」如果我有人类的生理反应机制,我现在大概直冒冷汗吧? 为什么爷爷可以用这么和善的脸说出这么语带威胁的话? 「让你吓得,你要真不是好东西,在进入善管中心之前,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机率,会直接灰飞烟灭。」 「那剩下的十到二十呢…」 「孩子,那就是灵传之家存在另一个的原因了。」 第五章 丁昕寒(四) 4. 21daysleft 「你刚刚去见谢紜楨了?为什么不等我!」 「我明明是说我去见谢妈妈,你什么时候听到我去见谢紜楨?」宋宇洋头也没抬,依旧边吃饭边忙着翻阅手上的资料,「再说了,你动作那么慢,要是等你我岂不是失约了?」 这下换我哑口无言,毕竟他说的话一点逻辑毛病也没有。 「你还好吗?」 他问的,是我这几天的状况吧。 之前和宋宇阳到警局时也会打盹休息什么的,只是这两天,连从尘世绿洲甦醒过来都让我觉得疲惫,有时甚至想直接瘫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 导致这些天到阳间的时间越来越晚,昨天甚至待不到三小时,就因为精神太差,而被眼前的人强制遣返。 「明明这几天都休息的挺久的…」难道是因为能待在人间的时间越来越少,精力也会越消耗越多吗?「所以你见阿姨都说了什么?为什么没见到谢紜楨?」 他盯着我很久都没说话,欲言又止,「说是去玩了,跟公司请了假回台湾,这阵子似乎都有约的样子。」 「谢妈妈说了一些你们高中时候的事,但都是些很琐碎的小事,有机会的话,能跟谢紜楨见上一面还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小事,你说说看啊!」对于那段记忆一片空白的我而言,再琐碎的事情都至关重要。 「说你们三个高中都同班,你还当过谢紜楨的数学家教、张于熙的英文家教,关係很铁,即使不常见面,上了大学也保持联系,哦对了,谢紜楨见过赵承勛,据说分手的时候还把对方一口渣男一口贱人的骂的很难听呢。」 「这样啊…」看来是个挺豪爽的女孩子,不过这中间的语气变化也太奇怪了,「你为什么听上去很高兴?」 「我没有。」宋宇阳闻言正色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这你就不能问我了。」既然他死不承认,再逼他也不好玩了,「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刚刚那些是我整理出来的重点,我也没在那里待很久,不到半小时我就回局里了,没破案前根本不敢在外面鬼混太久。」他搔了搔太阳穴,手中的资料都要被他握皱了,「抓到这犯人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他。」 「哇…」说实话,能让平常兴趣是领国家人民血汗钱鬼混的宋宇阳说出这般有企图心的话,露出这么虎视眈眈的表情,肯定不是个普通人物,「搞不好这犯人还不是人呢!」 「你不会要发表什么鬼杀人的荒谬言论吧?」他挑了挑眉,嘴上不屑但好像也不完全否定我的想法,「你说有人被附身还比较合理。」 「我就是这个意思嘛!毕竟魂魄只能透过製造骚动来挑起人们内心的恐惧,真正可怕的,其实还是人类自己啊!」一开始只是灵光一现,但似乎越讲越合理,「所以,附身在人类身上,让人吓人,让人杀人,这才是最高端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刚刚转了好一阵子的笔停下了,他抬起头看着我,「厉鬼留在人间都是有个目的的,你说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啊…」我还真没思考到这部分…。 「你的意见我也会参考的,只是不方便公开调查,要被知道我会被前辈们送回警校重读的。」宋宇阳看了看时间,午休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他收拾了桌上的饭盒和资料,「对了,你…」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记错了。」 说完他很快地收拾东西离开休息室,但我却很难不去在意,他离开前掉在地上的透明资料夹中,疑似是判决书的东西。 内容什么没看清,却在被收走前看到了正当防卫的字样。 第五章 丁昕寒(五) 5. 实在闷得发慌,虽然没什么力气,我还是决定出去晃晃。 宋宇阳待的警局是c市的警力重镇,规模要比一般的派出所大的多,说实话,第一次逛的时候我真差点迷路。 不知道我做鬼之前是不是也这么路痴。 「现在开始进行c市连环杀人案,各小组调查情况报告。」 哦? 掛着的门牌写着第一会议室,记得宋宇阳说过,他所有的会议都是在这里开的,因为重案侦查组总共有三个小组,人数多需要较大的空间,除非是小组自行开会,不然如果在一般办公区找不到他,他大部分都会在第一会议室。 整个会议讨论内容,不外乎就是他们各自对于目前进度的报告,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和对犯人下一步行动的猜测。 「以上是重案三组的报告,接下来要说的这些与本组无关,纯属个人臆测,若有不足与,还请在座各位前辈不吝指教。」宋宇阳放下手上的几张a4白纸,环视整个会议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我的不受控制很习惯,他看到我的时候居然没什么表情变化。 「就如以上的报告,我们可以发现作案人心思縝密,几乎很难找出破绽,不论是做案手法,还是作案地点留下的痕跡,除了所有的一切如出一辙外,也只能推测出,作案人在犯案的过程,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无论是生气、悲伤甚至是快感,通通都没有,就像是在做一件很日常的事,冷静的可怕。」 「但在刚刚看了重案一的最新调查报告,说明了这整起案件中,犯人唯一留下过的线索,就是虽然每个受害者的受伤位置相同,但伤口的深度却不同,而伤口深度,和作案人本身的力度和身体条件有关,这点让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个案件的作案人,可能不是单纯只有一个男人或女人,一个训练有素的犯罪集团。」 宋宇阳语音刚落,会议室窃窃私语的声音没有停下过,最后还是重案组的大队长,也就是常常在还没休息前就跑进休息室偷懒的老伯敲了敲桌子,才让会议室恢復了本有的寂静。 「宋警官,你以上的臆测,除了对于伤口深度的探讨,还有其他证据吗?」 「报告队长,伤口深度是目前整个臆测最有利的证据,其他的还在验证阶段,我会在协助办案的同时,写一份报告再交给您。」 其实不难看出,在座大部分其他人对宋宇阳的想法多是抱着不信任和迟疑的态度,但看在队长老伯没有持过多的反驳意见,也就闭嘴不说话。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希望各组能持续有新的进度可以报告,这一两个月来市民焦虑不安也让上级对此案格外重视,大家辛苦了,散会。」 重案组的队长老伯并不是典型电视剧里会出现的严厉长官,相反的,他很信任底下组员的办事能力,连带着三个组的组长也是这样的风格,包含宋宇阳的种案三在内,难怪他那种薪水小偷到现在都还没被炒魷鱼。 「宇阳啊,你也辛苦了。」眾人离去后,大队长拍了拍宋宇阳的肩膀。 他点了点头,回声嗯,而后不自觉地叹口气,「谢谢队长。」 大队长离开后,他的东西似乎也收的差不多了,「打算继续待在这?」 「我…我这不是在等你嘛!」除了自己消耗的越来越兇的体力外,也不难发现宋宇阳脸上的黑眼圈重了不少,本来这傢伙的皮肤是好到连女生都会羡慕忌妒的那种,「你的猜测还挺大胆的啊…」 「恩,多亏了你。」他握着会议室的门把,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本来真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思考,毕竟我们局里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寧愿对付一个看得见的变态,也不愿意去应付看不见的鬼神。」 「在没有任何破绽可以攻破的情况下,我只能朝最坏的方向去走……」语气里的无力,和我平时认识跩到不行的他很不相同,「不能直说是最让人无奈的,如果让太多人知道,他们不相信也就罢,还全部都会陷入危险,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可以保护那么多人。」 「所以我换个说法,但和预期的一样,质疑的声音大于信任,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作法到底对不对。」 「可是我觉得,你才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不确定这样的鼓励适不适当,但总比在旁沉默的好,「你肯孤注一掷,虽然没有人相信你,但我想这个世界就是需要你这种,什么都不怕,就愿意让自己撞个头破血流,也要找出真相的人。」 「简单的说,就是正义感过剩啦。」 听完我的话,宋宇阳的脸上才又难得的有稍微放松的表情,嘴角微扬。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残影。 第五章 丁昕寒(六) 6. 「看到自己的倒影,让你这么不安吗?」 回到尘世绿洲后,我就抓着已经在附近巡视的允晴,希望他能解开我的疑惑。 「不安吗…」种种跡象都好像在告诉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想找允晴求个说法吗? 刚到这里的时候,指挥官说,游魂用任何方法都没办法看到自己,我们的型态,只限于隶属尘世绿洲和善管中心的使者们,和那些有阴阳眼体质的人们所能见。 但现在我却在宋宇阳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允晴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就如往常那般寧静,「跟我来吧。」 她领着我来到尘世绿洲里的极乐园,这里我没来过多少次,只有决定回到人间后的七天,除了游魂型态的适应训练外,其他间暇时间有时我会到这里来休息。 极乐园有个特色,它每天的装饰和呈现的样貌都不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变化的依据是什么,所以次次来,次次都有惊喜。 允晴在一座池子前停下,在我的印象里,这池子几乎没有过什么波动,总是静如止水,似乎没有什么外界刺激能引起它一点涟漪。 「你往水面看看。」 带着半疑惑的心态,照着她的话往湖面看去,「这…」是我吧? 明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的,为什么现在我可以看的见自己的镜像? 「你看到的,就是它指引你的路。」允晴边说边拨弄着水面,于此同时,池子一部分的水跃升过水面,成了一面镜子,「指引明镜,是它的名字,当游魂能在指引明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就表示,他在往正确的路上走。」 「往正确路上走的游魂,基本上表示在人间的记忆也在逐步恢復中,型态也会越来越完整,所以你能看的见自己的残影,不是什么坏事。」 「时间在减少是事实,毕竟时间是会流动的,但你走在正确的路上,这也是事实,越来越完整的型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爷爷之前好像也说过,我现在的样子和刚回人间时很不同,前者看起来像个人,后者毫无血色,不像人倒像个活生生的殭尸。 「但这同时,也会为你带来危险,毕竟越来越完整的游魂,其实就快成半个人了,容易引来其他孤魂野鬼的覬覦,他们会更喜欢吸食你们作为自己的养分,要自己多加小心。」 允晴的语气还是那般波澜不惊,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担忧和关心。 「我知道了,允晴,谢谢你。」 「这么担心减少的时间,是捨不得离开了吗?」允晴打趣地看着我,「还是只是担心自己上不了天堂吗?」 「我…」是啊,把死亡当成解脱,视人生为悲惨世界的丁昕寒,会在乎自己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吗? 「又或者其实,你压根就没这么讨厌活着,对吧?」 这是个问句,但我却无法在其中找出允晴对这问题的不篤定。 因为根本没这么讨厌活着,所以才能在对人生心碎的同时,保有完整的灵魂。 第五章 丁昕寒(七) 7. 19daysleft 「孩子,宇阳昨天没回来呢。」 「啥?」 我除了惊讶大概还是惊讶,我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想着这次好不容易可以跟上,结果这出了名的薪水小偷居然这么早就去上班了? 「早上看到他昨天传的讯息,说是深夜的时候又发现新的受害者了,恩…就在你回去后没多久呢!」 和宋爷爷道别后,用护身符的传送功能来到警局,果不其然,整个重案组的人都聚集在第一会议室,个个神情严肃,气氛相当凝重。 「重案一,先说说你们第一时间在现场发现的情况。」 那么突然的时间点,估计大伙都忙了一整晚,人人眼下都多了超重的黑眼圈,就连宋宇阳以天生丽质出名的也不能倖免。 流程和之前没差多少,重案一负责第一现场的说明和证物的搜查,重案二主要针对案发现场环境做研究和案发过程的推测,重案三则主要根据法医的鑑定报告、被害人受伤程度去做更进一步的犯罪心理分析与推测。 其中,重案三组的人只有少少的三人,包括初见面时,宋宇阳误以为我要加害的老前辈组长严正,以及本应大他一届,却因重考和他同年毕业,很崇拜宋宇阳而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金。 我曾问过宋宇阳,为什么重案三组的人数远远少其他两组这么多,他说重案三不负责处理第一现场,主要是针对犯罪者的心理和犯罪情况做猜测,这样的模式能一起工作的人贵精不贵多,人多口杂反而容易產生分歧,影响进度。 「此外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疑点,但是这个疑点,如果用宋警官上次的猜测,就能轻易解释了。」正当我听得有些走神的时候,重案二的一句话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 「凶手所使用的凶器和之前推测的无异,目前能找到最类似的就是剪报上呈现的,这种剑刃锋利,杀伤力极高的短匕首。和之前不同的是,攻击的方向,也就是被害者伤口呈现的位置和前几位相反,因此推测此案凶嫌惯用的是左手。如果兇手真的只有一个人,那这点除了他双手惯用外没有其他解释,但一直以来都用同一隻手犯案的人,为什么要突然换成从没用过的左手呢?如果想混淆视听,这样是否太费力了些?」 「如果他就是故意的呢?」 「这点我们想过,所以也会列入未来调查的考量,但是我们组内讨论的结果,认为应该要把宋警官的猜测,当作我们之后在猜测犯人行动时所该考虑的事项。」 重案二报告期间,宋宇阳除了听他们的内容外,似乎还在纸上涂涂改改了不少,振笔疾书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轮到重案三组报告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那般淡定自若,先是简单的报告了此次犯人一些重点的特徵和推测状态,接着才是接续了重案二关于左撇子这点进一步的探讨,「先假设,犯人一开始就计画好,这次打算用左手来行兇吧。这里比较难解释的是,被害人被拖行时手臂上的抓痕,没有指纹,按照痕跡推测是戴了橡胶手套,而从这痕跡推断,是右手手套。」 说着,宋宇阳把他放在会议室后方的大塑胶袋拖到前方,暂时休眠了投影机和电脑,拿出了放在里头的假人和假匕首,「此次案件与前几次无异,兇手先是让被害人失去意识后,拖行了一段约三公尺。根据此案被害人身上留下的抓痕,作案人是用右手抓着他,然后进行拖行的动作。」 边说着边示范,「根据我们之前对兇手的心理状态所做的侧写,犯案的过程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每一刀每个深度,都算的精准而无误差,唯一的差别,只是每个案件因力度的不同,所刺的深度也有所不同。」 「所以每个案件,他都是在拖行被害人后,没有犹豫立刻刺杀,只是这次,他用右手拖行被害人,表示他的左手肯定拿着凶器。」 「等等宋警官,」此时座席间有个警官举手发问,「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他的凶器是拿在手上,而不是收起来了?」 「谢谢林警官的提问,我正好要针对这点做进一步的犯罪心理分析。」宋宇阳放下手上的假人和假匕首,「到目前为止,这个犯人包含昨天晚上,总共犯下了五起案件,且每个案件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说明了什么?」 「可能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因为他屡次犯罪都没被抓,虽然情绪上没有起伏,但想法却变了,我犯罪也不会被抓,那是不是可以多找几个牺牲品来试验看看了?」 「第二,『他们』想加快脚步,加快事成的脚步,同时也证明了,他们开始心急了。」 「请问他们指的是…」 「我指的当然不是那些作案人,而是,促成这桩连续杀人案的幕后主使者。」 此时会议室,不只一人倒抽了一口气。 但主讲人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示范着并讲解最合理的情况。 简单的说,如果兇手刻意要让警方误以为自己惯用左手,因为习惯使然,他会先用左手拖行被害者,到定点后再将凶器换到左手进行杀害。 但一般来说,我们会让最主要做的事,让惯用手去做,也就是照道理来说,会让右手拖行被害人,左手拿着凶器,这样在做事的时候,流程也不会过于磕磕绊绊不自然。 而此次案件的作案人,个个证据都摆明了,他就是个左撇子,既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也无法让人找出破绽。 第五章 丁昕寒(八) 8. 18daysleft 「你那天在会议上那番演示,真的很精彩欸!」 昨天离开前宋宇阳要我今天早点到宋宅,说是想早点到警局处理一些事,晚点要去见个人。 他以最好的效率处理好能在今天之内处理好的代办事项,然后以出外勤为由提早离开了警局,薪水小偷正常发挥无误。 「我只是把可能的过程呈现出来罢了。」说着耳朵还红了一圈,这傢伙真没我想的这般高冷啊。 「所以薪水小偷,你刻意翘班出来,到底是要去哪啊?」 「谁薪水小偷了?我是效率好才早退!」 「那请问效率好先生,你抓到c市连环杀人案的兇手了吗?」 这回换他被我堵个无话可说,索性转过头去专心开车。 车子逐渐驶离市中心,开上了高速公路,一路上也没什么塞车,大概一个小时过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 「你毕业的高中。」 # 「小寒肯定考得上啦,他可是我们班少数几个成绩能狠甩数理资优班好几条街的人欸!」 「你们有时间在这里拍我马屁,还不如赶快决定你是要再战还是填志愿!」 「我家老母要直接送我出国了啦,那不上不下的成绩在这里根本填不到好学校!」 # 画面逐渐淡去,也许是回忆里的青春感,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想知道?」 「不说算了。」刚说完宋宇阳的手机就响了,「我刚到…直接去里面是吧?」 一面说着一面示意要我跟上去,「进去就会看到的凉亭…知道了,等会见。」 他掛了电话后步伐加快,虽然加速于我而言不是难事,但总还是觉得费解。 「宋宇阳警官,是吧?」凉亭里的女子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我是谢紜楨,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不会,是我唐突了,你还愿意见我,真的很感谢。」说完朝我这看了眼,又收回了眼神。 「我们高中同学等会约这,刚好有空档,而且你说你想听一些关于小寒的事,我刚好有带毕业纪念册,这样也方便。」 听谢紜楨说,高中同学会时间在现在的一小时后,会先去附近的餐厅吃个饭,之后才会一伙人回到这里话当年。 在他们聊的同时,随着里头的照片,我也稍微回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模样,怎么说呢,我觉得似乎和大学的样子没什么不同,稍微成熟点,但脸上还是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这个人…好像在其他生活照里,都没怎么见过她?」宋宇阳指着一个女孩问道。 「这…我想起来了,你也真好眼力,我都快忘记她了。」谢紜楨思索了一会,「这个女生当时,得罪我们班一个大姊头,所以被排挤了。」 「校园霸凌?」 「讲白一点是这样,当时我们其他人都被禁止和他接触,要是和他接触就也会被排挤,你知道那个年纪,就是特别怕自己没朋友,所以几乎没有人敢跟她说话,但你知道吗,那时有个人特别大胆。」 「丁昕寒?」 「是啊,我跟小熙都觉得她疯了,但她当时只说,那个女生一直都跟她不错,她没有理由不跟她说话或断交,所以在没有人敢和他有交集的时候,就只有小寒一个人愿意陪着她。」 「之后那个同学好像也因为家里的关係搬家了,听说是搬到了c市,具体情况,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宋宇阳边听边笑了,还带着很是奇怪的眼光朝我这看了眼,「她真的是个奇怪的傢伙…」 「你这哪的话,这要我说,我还觉得她挺勇敢的呢,我和小熙都很佩服她!」谢紜楨的表情很是得意,似乎还带了点引以为傲。 # 「丁昕寒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跟我说话会被排挤的吗?」 「别误会,我就是看那女的不爽很久了,早不想跟她有交集了,正好趁着这机会,一刀两断。」 # 第五章 丁昕寒(九) 9. 15daysleft 「现在说说你看到的情况。」 「好的…」侦讯室里坐在重案一组长前的男子模样看上去有些惊恐,就好像刚刚经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一般。 「可以先请问你,为什么事发这么多天后才来投案吗?」 「我太害怕了…看了新闻的事发地点才知道自己目睹了连环杀人案…那天我比平常晚回家,没有想太多就还是走了小路,可就在我要转到大路口的时候,听到了尖叫声,我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就已经看到一个人拖行着另一个人的画面…」 「当时我几乎吓得快叫出来了……」接下来那个人说的话,几乎就和重案组的推测一样,就连没有对外公开的细节,例如兇嫌惯用手这部分也说的很清楚,虽然说话有时会因回想而害怕颤抖,但基本上整体内容理解没有大碍。 「我知道了,谢谢你。」虽然有录音,但在里面侦讯的组长还是做了笔记,「还有一点,虽然可能很为难你,但可不可以再请你想想,跟那个犯人有关的细节?」 「这个…我记得,感觉他很专注…对!他很专注!!!虽然看不清脸,但他一下一下节奏很规律,就像机器人一样…」那名男子搔着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啊…还有,他手臂上有个很奇怪的图样,虽然距离很远,但我确定是黑色的…长的有点像植物…吗?我也只看到一瞬间,也不敢肯定…」 「手臂上有植物的图腾,黑色的…」 什么刺青也太奇怪了,难道是什么帮派的记号吗? 「我听完侦讯完出来就去翻资料,目前警界所知的帮派里,没有这样记号的组织存在。」 陪着宋大少爷买午餐的路上他这么说道,难得这宅男愿意出警局解决午餐。 「不过你到底想吃什么,明明有车的人到底为什么要用走的?」 「因为很近啊,到了。」他指着一间规模不大的店面,「老金一直让我陪他来这,但他太吵了,我实在不想跟他一块吃饭。」 「人家明明就是叫小金…」 「这不重要,走不走?」说完他就逕自往店门方向走去。 「呀!你这人真的是…」真的是有够我行我素的…。 店内的装潢温馨,橘黄色的灯光和米白色的墙面,搭配木製的家具,整体风格走个日系可爱路线,感觉就是那种网路打卡胜地。 「欢迎光临!」时间接近中午,店内已经有几桌的客人,看起来生意是不错的,但店员似乎没几个啊…「请问先生今天想点些什么呢?」 「这麵包挺好吃的,你们家是开麵包店的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刚刚那对话是…?还有这过分熟悉的感觉…? 这收银员应该不是一般店员,是老闆娘吧? 「是…田敏吗?」 点完餐的宋宇阳听到我的话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看了看正在帮他找零的女店员,「这是找您的零钱,请稍坐一下喔!」 「田敏是那个高中被霸凌的女孩吗?」 「恩…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确定,在我回忆里的女生就是她。」 「听谢紜楨说她在c市没想太多,可没想到居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对话之后陷入了沉默,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化解了安静。 「先生,你的餐点好囉!」刚刚帮我们结帐的女店员拿着我们的餐点走到外头,亲自交给宋宇阳,「谢谢惠顾!」 「那个…」看出了宋宇阳开口前似乎有些迟疑,先朝我这看了眼,「请问,你是田敏吗?」 「…我是,不过我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她先是抱歉的一笑,「请问你是?」 「我是…丁昕寒的朋友…小时候的朋友。」 「小寒…吗…」她抿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丧礼的时候我真的不敢去,只能远远看着…」 「那么善良的人,居然就这么走了…」 「她是这样的人吗?」 「那是自然,虽然他外表总是看起来很疏离,但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没办法活到现在了…」 「她告诉我,外人摧残你、詆毁你,但是只有你可以决定要不要倒下,只有你可以决定,未来会走什么路。」 「即使只是短暂的,也让当时失去家人的我,感受到片刻的温暖。」 「小寒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 「好羡慕你,活得这么自在,我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乾脆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田敏低下头,吸着鼻子,然后又抽了张卫生纸擤了好久。 「我也这么想过,感觉死了真的很简单,只要一个动作,准确了就什么事都没了、解脱了,」我手撑在身后看着天空,闭上眼睛,「但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只能过这种人生?就因为这世界上某些烂人,就得让我生不如死?」 「所以,我想活下去,直到这世界上都不存在那种人之前,我不能死。」 # 「田智星啊…这名字听起来有精神多了…」 「恩,整个人的感觉跟毕册上照片很不一样,开朗很多。」宋宇阳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小金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阿阳你回来了!我还想着你跑哪去了…欸不是…你居然瞒着我自己去那家店!」 就在宋宇阳把纸袋放到桌上的瞬间,本来还不打算翻身的老…不是,小金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刚好想到就自己去了,而且刚刚组长不是在找你?」 「不是啊,你可以等我嘛!你不是知道我多想吃那家店吗?」 「我没什么耐性,你也知道。」说着宋宇阳便从纸袋里拿出他的午餐—起司火腿可颂和美式咖啡,「刚刚又在看什么奇怪的影片,难得看你这么专注。」 「才不是奇怪影片!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看一些什么各国都市传说啊,或是讲解一些案件奇怪现象的影片嘛?」小金兴致勃勃的拿着手机坐到宋宇阳旁边的位置,「我最常看的那个系列啊,今天上传新的影片,是在讲日本的奥姆真理教,他的东西我怎么听都觉得很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相信。」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宋宇阳咬了一口可颂,配了一口美式,「我们进警大前几年,当时不也有个很有名的组织团体,是以c市为中心活动的吗?」 「阿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出过人命,结果瞬间就蒸发了对吧?我有看过那新闻!」 「辰星会。」说话的是刚从外面进来的重案三队长,严正,「教义是代替恶魔惩罚人类,自称是恶魔之子的组织。」 「不是,这怎么听都有问题吧?为什么不能把他们抓起来?」 「重点就是,警方一直没有办法找到确切证据,证明他们危害性命,而且他们信徒眾多,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施加一下压力,我们根本拿他们没辙。」严正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不说了不说了,我休息一下,你们午休结束叫我。」 宋宇阳在一旁,静静地没有说话,但并不是发呆的那种,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世界。 结束思考后,朝我这看了眼,意味深长,而后转了个眼神,继续吃刚刚买的午餐。 是我想多了,还是他的眼神里真的想说什么。 第五章 丁昕寒(十) 10. 12daysleft 总觉得这傢伙好像在做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事一样。 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只是这种自己好像应该知道,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很差劲。 明明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自我感觉良好。 「我知道了,我等等就过去。」就像现在,接到了电话像个发疯的人一样衝了出去,「你别闹,我赶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想法,我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宋宇阳,我们聊聊。」 「晚点再说,我现在真的不行。」说完,又用灵力强制把我固定在椅子上,自个跑了出去。 直到他离开后的五分鐘,那股力量才渐渐把我松开。 「这傢伙真的是…」追出去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乾脆来看看这几天他都在忙些什么,「这卷宗好旧啊…」 他离开前的桌子上放着不少零散的资料,其中有好几份都是本来被夹在数个表皮已经褪色的卷宗里,规格大概就是将案子按照不同的年份摆放,而这几份卷宗里,时间最晚的一份,距离现在大概也十年前了。 「他看这么旧的案件做什么…?」从最早的案件开始看,其实不难看出共通点,「以上这些案件,皆怀疑是辰星会所为…」那串文字不知道是谁贴在卷宗上的memo,这些事件的种类多样,从人口失踪到集体嗑药,从绑架到杀人未遂,但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再加上辰星会的存在与否在那个网路资讯不发达的时代,根本像个都市传说一般。 可让这个组织如同蒸发般消失的,是十年前在邻近c市一个小镇的少女杀亲案。 由于涉案人未成年,上面并没有她的姓名或是详细资料,只有纪录他的做案动机和过程。 而这个案件的始末,也引起了社会大眾的关注,卷宗的里面还夹了一些当时的报导,有的人说,被少女杀害的家人因为太沉迷于辰星会活动,甚至开始相信教义所说,世界上除了他们会里的人以外,都是违命之人,也就是不该活下去的人,所以奉组织之命要将家人献祭给恶魔,少女为了保护家人才出手。 也有人说,少女和被杀害的家人早已有过争执,双方积怨不满很久,才藉机出手。 那叠厚厚的卷宗有一部份里都是对于此案,各媒体以及专家的分析报导,后来因为在那少女的家里发现不少被害人和辰星会相关的做案证据,和这么一大桩命案扯上关係,也让辰星会不得不消失在眾人的视线之中。 「宋宇阳是怀疑这案子跟这组织有关吗…」 # 「你清醒点,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才是真实的!」 「你闭嘴,这种邪魔歪道根本不配做我家人,你们通通都不配活着!」 「你这疯子!我不会让你伤害妈妈,逼死了一个你还嫌不够吗?」 # 妈妈? 除了大三那时参加妈妈告别式的记忆,其实她的样子都是模糊的,只觉得他是个很温柔,但同时也是个脆弱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刚刚回忆里的样子,也在在印证了我的想法。 画面中蜷缩的女子是妈妈,所以在她跟前的人,是我吗? 那个拿着奇怪武器对着我们的人,又是…。 「阿斯…!好烫!」 胸口突然一阵灼热感,是宋宇阳给我的护身符,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这只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我遇到了危险,一种就是危险可能步步进逼这对双护身符双胞胎的另一个主人。 既然不是在警察局的我,那肯定就是他了! 可是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要怎么帮他? 「对了!宋爷爷!」 为了能快速到达宋宅,我用了宋宇阳平时不太准许我用的护身符传送功能。 「这功能同时也会消耗使用者的精力,无论是人类还是灵体,你更不能用,一个不小心,你就可能直接从阳间消失。」 但我真管不了那么多。 「孩子,你怎么了?喘成这样?脸色这么苍白…」迎上来的不是宋爷爷,而是没见过的面孔,但看过照片,是宋宇阳的妈妈。 力气几乎耗尽,无法开口,只是拿出我身上的护身符,她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们还没走进宋爷爷的书房,门就被打开了。 「爷爷,救救宋宇阳…」那是我在昏倒前,用尽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章 丁昕寒(十一) 11. 熟悉的宋行阵,是他在失去意识前,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 「你给的情报最好没有错。」 「唉呦警官,你这话就伤感情了,我给的情报什么时候出过错了。」线人一脸篤定且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过这次的速度倒挺快的,之前不都要给一个礼拜的时间去确认吗?」宋宇阳盯着前方是否有人出入,还不忘转过头向身旁的线人投以狐疑的眼光。 「这是警官的需求来的刚好!我手下有个情报员,其实这几年一直在追踪辰星会的残党,」线人叹了声气,而后又继续补充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啊,父母也是被这会的小人给陷害,死不见尸,小小年纪的…」 「原来如此…」 「根据那孩子所说,他们已经以这栋大楼为据点活动好一段时间了,只是他能给的证据不明确,不确定警方是否会採纳,再加上十几年前据说也有政府高官是该组织的成员…」 「我能理解,如果是我,也会犹豫。」 「不过警官你实在来的太是时候了,怎么也刚好在查辰星会啊?」 「就刚好…」 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丁昕寒提到附身的时候他就有点想法,只是没有深入去想,也不愿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只是当某个晚上,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曾经找过关于丁昕寒的生平的资料,决定再拿出来看看的时候,却发现了让他久久不能回神的惊人事实。 「居然…是…」 在知道丁昕寒的姊姊是自杀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眼前的人可能有段悲伤的过去,只是他没想过,一直以来她所承受的一切,竟还藏着如此代价。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如果我进去太久都没出来,或是听到我的声音,就报警。」 「欸不是,警官你确定你不再多找几个帮手吗?警察局都没人啦?」 「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没证据也很难让他们相信这些事。」 说完,他趁着缝隙溜进了疑似是辰星会活动的大楼。 这大楼没有照明,基本上宋宇阳跟着的光源,都是刚才走在他前面的那帮人的手机和手电筒。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的人和光源突然消失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开自己的手电筒兴许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是摸黑走回出口比较妥当。 正当他要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困住了,不管走哪里都是死胡同。 就像被困在一个看不见墙面的玻璃箱。 「搞什么…」宋宇阳用手肘轻撞了好几下确认,往上跳了好几仍旧没能搆到最高处。 「居然有人能偷溜进来,看来我们的保全设施做得还不够好啊。」 「什么人?」 「你不都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才找到这里的吗?这位…警官。」 后方出现的光源让他几乎刺眼的睁不开眼睛,只依稀看到站在那的人似乎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斗篷。 「原来,真是你们。」直到眼睛适应了光源后,宋宇阳才逐渐睁开眼,冷笑了声,敲了敲他困住他的屏障,「你们真以为,这种东西能困住我?」 语落,一直藏在他袖口的短木剑滑出,清甩了一下变成了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月牙扇。 同一时间,困住他的玻璃帷幕也被震个粉碎。 「这次居然来了个狠角色啊…」站在最前方,脸上看似带了面罩,声音低沉奇特的男子说,「看你这架式,是灵传之祖的后代吧。」 宋宇阳环视了站在那名男子周围的人们,除了站在他身旁,几位和他穿一样袍子的人士外,其馀几个皆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血色全无,「那些人,都是被你们利用的棋子,对吧?」 「什么被利用的棋子,警官你这话太难听了。」站在眼罩男身旁,一直以长发遮住脸,刚开始无法辨识男女,掀开斗篷后面容似乎是妖冶,声音尖锐的女子,「他们是罪有应得,我们只是让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受罚罢了,事成之后,还不用坐牢,多划算的交易。」 「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恶魔,我不觉得这是多划算的交易。」宋宇阳尽力让自己没有情绪上太大的波动,却还是没忍住语气里的愤慨。 「这博大精深你自然无从体会了。」那名男子语气得意的说着。 「那些被你们杀害的牺牲品,那些无辜的人们,他们的命运,岂是你们能随意做决定的?」 「那也是他们的荣幸,现在,既然警官你都来了,我们自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眼罩男笑的很是邪魅,随后又转为阴狠,「动手。」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他后方的殭尸们速度一个比一个快的往宋宇阳的方向衝过去,「啊,说到这里,我们还得感谢你。」 「说什么…」 「感谢你替我们…」说着那男人身边出现了个灵体,和丁昕寒这种游魂不同,顏色浊黑,眼神空洞,「带了个新生体过来。」 「你们这些人…」看着那个厉鬼,宋宇阳也算是瞬间想通了,「让这厉鬼附身在多个人身上,达到混淆警方视听的目的,有趣吗?」 「不有趣吗?哈哈哈哈哈哈…」待那女子觉得自己笑的够了后,又转回阴沉的脸,「再告诉你个事吧…」 「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游魂小姐,她家人是我们会里的重要人物呢…」女子舔了舔牙齿,吞口口水,「所以,这么重要的客人,我们怎么能怠慢?」 「你们…」宋宇阳的目光凛冽,扫过在场所有人后看向站在男人身后,半黑不透的灵体,虽然没见过,但他知道那就是这一切的缘由。 怨气极高的厉鬼。 「这么做,有让你比较好过吗?」这话很明显不是在问在场其他人。 「他、她、他、他、她…他们,和他一样…」本来低着头灵体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都是同种人,只能去死!」 10daysleft 「这里是…」很是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喉咙乾的厉害,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了。 「小阳啊,你醒了!医生医生,小阳醒了!」 就在他还没完全恢復精神的时候,马上就被家里的人拖着去做各式各样的检查,一直到医生说出,目前没有任何大碍,宋毅和袁亚莲才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 「小阳啊,你今天做了一天的检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妈,你也知道我做了很多检查啊,所以你少担心点,别瞎操心。」宋宇阳挤出了很淡的微笑,「爷爷,那个在辰星会的厉鬼…」 「那组织利用那厉鬼生前意难平的怨气,让他附身到无辜的人身上,透过杀戮,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宋爷爷停顿了一下,似乎本想再多补充什么,「本来想让那孩子好好地回去,但他怨气积累太深,只能用最不得已的手段。」 灰飞烟灭。 「…不过,怎么没看到丁昕寒?」 「那孩子,在我们去救你的时候,受了点伤,这两天估计都在尘世绿洲修养着吧。」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宋爷爷开口道,「而且她……」 「她为什么会去那里?」宋宇阳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脖子上的青筋已经冒出来见人,「她到底怎么了?」 「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她跟,要她在悬天阵里待着恢復元气…」宋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可那孩子坚持要看到你安全,所以我就让她待在悬天阵里,只是当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僵直着无法动弹,没有闪过其中一个殭尸的攻击,受了伤…把她送回去后,这几天都没再见过他了…」 「她该不会是…」恢復…那段记忆了? 第五章 丁昕寒(十二) 12. 8daysleft 「醒了?」躺在床上不知道发呆多久,连允晴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呃…恩。」 整整昏迷了三天后,终于在昨天恢復意识。 明明只有三天,却像过了好几年,丁昕寒人生最痛苦的那几年。 「喝水吧。」接过水杯前,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今天还去吗?你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 把空水杯放在床边的柜子,对上允晴满是担心的目光,本想回应个什么,却被不知哪里闪过的影像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一阵刺痛穿过太阳穴,直衝脑门,「要去的…」 记忆恢復了,但那些记忆却在我脑中成了混沌,当我想尽办法整理的时候,随之而来的痛苦让我却步,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但我清楚一件事。 「你…!」 「才几天没见面,这就不认得我了?」毕竟很难在宋宇阳脸上看到吃惊的样子,我没忍住的开了个玩笑,「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我事情那么多,哪里有时间待在医院?」他带着狐疑的目光盯着我看,「你还好吗…」 「不太好,但是一直在尘世绿洲待着,我会更不好,所以我来了。」我吐了口大气,转过头看向对我的行动很是不解的宋宇阳,「你是不是还有问题想问我?」 「有,但是之后再说吧。」随手拿了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眼下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也没什么力气问,倒是他很难得的多了几句话。 他说,这阵子c市的案子确为辰星会所为,实际是他们召唤了在人间游荡的厉鬼,附身在那些他们称之为社会蛀虫的人们,借他们的手杀害无辜的人们,事成后将这些半死不活的殭尸关起来,成为他们手下最骇人的魁儡。 而他们这么做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透过厉鬼集成所有的怨气,使其成为和游魂一样的半人,而成人型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找个乾净的新生体,也就是去过尘世绿洲的游魂。 「所以,我刚好就是那个现成的游魂,是吧。」 「不只是因为这样…」他本来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还有这女孩特殊的身分,只是宋宇阳不确定她的记忆恢復了多少,不敢轻易揭开伤口。 「可是,你们对外,不可能说的这么详细吧?」 「恩,对外新闻稿简单的来说,就只写了是辰星会所为,理由是对社会的报復行动等等。」找到车位,宋宇阳把车子熄了火,「就连我们组内,也不是每个人都对情况了解的那么详细。」 「我甚至因为这次才知道,原来爷爷是队长的救命恩人…」 「难怪那个老伯能这么由着你胡来…对了,」我本来还不知道有这种方式,右手先是紧紧握拳后,再慢慢地张开就可以看到在掌间流动的忆珠,「你看,第三颗忆珠。」 允晴说,这颗忆珠是在她刚好来我房间看我情况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你救了田智星,是这样吗?」 「好像是吧…明明已经是第三次了,可这颗忆珠来的比前面的都更让我开心…」 大概是因为没想过,会因为自己的「随心所欲」,而救了一个人吧。 「恭喜你,」宋宇阳解开安全带,嘴角掛着很淡的笑,「还有,我们到了。」 「这次你可以一次见到两个人。」 远远的,两个女孩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小熙…」我下意识地叫出口,总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此时我才注意到,这个地方,是丁昕寒的长眠之地。 「你是宋宇阳警官吧,久仰大名,我是张于熙。」 # 「转学生?转学生!」 「…」 「我是丁昕寒,她是谢紜楨,我们一个坐你旁边,一个坐你前面,以后请多指教喔!」 # 明明早就离昨天很远了,画面却清晰地像刚发生过的事。 「小寒,我是小熙,张于熙,你还没忘记我吧,还记得我吧?」 「我没办法像紜楨大小姐一样那么任性,想回国就回国,但是我还是有时时刻刻在更新你的近况喔。」 「我回国后一直在想,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上一次通电话,又是什么时候,明明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却迟迟抽不出时间关心我的朋友,甚至都忘记了最近一次联系的时间点,再次听到你的名字,我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见面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一直缠着小时候表情管理不好的我,让我有机会和你们变成朋友,谢谢你,即使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愿意再次敞开心房。」 「有机会再见的话,换我缠着你不放,可以吧?」 # 「小寒,欢迎回来!」 「真是,丫头,我都以为你消失了,担心死了!」 「你们…不知道我…」 「打住打住!你平安就好,我们真的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错,以前的事就留在以前,现在,你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别管其他人说什么,我们挺你!」 当时我以为,再次回到这里,留给我的会是一片寂静,和人们冰冷的耳语和漠视。 是这两个损友让我知道,原来,真的还有人在等我,原来,她们真的可以不在乎我做的事有多可怕,只因为他们了解我这个人,了解丁昕寒。 想到这里,原本回家的路上,想一了百了的念头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不能放弃,在这个至少还有关心我是否还活着的世界上。 我还想活着。 # 「只是不知道小寒,想开了没…」 「什么意思?」宋宇阳锁紧手中的水瓶问到。 「她有时候,会突然自己陷入沉思,叫她好几声都不应,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只说,」张于熙和谢紜楨交换了个眼神,「为什么姊姊,就那么走了?」 「我们也没办法回答她,但其实能理解她的疑问,」谢紜楨接着话说下去,「小寒大概是想,自己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为什么姊姊能够就这样离开,连声再见来不及说…」 「她们姊妹,关係很好吧?」宋宇阳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问道。 「恩,那当然,虽然年纪差很多,但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像没差几秒出生的双胞胎那样亲近,昕兰姊姊也很疼我们两个,他们家的气氛其实一直都不差,但仅限于小寒的外公回家前…」 「虽然这样说死了的人很不好,但小寒那外公,简直就是神经病!」谢紜楨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平时不回家就算了,在外面也不是在赚钱,而是花钱参加什么奇怪的集会,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出门看到阿姨就是一顿打,还要打到附近邻居来劝架才停…」 「那为什么都没有报警?」 「是小寒的妈妈坚持的,说自己忍忍就过了,而小寒虽然都没有受伤,但心理多少有点受影响…」 「我记得,事情变得更严重,好像是因为,被她外公知道了昕兰姊姊的事。」 「你是说那个…?」 什么? 纵使现在的记忆乱成一锅粥,我还是拼凑出发生在我身上大部分的事,只是关于姊姊,我还是连她的脸都想不起来。 「我们都见过的,昕兰姊姊当时的女朋友。」 最终章 Meet you before paradise(一) 1. 「女朋友…吗?」 「恩,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外公知道后,整个天翻地覆…」 「本来就是神经病了,最后根本变成发了疯的神经病!」谢紜楨咬牙切齿的道。 「紜楨!」张于熙用手肘撞了撞她。 「我又没说错!你忘记小寒那时候的精神状况多糟糕吗?她还因为这样失去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的机会欸!」似乎是越想越生气,谢紜楨叹口长气,「昕兰姊姊当时早已经不住在家里了,却还时不时的写奇怪的东西骚扰她,甚至找到对方家去闹,好险对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三两下就把那神经病轰出来了。」 「这些,要不是我们逼那丫头说,她绝对会自己吞到肚子里,带着这些噁心事进棺材,虽然她会知道,也是因为去昕兰姊姊家,刚好目睹了案发现场。」身为旁观者,当时的张于熙除了无奈和在旁倾听,什么也帮不了,「虽然原因肯定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但这些应该,就是把昕兰姊姊,逼上绝路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 死…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自杀?」 「昕兰那孩子她…」 「你骗我!你骗我!明明就是那个人杀死她的,姊姊绝对不可能会那么做!」 明明昨天还打电话给我的,怎么可能今天就死了? #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允晴…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恢復意识后,我就很难在像以前一样去认真地回应允晴的眼神,「我记起了大部分的事,但唯独姊姊,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允晴扶着我到床上,拍了拍我的背,「先别着急,跟我说说你都想起了什么,嗯?」 「我想起了…」 # 我不后悔。 一直到那个人拿着木棒朝妈妈打过去,那一瞬间,到后来发生的事,我从没后悔过。 毕竟从姊姊死的那一刻起,眼前的这个人于我而言,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但可笑的是,我的心底居然还抱有那么一点愚蠢的希望,希望他的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家人的存在。 他死之前没有留下任何话,到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对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在放学后,和紜楨还有于熙分开后的事。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气氛却不同于以往。 一开始很安静,直到我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咆啸声。 我该习以为常的,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次感觉不太一样。 本该是在卧室的东西倒在走廊上,浴室里的塑胶脸盆也碎成两半,眼前狼藉的景象让我内心的不安感加剧。 「妈!」 「小寒!不要过来!」 我想也不想地拿起掉落在旁边的檯灯,往那个人头上就是一个砸,檯灯自然断成了两半,灯架已经碎成了片,而在留在我手上的,只剩下檯灯的支架。 「你清醒点,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才是真实的!」真的,即使是一点点,我也希望他对姊姊的死有点愧咎,还当我们是他的家人。 「你闭嘴,这种邪魔歪道根本不配做我家人,你们通通都不配活着!」 如果还期待,那我是不是才真傻? 「你这疯子!我不会让你伤害妈妈,逼死了一个你还嫌不够?」 这话说完,那个人又像发疯似的朝我扑来,反射动作闪避他的攻击,然后将手上的支架朝他丢过去,等他再次起身,左边的额头上已经流下了两三行鲜血。 就像什么猛兽般,越攻击他越是上癮,下一秒他又朝我这衝过来,但这次我没能闪过,直直被他架在楼梯的栏杆上,当下我只有一个念头。 姊姊,我是不是要去见你了? 富含着我心里所有的怨恨,想着在死前怎么也要让自己好过,用尽力气狠狠地咬住他架在我脸上的手臂,他的叫声凄厉,却是我近期听过最痛快的乐音。 当我回过神,那个人已经躺在一楼的地板上,四肢扭曲,一动也不动。 # 7daysleft 「你早就知道了,关于我曾经进过少年法庭这件事。」 「恩。」他没有想要隐瞒,很爽快的应声。 「为什么没有想要问我?」 「我觉得,这件事若不是你自己主动想起来,而是别人被动让你记起,你会更难受。」宋宇阳把资料袋收好,抬起头看着站在他办公桌前的我,「再说,法院的宣判结果是正当防卫,你也很配合地让警方顺利的调查完毕,最后就法律上来说,你什么事都没有,我不认为,那是你人生的污点。」 「我没这么想过。」就像之前说的,我没后悔过。 我心里放不开的,一直都不是自己做了什么。 而是为什么,姊姊会选择那么做。 「那你有想起什么,关于你姊姊的事吗?」 我摇摇头,开始在宋宇阳的书房里间晃。 他的书房格局简单,长边墙壁摆着一整排的书柜,放满各种藏书,短边墙则掛着几张简单的照片,我知道上面都是他的家人,但没仔细看过。 「这个…」我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站在年幼的宋宇阳旁边的女子。 「我姊姊,宋盈月。」 「你姊姊?」 宋宇阳的姊姊,为什么和允晴长得这么像? 最终章 Meet you before paradise(二) 2. # 「小寒!这里!」 我永远记得那天。 那天很突然的收到一封简讯,上面写着,今天下课姊姊来接你回家!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怎么了?」紜楨凑了过来,想看我手机的画面,却很不巧的被我关掉了。 「我姊啦,说是今天下课要来接我。」 「啊真好,下课不用补习,姊姊还会带着出去玩!」小熙一张小圆脸加一整个人掛在我的肩膀上,「学霸就是不一样!」 「你以为,多拍我马屁就能少写一点题目吗?」掐着她的脸颊晃了晃,「今天分量依旧!」 「呀!!死丫头你还能有点良心吗??」肩膀上的重量忽然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个小矮子拿着铁尺抵着我的下巴,「说!你到底拿了我妈多少钱!」 「不知道吧?阿姨多塞了好几张钞票给我,」慢悠悠地把铁尺推开,我各看了正经的两人一眼,「谢妈妈甚至塞了张支票给我呢!」 「呀!!!丁昕寒你居然没有拿出来分赃!!!」 在这种时候,这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 「小寒!这里!」 一样的笑容,从来都没有变过。 「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来接我啊?」 「嘿嘿嘿,跟我走就知道啦?」她一上来就揽着我的手,一脸讨好撒娇样。 「如果我不依呢?」 「那我就绑架你!走啦!」她边说边把我推上一辆刚刚就停在我们旁边的车。 印象里她还没买车吧? 「你好,你是小寒吧?」 「呃…你好,我是丁昕寒…」没预期到坐在驾驶座的人会突然转过身和我打招呼,有些慌了手脚,「请问你是…」 「小寒,跟你介绍一下,她是姊姊的女朋友,宋盈月。」 「女朋友吗…?」闻言我又再细瞧了这个姊姊,留到耳下的头发看上去乾净俐落,五官清秀,用肤浅一点的说法,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很顺眼吧?「我姊姊很难搞吧,真是辛苦你了!」 「丁昕寒你…!」 「哈哈哈哈哈…小寒真是个机灵鬼,我下次应该要带我弟弟来让他们认识认识的。」 当时的我不太了解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化学反应,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从和这个姊姊在一起后就没停过,我也就放心了。 「呀,你真的要这样一直不说话吗?」 这个假日盈月姊姊说要带她弟弟来和我认识认识,虽然表面上说没问题,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小我四岁,我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 「我叫丁昕寒,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这么问他了,老实说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能得到回应,心想就当我今天是来跟空气讲话的吧。 「宋宇阳。」 哦?居然? 「哪个ㄩv?哪个1ㄤˊ啊?」 「宇宙的宇,太阳的阳。」 「哇…真的是个好名字欸,不像我。」 「哪个字?」打从见面起这傢伙就没正视过我,大概是打开他的话匣子,有点兴趣了,终于愿意看我一眼。 「我吗?日斤昕,然后寒冬的寒,怎么听都觉得很冷吧?」怕他不知道,我还强制抽出他的手,写给他看,本来他还挺不乐意的,表情嫌弃得跟什么一样。 「我觉得挺好的,我很喜欢。」 「为什么?」这小傢伙又懂了什么,这有点自以为的样子。 「一般来说,一天最冷的时候,就是太阳升起之前,你名字里的昕,就是太阳升起前的意思,」趁着我听他讲解听呆的时候,他抽出手,「简单来说,你的名字,涵盖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对名字有了新见解也是其一,但是更让我觉得有趣的,还是这个小大人滔滔不绝的时候,跩个二五八万的样子。 「宋小弟弟,我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听到宋小弟弟的时候他很难得的赏了我个眼神,虽然是不耐烦的白眼。 「就是啊,你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嘛!」 # 5daysleft 身为人的时候要经歷各式各样的苦难。 当本已洗去的记忆,再次回头找你的时候,那其中包含的痛苦是十倍百倍的加乘。 姊姊的离开固然让我心痛,但更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她要用那种方式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也许她并没有我想的那开朗,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只是没有告诉我。 身为家人的我,没能及时看出她心里的煎熬,让她就那样离开,我是不是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小阳啊,那孩子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没事…」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也告诉自己不该这样浪费时间,但我真提不起劲。 找忆珠是如此、告诉宋宇阳我恢復的记忆是如此,一想到回到尘世绿洲得面对允晴,更是如此。 这两天我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话,一回去就立刻洗澡睡觉,一起床就马上到阳间,而她大概也是读到我为何会如此的原因,所以一直想和我说话,但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真的,其实她的痛苦,应该不会比我少吧? 最终章 Meet you before paradise(三) 3. 2daysleft 剩两天了。 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半放弃状态,可是说实话,两天又能改变什么。 「孩子,这里的风景就这么好看吗?」 「宋爷爷?」被突然一问,思绪一时之间还没整理好,「我…」 「爷爷再问个问题,丁昕寒是不理解比较多,还是气自己比较多?」 我抿着嘴,迟迟给不出答案,「我一直不理解姊姊的作法,但现在想想,我好像对她心里承受的痛苦,根本了解不到百分之一,原来我根本,没有我想的这么了解她…」 「我们回到刚刚的问题,」宋爷爷说着便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一如往常的淡定和慢悠悠的说,「这里的风景,好看吗?」 「啊…」没预料到话锋会转的如此急速,「我一直都很喜欢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看,都能让我心情平静。」 「那现在呢?」 「现在…」在这里已经坐了好一段时间了,「景色还是一样,只是…」 「景色一样,但看的人心态却不一样了;同样的,昕兰那孩子和你记忆中的没有不同,只是因为她的遭遇,让你对她的不理解,甚至对自己感到生气。」 「我们本来就不能百分之百的了解一个人,甚至在对方离开之前,我们可能都无法对她了解百分之一,但我们能确信的一点是,有时候对爱的人适当的隐瞒,也是一种善意,一种爱。」 「因为不希望,对方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烦恼和痛苦。」 我纠结了那么久的问题,原来答案其实没那么复杂吗? 「那爷爷,你说,她知道吗…」 「她…?」 「我都这样了,那么爱姊姊的她,会理解这些吗?」 「不知道的话,你告诉她不就行了吗?」爷爷拍拍我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和眼角的鱼尾纹依旧,看着我吃惊的眼神,他又补了句,「孩子,我知道的事,比你想的还多呢!」 「那你知道她…」 「当然,灵传之家是善管中心和人间联系的媒介,身为掌门,我自然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而后又想到什么般的叹了口气,「其实那孩子会做那样的决定,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她说,她还有想完成的事…」我想起曾经的对话,不自觉地笑了,「姊姊不知道,有没有来看过我。」 「再过几天,你也可以见到她了,何必着急呢?」 「您就这么确定,我会跟姊姊去同一个地方吗?」 「我不确定,不过,会有人告诉你的。」说着,远远的一团星尘朝我们飘过来,像之前一样,停在我面前,等待我接过它,化成一颗圆珠,落入我的掌心,融进我的身体里。 「现在来,是给我安慰的吗?」 「你也别这么早放弃啊,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 恢復记忆后,其实也不期待自己身上能发生什么奇蹟,但是转了个念头,是试着放下心结后,确实让我轻松不少。 摊开掌心,看着在指尖流动的团团星点,想着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 「爷爷,我今天先回去了,谢谢您,让我…稍微改变了想法…。」 「孩子,主动解开这个结的是你自己,我可什么都没做啊!」爷爷没有看我,就是看着眼前逐渐变暗的景致,笑得很是神祕,「是我老人家,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 「不说了,小阳那孩子还在外面等你呢!」 「他回来了吗?」想也没想就跑到阳台门口,刚好撞见了某人欲假装路过的身影,「你在偷听啊?」 「谁偷听了?这我家我怎么就不能站在这里?」 「行行行,这你家,你爱待哪就待哪!」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你今天真早啊,不是还在做辰星会事件的收尾吗?」 「我…」宋宇阳绝对不会说,他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回来看看我有没有出事;就像我知道他脸皮薄,承受不了被戳破,这点跩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嘛。 「别担心,我还会再来的,但是我现在,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顺便摊开掌心,炫耀手上的星点,「你看,第四颗呢!」 「你剩下两天还这么开心?」 「那有什么关係,我得到了比那还重要的东西!」 刚回到尘世绿洲,就和允晴碰个正着。 「你…回来的真早。」说完似乎是想避免尷尬,转个弯就想去做其他的事,。 「允…那个,盈月姊姊,可以跟我聊聊吗?」 就这样背对着我大约三十秒后,我听到她些微不太一样的声音答道,「你到极乐园去等我吧。」 「所以…姊姊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前脚刚到极乐园没多久,她后脚就来到我边上的石椅坐下,似乎一直想开口说什么,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跟你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回来的…」盈月姊姊的声音很淡,和回忆中的感觉不太一样,「毕竟你是我接待的最后一位亡者,所以记忆也差不多要恢復了。」 「我知道你大概恢復的情况。其实昕兰去世的半年后,我曾经遇到过你,在她生日那天…」 「你听到我跟姊姊说的话了?」 # 「你知道吗,你就那么走了,连通电话都没打给我,知不知道你真的真的很自私?」 「我都准备好生日礼物要送给你了,为什么…我真的不理解…」 # 「恩…我有无数次想去看看你,看你和阿姨过的怎么样,后来我听说你发生了那件事后,有到你们居住的社区附近,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往前走一步。」 「怕阿姨,怕你看到我,就会想起不好的回忆…」说到这里,她似乎已经快说不下去,想故作坚强,却又无法控制的哽咽。 在姊姊过世后的几年,我努力的生活,为了加快自己恢復的速度,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选择遗忘。 遗忘曾经和姊姊在一起的快乐,当时觉得,如果不小心想起来了,就会连带着悲伤回忆一涌而上,那样太痛苦了。 所以存在在我心里的,从来都只有不理解,和深深的自责。 以至于我事后再也不记得笑着的姊姊,更记不得,眼前这个,曾带给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笑容的人。 「我现在不会了,以后也是。还有,虽然时间晚了,」上前握住盈月姊姊颤抖的手,「你可以再多跟我说说,关于你跟姊姊的故事吗?」 thedayoftrial 「会紧张吗?」 「当场不知道,但现在,我挺平静的。」回眼前担心的人一个微笑,「你就别替我紧张啦!」 「跟宇阳说过了吗?」 「说过了,原本还想跟他道别的,被拒绝了。」想着我都觉得搞笑,这傢伙的傲娇属性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啊…他说了什么?」 「他说,要道别等判决结束再说,现在说的,他不接受。」这傢伙怕不是捨不得了吧?一开始他还把本小姐当厉鬼打呢,「还不知道我会去哪呢,回人间道别不是上天堂的灵魂才有的权利吗?」 「他可能跟我一样,都觉得,你属于最好的地方吧!」帮我整整的衣服,确认一切万无一失,然后看着我胸前的坠子笑了出来,「而且,道别可不是灵魂的特权。」 「是吗?好啦,我该走了,不想拖太久。」虽然判决没有一个指定的时间,再说了,这个地方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我也想早点面对现实。 「待会见。」走之前她给了我一个拥抱,拍着我的背,明明彼此都没有温度,却有股温暖在体内流窜着。 「谢谢你,盈月姊姊。」 按下手錶上新出现的按钮后,阵阵白光吞噬了熟悉的光景,而后一幢陌生的建筑矗立在眼前。 现实法庭。 最终章 Meet you before paradise(四) 4. 「怎么,看到我让你这么惊讶吗?」 宋宇阳那张一向情绪变化的脸充满惊讶,实在是特别有意思,害我忍不住开口就先调侃他一番。 「孩子,你这是…」 「爷爷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那么好命!」 刚到现实法庭的同时,周围的环境也慢慢出现变化,从一开始雄伟的建筑,逐渐转变成一处天花板挑高,整体色调以白色为基底,然后整体装潢看似是法庭的地方。 跟法庭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作证发言台,也没有辩护人席与检察官席,只有和我的高度有段距离的法官席,上头坐着看位置应该是法官、书记官、通译,还有陪审团。 而坐在最中间法官席的,正是刚到善管中心报到时的指挥官,尚淇。 整个审判的流程,主要就是根据我这一生的所作所为做个解说,在法官的旁边还摆着刚到善管中心报到的时候,那个指挥官给我看的转盘,说是专门存放忆珠的,可以平衡能量。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陪审团甚至一度对我四十九天只集齐六颗忆珠的结果不很满意,直到他们听到了这几颗忆珠不同的故事后,表情才慢慢有了变化。 「本席在此宣判,游魂丁昕寒,四十九天内尚未集全七颗良善之珠,未达天堂净升标准。」 「可本席与陪审团考量其一生所做所为,决定再给一次机会,再行轮回转世为人。」 「希望你下辈子可以好好表现。」 本已做好会被严厉对待的准备,所以我自然是对这判决措手不及。 迟疑的看了看眼前的法官尚淇,又把目光投向也看着我的陪审团。 这是好的结果吧? 「所以囉,我还得再当一次人,啊还有,希望不要再投胎的时候出差错。」要是一个不小心成不了人了,那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表现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宋宇阳没有说话,倒是宋爷爷先开了口,「我相信,孩子你下一生,一定可以过得更好。」 「那就承爷爷吉言啦!」虽然只是简单的祝福,也让我觉得,没白过这四十九天,「你没话要对我说吗?」 「…辛苦你了。」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挤出这四个字。 果然很有宋宇阳的风格。 「有你这个嚮导,确实挺辛苦的。」 「你这个人真是…」 「不过谢谢你,才是真的。」在这傢伙又想出口呛我前,还得先堵住他的嘴才行,「这一生运气没特别好,但在人生的最后能有你陪我走完这段旅程,真的特别幸运。」 「还有就是,你其实蛮可爱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都要走的人,话还是那么多。」他看似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却没被我漏看嘴角浅浅的微笑。 「不想说再见,因为希望你会去比我更好的地方,所以,」我把身上的护身符摘了下来,交还给他,「很高兴认识你,宋宇阳。」 「你留着吧,虽然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带着走。」他边说边看了宋爷爷一眼,握着我的手把护身符推了回来,「丁昕寒,很高兴认识你。」 「还有,再见。」 再次睁开眼,盈月姊已经站在我面前,帮我准备好所有的一切。 包括他手上的那碗,浓不见底的孟婆汤。 「再走之前,我想问个问题。」 「你问吧。」她浅浅一笑,大概早就预料到了。 「我能带走这个吗?」我摊开手掌,亮出一直被握在手心的护身符。 「没特别说不能带东西,不过到下辈子还会不会是原样,倒就不一定了。」 「那就带着吧!」重新把它握在手里,希望这股踏实感也能跟着我到下一世,「盈月姊姊,谢谢你。」 「你都说多少次谢谢了,不腻啊?」她打趣的说着,「到下辈子见吧,小寒。」 「哦?」 「算是提前剧透你了。」她笑的曖昧,话语也验证了我的猜疑。 「那就,再见了。」说完,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很快的,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知觉,只听得到一个声音,指引着之后该去的方向。 那是通往下一生的路。 尾声 那个女孩教会我的事 〈谢谢你,辛苦了〉 她走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 我不用担心待在休息室的时候,自言自语被突然进来的同事们看见,却还是习惯在上班出门前回书房看看,她会不会出现在某个角落;我不用担心习惯性掛在脖子上的坠子会突然发烫,却还是习惯在心底召唤他的另一个双胞胎,以便知道她的所在位置。 可明明它跟她一样,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丁昕寒曾经问我,为什么后来会改变想法,转而想帮助她。 我一直以为只是使命感作祟,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一样的孤独。 面对和自己的至亲,生离死别的孤独,怨恨和不谅解。 姊姊离开时,我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一个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又什么都爱装懂的年纪。 说来讽刺,在姊姊死前几个月,本来不管我怎么练习,都不曾管用过的灵力,突然像活过来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成长。 还记得当时姊姊就在我身边,衝着我笑得很灿烂,当时以为她是在替我高兴,可她离开后灵力一天天的强大,我开始怀疑她的离开,其实早有预谋。 姊姊的死影响我很多,包括曾立下毒誓,如非必要,我绝不使用灵力。 即使知道它在慢慢的增强,也许有天会变得无法控制,但我选择过一天算一天,只要不伤害到周遭的人。 十五岁后选择的法器同是如此,为了记得现在的自己是从何而来的,我收下了姊姊生前的月牙扇,当作提醒。 而选择从警,也是觉得想帮助人,我应该还有除了使用灵力以外的其他方法吧? 但她的出现,开始打破我为自己设下的那些原则。 第一次见面,我以为她是危害人的厉鬼,用月牙扇的力量将其束缚,带回宋宅,让爷爷处置。 知道她真实的身分后,一开始因为愧疚,所以不太情愿的接受爷爷的指示,成为她的嚮导。 而我在案件调查的过程中,开始有点好奇。 小时候爷爷曾说过,去过尘世绿洲的游魂们,会带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样貌返回人间。 但是眼前这个有时候看似聪明,但行为却有点傻的傢伙,我怎么样,都没办法想像后来的她,会是眾人口中的冷血律师。 多少关于她的传闻,说她只要收了钱,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非对错,一定会让自己的客户胜诉。 实在很难相信,传闻中这样的人,会不收钱的,去接一个牵扯到家庭暴力的离婚官司,最后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废弃大楼命案结束后,我藉着帮她的名义,调查了很多关于丁昕寒这个人的大小事。 越是去了解,我就越是对觉得爷爷说过的那句话,让人毛骨悚然。 「每件事情发生都有它的意义,每场相遇都有它最终要走向的命运。」 那我跟她的相遇,究竟又会走向怎样的命运? 对她,本来只是好奇心,可到后来好像变质了,我说不上来。 意识到这点,是在真正见到她前男友后。 明明她失去记忆而且都分手了,明明这个叫赵承勛的傢伙也看不到她,我却常常克制不住自己的想去酸她,或是调侃她。 看到她情绪化的样子,我居然觉得有点高兴。 大概是疯了。 本来我真不乐见那个叫赵承勛的傢伙,可阴错阳差,越是不愿意,见面的机率就越高,虽然大部分都是为了丁昕寒,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理解以后,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他。 现在想想,我的心态可能还是太幼稚了。 关于丁昕寒的生平,我查到的资料写着爸爸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意外过世,姊姊在她国中的时候自杀,妈妈则在大学的时候因病去世。 但在外公死因这点,却写的模稜两可。 后来深入调查才发现,她们一家是十年前在c市很猖獗,行径嚣张,自称宗教组织辰星会一案的相关受害者。 因为那起案件,辰星会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从地表上蒸发。 而当时年仅十几岁的她,为了保护妈妈,和走火入魔的外公起了争执,在拚搏的过程中,将其从三楼推下。 事后其实在母女俩身上,都分别找到大小不一的瘀青和旧伤,而曾帮其过世姊姊验尸的验尸官也表示,除了过量的安眠药外,也在她身上找到许多疑似是虐待痕跡的伤口,是那种若是没有做过医美治疗,是绝对无法復原的。 这轰动一时的社会案件,以其未成年及为保护自身及其他人所做的正当防卫结案,虽然大眾对这结果没有异议,却也让曾一个兴盛一时的组织,瞬间成为都市传说。 直到十年后的现在。 若不是她那句无心的猜测,让我更坚定了调查方向,要是不久之前的我,大概很难想像这案子能有破案的一天吧。 在整理辰星会案件的时候,我也把以前相关的所有案件一并做了列表,却在翻受害人档案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她们的全家福,里面只有三个人,丁昕寒的姊姊、妈妈,和看起来还是想当青涩的她。 # 「宋小弟弟,我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 「就是啊,你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嘛!」 # 「是她…」 妈妈说过,姊姊过世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 病后没有什么特殊的后遗症,但好像忘记了一些事。 可生活不受影响,所以他们也没特别放在心上,也不强迫我去想起来。 只是偶尔我会有点疑惑,一直自詡记性好的宋宇阳,到底会忘记什么。 和她一样,我忘记了姊姊的脸,我忘记了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最好看的笑脸。 后来记得的,只有在她看到我施展灵力后,那个看似是安慰,实则藏着勉强和痛苦的笑容。 被我遗忘的还有那个,总不把我的冷漠放在眼里,以逗我玩为乐的女孩。 每个生命的诞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爷爷说过,我的使命就是去温暖这世上最孤单、最寒冷的灵魂,才能不负我名字里的这个阳字。 接受判决的前一天,我陪着她去她姊姊长眠之地。 说来也巧,她姊姊和我姊姊相差不到几公尺之遥,可我们却从来没有巧遇过。 「来这里看她的次数很少,十根手指数的出来的那种,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有的时候,自己独处或是某个时刻,会特别想念她。」 那天在那里待到很晚,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一是待在那里当电灯泡怪尷尬的,二是当时,我也到附近去找我亲姊姊了。 「姊,你过的好吗?」太久没来这里,连打招呼都尷尬了。 「她的姊姊也好吗?」我看着几公尺之遥的她,没忍住嘴角的笑意,「我还是很生气你的不告而别,但是现在我能稍微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说你是为了爱情好像太肤浅,但是人生有的时候,如果能找到一个能为了她牺牲一切的人,是不是很多事的牺牲都有了它的价值?」 「也不是说我能体会,总之至少我知道,那样的选择对你来说,看开点是种幸福,悲观点是一种解脱。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此生是我的姊姊。」 语落,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说着说着,还能笑得灿烂的某位游魂小姐身上。 多亏她,多亏遇见了她,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站在别人的立场,试着去了解对方的感受吧。 这傢伙不打算跟我说再见,因为她说我会去更好的地方。 我却选择在看她的最后一眼,补上那句道别。 但还有一件事,我没对她说。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可惜你听不到了。 既然已经约定来生见面,就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