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打铁招纨绔小将军为婿》 第一章 有异能了? 深秋,红枫如火。 沈约秋在家里绣着嫁衣,屋外突然传来她娘的厉喝声:“你们是谁!” “送你们一家去见阎王的人!” 沈约秋一惊,正要跑出去,就见房门被两个黑衣人破开,他们手上的刀刃,新鲜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沈约秋看着庭院里倒在血泊中的两个身影,目眦欲裂:“爹!娘!” 蒙面黑衣人声音嘶哑,彷佛被火烧哑了的嗓子冷笑一声:“这位,主子让她浴火而死。” 沈约秋无力抵抗,被绑在椅子上,屋子周边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猛烈的火舌舔舐沈约秋身上的衣裳,烧烬她浑身的皮肉,她痛苦地睁大眼睛,隐约地,透过火光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她听到那个黑衣人冲那人恭敬唤道—— “主子。” …… 沈约秋陡然从午睡中惊醒,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她粗喘着气,呆呆盯着床窗外的绿荫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梦也……太逼真了。 火灼烧掉皮肉的感觉,仿佛还在,沈约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脸,触手一片光滑。 “秋秋她娘,这里有个人要死了!” 她爹沈于衷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震得沈约秋一惊,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 “爹!娘!” 待看到她爹娘办点事儿没有,反而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后门进来,沈约秋终于松了口气,彻底从噩梦脱离出来。 还好只是个梦…… “爹,这是谁?” 沈于衷把人卸到塌上,喘了口气才回答道:“路上捡的,就倒在阳关道上。” 闻声赶来的莫氏闻言一惊:“那条道最近可是被郁兰山的山贼占着,连祁小将军都折在里边了!” 沈于衷叹息一声:“可不是嘛!所以我看到这人倒在路边,奄奄一息,怎么也是一条人命,索性捡回来看看能不能救一下——她娘你快来看看!” 莫氏嫁过来之前,是镇上莫大夫的小女儿,自有几分本事在手,当即对着床上的男人治起伤来。 而沈约秋对她爹多少有些无语。沈于衷是个憨厚的大善人,路上见着猫狗奄奄一息,都会捡回来让她娘治一治。现在可好,直接捡了个大活人。 沈于衷正要剪开男人的衣服,一瞥看到女儿杵着发呆,当即不满叨叨:“你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人家伤患长得俊俏就看呆了,快回你房里去。” 沈约秋瞪大了眼睛,正要反驳她爹这狗屁不通的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尖酸的女声。 “闻着这血味儿挺大啊,二叔放下铁铺不管,又捡了什么畜牲回来?” 沈约秋如同见了天敌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当即也顾不得和她爹辩驳,一把甩开门帘冲了出去:“我当是哪门子稀客,原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没人看一眼的大姐啊!” 沈月春最恨沈约秋这个堂妹美貌惊人,而自己却长得平平无奇,但凡走出去,都能听见他人将自己与堂妹拿来作比较。 沈月春一下子就被踩了痛脚,脸色如同水沟里的臭泥:“生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这病秧子连铁铺的忙都帮不上,瞧你那狐媚样儿,活该你们二房没有一个男丁!” 沈约秋脚步一转进了厨房,端出一碗狗血来:“堂姐嘴巴这么臭,怕不是中了邪,我来救你!” 沈月春被那狗血一泼,尖叫一声跑出了二房的庭院:“沈约秋,你给我等着!” 沈约秋在后头扬声高喊:“我家狗血为大姐常备,欢迎大姐再来!” 说完把剩下的狗血泼在了二房和大房相衔接的院门口,大房心怀鬼胎,她得驱驱邪。 沈家老太爷打铁发家,一辈子攒下了一间铁铺和一方院子,死前将院子砌墙分成三份,平分给三个儿子,并且将铁铺交给了大房和二房打理。 偏偏沈约秋的大伯是个好吃懒做的,铁铺的活计没怎么干,月月分成却和沈于衷一样多。 沈于衷又是个老好人,觉得大哥一大家子不容易,便吃下了这个亏。 沈约秋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屋里待着,拿起笔开始画绣样儿。 待听到门外,沈于衷从隔间走向前头铁铺的声音,便换了利落的衣裳跟了出去。 “爹,我给你拉风箱!” 沈约秋蹲在灼热的火炉边,学着她爹平时的样子拉起风箱。 “你这是干什么!病才刚好,快回去歇着,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的……” 沈约秋力气小,拉了几下便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却仍旧抿着唇不甘道:“我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爹你看着,别人能做的我也一定能做!” 说完她比催了一声沈于衷:“爹你快打,别浪费我的火候!” 沈于衷刚才也听到了大侄女的那番话,心知女儿要强,叹息一声也不再反驳,反而顺着沈约秋的话开始打铁——打不好重新打就是了,总不能让女儿不开心。 而沈约秋顶着热气,盯着炉子里的火,心想:这火要是能淬出一把能卖二两银子的菜刀就好了…… 她刚这么一想,就见炉子的火猛然增大,过了一会儿,又自动缩小到文火。 沈于衷一边打着铁,一边惊喜道:“我们秋秋真聪明,这火候控制得比爹都好!” 沈约秋没说话,她象征性地拉着风箱,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炉子里的火候忽大忽小,仿佛在自己调整。 一个时辰过去,沈于衷将滚烫发红的铁块浸入水中,冷却后拿出来,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用手指弹了弹,“嚯”了一声:“这菜刀起码得值二两银子!我闺女可真能干,你爹可是头一会儿打出这种品质的铁器!” 竟然真的是值二两银的菜刀! 沈约秋双唇震惊得微张,还不等回过神,莫氏就来了前边铺子,塞给了沈约秋三十五文铜板和一张写着药名的纸条。 “秋秋,你去你外公家拿两幅药回来!”说完,莫氏瞅了一眼打铺子后头经过的沈月春,故意道:“还剩下的银子,自个儿拿去买点胭脂首饰,如果不够再来找娘要,咱们二房就你一个女儿,你想要什么娘都给。” 第二章被掐脖子了 当年沈老爷子买下这块地,在后头建了住人的宅子,前头建了间铺子。兄弟三人分了宅院后,二房住的地方本来就有一扇通往前头铺子的门,砌墙和大房的住处隔开后,大房那头也打了个门通往前头。 莫氏说这话时,沈月春正好走到门口草帘后头,听到沈约秋被二婶这样宠爱,又想起自己家什么都供着两个弟弟,气的草帘下的绣花鞋狠狠踢了一把门槛,跺着脚回房去了。 沈约秋终是笑了起来,摇了摇莫氏的手臂:“我又不缺那些东西,剩下的钱我要给外公买糕饼去!” 说完就跑出了门,纤弱的背影在那一刻显现的快活,让沈家夫妻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沈约秋跑得太急,刚跑进莫家医馆,脑袋就一阵晕眩,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 沈约秋缓了缓,才慢慢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小医馆里排队问诊的人,决定自个儿我到后院去。 医馆后院屯着药材,她直接去后边拿药要来得快些。 莫老大夫今日出门采药,后院只留下一个叫阿采的小药童,正在熬着药。 沈约秋原本走向药材的脚步,在看到药煲底下的火苗时,顿住了。 “阿采,我娘让我来拿两幅药,有几味药我不认识,你帮我去找找,我替你看火,怎么样?” 小药童自然认识莫老大夫的外孙女:“我去给你找,你别让火太大了就行。” 沈约秋连连点头,然后坐在药煲面前,拿着扇子控火。 她盯着火,心里想着:熬出一碗恰到好处的汤药。 想法刚一出,就见那火苗竟然晃了晃苗尖儿,像是点了点头,开始自动保持着文火。 沈约秋屏住了呼吸,盯住那火苗,又想:把药弄糊。 这回那火苗可再也不收敛,猛地窜高,甚至烧黑了药煲边缘。 沈约秋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这回直接脱口而出:“停下停下,正常熬药!” 火苗瞬间矮了下去,乖乖地熬起了药。 “秋姐姐,药配好了!” 沈约秋心虚地拿过药,脚底抹油:“那我就先走了,我娘等着救人呢!”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却已经激起了千层浪。 她竟然能控火? 那阿爹的铁铺…… 这些年因为她这病弱的身子,爹爹虽然能挣钱,但大部分钱,都拿来给她吃药了,故而家中生活虽不拮据,但也谈不上富足。 如今天赐异能,她一定得好好利用这能力,让爹娘都能过上好日子。 沈约秋兀自出神,冷不防被人一推,摔到了路边墙上。 “官府拿人,速速退让!” 沈约秋揉着撞疼的肩膀,“呸”了一声:官府拿人就能这样推搡她这个小老百姓了?几个捕快好大的官威! 沈约秋气鼓鼓地往家里赶,一路上隐约听到那群官兵要捉拿的人,是什么贵族子弟的逃犯。 回到家中,莫氏熬药,沈约秋就围在旁边,嘴巴不停地怒斥那几个推搡她的官兵,说完疑惑道:“这被追捕的贵族子弟,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现在城里人仰马翻的,到处都在搜查呢……哎呀,不会要搜我们家吧?” 莫氏道:“你去拿药那会儿官差早来过了,也就是那领头的受过你外公的恩惠,进我们家意思意思转了两圈,便走了。” 沈约秋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她爹早上捡回来的人应当不是什么通缉要犯。 这时沈于衷在铁铺外头喊:“秋秋她娘,送米面的来了,你来看看斤数对不对得上!” “哎哎!” 莫氏放下药碗便走,沈约秋想了想,端上药碗便朝屋中走去。 沈家二房总共分到三间屋子,沈于衷夫妇一间,沈约秋及笄以后独自住了一间,剩下一间用来放杂物,如今沈于衷搬了张竹床过去,将那个受伤的男人安置在里边。 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冷不丁瞥见男人已经清理干净血渍的面容,一怔。 说这是个男人也不太准确,对方样貌年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白如玉,鼻梁却高高顶起,下颚线硬朗坚毅,削弱了这张脸的文弱之气。 紧闭的双眼,眼尾微微翘起,睫毛浓密纤长,若是睁开,应当是一双令人惊艳的眼睛。 沈约秋不由自主俯下身,想再靠近一些去看。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沈约秋骇然,身体下意识撤退,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把她整个人都向前拉去! “砰!” 天旋地转,沈约秋的脖子猛然被一双手掐住,男子的气息沉沉压下来,将她锁在了这一方竹床上。 沈约秋方才还在赞叹的那双眼睛,此刻沉沉地盯着她,男子嘲讽的声音响起:“想杀我,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说完,他手上正想一个用力,将手中纤细的脖子扭断。 然而,身上被砍了一十八刀,一个时辰前刚刚被莫氏包扎好的伤口,在这一翻大动作之下突然崩裂。 然后沈约秋就看着扼住自己脖子的男子,痛晕了。 沉沉的重量压了下来,沈约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掀开。 爬下了床的沈约秋对着床上的人狠狠踢了几脚:“这回捡回的是头畜牲!还是头白眼狼!” 沈约秋气狠狠地在杂物间里找了把锁和链条,直接将人的缚锁在了床上。 沈约秋露出一个报复的笑容:“白眼狼就应该拴着!” 说完,她端起旁边的药碗,也不管床上的人是不是醒着,拿了筷子把人嘴巴撬开,直接把药灌了下去! 不少汤药洒了出去,黏糊糊地沾在男子的衣襟和头发上。 沈约秋苍白的小脸笑得更加灿烂:白眼狼,你给我脏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这药碗终于起了点作用,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屋内早就没了别的人影,祁景行看着陌生的房间,想起刚才自己似乎醒过,还有个女人要趁机对他下手…… “爹!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过分!我给他送药,竟然掐我脖子!您差点儿就见不到您的乖女儿了呜呜!” 屋外少女告状的声音像是初春的青团,咬一口软绵清甜,又像是绒乎乎的雏鸟羽毛,轻轻挠在心间。 祁景行回想了一下自己中途醒来的场景,大概知道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还需要时间和地方养伤,还是出去解释清楚为好。 于是祁景行双手一撑,正要坐起来,就听到一声哗啦的锁链声响。 祁景行一低头,就看到纵横交错的链条,把自己捆在了床上。 祁景行:“?” 第三章花言巧语 祁景行的动作太大,导致铁链发出“哗啦”一声。 午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约秋瞥了一眼窗,隐约看到铁链下的人动了动。 她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率先一步拉开了杂物间的门,一眼就对上了祁景行的目光。 那双眼睛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般好看,只可惜此人行径恶劣至极,沈约秋也没了欣赏的心情。 于是祁景行就看到容貌美丽的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手指指向自己:“爹,就是他掐我脖子,如此歹毒,说不定就是官府正在搜的人,今早他面容脏污,难怪官差都没看清他的面容才让他躲过去了!” 然而事实上,就算祁景行露出真容,官府也找不到人,盖因镇上所有的通缉画像,鼻子眼睛都是一个样。 沈于衷是个老实人,但不代表就没有脑子,听闻女儿的话,顿时目露警惕地看着床上的年轻人。 祁景行看着少女三言两语就将自己陷入不利境地,目光一闪,而后垂下了眼睑:“我……咳咳咳……” 祁景行咳得脸色通红,唇瓣干裂,无力地偏过头去,面容惨然地看着沈约秋父女:“之前醒来脑子不甚清醒,以为我还在歹徒手里,才不明不白对令千金下手,如今才知险些错杀了我的救命恩人,实在令我羞愧——咳咳咳咳咳!” 沈于衷看着祁景行的模样,心下又开始动摇:这年轻人险些在匪徒手里丢了命,警惕些也是正常,说不定就是一场误会…… 沈约秋冷眼看着祁景行的表演:刚才掐她的手劲不知道多大,现在这一副病弱的样子,鬼才相信! 她心中冷笑一声,但面露惊惧,往沈于衷身后躲了躲,害怕地抓住沈于衷的衣袖:“爹,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万一官府要找的就是他,我们家就是窝藏罪人!” 祁景行咳得更加厉害,缓了缓,作势撑着床想要抬起身体,最后却无力地跌倒在床上,面容苍白,有气无力地说:“既然令千金如此担心,不如就让我离开吧,免得令千金总担心我乃歹人,忧思过多便不好了。老翁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便是……” “哎哎,这说的什么话!” 沈于衷看着祁景行这般情形,终是心软——这人看起来也不过是还未及冠的少年人,伤得这样重,真要出去流落街头,活不活得下来还两说呢。 沈约秋顿感不妙:“爹!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秋秋啊,刚才那就是场误会,而且那位余捕头的眼可是出了名的厉,怎么放任嫌犯在我们这里不管呢……哎哟别动别动,我来给你解开链子,是小女不懂事了。” 沈于衷看着祁景行似乎要被铁链压得喘不过气了,连忙上前。 祁景行终于恢复了自由,挣扎着站了起来,撑着伤口对着沈于衷做了个长揖:“路行知谢过恩人大德!” 沈于衷连忙把人扶起来,嘱托祁景行只管好好在自家养伤。 祁景行又是一番感谢,沈于衷看着病人干裂的唇,终于想起要去灶台给病人倒水。 沈于衷的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杂物间的门口时,祁景行转头对上了沈约秋的冷脸,他脸上感激涕零的表情陡然一收。 沈约秋今早被卡脖子的时候就察觉到,此人必定不简单,而不简单往往意味着麻烦。 沈约秋秋波一样的眸子此刻泛着寒冰,警告道:“你最好是真的对我爹心存感激,否则……” “否则如何?” 祁景行懒懒地倚靠着床头,好整以暇地直视着沈约秋:“你爹一看便是个心肠软的,决计不会放任我受伤不管,而你一个女子,恐怕当不了家里的主。” 被踩住痛叫的沈约秋倏忽攥紧了拳头,眼底寒冰骤然被怒火融化。 忽然,她眼底的情绪蓦然一收,转瞬恢复了冷漠平静:“那你就且住且珍惜,过不了几天,我保证让我爹把你赶出我家。” 祁景行眉梢微挑:这样威胁他,倒是新鲜。 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趣,俯身往沈约秋的方向靠了靠。 沈约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皱紧了眉头。 祁景行忽然一笑,他仔细打量了着面前虽然神色冰冷,但面上掩不住苍白的少女,随后语声微讽:“姑娘这病恹恹的样子,还是先养好身体,再来操心其他事。” 沈约秋冷笑:“把你赶出去这种小事,就算是病秧子也还是做得到的。” 说完她便转身,大步离开杂物间。 沈约秋转身太急,没注意腰间的荷包悄然掉落。 一只修长的手接住苍青色的荷包。 祁景行瞅了一眼荷包上的绣纹,颇为意外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啧,那背影看着就脾气不小。 他垂眸,打量着荷包上的将将展翅的仙鹤,一抹幽兰香萦绕鼻尖。 祁景行嗤笑着低声道:“一个病秧子,野心倒是不小……” 不过,幸好病秧子有个好心爹。 祁景行阖上了眼,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他奉命前去郁兰山剿匪,没想到那里的匪贼却和大皇子勾结已久。 按理说,大皇子深为皇帝忌惮,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对太子一脉的人下手,如今却不仅勾结匪贼设计他,在这偏远小镇里竟还大肆搜捕。 而自己重伤逃亡的一路上留下记号,太子的人始终未曾联系他。 诸般情状只能说明——京城变天了。 京中情况不明,为今之计,只有蛰伏。而沈家,就是很好的遮蔽所。 现在最棘手的,如何弄到一份能证明身份的合法户籍? “砰!” 门口被用力踹开,桌上发出茶壶与桌面碰撞的声响。 祁景行睁开眼,就看到桌边美人微微弯下的腰肢纤细如柳,在午后的日光下显得柔婉动人—— 如果忽略美人此刻将茶壶重重扔在桌上的举动的话。 啧,偏远之地的姑娘,就是粗俗。 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住下,祁景行自然没把这句评价说出来,反而对沈约秋笑了笑:“劳烦姑娘了。” 这一笑颇有些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然而沈约秋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要不是她爹突然有事被叫去前面的铺子忙了,临时让她送茶水过来,谁要来这找晦气? 沈约秋从头到尾都背对着祁景行,放下茶水后径直离开。 祁景行脸上的笑意微顿。 纵使他十五岁上战场,率领祁家军大胜而归,威名远扬。但终究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跟着太子的这些年,周围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上京城多少贵女求他一盼,祁景行向来只是嗤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他主动对一个粗鲁民女示好服软,却被对方视若无睹。 祁小将军心底涌上一层薄怒。 第四章能说会道 沈约秋并不知道祁景行在想什么,她溜到前头铁铺,正瞧见和她爹定做菜刀的人,高高兴兴地拿着菜刀走人,还比预定的多付了三个铜板。 沈约秋看着灼热的炉子,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哗啦”一声。 沈约秋眉头一跳,转身看去,就看到祁景行穿了件脏污的中衣愣在水井旁,地上是碎了一地的陶罐。 是家里炖菜用的陶罐。 沈约秋张口就喊:“娘!咱家菜锅被这个人打碎了!” 莫氏正在屋里看医书,闻言赶出来看到地上的碎瓷片,心疼不已:“怎么就碎了,这家的陶罐做得瓷实,一个都得两百文!” 祁景行连忙和莫氏道歉,丝毫不见单独在沈约秋面前的样子:“是我的不是,屋里的茶太烫了,这才想出来寻些凉水,待我伤好了一定如数奉陪!” 沈约秋嗤笑一声:“谁家从井里打水要用菜锅啊?” 祁景行默了一瞬,他就算出行打仗,军营里用的也是铜鼎,谁知道这么个破玩意儿竟然是炖菜用的? 最后还是莫氏解了围:“这位小兄弟身上还有伤,刚刚醒来一时糊涂也正常。想吃什么喝什么,在屋里叫嚷一声就行,你的伤势最好还是卧床静养为好。” 祁景行又对莫氏行了个礼,嘴上千恩万谢。莫氏看着这么个彬彬有礼的后生,心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唯独沈约秋咬牙切齿,不满地哼道:“两百文呢,我爹每天打铁可辛苦了。” 可惜铁不能做口菜锅…… 沈约秋神色一顿,转头看着她爹在铺子里乒乒乓乓地忙活着,眼神闪过亮光。 如果能打一个铁锅呢? 当朝百姓多用陶器作为炖菜的容器,富贵之家用的皆为铜器,并未听说有人用铁器做锅。 但……如果铁能打出来呢? 以前不也没有铁做的菜刀,都是将片状陶器打磨锐利用以切菜。 所以打一口铁做的锅,或许也可以? 沈约秋霎时忘了祁景行,转头钻进铁铺,正好沈于衷此时闲着,胳膊被女儿一把拖住:“爹,你快来,我有事和你说!” 沈约秋将铁锅的想法和沈于衷大致一说,沈于衷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就进了自个儿屋里,把他爹留下的打铁手籍翻了出来,彻夜研读。 祁景行打碎罐子时,再出门重新选买已经来不及了,当晚家里只能用小罐下了面条。 但胜在莫氏的手艺一绝,简简单单清汤面都能做得香气四溢的,用昨晚剩下的排骨汤打底,配上当下时蔬,再卧一个鸡蛋,沈约秋看着飘在汤面上的葱末,大吞口水。 莫氏看着她那馋样,无奈笑道:“面上看着馋,每次却只吃两口,麻雀都比你吃得多。” 莫氏心下对女儿还是担心,常年药不离身,女儿的身子骨却还是不如一般人健康,吃饭时也比其他人胃口要小许多。 大房那头的侄女儿总是嫉妒她的女儿貌美,可谁知道她女儿又不是在羡慕对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呢? 莫氏心下叹息,盛出一碗面递给女儿。 沈约秋笑嘻嘻地在她娘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娘!” 莫氏却拦住她:“哎,等等,这碗不是给你的,先给病人送过去。” 沈约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娘……” 莫氏抚了抚女儿的脸:“好了,你爹都把你们俩的龃龉和我说了,一些误会,你也甭总是揪着人家不放,那孩子年纪轻轻遇到这些事情,还怪可怜的。” 沈约秋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闷头把那碗面送去了杂物间。 杂物间被莫氏收拾了一个下午,将杂物都堆去了别处,如今里面只有一床一桌,显然是给里面那人当卧室来用了。 沈约秋暗自瞥嘴:吃她家的用她家的,还打碎了一个锅,累得她爹娘操心。 沈约秋不客气地进了门,面无表情地把清汤面往桌上一放,像今早一样转头就要走人。 “哎,你的荷包不要了?” 沈约秋霍然转身,看到男人指尖上挂着的仙鹤祥云纹荷包,正是自己亲自绣的那个。 “你偷我荷包?” 女子的贴身物品何等重要,沈约秋瞬间冰冷了脸色。 祁景行摇了摇头:“是你早上落在这里的。” “那便还我!” 祁景行一把躲开沈约秋伸手来要的动作,正色道:“你若是愿意好好听我一言,我便还你。” 沈约秋苍白的脸色因为刚才大幅度的动作,已经开始泛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盯着面前虽然重伤在床,却仍旧充满威胁的祁景行:“你要说什么?” “今早确实是我冒犯姑娘,如今是想和姑娘解开误会——我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险些害了姑娘,是我神志不清,将姑娘错认为山贼。在下路知行,愿听姑娘差遣,给姑娘赔罪,只求姑娘在我养伤期间,给我一个庇护之所。”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如此能说会道,难怪会哄得她爹娘都信了他。 沈约秋定定看着祁景行,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沈约秋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她像上午祁景行忽然凑近自己那般,忽然俯身靠近了祁景行。 祁景行下意识后仰,惯拿武器的右手下意识绷紧,但一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立时放松了下来。 沈约秋将他的动作瞧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她的双眼内勾外翘,但凡有意动作,便是一双极其妩媚眼睛,可她眼底却干净纯澈,仿佛不沾染一丝红尘气息。 但沈约秋此刻却笑了。 这一笑,眉眼勾起,认真盯着人时,便似秋波荡漾开,好一双多情眼。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祁景行,也不由得为沈约秋此刻的样貌呼吸一窒。 沈约秋勾着唇角,和祁景行四目相对,她声音轻柔,话语却极其恶劣地回答他:“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也只是虎落平阳、拔毛凤凰。你既这么有自知之明,之后就少惹我。” 说完,她利索拿走祁景行手上的荷包,施施然离开了这间屋子。 祁景行顺着刚才后仰的姿势,缓缓靠在了床头。 他捻了捻掌心,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沈约秋拿走荷包时,无意间擦过手心的痒意。 空气中还弥漫着女子清淡的香气,祁景行幽深的眼眸陡然被什么燃起,心底的征服欲蠢蠢欲动。 这病秧子身体不行,脑子却好使。 如若能让她心甘情愿为自己遮掩…… 夜幕降临,祁景行坐在阴影里,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五章沈月春 沈于衷虽然为人憨厚和善,但脑子确实不笨,并且具有钻研精神,对铁锅如何锻造一研究就是三天。 第四天早晨,沈于衷顶着两个黑眼圈,却满眼兴奋地拿着图纸跑进铁铺,拿了土柸开始造模具。 然而兴奋没维持多久,就随着一声铁被打断的清脆响声,化为了乌有。 沈于衷不信邪,埋头又开始重新打了起来,一晃眼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恰好莫氏带着沈约秋去集市,等天黑下来,母女二人刚刚回家,莫氏先一步回了厨房整理物什。 沈约秋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就听到沈月春讥讽的声音:“小妹前两天和二叔提议打铁锅,害得二叔都打一天的铁锅了,不知道糟蹋了咱们家多少生铁。异想天开也要有个度吧?” 沈约秋脸色一沉,话也赶不上说就要往铁铺里去。 沈月春却抬步拦在了沈约秋面前,满脸鄙夷:“病秧子难道还想去打铁?就你这身板要是死了,可别让二叔二婶也跟着去……” 沈月春心底恶毒地想,二叔若是累死在铁铺里那是最好不过,这样铁铺就是他们大房一家的了! 沈约秋一眼就能看清沈月春在想些什么,毫不留情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沈月春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涂脂抹粉的脸顿时多了个巴掌印,她怒火中烧,尖叫着去推沈约秋! “小畜生你还敢打我!” 沈月春身体康健,力气比沈约秋大了不知多少,沈约秋径直被那股蛮劲推得往后倒去! 正当沈约秋觉得自己多少也要破块皮的时候,一股温热的力量忽然缠上腰间,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将她托住—— “这位姑娘口出恶言、动手伤人,伤的还是自己的血亲,未免太过恶毒。” 清淡的药香从这人身上传来,将沈约秋包围着,她稳稳当当地落在这人怀里,听着头顶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约秋抬头,正好看到祁景行低头朝她看来,弯着唇角眉眼,原本张扬俊逸的五官登时温润了三分。 祁景行关切问道:“秋姑娘可还好?” 沈约秋眉头狠狠一皱,一巴掌将他锁在自己腰间的手拍开,立时后退三步远,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人今天笑得怪恶心的。 昨天还是头狼,今天突然温顺起来,谁信? 沈约秋自然不会被这等浅薄的皮囊表象蒙骗。 她冲祁景行露出一个假笑:“多谢路大哥相救,但外头风大,路大哥还是好好在屋子里养伤为好。” 说完转身钻进了铁铺。 留下祁景行看了看黄昏时分还热得人出薄汗的太阳。 风大?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刚才那一揽,才知昨日看见的那段楚腰有多纤细。 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祁景行原本明亮的眼眸倏然幽深。 然而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狠狠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危险的想法赶出去。 一个民间女子,怎么配得上他祁小将军! 只不过…… 他回想着刚才自己英雄救美的举动。 他那位尚在京城的好友,有京城第一公子美称的柳胤,上回便是这样让五公主芳心暗许的。 怎么刚才沈约秋被救美,却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难道是这偏僻小镇的姑娘,和京城那些女子想法不太一样? 祁景行正出着神,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脂粉味。 一张红红白白如同染缸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面前,此刻含羞带笑,矫揉造作地往他身上靠:“这位公子可是我二叔救回来的?我名叫月春,公子叫什么名字?” 祁景行顿时被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三丈,嫌恶地拍掉身上的脂粉:“粗鄙之女,离我远点!” 说完两步回到的杂物间,啪地把门关上。 哪来的恶女,竟敢肖想他冰清玉洁的身子! 然而沈月春从未见过如此俊美之人,早就色迷心窍,祁景行的恶声恶气,她一律当做耳旁风。 沈月春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没读过什么书的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男儿气概,哪哪儿都让人脸红心跳。 沈月春一想到对方如果成为自己的丈夫,青红交错的脸竟然诡异地浮起害羞的神色。 莫氏原本躲在房门背后看热闹,瞧见大侄女这神色,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大房真是一脉相承的异想天开! 话分两头,沈约秋刚才跑进铁铺,就见她爹沉默地盯着几块已经被打坏的生铁。 偏偏大房的堂哥沈千磊还在旁边说风凉话:“二叔省省吧,咱家这点榆木脑子,还想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呢,搁这儿眼高手低还被人笑话……” “二堂哥自己蠢笨,便当别人也蠢,我给我爹当帮手,都比你有用!” 沈约秋拖了张小板凳坐在封箱的位置,朝着沈于衷露出一个甜笑:“爹,你不是说我控火比你都好吗,说不定这回我拉风箱,你就成功了呢!” 原本满心苦闷的沈于衷,登时被女儿的笑容感染:“秋秋说得对,我们再来试最后一遍!” 沈于衷从来舍不得拒绝女儿,无论如何他愿意为女儿再试一次! 沈千磊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出门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而铁铺里再度热闹了起来,眼看沈于衷将铁重新放回来融化,沈约秋盯着炉子里的火,心想:“铸一口铁锅,让我爹爹高兴高兴吧。” 炉子里的火像是得到了命令,忽大忽小地跳动起来。 铁铺里乒乓声不绝于耳,父女二人专心致志,连莫氏来叫吃晚饭都不肯挪窝,一直到月上中天。 虽然沈于衷憨厚老实,沈约秋聪慧剔透,但这父女俩犯起倔来就是一个德行,莫氏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祁景行偶然出门,看到莫氏担忧的面容,再看看铁铺里的情形,开口道:“沈夫人是在担心秋姑娘的身体?” 莫氏被说中了心事,先是一怔,一看是祁景行,才笑着叹了口气。 今天下午大房的侄女儿欺负女儿,莫氏原本是瞧见了,只不过她正要上去替女儿撑腰时,就看到这个年轻人先她一步,护住了女儿。 莫氏难得对一个外人有了倾诉的欲望:“这十五年来,我这女儿大病小病不断,我爹是这片地方最有名的大夫了,说秋秋因为早产,先天就是体弱,气血亏空。但这几十年,不论怎么补,她的身体也不见多大起色,但凡动作大一些,便会脸色苍白,气息难喘……我和她爹商量,如果今年年底再没有起色,便带着秋秋上京寻医。” 祁景行眉梢一挑,忽儿笑道:“我这里倒有一个方子,正是专克这气血亏空之症……” “爹!成了!” 铁铺里突然传来沈约秋惊喜的叫声,打断了祁景行的话。 紧接着,沈于衷举着一口新鲜出炉的铁锅,和女儿一块跑进了院子:“秋秋她娘,你快看!” 莫氏没想到这父女俩一捣鼓,还真让他们弄成了,当下又气又笑:“成什么成!你还记得你女儿要按时吃饭和喝药的医嘱吗?” 沈于衷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给忘了!秋秋,快去吃饭喝药!” 沈约秋一噎,眼看她娘今晚就要抓着她叨叨不放,立马转移了话题:“娘啊,你看这铁锅多好,摔不坏!说不定做菜也好吃!” 莫氏一眼就看穿女儿的心思,当下赶人:“还不快去吃饭!” 沈约秋灰溜溜地被赶去厨房,无意间一瞥,瞥见祁景行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约秋当即毫不客气地瞪了对方一眼,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第六章暴露身份 夜深人静,沈家二房的小院里,沈于衷夫妇那间屋子灯火熄灭下来,不多会儿便传出均匀的打呼声。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床上的祁景行翻身下了床。 他趁着夜色潜入沈家的厨房,轻手轻脚拿起了沈于衷今天打好的铁锅。 第一次打出来的铁锅还不算完美,但仍然可以看出来这口铁锅的品质明显要好于其他铁器。 祁景行想到军营里时常折损的兵器,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这沈家二房,虽然是小门小户,却又确实比一般的平头百姓要有些本事。 他从厨房出来,顺着夜色往回走。 祁景行正路过一间卧室的窗外,眼看再走两步就能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 耳边冷不防响起“咔哒”一声,就在自己身旁的窗子突然被支了起来! 正打算偷看爹娘那边有没有熄灯的沈约秋,冷不防看到窗外一个极具威胁感的高大影子—— 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窗外那个不明物体迅猛地撞开了窗户,径直朝她扑了过来! 就放在床边的茶水瞬间被带倒,噼里啪啦响了一地,地上两人滚作一团,最后终于在床脚停了下来。 沈约秋的背后猛地磕到地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用想也知道今夜之后,背后一定是青紫一片。 然而她的嘴巴此刻正被一双陌生的大手死死捂住,连痛呼都发不出来。 屋内一片漆黑,但沈约秋能判断出来,身上的人是个男人! 男人炽热的体温将她罩住,沈约秋只觉得浑身发凉,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挣扎的双腿被男人制住,可床榻是矮塌,沈约秋伸手一摸便精准地在枕头底下摸到了自己的簪子,挣扎着往身上的人刺去。 但来人眼疾手快,一把反抢过簪子,用没那么尖锐的一头抵在了沈约秋的脖子上。 “秋秋!你屋里怎么了?” 这般大的动静,显然已经将卧房就在对面的沈于衷夫妇惊醒了。 莫氏提着灯笼来到门口,有些着急地拍门。 沈约秋耳边却响起男人恶魔般的威胁:“只要踏进来一步,你们全家都别想活!” 祁景行故意压低了声音,沙哑的嗓音和白日判若两人。 沈约秋咬住舌尖,剧痛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便以为对方也看不到,便在此人手心下点了点头。 祁景行这才将捂着嘴的手松开,沈约秋气也没敢喘,立刻对着门外道:“娘我没事,摸黑起来喝水不小心碰到茶杯了,你们先回去睡吧,明天再收拾。” 莫氏却还是不放心:“你这身子半夜怎么能喝凉水,而且那摔碎在地上的杯子割着你了怎么办……” 说着,莫氏伸手就去推门。 门口呀吱一声被推开,屋内一片昏暗,唯独矮塌上的被褥里鼓起一个包,地上散落着茶壶茶杯。 床榻上,沈约秋从被褥里探出脑袋,瓮声瓮气道:“爹娘,我真的没事,你们别吵着我睡觉了,我好不容易睡着的……” 莫氏看着女儿睡眼朦胧,看看屋里也没什么大事,便拉着丈夫回房了,临走前还没忘了叮嘱:“那你半夜起夜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踩着碎瓷片了,等着娘明天来收拾!” 莫氏提着灯笼离开,关上了门,屋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被褥下,沈约秋紧绷着身体,直到簪子慢慢离开了自己的脖颈。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得某处柔软的地方忽然被一只大掌包裹住。 祁景行收回挟持她的手时,无意间碰到一处过分柔软的地方,从没碰过女人身体的祁小将军愣了愣,随即好奇地捏了捏。 等到祁小将军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一股热意猛然从耳根窜起,他涨红了脸,连忙想要撤回手,然而却无意间划过因为刚才挣扎而裸露在亵衣外的纤细腰肢。 贴着指腹的肌肤柔嫩如翠柳新叶,软滑如白玉膏脂,他想到白日里总在自己眼前晃动的那截柳腰,脑子还在混沌当中,手掌已经先一步丈量起手下的细腰。 盈盈一握,纤纤欲折。 身体的表现永远快过大脑,在祁景行回过神来之前,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沈约秋死死咬着泛白的唇——果然但凡入室的匪徒,不是劫财便是劫色。 这不知哪来的歹徒,一边用手轻薄她,一边在她腰后用坚硬的匕首抵住自己。 那枚簪子无意中滑落在沈约秋耳侧,她眼底闪过一抹狠绝。 抱着被腰后匕首穿透的决心,沈约秋握住簪子,猛地转身刺进了身后! 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歹徒发出一声闷哼,然而“匕首”却没有穿透沈约秋的腰腹。 她约莫明白了那东西不是什么能当武器用的东西,当下变本加厉,拔出簪子再刺第二下! 祁景行正在神思混沌之际,被这一下彻底扎醒。 他手忙脚乱当下沈约秋不要命的攻击,捂着伤口跃至窗边,翻身而出。 丝毫没有注意到窗边的尖刺划拉掉了角袍上的一片细麻布。 沈约秋银牙几乎要咬出血,然而那人跑得太快,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沾着血迹的簪子。 她幽暗至极的瞳孔,冰一般地望向窗外,忽然被挂在窗边的那块细麻布吸引了注意。 沈约秋快步走过去捡起那块细麻布,一瞬之后,她眼底的冰冷被熊熊怒火和咬牙启齿替代—— “路、知、行!” 而“路知行”本人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 他被溺在一场又一场的旖梦里,醒来之后躺在床上,不知用了多久才从梦里抽出魂来。 然后,祁小将军便瞪着自己湿了的被褥,满脸不可置信。 他竟然为那个粗俗女做了一整夜的梦,还…… “砰砰砰——” 门外传来沈约秋温和柔婉的声音:“路大哥,你醒了吗,我来给你送早饭。” 第七章过敏 这个萦绕了他一整晚的声音,让祁景行顿时浑身一颤,一低头发现祁小小将军竟然又控制不住地……起来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迅速下床把床单塞到了床下,拢上沈于衷借他的宽大外袍,确定什么也看不出来后,才微笑地去开门,接过早膳:“劳烦秋姑娘了。” 沈约秋看着状若无事的祁景行,心中阵阵冷笑。 但她脸上也丝毫不显,温柔笑道:“我爹突然想起,借给你的那件中衣可能不太合身,想拿回去帮你改一改……” “不必!” 那件中衣今早已被殃及,祁景行打死也不会让沈约秋拿走。 沈约秋微微一笑,将色香俱全的早膳摆在了桌上:“那路大哥好好用早膳。” 沈约秋退出房间,安静地立在屋檐下。 片刻后,屋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沈约秋突然放声大笑,还生怕里边的人听不到:“路大哥,早膳好吃吗?” 屋内,祁景行的喝光了粥的碗里,摆着一只面粉做成的死老鼠。 偏偏祁景行喝光了粥才发现。 虽然知道是面粉,但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能让任何一个吃完了早餐的人为之呕吐。 这一刻祁景行毫不怀疑,沈约秋一定知道了昨晚是他! 沈约秋听着屋内逐渐平静下来的声音,眼底浮上一层危险的冷意。 路知行,这只是个开始!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沈约秋回屋拿了把小伞遮阳,让来铁铺里帮工的田二提溜着那口铁锅,走向镇里最大的酒楼——长久楼。 酒楼的掌厨厨艺是镇上出了名的,当年这位掌厨从小小的食肆做起,直到今天酒楼的规模,成了掌柜,也仍然喜欢待在后厨亲自给客人做菜。 但沈约秋找这位掌柜并非因为听了这等振奋人心故事,而是对方喜欢研究新菜式。 果然,当看到沈约秋拿出铁锅的时候,长久楼掌柜双目既惊又喜:“这是……可以烹饪的铁锅?” 沈约秋笑:“何止,经过我爹的淬炼,再大的火这锅也能承受得住,掌柜不妨多试一试能不能做宫中铜鼎才能做的菜式。只不过这锅……我只是给掌柜试用,若掌柜觉得好用,不妨到我们沈家铁铺走一趟。” 沈约秋从长久楼走出来已经午后了,田二手里没了铁锅,只提了满满两大食盒的菜。 田二满脸犹疑:“这……沈二叔突然发现铁锅就这样被你送出去了,不会气疯吧?” 沈约秋眨了眨眼笑得无辜:“我只是借,借一口铁锅,换一桌长久楼顶级菜色,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人一回到家,就看到找锅找得着急上火的沈于衷:“我的锅……我的锅!” “爹!我把锅借给长久楼掌柜了,他还送了我们一桌最好的酒菜,有您最爱的红烧肘子!” 然后田二就看到,方才还急得跳脚的沈于衷,立马变成了个大笑脸:“我们秋秋就是能干!” 田二原本还忐忑的心情瞬间变为无语——沈二叔宠女儿已经没有下限可言了! 两天以后,长久楼推出新菜品,唤作小炒,声称用铁锅大火爆炒,刚出锅时十里飘香,口感爽脆,令人食指大动。 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这些宣传一开始都出自一些乞丐之口。 被阴影笼罩的后门,此时正站着沈约秋,还有两个面色脏污的乞丐。 两个乞丐约莫是一堆中年夫妻,女乞丐唤作七婆,此时笑眯眯地看着沈约秋:“秋菩萨,这次我们帮忙效果还不错吧?” 沈约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是不错,如果能不要叫菩萨就更好了。” 大约五年前,沈约秋去庙里上香,大和尚说她多行善积德,身体必能好转,沈约秋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拖累家里,不信也得信,隔三差五就找城里的乞丐投喂,久而久之竟救下不少濒临饿死的乞丐。 原本卑贱的乞丐,以七婆夫妇为首,受着沈约秋的恩惠,竟还生出几分义气来,决心要帮沈约秋做事。 于是在乞丐的推动下,铁锅炒菜风靡镇上。 沈家大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月春不甘心地对沈大伯说:“爹,你看二房偷偷把铁锅卖给了长久楼,我们却什么也没分到,这铁铺明明是阿爷留给你和二叔两个人的!” 沈大伯也沉着脸,他活了这么几十年,也是头一次看到铁锅,二弟卖的铁锅肯定价值不菲。 沈千磊刚从赌场输了钱回来,现在也是对着二房的铁锅眼红不已:“爹,你和二叔的手艺都是和阿爷学的,二叔能打铁锅,我们肯定也能打!现在外面的人只知道是沈家铁铺打出的铁锅,可不知道是二叔打的!只要我们放出风声说是爹打的铁锅,那以后来找打铁锅的,肯定都找咱们大房的人!” 沈月春想起那天沈约秋和二叔念念叨叨说多打几口卖给酒楼,眼珠一转:“我下午就去和几个客栈老板说好,从咱们这定制铁锅,到时候二房的铁锅就无处可卖了,那银子还不是进了咱们家口袋里!” 沈大伯被一双儿女一说,仿佛就已经看到真金白银在向自己招手,他一拍掌,目光充满野心:“就这么办!” 很快,铁锅出自沈家铁铺的消息传遍全城。 但沈约秋觉得这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她听了一圈,还能听到有人提到沈大伯的名字。 沈约秋蹙了蹙眉,总觉得大房恐怕又要作妖,于是打算待会儿便和镇上几家客栈酒楼谈谈铁锅生意。 沈约秋思虑着和几个酒楼长期合作的事情,路过厨房,恰好见灶台上的艾草青团,顺手拿了一个吃着。 然而两个时辰之后,沈约秋没能出门。 她发起了高热,身上出现大片红斑。 莫氏一见便明白了,连忙去拿针灸:“你是不是不小心吃了芝麻?” 沈于衷又慌乱又心疼:“可我们家一粒芝麻也没有啊!” 沈约秋对芝麻过敏,因此家里从不存放芝麻。 沈约秋喉咙嘶哑得说不出话来,恰好此时,屋外显现出祁景行的身影,他道:“晌午看到你堂姐鬼鬼祟祟溜进你们家厨房,不知道这粒芝麻和他们有无关系,不过他们家正在外面和几位酒楼掌柜商量铁锅的事,你们若要找证据,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铁锅、大房、酒楼。 沈约秋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脸色通红,身体虚弱,却掩盖不住眼底一片寒冰。 “阿娘……从后门,去请余捕快。” 第八章被抓 沈家大房和酒楼掌柜们谈完生意,已经是午后了。 沈月春看着契约上的银子数目,激动得攥紧了手帕。 一旦她爹成为这镇上打铁锅的第一人,她沈月春的亲事还用愁吗!而且还有住在二房的那位…… 世人都爱钱,沈月春一想到自己身价暴涨之后,那位俊美如斯的男子说不定会向她爹提亲,涂满脂粉的脸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至于沈于衷这个二叔会不会同意把铁锅之利让给她们大房,沈月春却不甚在意,在她看来,二叔不过就是为他们家干活儿的! 届时大房当了家,她再把沈约秋卖给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小妾,让她长得再美也抬不起头! 一想到沈约秋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沈月春兴奋得双目放光,原本走回自己闺房的脚步都转向了二房。 沈于衷和莫氏不知道上哪去了,整个二房静悄悄的,就剩下屋中躺在床上、难受喘着气的沈约秋。 沈月春摆着胯,得意地扭着步子上前:“我这可怜的妹妹,怎么就这个时候病了呢?” 沈约秋苍白着脸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看见是沈月春,沈约秋红着眼怒道:“是你给我家的青团放了芝麻?” “你在说什么啊妹妹,难道你看见了?”沈月春咯咯笑起来。 沈约秋勉力撑起上身,指着沈月春,气得呼吸艰难:“不是你……还有谁!你想将我爹打铁锅的功劳揽在大房身上,从中牟利,所以……所以知道我今天要去和几位酒楼掌柜谈生意,便在食物里放芝麻害我!” 沈约秋脸上的热度刚退下去,凌乱的发髻遮掩着泛白的脸色,楚楚可怜,竟然显出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来。 沈月春眼底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但一想到没过多久自己就要成为发达了,立马露出怜悯的样子嘲讽沈约秋:“你还真是聪明啊妹妹,可惜没了一副好身体,你的聪明劲也只是便宜别人罢了,芝麻是我放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上前两步,蛮劲抓住沈约秋的手腕:“你这病秧子,还能打我不成?有本事你打啊——” “啪!” 沈约秋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甩在沈月春脸上,然后嫌弃地掏出帕子,擦掉沾上的脂粉:“堂姐,你脸上卡粉都能夹死苍蝇了,不考虑补点水吗?”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住沈月春的手臂往后弯曲,沈月春膝窝一痛,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啊!你们干什么!” 由于身体前倾,整张脸都直直地怼在那面铜镜上,沈月春清晰地看到自己脸上成堆抹不开的脂粉。 还有站在自己背后,用绳子将她捆住的两个捕快。 余捕头冷着脸出示了自己的木牌:“沈月春故意谋害他人,带回衙门候审!” 沈月春彻底慌了神:“不!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 沈约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笑道:“对街粮油铺的王大娘说,今早看到你去她那里偷偷抓了把芝麻,我说好堂姐,你连害人都不舍得花钱买上一两芝麻,这寒酸劲儿怎么和你的脸一样磕碜呢?” 踩人就要踩痛脚,沈约秋对于害过自己的人,从不客气。 沈月春直接被气疯了:“你这个短命鬼以为自己能活多长!要不是——” 余捕头皱着眉,直接用粗麻布封住了沈月春的嘴:“把人犯带走!” “是!” 看着沈月春被拖出去的背影,沈约秋对余枫行礼:“多谢余捕头相助,否则我便要平白受这无妄之灾了。” “沈姑娘多礼了,这是余某职责所在。”余枫垂眸触见姑娘柔弱纤细,乌发垂在耳边,衬得美人更美,雪肤更柔。 余枫连忙移开眼去,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连凌厉的气势都尽力收敛起来。 生怕眼前的人吓到。 余枫也不过是二十多岁便当上了县衙的捕头,生得挺拔高大,虽不是乍看让人惊艳的长相,却也眉目俊朗端正,尤其是眉宇间的肃冷,平添几分沉着气质。 何况余枫在镇上,还有“鹰眼”之称,凡蛛丝马迹,皆逃不过他的眼皮。 沈约秋听过此人几回大名,却不是因为他破案有多神速,而是因为此人乃是媒婆口口相传的夫婿好人选。 而且沈约秋隐约感觉,这样的人物,不会一辈子都困在这方浅池里。 沈约秋当即柔婉一笑,眉目宛如明月轻柔,动人心魄:“余捕头帮了我大忙,若没什么要事,不妨留在我家吃个便饭?” 余枫肃冷的面容难得显出几分喜悦,但随即想起公事,只能惋惜地拒绝:“余某尚有公务在身,若沈姑娘愿意,下次由余某做东,还望沈姑娘赏脸。” “那便静候余公子了。” 余枫带着手下的捕快离开,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比抓捕犯人时还快。 眼看余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直守在暗处的祁景行踱步而出,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 刚才他听着沈约秋的称呼从“余捕头”变成“余公子”,想起上京城那些对着太子欲拒还迎的贵女们,心中鄙夷。 这世间女子,无一例外想要攀附比自己更高贵的男子,再美的女子也不例外。 沈约秋一转头,恰好看到那抹冷笑,并且读懂了。 她讥讽地笑了一声,心中默默数了三下才出声:“路大哥,当心脚下……” “啪嗒!” 祁景行感受着脚趾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缓缓低下头,盯着原本应该什么也没有的空地上,突然出现的捕鼠夹。 最毒妇人心,刚才沈约秋明明忙着算计沈月春,却还能分出心来坑他一把。 沈约秋无视祁景行的脸色,悠闲地躺进躺椅,裹着层薄毯,无辜地看向头冒冷汗的祁景行:“哎呀,怎么都不听我的好意提醒,都说十指连心呢,路大哥这下肯定挨得不轻。” 祁景行拿受过这般对待,薄怒涌上心头,沉着脸道:“秋姑娘不就是因为那天晚上被我吓着了,想要报复与我么,还有什么手段,不妨一块儿使出来。” 第九章纳妾? 最毒妇人心,刚才沈约秋明明忙着算计沈月春,却还能分出心来坑他一把。 沈约秋无视祁景行的脸色,悠闲地躺进躺椅,裹着层薄毯,无辜地看向头冒冷汗的祁景行:“哎呀,怎么都不听我的好意提醒,都说十指连心呢,路大哥这下肯定挨得不轻。” 祁景行拿受过这般对待,薄怒涌上心头,沉着脸道:“秋姑娘不就是因为那天晚上被我吓着了,想要报复与我么,还有什么手段,不妨一块儿使出来。” 说罢便徒手掰开捕鼠夹仍过一边。 提起那天晚上,沈约秋脸上的假笑陡然一收,语气瞬间如数九寒冬:“路知行,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在你这种人眼里女子或许只是玩物,被你碰一下,你是不是觉得还是她们的荣幸?” 祁景行直视着沈约秋,坦言道:“这世间女子,本就攀附男子而生。” 虽然他至今没碰过一个女子,但从小混迹于上京贵族子弟当中,上京的男女们,谁不是这般作想?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甚至是诸多男子的共识,女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着物而已。 可饶是祁小将军再怎么嘴硬说女子无足轻重,那天晚上,他的身体也是诚实的。 脑海中蓦然闪过这几天频繁折磨自己的梦境,祁景行缓缓移开了视线:“若你觉得我亏欠与你,将来我也不是不能纳你为妾……” “做你的春秋大梦!” 桌上新换茶杯瞬间划过半空,狠狠砸向自以为是的男人。 “秋秋!” 就在祁景行徒手接住空杯的时候,去了一趟莫氏娘家的沈于衷夫妇提着一大包草药进门。 沈约秋立马换了委屈脸,扑进莫氏怀里:“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身上难受死了。” 刚才抓捕沈月春时,沈约秋生怕她爹夹在中间难做,便让她娘带着人一起去外公家拿药。 “没事了没事了,娘这就给你去烧水,药浴一泡很快就好了啊。” 说完莫氏注意到了屋里还站着另一个人。 祁景行接过茶杯后,手肘顺势拐了个弯,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递给沈约秋:“秋姑娘刚醒没多久,喝口水润嗓吧。” 沈约秋窝在莫氏怀里,抬头对上男人一张笑脸,也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水杯:“多谢路大哥。” 莫氏没看出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反而认为刚才都是祁景行在家里照顾女儿:“多亏了路公子刚才护着秋秋,那大房的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儿。” 说到这个,沈约秋往门外望了一阵:“娘,爹去哪了?” 莫氏叹了口气:“你爹回来才知道是大房的要害你,现在正和你大伯争得脸红脖子粗呢。” 虽然大房这些年诸多不是,但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沈于衷这些年百般忍让包容,没想到,大房的人得寸进尺,欺负到女儿头上来了。 沈约秋是他们一家的底线,沈于衷可以委屈自己退让三四步,可绝不会在女儿这件事情上退让半步。 沈大伯听到沈于衷指责自己,冷笑一声:“嘴上心疼女儿,可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恨我们抢了你买铁锅的生意吗,可如今也晚了!” 沈于衷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沈大伯道:“我家秋秋差点丢了半条命,在大哥眼里连那点银子都不如?” “不过是一个不能继承香火的女儿,看把二弟你给急的。” “既然大伯这么喜欢那铁锅,以后铁锅的事都交给大伯了,我们绝不会过问半句,免得大伯总担心我们觊觎你那点银钱。” 沈约秋被莫氏搀扶着走进铁铺,她一脸病气,看起来像个废物。 这正合沈大伯心意,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这侄女儿会说话,二弟,连侄女都不计较,你还和我胡搅蛮缠做什么。” 沈大伯脸上不见丝毫伤心,仿佛已经彻底忘记午后被捕头带走的人犯是自己的亲女儿 沈于衷不可置信地红了眼:“大哥!” 沈约秋一把拉住沈于衷的手臂,软声道:“爹,我想吃你做的清蒸黄花鱼,你赶紧做给我吃好不好?” 沈于衷看向女儿满脸病容,眼底都是心疼:“秋秋说什么都好,爹这就给你做去。” 但沈于衷从此再也没了对大房的宽容。 解决完这事儿,沈约秋回到了自家的小院里,她倚在莫氏身上,看着她爹自责又努力杀鱼的背影,再听听大房那边像是过年一般的热闹声,和莫氏说道:“我小时候,娘曾经和我说过什么事自作孽不可活,人千万不能干坏事。你说大房这回能活多久呢?” 知女莫若母,莫氏知道女儿心里又有了什么成算,但也不说破,只替女儿顺着头发,一边说道:“我才不管他们活到什么时候,我只要秋秋平平安安。” 沈约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这几年救了几个乞丐,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止平平安安,我一定还能长命百岁!” 时间来到五月末,沈千磊这个被沈月春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不知道用什么门道走通了县太爷的路,将在牢里被吓得不轻的沈月春捞了出来。 沈月春回到家里,一开始还担心余枫会再次带人来捉她,躲在屋子里老实了几天,发现自己真的安全后,再一看他们家铁锅的生意没丢,又开始像个开屏的孔雀支棱起来。 这一天,沈千磊飞快跑进来:“大姐你猜谁来约你相看了!是去年刚来咱们镇上的第一首富,钱家的公子!” 最近上门打探她的媒人多了许多,沈月春想当然地一阵娇羞:“没想到钱公子也对我……” “三日后,钱公子约你但郊外踏青,还会亲自带人上门来接你,大姐你这是苦尽甘来了啊!” 沈千磊也激动得满面通红,如果成了,他就是钱家的小舅子,那些赌场的人还敢要他还钱? 三日后。 马车里,钱少宇正不耐烦,这沈家铁铺不就是打出了个铁锅,沈月春将他晾在外面迟迟不来,真是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