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冬日》


 停车格

    01、

    s市的天气正好，万里无云，蓝天顶着一颗大太阳，照得路上的车子发亮。

    车里连接的蓝芽通话还传来季珊泽的声音，黄芮贞这时两手握着方向盘，嘴上应着季珊泽的话，两眼还得注意路况，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你好了没啊？要没时间啦！」

    眼看与大企业品牌的会议就要开始，这头的黄芮贞听着更急了，可市区本就车多，哪里还有停车位？

    她探头搜寻着空位，这个小区已经被她绕了不下五次，再这样拖下去估计是要赶不上会议了。黄芮贞明白那会议对自己有多重要，她是不可能缺席的。

    又拐过一个弯路来到隔壁小区，这时她的好眼力恰恰捕捉到一栋小楼底下的空位，还是那种又宽又大的，宽敞得绝对够黄芮贞这台宾士停，她没思考那么多，赶紧把车停进去，下车后还边走边和电话里的季珊泽炫耀自己有多幸运。

    掛了电话，她加快脚步过马路，踩着恨天高的步伐越发稳健，直直的就往另一栋大楼走，马上进了电梯赶往会议室。

    她是业界里数一数二的菁英服装设计师，现在成了顶尖的设计师薪水也高，拥有一间不算差的套房，目前在隔壁市的分公司合作，这回她就是开车来总公司开会的，哪知道这里是有名的商业高楼大厦区，路上根本没一个空位。

    拿出小镜子做最后的仪容确认，黄芮贞吸了口气，换上一张招牌甜笑，推门而入。

    「刘经理，你们公司的事我会处理，我已经备好资料了，先这样吧！」

    指甲修剪得圆润，修长漂亮的手指按下汽车小萤幕上的红色按键，掛了电话，印夏儒面无表情，又将手放回方向盘。

    黑色的高档车在s市并不少见，她指一拨，打了方向灯，从拥挤的车流中切出，转进另一条街。

    终于行驶到自己事务所前，轿车放慢速度停靠在路边，印夏儒微微蹙起眉，那本该是事务所专用的停车位，此刻停了辆白色宾士。

    刚开完会议下楼的黄芮贞站在路口就看见了对面自己车旁站的人，她的白色宾士前停了另一辆黑色轿车，这看上去不太对，可黄芮贞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越走越近，她刻意放慢脚步，却听见车旁站的人举着手机，好看的眉锁得紧，低沉的声线传来：

    「我不是让你放着请勿停车的牌子吗？这是我事务所的专用车位，你去让人找找车主是谁。」

    话音传入耳里，黄芮贞抬头看了眼自己停的骑楼，嗯，气派的律师事务所，还真的是自己没注意停到人家专用车位了。

    这下她尷尬地站在原地也不是，逃跑也不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那人也看到了自己，放下手机，似乎猜到了黄芮贞正是这白色宾士的车主。

    她天生带有距离感的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剪裁合身的靛青色套装衬出女人的凹凸有致、一头柔顺的中长发乌亮，脸上的妆不淡却清丽脱俗，不得不说，这位抢了自己车位的人很好看。

    印夏儒性格单纯，虽然喜欢过同性却从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移开打量的目光，将视线上移对上女人的眼，也不急着说什么，似乎在等对方开口。

    黄芮贞察觉到了她的意思，虽然面前的人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冷艳，可回到正事还得道歉。黄芮贞有些窘迫，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抱歉，我没注意到这里是私人车位是我的不对，我马上开走。」

    见眼前的女人道歉得真诚，印夏儒也没多说什么，黄芮贞看对方没有打算说什么的意思就开了车门坐上驾驶座，赶紧啟动引擎开了车离开。

    全程印夏儒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她一脸漠然的看着白色宾士从面前绕过黑色轿车开走，空下的停车位旁边却掉了条手鍊。

    上前捡起手鍊放在手心，手鍊的设计很简约，就是银色的细链子配上几点星星，不花俏的装饰看着很舒服。她收回目光，将链子收进口袋里。

 新朋友

    02、

    前脚才刚踏进事务所，抱着资料的陈晃艺便走上前来：

    「印律师，我找到那位车主的资料了，是大企业的服装设计师，叫做黄芮贞，前几年在国外得了奖，现在是??」

    印夏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听到这里，只是轻轻抬手：「了解，谢谢。」

    叫作黄芮贞？印夏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鍊，直径走回办公室将门关上。

    她虽算不上顶尖，却是几个大企业的专用律师，打过几个官司还挺有名的，年纪轻轻又长得好看，这几年不是没有人想爬上自己的床可都被印夏儒戳破赶走了，像黄芮贞今天这样落下东西再製造见面机会的也没少见。看来黄芮贞是见自己是有些地位的律师，所以篤定自己会查得到她资料，才没特意留下电话。

    想起方才的那张脸，她睫毛轻颤，没再让自己多想，而是打开电脑投入工作。

    暮靄垂在边界，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在天空用力画出一道蓝与红的界线，随时间的拉扯逐渐模糊，成了一片渐层的粉红，晕染河面。

    金黄的馀暉落进办公室内，黄芮贞揉了揉眼，停下手上绘着图的笔，起身收拾东西。好不容易处理完一个难搞的大客户的设计图，恰好赶在了下班时间完成，还算完美。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桌上震动的手机却显示季珊泽的来电。

    「嗯？」接起电话，她一派轻松地问。

    「晚上去酒吧，要不要来？」

    本想着拒绝季珊泽然后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不过想起今天上午的不顺利，黄芮贞瘪了瘪嘴，应了句好。

    这间酒吧是她和季珊泽的常驻点，离她们的公司也近，里头的价位不算高，气氛也很好，就是酒不太合黄芮贞的胃口，不过季珊泽喜欢那也就算了。

    「你好久没来这里了，今天怎么会答应我？」

    今天不是週末，明天还要上班的黄芮贞通常是不会在下班后接受邀约的，所以季珊泽在电话那头听见她说好时，还挺惊讶的。

    黄芮贞还没说就被季珊泽给看破，也无妨，她抿了一口酒，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我今天上午停错车位了。」

    「啊？那罚个钱不就得了？」

    「不，我是停到人家的私用车位。」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这么衰的？！那后来呢？」

    「我回去的时候就碰见原主了，道歉后赶快开走，有够丢脸。」

    沉默了片刻后，她见季珊泽鬼鬼祟祟的突然来一句：「那原主好看吗？」

    回想了一下对方西装笔挺、戴着眼镜高冷的模样，她点点头：「嗯。」

    「那你怎么不认识认识人家？刚好趁这个机会脱单啊！」

    被用手肘推了推，黄芮贞只是笑笑，也没说对方是个女的。她从毕业以后就没再谈过恋爱，觉得还是工作重要，感情是其次，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认识自己这么久的季珊泽总想帮她介绍对象，不过都被黄芮贞给拒绝了。

    没必要，一个人也好。这是黄芮贞时常掛在嘴边上的话，可这次她没有说，而是细细回想起今天那女律师的样子。

    那副模样看着禁慾，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淡然，高挺的鼻、抿着的唇，怎么看都是最受欢迎的女生，这类人八竿子和自己的生活打不着。

    「欸对了，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明天正要和她谈谈公司的事，你一起来吃饭吧！」

    瞧季珊泽提出邀约的模样，黄芮贞瞇起眼，总觉得这人又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这表情马上被季珊泽看出端倪来，她赶紧摆摆手否认：「我就是看她说不定能帮上你们公司的忙，你别乱想！」

    季珊泽是大企业总裁??旁边的助理，却也是上司十分信赖的助手，前阵子公司发生了点事情，她忙找着可以帮忙的律师，便发现自己姊姊的朋友就有一个做律师的女生，两人见几次面后越发熟识，几乎就是朋友的关係了。

    暗暗打量着季珊泽说谎一向面不改色的脸，黄芮贞没说话，季珊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将双手挡在胸前：「你干嘛啊？都快三十了也不至于飢渴到对一个老朋友这样吧？」

    黄芮贞翻了个白眼：「我对女的才没兴趣。」

    季珊泽喜欢女的，身边的人都知道，也因如此，她给黄芮贞介绍的对象同性比异性多，说黄芮贞天生就是当弯的料，硬是要让她多去认识女生。

    「就吃个饭谈工作而已，真的！我没骗你！」季珊泽坦荡荡地回话，抬头挺胸的样子看着也不像在说谎，黄芮贞就当是自己多想了。

    「明晚几点？」

    「六点半。」

 不认识

    03、

    公司下班时间是六点，而季珊泽的饭局是六点半，从自己公司到餐厅的车程恰好是半小时，黄芮贞也没办法再回家换套衣服，只能一下班就开车过去赴约。

    按下关机键，她穿上和长裤同色的薰衣草色外套，衬得里头的白衬衫亮丽，简单补了妆后走进电梯，却发现里头站了个熟悉的人。

    周雋着浅蓝色衬衫，规规矩矩地扎在裤子里，挥手冲她一笑：「芮贞你下班啦？」

    「嗯。」她只是淡淡地回。

    「那我送你回去吧！」

    话一出，黄芮贞能感受到电梯里不少人的动静，明显是在听她和周雋的对话，哪个职员不八卦的？她也不在乎这样的场合，还是语气平淡地答：「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开车来的。」

    凑巧的是电梯门在话音刚落时便打开，站在门前的黄芮贞一个迈步向外走，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几辆轿车停在路边的停车格内，黄芮贞接在之后停下，熄火后抬头，视线却在前方的黑色轿车车牌停留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车牌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迫于时间的紧迫，黄芮贞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她拿过包就下车快步往餐厅走去。走过街道时瞥眼瞧见了里头的季珊泽，而她对面确实坐了个人，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呢？」店员抱着菜单靠上来问。

    「我朋友已经到了。」指了指不远处的季珊泽，黄芮贞说完后便逕自走上前。

    「抱歉，我迟到了。」

    她这么说着。然而，在季珊泽身边坐下的黄芮贞抬头的那刻终于和对座的人对视，目光一顿，就这么定格在对方脸上，黄芮贞终于知道自己想不起来的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被自己佔了车位后生气的那位吗？

    和黄芮贞对视时印夏儒也是一愣，她没想过季珊泽口里的多年好友兼工作狂单身狗就是那日佔了自己停车位的人，那个女人。

    快速瞥过她今天的穿着，同色的修身西装裤和白衬衫，衣料薄且精良，黑发红唇，不愧是读设计的，简约的装扮也很好看，和那日一样。

    「怎么了？你们认识啊？」

    本来想用手肘撞好友炫耀自己的律师朋友多好看的季珊泽在看见两人冗长的对视后，不由得觉得奇怪。

    「不认识，就是觉得眼熟。」

    说话的人是印夏儒，她见面前的人大概惊讶的答不上话，只好自己先做解释。说完，她主动朝黄芮贞伸出手：「你好，印夏儒。」

    黄芮贞也很快地反应过来，连忙回握印夏儒的手，终于掛上专业的招牌笑容：「我是珊泽的朋友，黄芮贞。」

    她可是没想过她们还会有第二次见面，还是透过季珊泽的，黄芮贞只觉得内心一阵尷尬，上一回丢人的举动早成为对方眼里的第一印象了，自己真是倒霉，留了不好的印象还得再见一次面，偏偏又是这样需要面对面的场合。

    黄芮贞用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告诉自己人不能往坏处想，既然都见了第二次那就该好好洗清上一次的坏印象，给自己创造个新形象。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万年单身狗，从毕业就没谈过恋爱，难怪呆呆的反应这么慢，夏儒你不要介意啊！」

    闻言的黄芮贞忍不住抽动了下眉角，都有了想一手掐死季珊泽的衝动，要不是季珊泽真的不知道她们见过面的关係，她还以为季珊泽是在整自己。

    好在对座的印夏儒只是笑了笑没回话，才刚要建立新形象的决心又被毁了，黄芮贞羞得假装看起菜单实际上是挡住对面的人有意无意投来的视线，桌底下的大腿却人轻拍了下。

    她扭头去看季珊泽，只见对方笑得猥琐，像是在暗示甚么，而黄芮贞马上领会了，季珊泽说她单身狗是在帮忙製造机会。

    製造机会？她才不要这种机会！

 女朋友

    04、

    一顿饭在话多的季珊泽与寡言的印夏儒一来一往的商讨后结束，除了季珊泽有意无意的暗示，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丢脸的事，黄芮贞安静地吃完饭后走去结帐。

    印夏儒腿长步伐大，抢在她之前把信用卡放上柜檯：「我来付。」

    「我迟到了，应该由我付。」

    「我付就好。」

    「上次佔了印律师的停车位太不好意思了，这次让我付吧？」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店员顿时手足无措，季珊泽同样，不过在听见黄芮贞最后一句话时，她转头诧异地看着黄芮贞，意思是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付我付！你们别吵了！」

    手顿了下，印夏儒没再答话就任着季珊泽把卡给店员了，她精緻的脸没有情绪，却在听见黄芮贞的那句话时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这次？

    意味深长的看着黄芮贞，她和两人道别后离开，独自走往对街的停车格。

    印夏儒一走，季珊泽马上就捉住黄芮贞的手臂：「夏儒就是你说被你抢车位的那个？」

    「嗯。」

    「想不到你们还真有缘??」

    季珊泽瞇眼调侃，像是在看电视剧的大妈，黄芮贞也没理睬她，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却再一次被人抓住。

    「我礼拜五还得和夏儒谈事情，要不你再来一起吃？」

    「不要。」

    她回答得简单俐落，季珊泽却没有以往的哑口无言，而是婉转一笑，那笑容看得她心底发毛：

    「你们公司也是需要一个专用律师的我知道，你今天还没拿到夏儒的名片吧？」

    回到车上，车门一关，外头的吵杂嘎然而止，车内寂静，黄芮贞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眸子一垂，目光落在了车前的空位。

    繁忙的下午陈晃艺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影印文件又是和委託人洽谈的，她抹了抹额上的薄汗，抱起文件送往印夏儒的办公室。

    「今天要和刘经理见面你记得吧？」

    刚放下文件就听低头写着东西的印夏儒开口，陈晃艺抬头愣愣看着她，压根忘了这回事。

    印夏儒见她杵在那不语，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抬眼陈晃艺眼下那青紫入眼，她又低下头重新动笔：「你等等弄完就下班吧，我去就好。」

    「不能，我??」陈晃艺还想说些什么。

    「你不太能喝酒，还是别去了。」

    最后是陈晃艺开车载印夏儒去的，印夏儒没让她进包厢，还是等时间到了再来接自己。

    官司完美落幕，一切都在印夏儒的掌握之中，和刘经理聊得还算愉快，喝了几杯酒后，红了脖子的刘经理很是尽兴。

    「印律师这么年轻有为，肯定很多追求者吧！」

    印夏儒见他喝得正欢，也跟着饮了一口，谦虚地摇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有对象嘍？」

    刘经理也有一把年纪了，看着面前文静话少的印夏儒，和自己女儿有几分相似。他笑得开怀，印夏儒能看出他没有恶意，她不由得思绪被拉远。

    她不是对感情没有想法，只是这么多年来也没遇见喜欢的，桃花多是多，可那几乎都是贪着自己的身分来的，一开口就是结婚，久了之后印夏儒也变得厌恶。

    一顿饭愉快地结束，她拿过包起身，却貌似有什么从外套口袋落了出来，掉落在地面，发出声响。这幕恰好被刘经理看到，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弯腰将拿东西拾起递到她面前。

    「还说没对象，这是女朋友的吧？」

    女朋友几个字敲在耳边，脑袋闪过黄芮贞那张脸，印夏儒罕见地愣住，尔后快速接过手链收进口袋：「谢谢。」

    走出店外便看见陈晃艺的车，印夏儒一个跨步上了车，关车门、系安全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就在陈晃艺正要发动车子时，她却转头一脸茫然地问：

    「晃艺，我看起来像有女朋友吗？」

    一句话差点没把陈晃艺憋得吐血，扶着方向盘的手磨擦了下，她正了正脸色严肃地开口：「印律师长得好看，男女通吃，这样说也不是没有依据。」

    她罕见地把话说得流利，印夏儒挠了挠头没说话，看上去像个向老师问题目的高中生。

    不过答案是得到了还是没得到，印夏儒也不知道。

    可说起那个手链，她上次居然都忘记换人家了，那次也没留下黄芮贞的电话号码，对方似乎也没提醒自己，看起来倒不像那些耍伎俩追求自己的人。

 小世界

    05、

    上个月接到调职通知书的黄芮贞早已有所准备，她因工作能力杰出而被上司看好，前阵子上头让她在下个月调到总公司做设计总监。不过总公司虽然只在隔壁县市，却还是有点距离，想起自己上次去开会找不到车位的样子，她还是去找了下s市的空房。

    正好位于市中心的大楼有一间套房要出售，黄芮贞去看了几次后就下订了，前几天她请搬家公司帮忙，现在剩下的不过就是几箱简陋的日常用品和衣物。

    将厚重的箱子一一搬上后座，黄芮贞扭动了下手臂，舒展一下筋骨。今天就要正式入住新家了，装潢设计她都很喜欢，大楼的保全系统也很完善，果然在市区昂贵住宅区就是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对面的邻居如何，这大楼是一层两户的，两扇门面对面，肯定是少不了和邻居打交道的情节。

    上了车的黄芮贞拨了电话和季珊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你是搬去哪里啊？我上次都没空去看你新家。」

    「星辰大厦。」黄芮贞答道。

    「欸？夏儒也住那欸！」

    黄灯转为红灯，她一个用力踩煞车，车子急停，黄芮贞身子晃了晃，满口不可置信：「认真？」

    「对啊！我上次听她说的！」

    横向亮起了绿灯，看着前方的汽车来来往往，在自己面前快速移动，黄芮贞瞥了眼红绿灯的秒数，换了个语气道安慰自己。

    「没那么夸张的，同一个人哪可能遇到那么多次。」

    再往前开一些就是黄芮贞口中的星辰大厦，掛了电话，她把车停在了地下室的专有停车位，抱着两个箱子在大厅等电梯，没过多久叮的一声，门开了。

    哪知电梯门的另一侧站的居然是印夏儒，黄芮贞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打脸，痛得脸颊巴不得生出个红印。

    同一个人遇到这么多次还真不是没可能，第一次遇见如此丢脸，第二次托了季珊泽的福

    看见黄芮贞的瞬间印夏儒也很惊讶，这里不是自己住的大楼吗？她怎么知道自己住这？看了看她手上的箱子后寻思，才明白黄芮贞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可能来搬家的。

    「又见面了。」恢復一如既往的仪态，印夏儒点点头说道。

    很快地她也跟着回过神，赶紧跨步走进电梯里：「是、是啊??世界真小??」

    「给我一个吧。」说着，也没等对方反应，印夏儒主动拿过她堆在上头的箱子，抱到自己怀里。

    「几楼？」

    「十。」

    闻言，印夏儒去按楼层的手顿了下。这不是和自己同楼层吗？又想起前几个月对面门板上的出售两个大字，她忽然间瞭然了。

    电梯里没有别人，黄芮贞就这么和她抱着箱子站在一起，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身旁的人却忽然开口：

    「我也住十楼。」

    黄芮贞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数秒后，她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见她反应如此大，印夏儒也有些错愕，唇张了又张，最后还是吐出一样的话：「我也住十楼。」

    这就意味着她们是邻居关係了，黄芮贞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凑巧的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闭起嘴巴。又想了想，前几次见面的印象似乎都不太好，怕面前这个看上去冷冷的律师会讨厌自己，黄芮贞沉淀了下情绪，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专业的弧度，朝印夏儒看。

    「那之后就多多指教了！」

    电梯门开了，黄芮贞抱着箱子率先踏出，留下还在原地发愣的印夏儒。女朋友三个字晃过脑袋，她脸上一热，忽然觉得怪怪的。

 第一个

    06、

    下班时间，黄芮贞又没时间换衣服了，不过这次的饭局换了地点，比上次更近了些。

    又是一个在车上补妆的动作，开了车门长腿一跨，从车里探出身的黄芮贞眸子一瞥，看见了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的印夏儒，而餐厅就在对街。

    她挺拔的身子特别适合穿西装，西式黑背心、白衬衫，一头酒红色长发披在胸前，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像是漫画里才会有的角色，黄芮贞愣了愣神，随后走近。

    「嗨。」黄芮贞先出声打招呼。

    印夏儒看见她后点头，又转头看了她一眼：「珊泽打电话给你了吗？」

    「嗯？没有，怎么了？」

    「她说有事会晚到，让我们先到隔壁咖啡厅等。」

    咖啡厅里的轻音乐悠扬悦耳，工作还没结束的黄芮贞抱着笔电劈哩啪啦的打字，印夏儒也不悠间，腿上放着资料不断翻看，这像是两人独有的办公室，坐在一起也不显突兀。

    在内文空白的邮件上输入几个字后又不自觉停下，她移开电脑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人身上。咖啡厅柔和的灯光酒洒在酒红的发上削去了以往的不易亲近，取而代之的是那缠绕在心头上的柔情，黄芮贞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出神，一时忘了时间的存在。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感情，却仍是会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不过是没有值得她在乎的罢了。可印夏儒不一样，她的出现像是种意外，也不知是不是过多巧合製造的错觉，黄芮贞有点想了解印夏儒。

    吵醒思绪的是唐突的电话声，印夏儒说了句抱歉后接起，简单的应了几句后掛断，尔后去看也正看着自己的黄芮贞。

    「珊泽的公司出了点事，今天大概没办法处理好了，她说改天她请客。」

    黄芮贞瞭然地点点头，刚要收拾笔电却听见她道：「要一起吃饭吗？」

    像是稀松平常的日常对话，像是不需经过演练的提问，过于自然的神色让黄芮贞感到神奇，突然就脱口而出：「你很常和人一起吃饭吗？」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问题太隐私，而自己显得多管间事，没想到这在印夏儒眼里不成一回事，她睁着透亮的瞳直直望进黄芮贞眼底：

    「你是第一个。」

    这夜晚难免被对话弄得有些曖昧，可同时也拉近了并肩走着的两人，饭后的她们漫步在回程的街道上，悠间地聊着天。

    印夏儒的车停在隔壁条巷子，两人一路聊到街道的转角，是时候道别了。

    「我还得回事务所，下次见。」

    黄芮贞明白她的话，意思是晚点她们并不会在大楼相见，她勾了勾唇，挥手道：「嗯，下次见。」

    转过身没走几步的她马上就被人叫住，心上滑过一丝没来由的期待，转身便看见本来还站在那的印夏儒一步步向自己走近，从口袋摸出了什么，递到自己面前。黄芮贞定睛一看，发现那是自己遗失很久的手链。

    没等她问出口，印夏儒先开口解释了：「那天你掉在停车位，我看见猜到是你的就捡起来了，可前几次见面都忘了还你，抱歉。」

    「没事的，谢谢你啊！」

    说完便伸手从她手上拿过手链，指尖刮过细腻的掌，一丝异样窜上心底，印夏儒一向维持着的姿态一瞬间失了神，望着黄芮贞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温热的掌心，手指轻轻凹捲缩成拳头。

 挡箭牌

    07、

    街上的人车很多，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算大，却能够弄湿鞋，湿热蹭上脚趾有股难受。

    黄芮贞身上没带伞，也不想待在公司留给周雋靠近自己的机会，她硬着头皮走下公司前大阶梯，没走几步路便有个人靠上来，头上的雨滴似乎被遮挡了。

    她扭头一看，是撑着伞戴着眼镜的印夏儒，这样的近距离连同镜片后如墨的眸子都清晰落入眼底，黄芮贞不自觉凝神注目，身边参差落下的雨好像都定格了，她们都清楚地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

    「谢、谢谢。」

    这次是黄芮贞先回过神，她赶紧扭头看向别处，脑袋却突然闪过总说自己是弯的季珊泽。

    跟着回神的印夏儒也移开视线，放缓脚步同她一块前进，维持着并肩：「不用谢，一起撑没什么不好。」

    星辰大厦离公司并不远，走几条街便能到达，只是才刚过第一个路口，后头便有人喊了印夏儒的名字。她们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梳着油头的男人撑着伞朝她们走来。

    印夏儒不易察觉地拧起眉：「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面上没有刻意遮掩的情绪，一切都很显见，包括那抑制不住的怒气：「上次吃饭还好好的，你隔天就人间蒸发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私事，我想这和你无关。」

    黄芮贞侧脸去瞧印夏儒，只见她本就带着距离的脸有冷了几分，那是黄芮贞从未见过的样子。

    「夏儒，你没听说我妈的意思了吗？」

    「我对你家的事不感兴趣，还有，请叫我印律师。」

    语毕，她转身就要黄芮贞和她一起走，不料又被后头的人叫住，男人面上褪去了恼羞，换上的是卑微的模样。

    「印夏儒！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背对着的印夏儒很是头痛的抽了抽眉角，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的同时垂下的手牵住黄芮贞的，手指滑进她的指间，十指紧扣的举在男人面前，语气听出一丝不耐烦：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男人走了，四周的景色还是那样，黄芮贞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习惯。雨转大了，硕大的雨滴打在脚边，激起水花，身边拿着伞的人悄悄靠了过来，缩短两人的距离，却没有对话。

    直到印夏儒主动啟口：「对不起。」

    黄芮贞眉一挑，语气听不出情绪：「对不起什么？」

    「就??那个??」

    明明刚才还义正严辞，现在却不好意思起来，印夏儒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些。

    心底的落空来得莫名其妙，来得猝不及防，黄芮贞平稳的眉眼失了些神色，她抿起唇，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在生气什么？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又有什么好觉得失落的？

    两人一路无语地来到十楼，简单的再见留在走廊，盯着关上的门出神，印夏儒握着湿漉漉还滴着水的伞，最后还是转身走进家门，上锁声在虚无的走廊回盪。

 满满的

    08、

    近几日雨下不停，路面溼滑，尤其是阶梯的地方更为危险，偏偏黄芮贞这个人脚步特别快，脚上又是一双高跟鞋，一个没注意就这么摔在人行道上。她吃痛地摀着摔破皮的膝盖，脚踝也疼得她使不上力，估计是刚才摔跤时拐到了。

    刚从公司出来的周雋见状就要跑上前，可身旁却有个人影比自己还快，像是一点也不怕摔倒的奔向黄芮贞，皮鞋踩在地面特别稳。

    在听见后头慌乱的脚步声后，下一秒自己就被人揽住了肩，她抬头看见的便是和上次一样不吭一声的印夏儒。

    好像在哪里摔着她都能看见，第一个衝上来关心自己。

    经歷上次的事情黄芮贞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任着印夏儒将自己半抱起身，整个人依附在她身上。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曖昧，她却顾不上这些，脚上的疼痛不减，连走路似乎都是个难题。

    走了几步路，印夏儒蹲到她面前指了指后背：「上来。」

    「??」认真？

    黄芮贞没问出口，因为印夏儒脸上坚毅又不容拒绝的模样就已经有答案了。下班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好歹也是许多人的上司，哪里有勇气被人背着在路上走，都快三十的人了，又不是五岁小孩。

    她努力用静默表达自己的拒绝，可印夏儒偏偏不吃这套，她身子向后靠了靠，拉了人就往自己身上倒，将黄芮贞的手环上自己的颈，两手向后扣住她的大腿，一个起身人就安妥地趴在自己背上，动作一气呵成，连黄芮贞都不及反应就被人这么背上街。

    「你放我下来！」

    在大街上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她也不敢大声喝斥，只能靠在耳边小声抱怨，殊不知这动作却引得印夏儒耳根一阵痒。

    印夏儒似乎是不满她的倔强，又使力将人抬了抬，语气不悦：「你不能走路就不要逞强。」

    背后的人闻言后不再说话，而是将脸埋进她后颈，环在脖子前的两手悄悄收紧，印夏儒无声地勾起唇。

    「放我下来吧?」

    肩上传来闷闷的声音，来到家门的印夏儒显然是没有打算停止，她逼着黄芮贞把门锁解开，直到将人放上沙发才罢休。

    左右回顾一下的印夏儒问：「家里有药吗？」

    「不用了??」

    她小声地拒绝着，却见她神色严肃，没有半点妥协：「你受伤了。」

    最后黄芮贞还是任着她去拿药了，膝盖处微微擦伤，伤口不算大，只要简单上药包扎即可，可脚踝就不一样了，黄芮贞的姿势也不好处理。她刚要开口，便见那人拿了冰袋走来，特地裹了一层薄薄的毛巾后拉过红肿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

    突然亲密的姿势让黄芮贞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脚，却像被看透心思般抢先被人按住。

    「受伤了就老实点。」说罢，她轻轻按住红肿处。

    粉色的指尖轻按在上头彷彿有股魔力，黄芮贞看得着迷，她的动作轻柔，拧着的眉微曾松动过。

    没想过印夏儒对自己也有这样的一面，黄芮贞半躺在沙发上凝视着印夏儒的侧顏，她眼底全是认真，动作柔得不像话。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啊？」印夏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将视线瞥回手上的冰袋：「没有，你是第一个。」

    又是这句话，她没再问下去，却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被填补了。

    填得满满的。

 理想型

    09、

    房内没开灯，一片昏暗中那双明眸清晰，黄芮贞环上她的颈主动覆上唇，只感觉衣襟被人撩起，一双带有温度的手探进里头，熟练地解开内衣扣。

    「嗯??」

    她被吻得意乱情迷，两眼迷茫，胸前的脑袋正积极地努力着，那人的另一手滑进底裤里搓揉着，修长的指贴着缝隙温柔地磨蹭，惹得她不禁轻颤。

    「芮贞??」

    她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响起，黄芮贞抱住她的身，同一瞬间下身被侵入，快感袭来，她仰头去寻她的唇。

    唇瓣相贴，互相索取着芳香，她伸出舌引导着对方，炽热的舌尖繾捲缠绕，时而轮流进退，时而激烈打转，每一分触感都带着迷离，是不捨放开的动情。

    底下的进出不断，感受着被指尖侵佔的欢愉，娇吟不禁从唇缝溢出，却很快地又被覆上的唇淹没在火热的吻里头。

    黄芮贞放开唇，鼻尖轻碰着，她半睁的眸对上那人的眼，是柔情似水的印夏儒。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床头上的闹鐘打断幻境，黄芮贞猛地睁眼，心脏不受控地大力撞击着胸口，她轻喘着气，白皙的脸一片烧红。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对象还是印夏儒？疯了，她真的疯了??

    八点，距离上班时间还剩半小时，黄芮贞快速梳洗化妆后换上套装，泡了杯热咖啡走出门，与此同时，对面的门也被人开啟。

    对上印夏儒的眼，脑中又自动闪过方才的梦境的一切，她只感觉脸颊怪烫的，蠕动着双唇只憋出一句：「早安。」

    尔后也没等对方回答，就匆匆走进电梯，留下满头疑问的印夏儒。

    午饭时间，黄芮贞在电脑桌前一边吃着楼下超商买来的饭糰，一边和趁空间来找自己的季珊泽对话着。

    「最近怎么样啊？听说周雋追你追得勤。」

    又是周雋，她脸一沉，随口应了句：「不知道，我跟他一点也不熟。」

    「哎说真的，你难道就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季珊泽问得是时候，脑海浮现印夏儒那张脸，她眼神闪躲，故作镇定地摇头。

    好在季珊泽也忙着吃饭，没捕捉到黄芮贞的不对劲，她又含了一口饭：「那你说说你的理想型吧！我听听看。」

    「嗯??体贴温柔、话少正经，该认真的时候认真。」

    语毕，她才发现自己说的这些特徵全指向一人，那不就是印夏儒吗？

 没来由

    10、

    名片给黄芮贞的第二个礼拜印夏儒便接到一通来自黄芮贞上司的电话，约了时间请她到公司里谈有关近期面临官司的事。

    这是印夏儒第一次进到她的公司，和一般的办公大楼没有太大差别，透明玻璃分割每一个部门，这里像是个开放型空间，随处可见忙碌的职员来来去去。

    透白的衬衫衬得一头红发亮眼夺目，浅灰格子裤和外套同款，两截纤白的手露在袖口外，棕色的錶带更加凸显那白皙，整体赏心悦目，在公司里引来不少注目。

    她提着公事包看了眼錶，电梯门随即在眼前开啟，她抬眼起步，却瞥见电梯里头的黄芮贞。这画面突然让两人想到了黄芮贞搬家进来的第一天，她们似乎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朱唇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印夏儒走进后转身面向门口，按了自己要的楼层。

    电梯里还有其他职员，黄芮贞站在她正后方，印夏儒比自己要再高一些，此刻的距离和高度让鼻间盈满她身上不强烈的香水味，黄芮贞轻轻换着气，芳香縈绕在鼻腔里。

    衣袖被拉了拉，她侧头去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康可思，康可思和她是同事关係，称不上多熟识却还是会聊上几句。

    见她挤眉弄眼的，黄芮贞一时之间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两人离开电梯，才看康可思一脸兴奋。

    「刚才那个姊姊好好看啊！身上的味道也好香！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啊？」

    「没有。」

    见黄芮贞沉下的脸，康可思只觉得奇怪，她站在原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声地嘀咕：「真是怪了??那我自己去要总行了吧??」

    到了会议室的黄芮贞身边还瀰漫着低气压，她一声不响地坐到位子上，会议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印夏儒还真是受欢迎，连到了这里来也还有人打她的主意。

    会议于潦草中结束，马上又到了午饭时间，黄芮贞收拾桌上的资料后起身，看见了门口处等着的黄星海。

    「一起吗？」

    「好啊！」

    「刚才朴总说的材料要更换了你知道吗？厂商那边说没有原物料了，看来我们的设计单是要作废了??」黄星海愁眉苦脸的喟然道。

    「换个材质就行，我晚点去和找厂商讨论看看。」

    同她走着，黄芮贞说完后目光随意流动，却看见隔壁走廊站着的康可思和印夏儒，两人靠得近，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真的？可那衬衫就是要用那种布料啊！听说国内都断货了。」

    黄星海还往前走着，直到发现身边没有了回应，她疑惑的回头，只见黄芮贞还站在原地，她出声喊道：「芮贞？」

    接了新案子的印夏儒抱着一叠资料翻看，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于是来到对面的门前，按了按电铃。这是黄芮贞待的公司，有些运作方式她也比自己熟悉，看不懂的地方来请教一下应该不为过，印夏儒心想道。

    没等多久，门先是开了个缝确认，门里的主人见来人是印夏儒后就想要关门。

    「欸欸欸，怎么了？我是来问问你们公司的问题的。」

    印夏儒见状赶紧伸出脚挡住要关上的门，她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让黄芮贞生气了。

    想起和康可思交谈的那幕黄芮贞就来气，可她哪能讲出这理由，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拒绝：「不会。」

    可话说完时四目交接，门外那单纯澄澈的眼看得她心软，再说生气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她没有资格去管那些。黄芮贞松动抿着的唇，向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

 圣诞节

    11、

    自己真如季珊泽所说的和她一样喜欢同性吗？这是喜欢吗？

    印夏儒的温柔、印夏儒的不擅言词，从第一次第一次见面时冷淡的样子，到熟识后印夏儒面对自己时单纯的眼神，每一个模样都令她倾心，久留于脑海的脸庞和季珊泽的话同时浮现，黄芮贞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有点累。

    都过了徬徨的年纪怎么还在鬼迷心窍？

    抱着笔电坐在沙发另一端加班，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萤幕里，视线却还是忍不住飘向印夏儒。像在咖啡厅里那日一样，印夏儒的坐姿端正，衬衫衣袖被捲起至手臂，一手优雅地捧着资料，一手握着笔在纸上画记，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上，整个人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目光??好像突然移不开了。

    就这么盯着半响，那人一眨眼却冷不防抬眼与自己对视，黄芮贞顿了一下，随即低头故作忙碌，却听她开口：「你们公司的康设计师??」

    一听她张口不是疑问自己的目光而是今天和她聊天的康可思，黄芮贞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她抑制自己的表情去看她：「嗯？」

    印夏儒一副若有所思：「蛮有想法的，年纪也很轻，我觉得??」

    「你觉得她好看吗？」

    话被打断，她对上她的眼，只见黄芮贞问得突然却一点也没有脱口而出的慌张，印夏儒越发不懂这层含义，她愣了愣答：「啊？??挺好看的啊！」

    语落，却见黄芮贞脸沉下几分，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是冷的，印夏儒不禁背脊发凉。

    「我??你更好看。」

    面前的人不再面对自己，而是转过身背对，纤瘦的背影看不出情绪，那消瘦的肩膀却衬得整个人落寞，印夏儒一见不太对，整个人都慌了。她放下资料坐到她身边，想去拉黄芮贞的手。

    「我说真的！你、你你特别好看！」

    当律师的连话都说得不利索，印夏儒简直想敲自己脑袋。

    眼前的人倏地转过身，发抚过她的鼻尖，有些痒，印夏儒镜片后的眼睁得大，哪还有刚才低头思索冷静自若的模样。回头的黄芮贞同样没预料到这样的距离，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她凝睇着镜片后的双眸，那里头的湖面激起波澜，而湖水倒映的正是自己。

    她鲜红的唇近在咫尺，印夏儒脑袋一热，侧头凑上前，冰凉的唇就这么与她的相贴，嫣红在几秒的触碰间寻到路径，蹭上印夏儒淡色的唇，顺带在心头缠绕作祟。

    方才的婆娑与悸动仍在，放开唇的印夏儒同样还无法冷静，只见她鼻上的眼镜落到了鼻头处，明明通红着双颊却一脸正经：

    「亲、亲起来也特别舒服??」

    印夏儒的事务所就在黄芮贞公司的对街，平时上下班都是走路去的，现在多了黄芮贞后，两人自然是一起行动，不过这几天全没看见黄芮贞。那人明显是在躲自己。

    自上次唐突的亲吻后，那晚黄芮贞马上仓皇而逃回房藉口睏了想睡觉，印夏儒同样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懊恼的掐了下大腿，抱着文件回到自己家。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黄芮贞这些天总是躲着自己，让她一点说话的机会也没，她明白对自己性向的认同是需要时间的，但这更折磨人。印夏儒从小就明白自己喜欢女生，所以对于这一次的情感也没有迟疑太久，黄芮贞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去在乎，而这就是答案。

    在工作上她总是很直接了断，在感情上她同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虽然那晚的自己唐突得荒唐，却更让她明白自己的答案没有错。

    接近十二月的夜风转凉，她套上黑色的大衣，将身子全笼在里头避寒。

    提着晚餐如往常那样走回自己家，正要解密码锁时电梯却叮的一声，在她身后开啟。印夏儒侧过身去看她，黄芮贞同样身穿大衣，提着包向自己走来。

    不对，不是向自己走来，而是向她家门走去。

    眼明手快，印夏儒伸手就捉住了她的手，抬眼去看她的眸，一字一句，缓慢而认真地对着黄芮贞说。

    「我知道那天我唐突了，也知道对于性向的认同需要一段时间，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瞭解彼此，你一步我一步，距离就会变短了。」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会在咖啡厅前等你。」

    说完便不再纠缠，放了手便走进自己家。

    门在黄芮贞面前关上，她忆着前几日季珊泽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

 二十五

    12、

    「今天提早下班，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印夏儒难得提早放人，陈晃艺乐得开心，脸颊上的酒窝都要溢出糖来，甜笑着和她道别：「印律师再见！」

    步出事务所，外头的风很冷，她掩了掩大衣，两手插进口袋里，却有些紧张的捉住布料。

    今日便是十二月二十五，而从上次到现在，黄芮贞再也没有联络她，连和季珊泽的三人饭局也不再现身，今晚的事黄芮贞还记不记得都说不准。

    熟练的将车停在以往的位置，从对面看去矗立马路旁的咖啡厅泛着黄光，整间店在寒冬里越发温暖。

    脑海浮现的是那日季珊泽有事没办法赴约而在咖啡厅对座的她们。从那时开始印夏儒就感受到自己喜欢和黄芮贞待在一块，即便是没有言语交流的静静坐着，那样愜意的相处也让她开心。

    那天就像是命运安排的转折点，离开咖啡厅后的她们一块吃了饭、轻松地聊着天、一起散步到必须道别的街角，而自己在那时喊住了转身的黄芮贞归还手链，说实话，她是不想还给她的，就用那手链作为两人见面的藉口一辈子也无妨。

    在咖啡厅外站着，她目光晃动，四顾逡巡，却还是克制不了内心那份忐忑。

    不知不觉过了吃饭时间，脚有些麻了，印夏儒望着来来去去的车，默默垂下眸，却还是未曾迈步。

    眼前逝去的车辆顺带载走了时间，一小时又过了，本来还着急的心逐渐平復下来，放开本来揪住的布料，她舒了口气，看了最后一眼天空。

    厚重的云笼罩了夜，掩盖本来满片的星点。

    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黄芮贞终究是没来，她会在哪里呢？在家吗？在公司？还是和谁一起过圣诞节了呢？也许这都和自己无关了。

    她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准备离开，转身却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

    黄芮贞肩膀上下轻颤，红通通的脸还喘着气，风将她的发吹乱了，有些狼狈。

    她们在人流中对视彼此，街道的灯火化成星点映在黄芮贞眼里，里头流转着的光点动人。一阵风吹来，目光被纷飞的雪白遮挡，印夏儒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她，只见落下的白点越来越多，她的发也沾上了一点。

    印夏儒难掩面上的惊喜，她张大眼扬起微笑，却见那人大步朝自己走近，尔后视线范围出现一双手，脸被捧住，温热就这么贴上自己的唇。

    互相交换着彼此的温度，香软的触感让人不捨放开。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黄芮贞在心里想道。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今天的事，只是内心很混乱，自己对印夏儒真的是喜欢吗？

    从未对女生动心过的她从那天之后便每天辗转难眠，不断思考着，连觉都睡不好。直到她又再一次在街上跌倒，腿摔着了，这次却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心底的失落才让她明白自己是想印夏儒了。

    习惯了她的无所不在、贪恋了她的温柔、期待着她的靠近，这不就是喜欢吗？那她还在等什么？

    所以因为会议延迟而晚下班的黄芮贞一出公司便往咖啡厅奔来，她着急的不停去看时间，就怕印夏儒早就离开。下车后的她在街道跑着，几次差点跌倒，却还是强逼着自己站稳往前，直到来到咖啡厅前，那熟悉的身影还站在那。

    心貌似被什么给揪住了，鼻上的酸涩突然浓烈，黄芮贞停下脚步站在她身后大力喘着气，直到那人转过身看见自己。

    在那一刻她就克制不住了，心头被情绪涌过，面前的人在熟悉不过了，她大步走上前，没给人说话的机会便捧住脸覆上唇。

    她们真的没有言语，唯独用气息交流着，而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动心了。

    笑意被那人急促的吻抹去，印夏儒轻轻揽住她的腰，温柔地回应着，她微微垂下含笑的眸，直至眼底全是黄芮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