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朵病娇花》 第1节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丞相是朵病娇花 作者:菩洐 文案 顾笑笑这辈子数过去数过来,也就那么为数不多的两朵烂桃花。 一朵让自己陷在争权夺势之中,日夜担忧。 一朵直接让自己死于非命。 一朝重生,唯一的心愿, 就是能离这烂桃花有多远便跑多远。 收敛锋芒,做个“顾家嫡女顾笑笑人丑且笨。” 可你说这上辈子权倾朝野的丞相, 现在跟着自己一起长大,可不得好生巴结吗? 只是,这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多了朵桃花呢? 还是朵,病娇桃花。 作者有话说: 这是篇青梅竹马病娇甜文。主线不是宅斗!也不是为了报复重生! 内容标签:甜文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主角:顾笑笑,姜衡奕 ┃ 配角:李骅浔,陈宴平 ┃ 其它:重生,温馨,病娇,甜蜜 ==================== ☆、回到幼年 顾笑笑的这辈子若是用平民的粗俗话来说,就是翻到了茅坑里,爬起来还满身臭。 作为顾家嫡女,顾太师的宝贝千金。 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不顺心的事,本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官家小姐一样,找个称心如意的相公,好生帮衬,过完她的一生。 哪知道,第一朵桃花开在自家爹爹的门生上,这门生陈宴平说是爱自己,可一遇到顾太师的阻拦,便如那风中柳絮,说散就散。 好吧,想来是,自己和他有缘无分。 收拾收拾了心情,遇到了第二朵桃花,这朵桃花霸道啊,李骅浔,李王爷,相貌堂堂,权势能与丞相相媲美,自家爹爹也甚是喜爱,虽然自己对他也就只有那一点点的好感,可人到了岁数,总是被人提及婚事,想着能过就过吧。 呵,可才说了,这桃花霸道啊,眨眼就能让自家庶出的妹妹,趁着自己在小花园里闲逛,一个推拉,就能将自己给推到池塘里,喝着池水就去见了阎王。 说来,她顾笑笑三岁识字,六岁作诗,也算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啊,怎么就不能让自己死的漂亮些呢?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后,牛头马面总是来的那么晚,她一个孤魂总在这人间晃荡,听那些长舌妇议论自己的死相。还让自己知道,原来那李骅浔并不爱自己,只是与自家爹爹密谋抢那只有十三,四岁皇上的皇位,为了联络两方的感情,这才决定娶自己。 这样一出,就算是已经死了的顾笑笑都觉得老脸都快被气红了,想她人美才高的顾千金,居然愁嫁到这个地步?她爹还真是糊涂! 后来听那些长舌妇说,是当今权倾朝廷的姜丞相发现了这个阴谋,并且帅气的解决了这件大事,还以自己爹爹曾是顾太师门生这一点。替顾太师求情,皇上便饶了顾太师死罪,将他贬为了庶民。 可顾笑笑也看得出来,自家爹爹自从她死后。精神便不佳,加上之前推自己的庶出妹妹也莫名其妙的死了,再到贬为庶民,想来应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时候她想,牛头马面再来晚点吧,也算是送了自家爹爹最后一程。 可事与愿违就是来形容自己此时的状况的。 她正坐在大梁上,看着那些长舌妇假意欢笑,突然觉得身形晃动,像是要破碎开来。 难道牛头马面不来,是因为自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可哪来那么多时间供自己思考,她只觉头脑一昏,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呀。 顾笑笑头痛的剧烈。 哎呀。小姐醒了!这话一出。顾笑笑就觉得头痛的更剧烈了,耳边周围全是些人声。 让开! 这声音她很熟悉,是自家爹爹!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额头上有人在抚摸,挣扎着睁了眼,光线便全涌入了自己眼里。 自己身旁床榻处坐着顾太师,这顾太师长相很是年轻,像极了三十岁的他。 爹? 声音出了口,顾笑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软多了,还带了点童音。 怎么回事? 顾太师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脸上是慈父的笑容。 转过身,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个小孩,却满脸怒容。 姜衡奕!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是怎么说的?叫你要听本太师的话!可现在呢?我给你吃的,穿的,让你跟府中的孩子上学,对你还不够好?居然对笑笑下如此狠手?! 那地上跪着的小孩,虽穿的布料普通。可非常整洁,正跪在地上,得到顾太师的责骂,也只是低了头,不敢言语。 顾笑笑本有些混乱,可一听顾太师的话。再一想,也就记起来了。 上辈子的那个姜丞相就是现如今跪在地上的那个孩子,以前跟着自己一起住在这个府里,也一起上学。可这人平日不爱说话,那次不知何故,竟然拦住自己。说来他也没做错什么事,是自己感到慌乱,摔倒了,磕破了头。 可上辈子自己醒的没这么快。等自己醒来,解释了事情,这孩子早就被逐出了府。送到了乡下的一个山村里了。 后来也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考中了状元,深受小皇帝的喜爱,在官海中挣扎,才当上了权倾朝野的丞相。 现在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还是说自己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不论怎样,这次可得解释清楚。 爹!不怪他,是我自己绊了脚,快喊他起来。 听见顾笑笑说话的声音,姜衡奕才抬头看了眼。 顾笑笑对他笑了笑,就见那孩子又立马低了头,缩了缩身子。 难道自己现在这么可怖? 好好好,下次你可得注意,你的头磕破了,大夫说,得好生静养,这些天就不去学堂了。一会爹爹还要去处理事情,就不陪你了。 顾太师摸了摸她的头,放下了心,可看到地上跪着的那孩子,虽然还是有些生气。可也知道此事与他无关。 只得冷冷的说道。 起来吧,回去温习老师教导你的东西。其他人下去吧,留了小姐奶妈就够了。 顾笑笑见着一群人随着顾太师呜呜啦啦的离开了,才觉得头轻松了几分。 见跪在地上的姜衡奕等人走了,才慢慢起了身。 小哥哥!你过来! 正欲转身的姜衡奕听见她的声音,身形顿了顿。 走到离顾笑笑近些的地方,停住了。 怎么了。 顾笑笑看着他一脸戒备,神色紧张的样子,笑了笑。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话刚说出口,就见姜衡奕见她笑了,一个后退,然后转身跑了。 我…现在…长…的…如此可怖…吗? 奶娘 嗯?黄氏奶妈拿了水,走到了自家小姐的身边。 见自家小姐一脸呆滞的问道。 奶娘,我现在…很丑吗? 哎呦,小姐哪里的话,小姐容貌非凡啊! 顾笑笑摇了摇头,缩进被窝里。温度让她感觉到真实。 那个孩子真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搞笑甜蜜的文章,不定时更新。改一下称呼。 第2节 ☆、原是重生 烛火燃烧着鲜艳的色彩,映衬着这个房间。 伤药的气味混进女子浓烈的胭脂味里,多了些刺鼻。 姜衡奕正双膝跪立在这有些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耳边是那些人的大呼,和顾太师的责骂。 可他低着头却恍了神。 趁人不注意,往那床榻上瞧了瞧,那女孩正没有知觉的躺着,身体是那么纤瘦。 蓦得心里生了几分怕意。 垂在两侧的手也悄悄的握紧了,任凭周围多么喧闹,顾太师多么暴躁如雷,他满脑子里都是那女孩摔倒的画面。 都怪他,不该因为想要离她近些,便去找她谈话,她定是被自己的无礼给吓到了,以至于摔倒在地,磕破了头,到现在都没醒。 顾太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他没注意听,但想来也是,若是我女儿出了什么事,你就死定了之类的话。 他想,若她真有个好歹,自己不用他说,也会赔给她的。 可还好提着心,不敢喘粗气的时间并不长。 床上的顾笑笑终于是醒了。 他的心里缓了缓,可下一秒又生出想要瞧瞧顾笑笑的念头。 他想这四周全是人,他悄悄的抬头,就看一眼,想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念头一出,便在心里疯狂的生长,活像那春天连绵的野草。 可才一抬头,就见床榻上那女孩靠在枕头上,也打量着自己,见他看来,她居然还对自己笑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低了头,想要躲起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顾太师又说了什么话,他根本无暇关心。 他满脑子里都是顾笑笑对他笑的画面,这顾府除了她会对自己笑以外,也就再无他人了。 等一群人簇拥着顾太师离开后。 他也起了身,不敢再瞧见顾笑笑的脸,今日能与她在同一个房间里相处这么久,他已经很开心了,可想到这,又觉得自己混蛋。 她都已经磕破了头,自个心里居然还在为能离她近些,感到开心。 正准备踏步离开,后面的顾笑笑却喊住了她。 回头一见她,她居然又对自己笑,她说着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次是真的逃了。 出了门,屋外下了些小雨,姜衡奕就站在屋檐下呆了呆,随后就猛的冲进雨幕里,往自个的小屋子跑去。 他住在顾府最小且偏僻的院子里,听说以前也是奴仆住的地方,后来他爹将他交给顾太师后,那院子便成了自己的家。 那院子东面靠着下人们住的地方,荒凉败落,除了自己,这院子里便空无一人了。 可还得说那是自己的家。 ***** 啊!好无聊啊! 离磕破头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了。 顾笑笑的头上却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她没法去上学,也没法出门,因为顾太师谨遵医嘱,不让她出门,要她卧床休息。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适合卧床休息!她一个人在床上待着好无聊。 爹爹上朝去了,回来还有事忙,也就晚上用完膳才有些时间来陪自己。 可看了看窗外的春光,自己居然不准出门。 啊,好无聊啊! 黄氏奶妈正拿了盘糕点进了屋,便听见顾笑笑如此唤道。 心里也是有些难过,这孩子从小娘亲就去世了,爹爹又一天到晚的忙,那些个庶出的小孩子还是个三四岁的鼻涕虫,这下病了,也没人来陪她。 笑笑,要不找几个你的朋友来屋里陪你玩玩? 顾笑笑听了话,眼珠转了转,可想过去想过来,她也想不到谁。上辈子她可没什么朋友。谁愿意跟个出众的京城才女做朋友,这不是活生生的让其他官家小姐做了陪衬吗? 真是心酸,她顾笑笑居然没有朋友。 啊,好烦啊! 顾笑笑又如此念道,可过了会,突然想起件事来,对了,奶娘,我今年多少岁呀! 黄氏奶妈瞪大了眼睛,像是被这话给惊到了。 我的小姐啊,是不是头还是不舒服呀!你今年八岁了啊,前不久才过了生日,莫不是还真是磕破了头,我的小祖宗呀!我得告诉:…… 没没没!没事!我就随口一提。顾笑笑可害怕那大夫知道了,又让爹爹关自己十天半个月的。嗯,奶娘,你去喊那个姜衡奕过来玩吧。 顾笑笑连忙岔开了话题。 黄氏奶妈顿了顿,果真被这一打断,忘了要说的话了。那小姐,奴婢就去唤他了。一会我走了,阿桃就会进来陪着,有什么事,唤她就是了。 嗯嗯嗯,去吧。 顾笑笑连忙应着点了头,等黄氏奶妈走远了,自个才放松的躺在床榻上。 姜衡奕也算是上辈子对顾家有恩的人,而且说不定这辈子他还能成为丞相,自个可要对他好些。 至于才女的称号,这辈子她是不想再得了。她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找个普普通通的相公,过完自己的一生。 因为她总有个预感,自己并不是在回顾她的一生,反而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 黄氏奶妈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炷香了。 她右手提拉着姜衡奕的领口,进了屋。 刚进屋,顾笑笑就看见了,那姜衡奕身上全是泥土,也就那领口干净一些。 他低着头,仍然不瞧她,两只手上也有的是泥巴,只是在尽力的往背后藏。 怎么回事? 顾笑笑一见这模样,心都颤了,我的个乖乖,这是以后那个权倾朝野,皇上都听他话的姜丞相啊!到底是谁下的如此重手。 奶娘…这是怎么回事。 黄氏奶妈将他像个货品一样放到离顾笑笑远些的地方,松开领口时,脸上多了几分厌恶。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瞧见他的时候,他就在花园里,全身脏透了。 说到脏时,她甚至还加重了语气。 引得顾笑笑眉头紧皱,也惹得姜衡奕往后退了退。 奶娘,你别这样说,快去叫阿桃打几桶热水,再让人拿套小孩子的衣服给他,就让他在咱们的后面浴池里洗洗。 …小姐…不用了,我…回去洗。 姜衡奕开口时有些浅,也不敢看床上坐着的顾笑笑。 你那屋子里哪来的浴池。黄氏奶妈立马就接了口。 奶娘!算了你也下去吧,叫人把东西快些送来。 可见奶妈还是站在那里,不愿意动,不免加重了语气。黄氏,听不见本小姐的话吗。 这话明显是以主子对下人说的,不能不动。 黄氏奶妈没了折,只能下去安排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这两人。 没有人开腔,便一直沉默,姜衡奕心里苦苦的,怎么如此狼狈的样子都被她瞧见了。 越想越是低沉,都没有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 等脸上被人摸了下,他才蓦的抬了头,见顾笑笑右手上全是泥,还对着自己笑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姐,太脏了,不要碰。 呵,哪里脏,有诗说:路敛春泥,山开翠雾,行乐年年依旧。诗人可从未觉得泥脏,在他们眼里,这泥与世间万物一样,互相映衬,互相勾画,哪里来的脏。 顾笑笑收了手,站在他面前笑。 细叶的眉毛,笑弯的眼睛。如诗词歌赋里巧笑若兮的佳人,却多了几分人气,添了几分温暖。 ☆、做朋友吧 姜衡奕看着她的时候,有些呆滞,视线下移时,却瞧见她的脚就穿了双云袜便肆无忌惮的下了床,站到他的面前。 小姐,你先上床,地上凉。他伸出右手想要指指床,可刚伸出手,瞧见手上的污秽,又立马收了手。 顾笑笑索性坐到了身旁的檀木雕花凳上,刚一坐上去,因着身体小,双脚便提了起来,离了地面。 坐呀!顾笑笑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可姜衡奕始终没动。像具雕塑一般的站立在那。 哎呀,你真的…算了,小哥哥你今年多大呀! 十岁。 哎呀,好巧呀,我今年八岁,咱们做朋友吧。 巧吗?不是隔了两年吗? 但这些话对于姜衡奕来说,也就只能腹议,有人愿意跟自己做朋友,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可喜悦的引子才冒了头,又被担忧给压了下去。 一个官家小姐与自家门生的儿子做朋友,传出去得被多少人讥笑啊。 可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又不愿意说出来。 好了好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3节 顾笑笑也是不知道姜丞相小时候这般沉默,愿不愿意也不开腔。 你今个身上怎么这般狼狈? 顾笑笑可不相信这姜丞相会这么顽皮。 可姜衡奕只是摇了摇头在花园里摔了一跤。 但到底是不是呢,姜衡奕自己心里有数,被那几个人欺负也不是最近的事了,何苦说出来让她担心。 哦,这样啊,那你可得小心点,雨天路滑。啊,可我连门都不能出,今天老爹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放我去学堂。 正絮叨着,就有奴婢提着水桶敲了敲门。 进来。 这几人一人提着桶水。得了允许就往内屋里走去。 最后进来的是黄氏奶妈。 她拿了件深青色的男孩衣裳,走到姜衡奕的身旁时,轻声哼了哼。 顾笑笑离得有些远,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见姜衡奕什么反应也没有,想来是听岔了。 小哥哥你进去洗吧。又转头对黄氏奶妈喊到。奶娘!好生照顾小哥哥。 姜衡奕点了点头,进了内屋,不过一会,那些个奴婢和黄氏奶妈都给走了出来。 对上顾笑笑疑惑的眼神,黄氏奶妈像是在解释一样那小哥说是自己洗。 好的。顾笑笑眯着眼睛笑了笑,拿起身边的糕点尝了尝,唔,好吃。奶娘去拿个食盒给小哥哥装些,这几样每样给他来点,等他出来了,让他带回去。还有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奶娘对他好些。 黄氏奶妈点了点头,可转身的时候,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话了。 小姐,老奴觉得他不配和您做朋友,他只是一介门生之子,且不说他爹到死都只是他人府邸中的门生,最关键的是,现如今他寄人篱下,以后也不能飞黄腾达,让他人知道顾府嫡女与个这样的人来往频繁,年纪小的时候,会被嘲笑,年纪大了,可就什么流言蜚语都窜出来了。 顾笑笑摇头晃脑着,心里想的是姜衡奕的以后,不能飞黄腾达?也对,那不叫飞黄腾达,那叫流芳百世。 揪了自家爹爹和李王爷的谋反大事,还求皇帝放过曾收留他的恩人,迟怕最后是全天下的人都能记住这个忠义两全的人。 可现在说这个,奶娘懂个什么。 顾笑笑只能装作神秘的问道。 奶娘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宁欺老来弱,莫欺少年穷。说完,自个都笑了,奶娘你快些去拿食盒吧,今天起得太早,我还想再眠一眠,你们都下去吧。 诺。 奴婢们跟着黄氏奶妈出了门,小心的拉过房门。 顾笑笑打了个哈欠,便将最后的甜糕塞进了嘴里。然后走到床榻上,躺了下去, 头刚枕上绣花枕,便睡意袭来。 哈~ 又是一阵轻呼,顾笑笑便就着窗台跋涉而来的春风入了眠。 洗完后,换了身干净衣裳的姜衡奕从内屋走了出来,此时这房间安静无声,就听得见有人深深呼吸的声音。 他偏着头瞧了瞧才发现,是顾笑笑睡觉的声音。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向着那方向多走了几步,离得近了,都能看见顾笑笑的侧脸了。 那张脸有一半被棉被挡住了,可腿上却一点棉被也没有,全被顾笑笑用腿给夹住了,真是睡不安生。 可无论怎样,他都觉得特别可爱,刚伸出手,想要将她的棉被扯扯,就听见房门处有响动的声音,他连忙伸回了手,后退了几步,等退到瞧不见那人的地方时,他才安了心。 咦,你还没走啊。 进门的是黄氏奶妈,她手上拿着个食盒。 正好,小姐叫我给你用食盒装些糕点,你在这里就好了,自己拿回去,我就不用送过去了。 姜衡奕也没什么反应,双手接过了这个黑漆的食盒。 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又掀被子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黄氏奶妈刚抬头往床榻处走了几步,便瞧见这样的画面,连忙低呼了声,就往床榻处跑去。 姜衡奕拿着食盒离开时,假意找东西,又往后面瞧了瞧,见那黄氏奶妈正替顾笑笑整着被子,心里放心时,又多了丝恨意。 黄氏讽刺自己,瞧不起自己时,他都并无其他想法,可他一瞧见这黄氏奶妈离着顾笑笑如此近,又想到平日里顾笑笑的衣着就寝都是这奶妈负责,他就满心的不愿和恨意。 这突然来的恨意,让他自己都呆了,等到反应过来时,才把自己吓得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逃跑,一边安慰自己,定是自己之前搞错了。 等回到自个的小院子,看着门前荒败的景象,心里一凉,就现在的处境,自己有什么高兴的地方。 可低头看见那食盒时,却又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握紧了食盒的提手处,笑意像是粘上了他的脸,怎么也甩不掉。 顾笑笑只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醒来时,已是下午。前面木桌旁坐了个男人。 她仔细一瞧。是自家爹爹。 老爹!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顾太师闻声转了身,眼里也是笑意浅浅。 早什么早!你再晚起一两个时辰就该上晚膳了。复又对一旁的黄氏说道。去备些吃食过来。 哎呀!老爹!我明天也要去学堂!我头上的伤口都好了啦! 顾笑笑掀了被子就往地上走。 你瞧你一天哪有个大小姐的样!顾太师话还没说完,就见爱女已经凑到自个的身边了。 好不好嘛,爹爹!我在房里都快发霉了,你瞧我头上的伤口都好了啦! 顾太师瞧了眼顾笑笑头上的纱布。 算了算了,随你去吧,但是可不能再摔了,这样下去,以后可说不准会变傻呢! 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太师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却早早的被顾笑笑给记下了。 他以为自家女儿会变成京城才女,没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女儿是扬名了,可却不是因为才貌。 ☆、顾家庶女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自从昨晚顾太师同意了顾笑笑去学堂。 这第二天,天不亮,顾笑笑就从被窝里起了床。 窗外还有几分暗淡。 她倒是有兴致的点了蜡烛,穿了件鹅黄色花裙。 瞧了瞧铜镜里正逢青春的自己。 顾笑笑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瞧见自己这么白了。 笑起来时右侧脸颊上还有个梨涡。 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起得这么早。 黄氏奶妈瞧见小姐屋里有了光,起了身,点了手灯,等走到顾笑笑的门前时,才发现顾笑笑这么早便起来了。 开门时,瞧见顾笑笑正披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 听见了黄氏的声音,顾笑笑回头歪着头笑了。 奶娘,你也起了?快来帮我梳梳头发。 哎呦,小姐你何必起这么早呢,学堂就在咱们府上,你晚些起,也没人敢说什么。 黄氏一边梳着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手上动作轻柔,梳的顾笑笑又起了睡意。 唔。 黄氏的话才让顾笑笑想了起来。 顾太师作为辅佐当朝皇帝的太师,门下从来不缺门生。 前几年顾太师为了让顾笑笑既能上学又不用出门,找了几个他亲自挑选的门生,一人授一课,在自家府上办起了学堂。方便顾家孩子学习。 若是某天,朝廷上事少,他还会亲自来教授。 这事一传开,其他官员王爷的,纷纷将自家孩子也送来,费用再高也无妨。 这样一来,顾太师也不好拒绝,一时之间将自家孩子送进顾家学堂又成了件官家人必做的事。 想到这里,顾笑笑又想起,上辈子顾太师人到中年,虽仍然是个太师,并无实权,可他的门生、学徒却遍布朝廷。 想来,那李骅浔也是瞧上了自家爹爹的人脉。 小姐,小姐!怎么在发神啊。 这边黄氏奶妈替她盘好发髻,却见她一直盯着铜镜出神,不免出声喊道。 啊,哦,没事。 顾笑笑抿了抿嘴唇,看了眼铜镜里青春可爱的自己。 罢了,都是前尘之事。 这辈子,骑马看灯,走着瞧吧。 第4节 奶娘,早食好了… 长姐,长姐! 有个细碎乱窜的脚步声从房外的过道里传来,碾碎了顾笑笑的出声。 可这声音到了门前又停了停。 顾笑笑转头看去,就瞧见那门口突然探出个盘着尖尖小髻的脑袋。 她三四岁的年纪,嘟着嘴,大眼睛转了转。 长姐,我可以进来吗。 顾笑笑放在梳妆台上的左手蓦得握紧,又松了松。 进来吧。 这看起来模样乖巧的女孩子就是上辈子推她入水的庶妹。 本想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上辈子为什么如此对我,我们虽不亲近,可也算是姐妹。就为了个男人,便能置我于死地? 可顾笑笑心里明白,这孩子现在才三四岁,能懂个什么爱恨,她娘与自家娘亲一样,前些日子离了世,大家都哄她,说姨娘是去江南游玩了。 上辈子她是多久明白姨娘去世了,顾笑笑也不清楚,作为姐妹,一个嫡出一个庶出,还是有分别的。尤其是上辈子顾笑笑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这孩子更是没了什么光亮的地方,可以用来吸引他人。 想到这,顾笑笑又迷茫了。 她不知道是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待这孩子,还是该把上辈子对她的怨恨,全放到现在的她的身上。 可看着这孩子走到自己面前,拉了自己的手说着长姐!前几日我便想来瞧你了,爹爹说你受了伤,还没好,叫我不要打扰你的休息。哎呀!怎么头上还有纱布呀。长姐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说着便松了手,跑过去哼哧哼哧的端了个木凳到顾笑笑的面前。 等顾笑笑回神时,就只觉得额头上有人吹着风。 抬了眼,面前正站着个撅着嘴吹气的孩子。 一时间,心里软软的。 现在的她才三四岁,什么都不懂,还像张没有渲染过的浅纸。 暂且舍了上辈子的怨恨吧,等她长大了,再瞧瞧她是怎样的人吧。 奶娘,早食好了吗。 黄氏奶妈将二小姐抱下凳,回道好了好了。老奴这便叫阿桃他们将膳食送来。 走吧,顾青衿吃饭啦。 顾笑笑起身牵了顾青衿走到木桌旁,又将她抱上了一旁的木凳。 坐好。 顾青衿眨着眼。 长姐,你以前从来没抱过我。 顾笑笑身形顿了顿是吗,那我以后抱你,你开心吗。 开心! 吃完早食,窗外早已大亮。 顾笑笑牵了顾青衿便往学堂赶去,那学堂在顾府东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虽小,周围的树丛花草却很茂盛。 位置又独特,既不会有过道的奴仆,也不会太过偏僻,正好让孩子们专心学习。 等顾笑笑和顾青衿走到学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小孩子了。 都是六七岁的年纪。 她们一瞧见顾笑笑头上的纱布,便都哄堂大笑起来。 顾笑笑没空搭理这些孩子,只是牵了顾青衿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长姐,这些人居然敢笑你!我以后要帮你报仇! 顾笑笑手上凉了几分,怎么这么想呢,她们又没有坏意。 哼!我院子里的奴仆常常小声笑我!我都记下了,以后我要让她们笑不出声来。顾青衿一想起那些人常指着自己笑,她就讨厌。一张小脸上满是生气。 顾笑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这孩子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现在小不懂事,大了就知道那些冷眼与瞧不起了。 那,过几日,你搬到我院子里来与我同住吧。 咦?可以吗! 顾青衿歪了歪头,见顾笑笑点了头,才开心的笑道那我就去长姐院子里住吧,等娘从江南回来了,我就搬回去。 嗯。 顾笑笑只觉得这两世也就这会,姐妹之间才多了些亲近。想来上辈子这孩子早熟,受尽人间冷暖,变得睚眦必报。 等到学堂里都坐满了人,可任凭顾笑笑瞧破了眼,也没瞧见姜丞相奕的踪影。 莫不是还没来?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来。 难道这辈子他不能来学堂?顾笑笑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上辈子虽然自己与这姜丞相并不熟,但她却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可今日是怎么回事? 好了,今日大家翻开《论语》 夫子是个穿着整齐,举止严谨的老头。 他在前面讲解着,下面却并不安静,有些细细的说话声,他拍了拍手里的木棍,堂下又安静了片刻。 复又起了声响。 就在这枯燥中,顾笑笑发着神过了半个时辰。 好了,大家先休息下。 夫子走回堂上,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顾笑笑无力的靠着墙。 嘿!听说那个老孩子被你们关在小屋子里了啊。 说话的孩子有些胖,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老孩子?顾笑笑没有动,耳朵却侧得尖尖的。 哼,那当然,他都十岁了,还跟着我们学!更何况一个门生的儿子还敢跟着我们一起来这学堂!我爹都说真是丢人! 这说话的孩子比起之前那个胖孩子显得高瘦了些。 你说什么?!他在哪里? 顾笑笑起身,怒气冲冲的走到这孩子面前,比他大一岁的年纪,身高高了小半个头。 这孩子怂了怂,却嘴硬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是吗?顾笑笑先是笑了笑,然后又恶狠狠的说道不说,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这是我家! 可能是被顾笑笑摄住了,那人终是小声的回答道他…被我们关在院子外面的小屋里了。 话刚说完,顾笑笑就往外面跑去。 那人以为什么事都没了,刚喘了口气,就见顾青衿小步小步的走到自个面前。 江倾长。你凶我姐,我记住了。 嗯??? 江倾长一脸迷惑,却不知道他已经上了顾青衿的黑名单了。 ☆、学堂打架 今日姜衡奕本早早的起了床,出门前跟着奴仆吃了个馒头,便往学堂赶去。 可寻了个小位子,才坐下,就听见门口有声响。 江老大,你有没有给我带鸡腿呀!我娘说我太胖了!每天早上就给我尝尝米粥!我都快饿死了! 门前站了个矮胖矮胖的孩子。脸上的肥肉都显得五官有些拥挤了。 喏,给你。反正我不爱吃这些肉。江倾长从怀里拿出个黄纸包裹着的东西。 刚一打开,香味便四处弥漫,引得这胖子嘴馋。 姜衡奕坐在里屋嗅到这香味,肚子里也多了些反应,每日跟着奴仆尝些剩菜馒头的,自然没什么油水,可他也只是勾了勾嘴角,苦笑几声,便欲翻开手里的书。 谁!谁在那里! 胖子飞快的伸手抓过那黄纸上的鸡腿,连忙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说话时还多了几分迷糊不清。 呦,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啊,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要躲着偷听! 江倾长往里屋瞧了瞧,发现屋里坐着的那个人,就是前几日被他们推进泥潭里的男孩。 这孩子十岁的年纪,每次都穿着件深色麻衣,今天却穿了件深青色的衣裳。 呦,小穷鬼去哪里偷的啊。江倾长一副大人的模样,走到了姜衡奕的面前,刚伸手欲摸上他的衣裳,却见他往后退了退,躲开了自己的手。 平日里这大孩子可是对自己没有一丝的反抗,今日却敢躲开! 江倾长的怒气突然窜了上来。 哼!一个没人要的小鬼也该与我作对!知道我爹是谁吗!! 礼部侍郎江子易。姜衡奕在心里念道。 我爹是礼部侍郎江子易!我告诉你在跟我作对,我就找人打断你的狗腿! 江倾长插着腰趾高气昂的说道,那脸都快飞上天了。 唔,阿…唔长…好…厉害那胖子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发音不准的说道。 第5节 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蒋灵垶想不想看看!这江倾长一听见有人夸他,兴致就上来了。 喂,穷鬼,你不配和我们这些官家公子一起上学,我进来的时候,院子那里有个小木屋,你自个坐那里去! 为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开办的学堂。姜衡奕站在那里,身子骨自然是比这孩子纤瘦几分,却挺得笔直。 呦!换了件衣裳就不听话了!小心我再喊人把你弄进泥潭里!看你还怎么穿这件衣裳!江倾长说的语气都开始上扬了。却没注意到姜衡奕眯了眼睛,眼睛里是狠意。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案几上摆放好的《论语》出了门。 江倾长说的那个小木屋,他是知道的。就在院子靠墙的地方,以前是用来摆放器具杂物的。 他前脚刚踏进木门,后面就有人将那门呜啦啦的扯了过来,像是用什么东西封住了一般。 哼!你就在里面面壁思过吧!哈哈哈哈哈!江倾长在外面笑的肆意。 姜衡奕瞧了瞧这木屋内,的确摆放了许多杂物,四面无窗,就头顶上开了个天窗。 虽外面光浅。但也不至于全黑。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不能出去,索性就找了个天窗下的位置,坐了下来。 但这《论语》里的内容,前几日无事,他早已背下了,既然现在光线不好,瞧不清字,还不如背诵一遍来瞧瞧记得如何。 姜衡奕是这么想的,可心里却背着背着,又想到之前江倾长说的那些话了。 平日里再尖酸刻薄的话,他都听过。能忍的他也向来是忍着。不然又作如何呢? 他一个孤儿,就算是这顾府也只能算是一个漂泊的地方,他有什么能力敢与这些官家子弟较量呢。 这些情绪平日里都被他控制得极好。 说来不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全无幼稚的气息,若不是这副身子,光以他平日里的思想来看,也应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才对。 只是一听到江倾长想要毁了自己的这身衣裳,心里的怒气和恨意,却纷涌而至。 他想自己最近是入了痴魔,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多余的想法,接着背诵着。 等天窗透过的光线越来越亮,都快让屋子里像是点了蜡烛一样的时候。 木屋外说话声吵闹了几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得见他们大笑的声音。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论语》的内容,他已背到了后半本了,却听见门口传来人声。 那人像是扯开了什么东西,这门被她从外拉开。 突然而来的亮光顺着地面攀爬到了他的面前。 他也只来得及对着地面轻轻一瞥,就看向了来人。 来人穿了件花裙,阳光细碎成了明珠,遗落在她的身上,温暖且柔美。 她脸上眉头皱了皱,右手上还拿着根木棍,似乎是瞧见了自己的窘迫,突然回了身,往外面逃走了。 那人…是…顾笑笑吧。 姜衡奕心里刚刚如此想到,就突然听见屋外传来陡然变大的喧闹声。 夫子,快来吧!!顾笑笑跟江倾长打起来啦!!! 然后就是瓷器摔碎了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喊声。 他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往外面跑去。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 他定眼瞧了瞧。 顾笑笑正与江倾长撕打在地上,身边是顾青衿,那顾青衿年纪小,正张着嘴咬着江倾长的右手腕。 夫子在一旁是这个不敢拉,那个不敢碰,急得直转圈。 姜衡奕只觉心里被谁狠狠的抓了一把似的,瞧见那江倾长居然伸手抓着顾笑笑的头发。 平日里的稳重,平日里的隐忍。突然就爆发了。 他知道若是插.手此事,谁都会被善了,就他不会。 可若是要他瞧着顾笑笑被打,那还不如让他死了更好。 一个箭步跑过去。 这地界便又多了声呼喊。 夫子!!那个小穷鬼也跟他们打起来了!! 呜呜呜呜,我要娘亲。 夫子!!江老大的衣服被抓烂啦!!他以后不会给我带鸡腿啦!! 然后便又听见有孩子喊到。 夫子!!!那个蒋灵垶也扑进去了!!! 呜呜呜呜呜呜 夫子都快被吓呆了。 他从未想过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打架。 顾老师!!!救命啊!!! ☆、书房风波 跪下! 顾太师将手重重的往那身旁的香几上重重一拍,惊得香几上的茶水都往外溢出几滴。 而在他面前正跪着一排孩子。 从左到右,正跪着低着头的姜衡奕,顾笑笑,顾青衿,江倾长,蒋灵垶。 这里面又属江倾长的衣服撕烂得最为严重,衣襟处都破了洞。 我…我!我爹是礼部侍郎!你不能打我!我爹平日都不会这样对我!要是他知道了!他会叫人打断你的腿的! 江倾长的话让顾太师怒极反笑。 哦?是吗?怎么你爹跟你说的不一样呢,才遣人来说,随我处置呢。 江倾长只觉心如死灰,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着。 我娘回来了,他就死定了,我要告诉我娘,江子易你死定了。 好了! 又是一阵重拍!这下是吓得江倾长都闭了嘴。 你们谁来个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太师前脚才回了顾府,这夫子就瘪着张脸跑了过来,指指画画才说了个大概。 这又是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喝,就管起家里的小事了。 顾笑笑拢了拢被江倾长扯乱的头发,瞧了瞧没人开口,索性自个接了口。 爹,这江倾长太坏了,把这个小哥哥给关到小黑屋里去啦!女儿实在是瞧不下去了… 瞧不下去就能动手?! 顾太师都快伸手出去敲上这笨女儿的头了。 这江倾长的老爹虽只是个侍郎,可比起自己这个并无实权的太师来说,也是能不惹自然不惹最好。 可他这笨女儿可真好,就为了个姜衡奕,带着自己的庶妹,就跟人打起来了。若是等江倾长那护犊的娘亲从乡下探亲回来,还指不定翻出什么大浪来。 好了,此事你们都有错,既然如此,你们五个都给我跪在这书房里,跪到用晚膳的时候,再回去,另外回去自省,明日来了再到夫子面前赔罪。 顾太师说后,又用手指了指顾笑笑。 你给我过来。 随后出了书房,站在门口等着顾笑笑。 顾笑笑用手撑了撑地面,站起身时,小腿还有些发麻。 慢慢挪到门外,见自个爹爹正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以她上辈子对老爹的了解。 他爹生气了。 顾太师一见顾笑笑磨蹭着半天,就是走不到自个跟前来,右手一伸,就拧了顾笑笑的左耳,拉到自个面前来。 痛痛痛!! 顾笑笑的惨叫声,一时惊起房内几人的回头。 姜衡奕垂在两侧的手先是握紧了,却又松开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厌恶,自己只有这样一个低下的身份。 爹!!你做什么呀!!轻点,轻点。 顾笑笑努力垫了垫脚尖,想要自己的耳朵舒服一些。 顾太师轻了几分,却没放。 他小声的说道前几日黄氏就告诉我,说你跟那姜衡奕做了朋友,这今日你就为了他,打了侍郎的儿子。顾笑笑你当真是不要你女儿家的名声了? 顾笑笑装作只有八岁孩子该有的模样,爹,什么是名声啊? 顾笑笑只觉耳朵又疼了几分。 疼疼疼!! 你说什么是名声?你三岁识字,六岁作诗,京城里大家都说顾府嫡女是才女,想来也是个温和之人,你倒好,这下还指不定外面怎么传,就为了个姜衡奕? 顾太师是越说越气。 顾笑笑却也生了脾气。 第6节 爹,你们常嫌姜衡奕寄人篱下,毫无前途可言,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爹也听过吧!指不定哪天我们顾府,就需要他来救了!佛经里说广结善缘!为何你就偏偏要结那恶果呢! 够了!顾太师将手一松,鼻子上吸,眉毛紧皱。还真是才夸你才女,你就给我讲这些道理?到底谁才是你爹!懂不懂谦卑!知不知道礼仪!看来还得再给你请个老师来教授了!而且我告诉你!他一介布衣,没有人脉,就算是能倒背千古之事!也就能得个才子!更何况!咱们顾府!绝不会衰败!给我滚回去跪着! 顾笑笑也正在气头之上,也不看顾太师,自顾自得回了书房。 往空着的原位置一跪,气得脸都鼓成了个包子。 可偏生什么话也不说,安静得生着气。 姜衡奕抬头正看见顾笑笑左耳处,被那顾太师拧得发红。 他轻轻靠近了顾笑笑的耳侧,伸了手,轻轻得替顾笑笑揉了揉。 对上顾笑笑转头看来的眼神,他只能小心的应道。 我…就想替你…揉揉。 顾笑笑收回了视线,将耳朵往姜衡奕那侧凑了凑。 揉!!!你以后可得好好的报答我!! 姜衡奕敛了视线,小声应了应。 自然,不会忘。 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顾笑笑跪累了,靠着姜衡奕的肩膀睡着了,顾青衿也靠着顾笑笑的手臂睡着了。 一时间这书房里清醒着的就只有这三个男孩子了。 咕噜咕噜。 突然从蒋灵垶那边传来这细小的声音。 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肚子上的肥肉让他的肚子瞧起来大了几分。 江老大。 他伸出手扯了扯身旁的江倾长。 嗯? 江倾长转头看了看,见那蒋灵垶正低着头不好意思得说道。 江老大,咱们走吧!我好饿呀!今天打架花了我好大的力气。 正.念.叨着,突然瞧见自己面前又多了个黄纸包裹着的小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些糕点。 哇!好香啊!!江老大你好厉害啊!!你哪来的啊!! 江倾长用鼻子轻哼了声,那老夫子一叫我们来这书房,我就知道要被罚了!!趁他不注意,我就将案几下放着的吃食,装到袖子里了! 哇!真的好厉害啊! 蒋灵垶正准备大吃,却看见左边那几个人,特别是姜衡奕身形极瘦,又加之白天,他没有阻拦江倾长的举动,让他有些内疚。 他低头看了看。 找了个大一点的玫瑰糕。 喏!给你! 姜衡奕先是一脸疑惑,后又接了过来。 哎呀!!蒋灵垶你干嘛给他吃!这是我给你的!!江倾长说着就拍着蒋灵垶的后脑勺。 江老大,他平日里又不吵闹,这次我们把他关在那么黑的屋子里,我们好过分呢,我娘每次见到我吃肉,就把我关进黑屋子里,我都怕极了!这次是我们不对!! 蒋灵垶一想到那黑乎乎的屋子,他就又是一抖。 江倾长拍他后脑勺的手,收了收劲,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定一般。 好吧!下次咱们不把他关进黑屋里了!咱们还是推他入水好玩!! 好呀好呀!!江老大你也吃! 我不吃!我不爱吃! 闻到香味醒了过来的顾笑笑,就瞧见自个面前多了块玫瑰糕。 唔,你哪来的? 姜衡奕朝着右边努了努嘴,又递到顾笑笑的面前。给。 给我呀!那你呢? 我吃过了。 顾笑笑睁了睁眼,接了过来,瞧见顾青衿也醒了,便笑了笑。顾青衿,咱们一起吃糕点好不好? 好! 姜衡奕抿着嘴笑了笑,抬头时,瞧见江倾长正看着自己。 那江倾长张了嘴,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来。 骗子! 他想了想,也无声的回了两个字。 骗子。 这倒让江倾长红了脸,什么啊,他本来就不爱吃那糕点。他买来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吃嘛,他…本来就…不爱吃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时候写的太快,会用错词语,谢谢大家的纠正啦,下次我会更注意的。不过因为这篇文比较轻松,所以有可能不会写的特别的严谨。但我还是会多注意的~另外!我今天居然更了两章!不管!那个中秋节的,又算中秋节又算今天!!哈哈哈哈哈。 ☆、江家夫人 这一跪便又是过了一个时辰。 这几个小孩的腿都跪的开始发麻疼痛了。 姜衡奕的手从替顾笑笑揉.耳,到揉.腿,一直没敢停。可这顾笑笑的脸上却仍是多了几分苍白,顾青衿则已经躺倒在地上睡着了。 江倾长和蒋灵垶也互相靠着睡着了,蒋灵垶的打呼声就跟他的肚子一样,一呼吸就鼓了出来。 这书房里除了时不时能听见的呼噜声以外,就只能听见其他浅眠的呼吸声。 可平地一惊雷。 只听见屋外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大吼。 顾郝邢!!你给老娘出来!!!你把我儿关到哪里去了! 江倾长被吓得从梦中惊醒,身形一抖。 唔,江老大,你干嘛!蒋灵垶差点摔倒,起来时眼睛里多了几丝委屈。 唔,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听见我娘的声音了。 江倾长挠了挠头,看了看四周,还是顾府的书房啊。 喂,你娘可能真来了。 姜衡奕安抚的拍了拍顾笑笑的背,她可才入梦,就被这声给惊醒了。 顾青衿则还躺在地上睡得不亦乐乎,想来她正做梦梦到好吃的吧,不然嘴角怎么会有水渍。 江倾长刚想反驳,怎么可能!他娘不是还在乡下探亲吗。 就又只听到屋外那声大吼。 顾郝邢!你给老娘出来!! 诶,我的妈呀,还真是他娘亲! 江倾长挣扎着起了身,拖着他那条发麻的腿,慢慢踱到了书房大门处。 他往回看了看,发现顾笑笑也被姜衡奕扶了起来,蒋灵垶则一翻身直接躺在地上接着睡了。 顾笑笑起来是听见了自家爹爹的名字。 江氏!我太师府是容得你撒野的地方吗! 屋外传来顾太师的声音。 江倾长把门拉开一条细缝,她们三人就靠着那条细缝,往屋外小心翼翼的探去。 这书房院落里站着个身穿大红锦衣,头上戴着个金簪的女人,这簪子上是只微微展翅的燕子模样。 这女人垂着的左手拿了把长剑,剑尖在地面上拖动划出细小的划痕。伸着的右手正拧着个男人的耳朵。 可这女人比这男人矮上了几分,又应着一直拧着他的耳朵,所以这男人只得一直歪着头。 这歪着头的男人见顾太师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了低视线。太师,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是谁告诉芙燕,儿子打架的这件事,她牵了匹野马,就从乡下跑回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顾太师瞧着这礼部侍郎江子易,朝着自己的耳朵努了努嘴,不免眼角抽搐。 这…虽是早就听闻礼部侍郎江子易,生来俊郎,家世非凡,可因娶了个将门千金,在这京城里以怕夫人的闲话出了名。 可今日一见,才知…此话…不假。 江氏!小孩子犯了错!自然是要惩罚的!若是你今日执意把他领走,那明日便不要将他送来了。我们顾府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不送就不送!我瞧我家哥哥,并不懂四书五经!可就是能保这大吴江山,世代安稳!江氏这边也是气极了,刚接了话,就又觉得此话应得不对。 一时间,院落里的气息僵硬得如潭死水一般。 够了够了!! 江倾长听不下去了,把这书房大门一推,朝着屋外喊到。 江氏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抬头一看,自家儿子此时的模样如那乞丐一般。 撕烂的衣襟,被人扯乱了的头发,以及跪的太久,站立不稳的身体。 谁!动手!打的你!! 这江氏松了江子易的耳朵,怒气冲冲的往书房走去。 第7节 诶?哦,就是我身边这个顾笑笑,娘,你别说,这丫头打架使劲挺狠… 江倾长正絮叨着,就见她娘亲举了长剑,朝着顾笑笑所站的位置,将这剑作暗器一般,投掷过来。 这剑尖泛寒,带着杀气,就如只猎豹向顾笑笑袭来。 事情来得太快,顾笑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面前一暗,姜衡奕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己面前,用身子护住了自己。 眼见那长剑都快逼近了,顾笑笑的一声不要,还没喊出口来,就只听得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这剑被一颗石子击中,掉落下来。 江子易!!!你现在可好了!敢打落我的剑了!是不是皮痒了!! 江氏细眉一挑,一转身,右手又是拧上了江子易的耳朵。 哎呦,娘子!芙燕!夫人!为夫哪敢啊!只是这小孩子间的打闹,时常会有,挺正常的,咱们没有必要下这般狠手嘛,况且人小丫头的头发也被扯乱了嘛。 江氏轻声哼了声,也知道自己是做过了。 却只听得见顾太师的一声暴吼。 江氏!带着你的孩子回家!从明日起便再也不要来顾府学堂了!我顾府收不下这样的孩子! 江氏只觉心里一嘎蹬。 完了,这下完了。 好了,没事了。 姜衡奕维持着替顾笑笑挡在身前的姿势,伸了手,拍了拍顾笑笑的背。 可顾笑笑分明察觉到他的手发抖得严重。 这孩子既然害怕又为何要替自己挡呢。 只得也伸了手,拍了拍他的背。 不怕。若是再遇见这样的事,就离我远点。 姜衡奕的手顿了顿,复又拍了拍。 他刚刚是快被吓死了,却不是因为自己。 顾太师横眉冷目的瞧着江家一行人走出了他的顾府。 好了!!你们还不放开? 姜衡奕连忙收了手,退到了顾笑笑的身后。 爹!人救了我!你就不能语气温和些吗! 顾太师瞪了眼顾笑笑,咳嗽了几声。 好了,这也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你带着姜衡奕和青衿一起过来大厅吃饭。 唔,你们在说什么?顾青衿睡醒了,揉了揉眼,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说咱们去吃饭呢。来~顾笑笑伸了手,准备抱着顾青衿过去。 却有双手伸得比自己更快,飞快的将顾青衿抱了起来。 偏头看去,姜衡奕正对着自己低头笑了笑,你刚才跪得太久,若是抱着二小姐时,腿上无力了,那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 嗯,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似的。 那这样,我们走吧。 嗯。姜衡奕应了声,低头时瞧见怀里那三四岁的顾青衿正冷眼盯着自己。 我讨厌你。 她趁着顾笑笑转身往前走去的时候,对着姜衡奕这样说道。 嗯。 姜衡奕心里也回道。我抱你,不过是不想笑笑太累,不想让她抱你而已。 朝着大厅一路走去,这顾青衿在姜衡奕的怀里是瘪着张脸。 烦死了,人家想要长姐抱抱,这个小穷鬼干嘛呀,讨厌! 等这几人已走,带着些寒意的春风便从门外吹进了书房里,蒋灵垶正睡得深沉,只觉身子一凉。 “唔,江老大,好....”蒋灵垶一脸迷糊的四处张望了下,又接着说道,“好..冷..啊” “他们人呢?”蒋灵垶挠了挠头,可这四周一片寂静,越发暗淡的光线,怎么这么像极了自家的黑屋子。 “啊!!!娘亲!!!” 蒋灵垶用他罕有的飞快的速度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哭着喊着。 “娘亲!!!江老大!!!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今天更得很晚来说~,,,不好意思后面修改一下。我忘了大胖小子蒋灵垶了。。哈哈哈哈 ☆、烂桃花来了 江府,灯火通明,穿着绿衣的奴仆正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原因无他,她们自家的夫人回来了。 回来时还牵着狼狈的小少爷,身后还跟着早先被夫人拧着耳朵出门的老爷。 夫人手上还拿着她最爱的那把琅月剑。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寒意。 缩在廊下角落里的奴仆都互相瞧了瞧对方,压了压发抖的身形。 人呢!老娘才出去三天,怎么仆人都变懒了。晚膳上了吗!张管家!! 张管家从奴仆后面走上前来,应道。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不过…小少爷需不需要先梳洗一下呢。 江氏看了眼自家的儿子,将江倾长往管家那里一带。 带着他去梳洗下吧。复又压低了声音。江子易,你给我进来。 跟在身后的江子易身形一抖,耷拉了脸,就跟着江氏进了大厅。 大厅里还站着几个婢女,是伺候用膳的,却都被江氏赶了出去。 走走走,先给我出去,一会用膳的时候再进来。 诺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她二人。 江氏先将她的剑擦拭干净后,放在一旁,才又对着江子易说道。 啊,怎么办相公,咱们儿子人顾府不要他了!这顾府都不要他了,传出去有些名气的学堂也不会收他了!怎么办!江氏瘪了嘴,敛了之前的张扬,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坐在黄梨木椅上。 瞧着自家娘子这般样子,江子易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瞧瞧你做的事?叫你平日里对我这么粗鲁就行了,你何必对个小孩子也这样!万一我没出手怎么办?” 江氏撅了撅嘴“我这不是习惯了吗,我家的人都会武功,而且,人家又没有完全对准她,对的是她脖子后面的门嘛。”她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说,这要是顾太师明个向皇上给你参个奏本,你说说你们江家的脸面就全不要了吗?” 江氏这下声音更小了。“这整个大吴江山都得靠我们保着,谁敢动我啊,更何况就算你不出手,那剑也只会插在门上。” “你还有理了?”江子易伸了手指在她头上戳了戳。 那江氏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啊。” 江子易见此又只得安慰着。要不明日上朝后,我再好生替你向顾太师赔个罪? 可是万一赔了罪,他还是生气,不同意怎么办。 江氏脸色越发难看了,手指卷上自己的衣袖,都快把那锦缎做的衣裳扯皱了。 没事!全交给为夫了!想来顾太师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更何况此次你还没伤到这顾家小姐。而且,就看当时的情景,伤到的也只是个小奴才,想来顾太师不会太过生气的。只是以后你就别管学堂怎么教授儿子了!江子易最是瞧不得自家娘子这样低落的。 听得此话。江氏眼睛亮了下。 那就好!明天你好生去跟那个顾老头说说,今天可是把我累死了,管家!管家!阿长梳洗得怎么样了!把他带过来吃饭吧!饿死啦! 这话和语气,这哪里是没精神?这分明是太过精神吧! 江子易心里议道,原来自己又钻到夫人的陷阱里了。 而那边的顾府,顾太师坐在高位,身旁左右侧坐着顾笑笑和顾青衿。 姜衡奕则一个人坐在圆桌的另一方。 他低着头,也不怎么夹菜,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白饭。 爹,明个就叫人把青衿的衣服收收,搬到我院子里来吧。 顾笑笑一边说着,一边往着个白瓷碗里夹着菜。 胡闹,青衿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庶出,怎么能跟你住在一个院子里!若是传出去,只会说我们顾府不懂规矩。 可长姐为母,现姨娘远出,无人照看她,搬到我那里去也无妨,等她长大了些,再搬出来也行啊。顾笑笑将最后一块鸭肉夹进白瓷碗里,伸了左手,将那白瓷碗往姜衡奕的方向一推。 便只见这白瓷碗轻轻往那方滑动了几下,尔后稳稳的停在了姜衡奕的面前。 姜衡奕也不敢抬头,可就这方向,他也知道是谁。 低着头,勾了嘴角,浅浅的笑了笑,如梨花映着春风拂面,深情温暖。 顾太师也注意到了这点,这下那眉毛可皱得都能夹把扇子了。 好好好,都依你,一会就叫管家替青衿整理整理。明日搬去。 顾笑笑倒没有听出顾太师的闷闷不乐,替顾青衿夹了菜后,自个就慢慢吃了起来。 不过,姜衡奕,你爹的忌日快到了吧。等到了那天,学堂就不用去了,自个出去祭拜吧。 顾太师抬眼看了眼姜衡奕。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老爷,门前来了对父子,说是老爷的同乡人,想来投靠老爷做个门生。 来人穿着件暗蓝色棉衣,四十岁的年纪,是顾府的大管家。 第8节 给他们点银子打发了就是了。谁都想当老夫的门生,哪来那么轻松。 顾太师挥了挥手就准备拒绝。 可老爷,那人说是老爷小时的玩伴,叫做陈陟浩。顾管家靠近门边静静站着。 陈陟浩… 顾太师放了筷子,细细想了想,这人好像还真是他小时玩伴。 这样啊,就他一人吗? 顾管家想了想,还带了他儿子,说是叫什么陈…宴平? 啪嗒 顾笑笑右手一抖,银筷便掉落到地面上,声音大的如那雨天的打雷声。 不好意思,手没拿稳。 顾笑笑也不敢抬头看他们,就着低头的姿势找起了筷子。 那就不找了,唤人拿双筷子来就是了。顾太师将手招了招,就有奴婢上前往顾笑笑的碟上放上了双筷子, 尔后顾太师又转头对总管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去瞧瞧吧,将他请到偏厅顾太师也没将顾笑笑的反应放在心上。掀了衣摆,便起身出去了。 可这顾太师出门了好一会,顾笑笑仍然低着头没动。 长姐!你怎么不吃啦! 顾青衿拉了拉顾笑笑的衣袖,顾笑笑才像是回神了一般,拿起了新的筷子。 吃,怎么不吃。 可顾笑笑的举动,皆落入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姜衡奕的眼里。 姜衡奕眯着眼,嘴里张了张,那唇型似是陈宴平。 自从听见陈宴平三个字的顾笑笑。 就变得茫然了,她知道跟着上辈子的脉络来说,他们定然是会留下的。 只是上辈子她与陈宴平正式的相见相识却是现在的几年之后了,可突然的提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说,这辈子与上辈子并无区别?陈宴平,李骅浔,这辈子还是要与自己纠缠?她爹,她顾家满门还是都会落败? 可…姜衡奕怎么没有如上辈子一样去那乡下呢,是不是还是可以有所转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今天还要更一章…(有妹子提醒了我这点,所以我修改一下下,谢谢啦) ☆、何去何从 见顾太师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姜衡奕才抬头看了顾笑笑一眼,低头时又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白米。 他本想把所有的心思都给掩下,可他又没能忍住,再三抬头之后,他还是开了口,“小姐,你认识……陈宴平?” “啊?”顾笑笑回神看了他一眼,慌忙低了头,也不对视,浅声回道“不认识。” 肯定认识。 这是姜衡奕见了她的反应,立马生起的感受。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燃起火焰,尔后爆炸,可,以他的年纪,若真要他说个明白,他又不知道这到底,该算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只得将最后一块菜勉强咽下,匆匆起了身。 “小姐……我先回去了。” “啊?嗯嗯。” 那般敷衍的应答,更是让姜衡奕的步伐如他的情绪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快到像是下一秒就能奔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出了院子,远远的看见顾总管带了人往偏厅里去,就起了心思,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那男人约摸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面上倒是挺有书生气的。身后跟着个扯着他衣角的少年。 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也很简单,光他那件衣裳明面处也多的是细小的划痕。 等他们进去了,姜衡奕才悄悄上前,蹲坐在偏厅外面的石阶角落里。 等顾太师走到偏厅时,顾总管已经将人给领了进去。 先进的那个男人,一见顾太师便弯腰作礼起来。 陈陟浩? 是是是的,顾太师还记得在下,真是在下的荣幸。 陈陟浩一边点头一边笑道。 你不是前些年中了个秀才吗,怎么又跑我这里来,屈尊当个门生呢。 顾太师指了指台下的檀木花纹椅,示意他二人坐下来说话, 陈陟浩提起这事,脸上便似有悲戚。 前些年在下不才,只得了个秀才,本欲过个几年再考,谁知道这近半年来,潮州一会干旱一会洪灾,硬是将我家所有的积蓄皆给花得差不多了,这次前来也是变卖了家里的土地,断了后路而来。望大人念在咱们曾经的情分上,收留我等一段时间,若是高中,定不会忘记大人对我的恩情。 顾太师假意笑了笑,右手在那檀木椅上轻轻敲打着。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吧,顾总管将他们带到门生住的院子里去吧。 陈陟浩大喜,起了身,便一直弯腰道谢。 等人走远了,这顾太师才轻轻切了声。 呵,这陈陟浩还真以为得了个秀才,就能得状元了?暂且让你在这里住着,反正我顾府不养闲人,若是没有能力,连吃的也就只能与仆人相同了。 姜衡奕静坐在角落处,等顾总管领了人走远了,刚起了身,就听见顾太师的这番话。 他晃了晃身形,是啊,若没有能力不就是只能与奴仆一般吗?自己在他看来,不就也是他的奴仆吗? 可看着这偌大的顾府,他在这其中不过是山间小草,水中浮萍。 他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的是该拥有,该配拥有的吗。 他突然迷糊了,可这些,连着那些见到顾笑笑时的欢喜,书本上怎么又不见一字描述。 才开春的时节,夜深总是来的太快,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在这回廊间撒欢。 顾笑笑正用手撑着下巴,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发神。 “长姐!”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衣角处被人拉扯了下,低头看去,是顾青衿。 “嗯?怎么了?” 顾青衿眨巴了下眼睛。“长姐,既然明个我就要搬过来了,今夜我能不能跟着你睡啊,娘亲不在,院子里冷冷的。” “院子里冷?没人给你点炉吗?”顾笑笑拍了拍她的头。 “炉?是什么?” 顾笑笑眼睛眯了眯,呦呵,这顾府竟还真出了些入不了眼的下人。 “奶娘!!奶娘!!” “来了来了,我的小祖宗怎么啦!”黄氏从屋外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些冷气。 “奶娘,今夜妹妹就在我房间里睡了,你去她的院子里给那些奴仆招呼一声,顺便你去瞧瞧他们在做些什么。” 黄氏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站在一旁的顾青衿,眼神里又多了些别的含义。只是碍于顾青衿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 顾笑笑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去。 “那,青衿上床吧。洗漱好了吧。” “嗯嗯!”顾青衿点了点头,上了床,缩进了被窝里,也真是小孩子天性,没多久便起了睡意,入了梦乡。 顾笑笑替她拉好被子,又坐回了窗台前,她的心情此刻真是难以形容。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能活得与上辈子不一样些,可事情却似乎并没有逃离上辈子定好的轨迹。 难道自己还是会死在十八岁的年纪,被……她的庶妹推进池塘里? 她只觉夜风更凉,吹得她心凉手抖,甚至开始发昏。 还好这种感受并没有存在太久。 黄氏便从顾青衿的院子里回来了,此刻敲了门,得了应答,便进来了。 顾笑笑敛了敛情绪,带了些欢快的语气。“怎么样,她院子里的仆人都在做什么?” 黄氏低头想了想,来时那些奴才都求自己不要声张,可现在是她从小养到大,与自己极为亲近的小姐问着,她又舍不得说些搪塞她的话。 “回小姐的话,他们正用着主人的暖炉,在屋里取暖呢。” 黄氏声音虽浅,却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顾笑笑的耳朵里。 顾笑笑倒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还真是群入不得眼的家伙。想来奶娘来的时候,他们定是求过你了,不然你也不会纠结这么久才回话,你放下心,我现在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等过些日子,我再好生用些心。时间也不早了,奶娘先回去睡吧。” 可话是说出来了,黄氏却始终没有动一步。 “怎么了?” 黄氏抬头看了眼顾笑笑,又低了头,两只手指在一起纠结了片刻,又蓦得松开。 “小姐,老奴真是不懂你。你娘亲早逝,又是个懂事理的孩子,虽然现在年纪尚小,可说来,你也算是对些事情,有些自己的看法了,前些日子你说与那个姜生做了朋友,也就罢了,现如今,你竟还管起了个名分低下的庶妹,嫡女和庶女住在一个院子里,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议论。小姐啊,你也知道,老奴是见你从个这么小的婴儿长到现如今的丫头。你真的是我心头的块肉,若是要我冷眼瞧着这些事,老奴心里,可真是。” 黄氏说到动情处,双眼里有泪水滑落,双手还拍了拍自个的胸口。 顾笑笑连忙跑过去,拉了黄氏的手。“奶娘,你莫要这么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说她虽是庶妹,但毕竟娘亲已去,这偌大的顾府,日.后还不是得靠我们撑起,关系近点也无妨,更何况长姐为母,你今日去也瞧见了,她的那些奴才都是些狗眼瞧人低的货色,她再怎样也算是我妹妹,今日我问她,竟从来没有奴才给她点上暖炉烘手。这样我又怎么放的下心。至于姜衡奕,奶娘你就别替我操.心太多,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小姐,连个适龄的朋友都没有吧。”说到这,顾笑笑还装模作样的瘪了瘪嘴。 吓得黄氏连忙应着“小姐,说得在理,早些睡,老奴先下去了。” 等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顾笑笑才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还是先睡觉吧,不管是陈宴平还是顾青衿,她都不想管了。 有时候,顾笑笑甚至怀疑,自己以前得罪过天上的神灵,不然怎么让自己死去了也不投胎,带着上辈子的回忆,就重来了一次。 第9节 害得自己现在每走一步,她就得反复斟酌。 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但想来还是上床时的动作太大,将顾青衿弄醒了些,只见顾青衿砸巴了嘴,翻了个身。就留了个背部给了顾笑笑。 顾笑笑将蜡烛吹灭了,便也窝进了被窝。她闭着眼,感受着床榻的舒适,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女孩,正在黑暗里睁了眼。 顾青衿安静的盯着墙面,虽然一片黑暗,但她还是默默的盯着,盯到眼角都有了泪意。 原来……现在的自己……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如烟 顾笑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枕着她的绣花枕头,就像是枕着她的黄粱一梦。 闭眼时,她只听得见从窗台传进来的风声细碎,像极了她的那些梦境,那些只能远远瞧着,不敢离近的梦。 梦里,还是那个学堂,她就坐在常坐的位子上,前个时辰听了夫子的课,正有些乏味,没有了官家小姐的仪态,自顾自的打着哈欠。 陈宴平穿了件旧衣,就蓦的出现在了自个眼前。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很是温柔的指了指顾笑笑身旁的位子。 “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那时候,顾笑笑是什么感受来着? 温柔?惊讶?美好? 在陈宴平出现之前,她从未见过有人能那么符合“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他出现之后,连带着她往后的岁月里,心里便再也住不下另外的人。 她常借着“青梅竹马”的由头,刁难戏弄他,年少时不懂,只是觉得瞧见他有了别人瞧不见的狼狈,就莫名欢喜。 后来大了,也明白了些人世间的感情之事。 可她就是开不了口,有多喜欢,就能有多惶恐不安,所以她等,等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等她喜欢的人,能走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恰巧佳人兮,在余身旁。” 可等这些都成了真如了愿。 她爹却做了她们情路上的一只拦路虎。 闹过,怨过。 可等瞧见他将自己的情分,用作仕途上对待她爹的手段,她才算是彻底看懂了。 断了来往,毁了书信,大彻大悟。 那阵子京城里都说,顾家嫡女想要早些婚嫁,引得京城里但凡是觉得自己与她门当户对的人,都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她也不生气,就坐在大厅里,拿了糕点,一张张画卷看了过去。 她本以为,这下就可以找个相配的人嫁了,可也不过几日,便再无人上门提亲。 等她蹉跎了岁月,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她爹便急了,正巧李王爷回京,她便做了一段时间的准王妃,可到最后,还不是带了满身水渍,断了这一生。 顾笑笑在梦里有些想笑,想要指着自己的头,质问自己,怎么上辈子就这般无用。 可现实里的她,却闭着眼流了泪。 **** “长姐!长姐!” 顾笑笑只觉有谁在推拉着自己的手臂,从梦里醒来,还是她的房间,顾青衿正歪着头瞧着自己。 她猛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角。 还好,只是梦。 “怎么了?” 顾青衿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举动奇怪的长姐。 “没事。”顾笑笑拉扯着嘴角,勾了个笑意,起身拿了衣物。 “长姐,早食备好了,快些起来用食吧,不然一会该去晚了。” 顾青衿说着爬下了床,穿着件粉色衣裳的顾青衿,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 用完食,牵了顾青衿,拿了要用的书本,便出了门。 一路上奴仆们都做着自己的事,见到她二人牵手同行,作了礼,便退到了一边。 等到了学堂。人已来齐了,除了昨.日被自家娘亲带回去的江倾长。 她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瞧见坐在蒋灵垶身旁的姜衡奕,估计是她眼神太过热切,姜衡奕也转头看见了她,可他的反应却不如自己那般热烈,反而是连忙低了头,用着个背部对着自己。 “怎么回事啊。” 顾笑笑正嘟哝,就被顾青衿拉到靠墙处的位子坐下了。 “长姐坐。” “我们青衿真听话。”顾笑笑低头拍了拍顾青衿的头,可抬头时又瞧见姜衡奕向她们这边瞧过来的视线。 刚伸手想要跟姜衡奕打个招呼,却见姜衡奕 像是没瞧见自己一般,又转回了头。 这下,才叫真的是吓了顾笑笑满头大汗。 坏了,她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惹得未来的姜丞相生气了?居然都不理她了,可说来昨日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吧。 但现在马上就要上课了,可作为个大家闺秀!总不能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问吧。 带着疑惑和不安,顾笑笑只能坐在那里,假装认真的听着夫子的讲课。 等课上了一阵,轮到休息的时候,顾笑笑连忙起身,跑到了姜衡奕的面前。 可姜衡奕却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正貌似专心的盯着书本上的字。 “喂,姜衡奕,你怎么回事啊!你在生气吗?” 顾笑笑推了推姜衡奕的肩膀,可姜衡奕还是低着头,默默的回答道。 “回小姐的话,我……奴……,哎,并无大事,也并无生气。” 姜衡奕回答得轻巧,可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却握得生硬,都快把他的掌心给戳出洞来了。 等自己眼前的黄色裙摆离了视线,他才貌似放松的喘了口气,可心里仍然是堵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回事呀。”蒋灵垶推了推他的身子,“听见你说话,怎么总觉得都带上了下人的自称了。” 姜衡奕瞧了瞧这身旁的大胖小子。 这胖子虽是眼里心里只有那食物,可又挺能关注到他人说话的重点的。 昨天回去后,他一直在想,自己对于顾府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和实际情况来看,其实也真的就只能算顾府里的一个下人。 可若在外人看来真是这样,自个又怎能不顾及顾笑笑的身份,肆意与她来往。 他想了想,可还是忍不住往那边抬头看了看顾笑笑。 此刻的顾笑笑正撅着嘴,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什么嘛,昨天还救我,还给自己揉痛的地方,怎么转个身,他就全忘了她们之间的情分了! 什么嘛,合着男人心也能叫海底针啊! 正埋怨着呢,却听见身边有人靠近的声音,以为是姜衡奕良心发现,主动过来打招呼了。 笑着抬头时,却见陈宴平穿着梦里的那件白色衣裳,正低眉抿唇看着自己。 “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那瞬间,无数的回忆像是借了由头,肆意张扬起来。 顾笑笑的笑意僵了,手指在案几上使劲的扣着,都快把那案面上的黑漆给扣起来了。 “这……” “这里有人。” 顾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本来坐在远处的姜衡奕已经走到了自个身旁,也没管谁,一个大屁股就坐了下来,将这地方给挤得满满的。 陈宴平也没生气,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在下另寻个位子坐下。” 笑得还是如春风温煦。 只是转身时,眼神暗了片刻,然后便转到了蒋灵垶的身边坐下了。 “哎呦,你不是在生我气,怎么喊你,你都不应吗!怎么就突然跑过来了!” 见姜衡奕替自己解决了这个大问题,顾笑笑笑得开心极了,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可姜衡奕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书本。 纵然他心里此刻早已波涛汹涌,却又努力抑制着。 他本身是想离顾笑笑远些,保全着她的名声。 可他就是瞧不惯那个陈宴平,他一瞧见那人对着顾笑笑说话,顾笑笑就失了神丢了魂的表现,他就恨不得手里多了把剑,能将那人给捅得瞧不出模样最好。 这般念头太过疯狂,以至于姜衡奕都止不住的摇头,“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啊?你说什么?你生病了吗?” 顾笑笑见他说着胡话,以为他今天的消极是因为生了病,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不见他有发烧。 哎,我可能真的是疯了。 这是姜衡奕现在对自己最清楚的定义 ☆、挑衅? 这天夫子讲了什么,姜衡奕都不清楚。 他一边假装着认真听课,一边又小心翼翼,怕人发现的偷瞄着身边的顾笑笑。 顾笑笑此刻正与周公相会去了,睡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有觉察出有谁正瞧着自己,可顾青衿却早就瞧见了,她瞪着眼,嘴里咕噜咕噜念着什么,还好声音太小,除了她自己自个知道是在跟人抱怨的话以外,倒没有人知道了。 第10节 等顾笑笑醒来时,学堂里都走空了,只有身边还坐着个顾青衿。 “唔,结束了吗?” 顾青衿连连点头,爬起身,伸出手将顾笑笑拉了起来。“长姐,咱们回去吧。今个老夫子走时还多瞧了你几眼呢。” “瞧我??” 完了完了,那个时候,自己可还在睡梦里! “那老夫子说了什么吗!” 顾青衿细细想了想。 “好像就说了什么,大小姐睡觉睡得真香,呵呵?” 顾笑笑一听着呵呵两声,就像是看见了严谨的老夫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算了,太可怕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牵了顾青衿的手,一蹦三跳的就往院子里走去。 还好自己现在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规矩。 等人都走远了,这学堂的角落里,姜衡奕才走了出来。 他拉了拉衣摆,拂去身上的灰尘,也准备回自个的院子了,可走出去没有多远,就被人唤住了。 “呵,我还真没想到,像你这般的奴才,竟然还对自个的主子,有着别的情愫。” 姜衡奕回身瞧见陈宴平正在转角处靠着墙面看着自己。 他有些不懂,什么叫别的情愫? 可面上却并不因为陈宴平比自己大就失了上风,他脸色平静,仿佛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一样。 “不知所云。” “呵,还真是瞧不出顾府的一个奴才,脾性竟也如此大。我告诉你,别肖想顾府小姐了。她,不是你配得起的。”此时的陈宴平似乎没了早先的温柔和好说话,他面上多了几分不屑。 “哦?你说我是顾府的奴才?可我记得你也是逃难来的顾府吧,这样说,你不也是顾府的奴才?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陈宴平轻哼了声,还欲争辩,却见姜衡奕的脸上此时已经是满脸冷色,双眼里有些隐藏着的杀气。 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恐惧,让他竟后退了一步。 可他不说话,却不代表姜衡奕就这般结束了。 姜衡奕上前跨了一步。“所以说,现在你是对顾小姐存了其他的心思吗?呵。” 姜衡奕根本没想等到陈宴平的回答,他只是用他那冷漠里带着杀气的眼神,将陈宴平上下扫视了一遍,便甩袖离开了。 离开时,姜衡奕的心里,脑海里,都似乎有人在朝他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可他用着理智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不能这样做,这样毕竟是不对的。 陈宴平见他走远了,才勉强动了动身形。 这人,竟有如此大的气势,还好只是个奴才,等自己听从娘亲的话,娶了顾家大小姐,再好好收拾下你这种违矩的奴才。 十二三岁的他,早已在心里为自己做好了打算,既然来了这京城,就断不能与自己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爹爹一个模样,为了个官位,硬是将黑发熬出了些银丝。 若是能娶个官家小姐,什么官位,荣华不都来了吗? 何苦硬将自己往书海里塞。 陈宴平笑着摇了摇头,可到了明路上,却敛了他的不屑与浪荡,装成个颇有气质的公子。 ****** “各位大人对此次潮州之灾,有何看法呀。”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朝堂之上传来。 穿着件灰色长服的老人,正站立在皇位的身旁。 皇位上坐着个穿着宽大龙袍的三四岁男孩。 这男孩头上戴着重重的头饰,正眨巴着眼,打着哈欠,抬起手时,宽大的袖子就那么咕噜咕噜的滑到了肘部。 “公公,还有多久才完呀。” 这老人听见皇上的问话,连忙安抚道。“皇上,潮州之灾不能不问,还望皇上多些体谅。” “好好好,你们接着说接着说!”皇上李煜樯又是打了个哈欠,干脆就着皇位的扶手处,用头磨蹭了下,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眼朦胧的看着下面。 “皇上,臣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先救民,后救灾。”那朝廷下还真站出个官员来。 “嗯嗯嗯”李煜樯连连点了点头。 “那皇上觉得如何?”这官员低着头问道。 “这事你私下问问顾太师,太师教导朕了许多,想来对于这些事,顾太师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们私下商量商量,等晚些时日,上份奏折给朕就好了。”又是一个长哈欠,李煜樯摆了摆手。“没事那就退朝吧,今个你们都商量了好久了。困死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他们做臣子的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作礼送走了皇上。 等皇上一走,朝廷上是乱糟糟的,有商量朝廷之事的,有站在那里商量着下朝后饮酒的。 之前那官员也当真与顾太师商量了下潮州有难的事。 等商量好了,江子易才从这官员的后面踱了几步,现了身。 “嘿!顾太师!好久不……” 可江子易话还没说完,就见顾郝邢已经走远了,就留了个背影给了自己。 “嘿!顾太师!等等我!!我是想与太师商量商量我儿的事情!!” 这皇宫中的奴仆便瞧见这宫道上是有趣得紧。 礼部侍郎追着顾太师的身后跑着。 “公公,潮州之灾不可小看,你遣些暗卫前往潮州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害得潮州这近一年来都得不了太平。” 那朝廷上慵懒着的李煜樯,此刻在自己寝宫里,叫退了奴仆,与那灰衣公公讲话时,言辞清楚,面容冷静。 倒不像明面上那般无用。 “是,等会退下了,奴才便去做事。”灰衣公公是先皇的心腹,先皇去得早,小皇子又年纪尚小,自然得陪在身侧,多些教导。 可没想到这皇子虽是年纪小,却早熟,三四岁便懂了些心计,知道要将自己表现得如个普通儿童一般,嗜动贪玩。 “嗯,另外听暗卫说,最近顾太师又往一些官员的府邸上派了些门生过去,做他们的谋士。再这样下去,这大吴江山可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惜我缺少一个有胆识有谋略的有才之人。”说着李煜樯有些老成的叹了叹气。 “李珐,你先下去吧,朕再看会书。” “诺。” 李珐轻手轻脚的退下了,关门时,瞧见那个穿着龙袍,正看着书的男孩。 摇了摇头,这帝王之家,真不是寻常之人能够担得起这份重担的。 自己三四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 顾太师又往后面看了看,江子易正紧跟着自己。 “我说江侍郎你在做什么?昨日不已经说好,令郎从此后便不再顾府上学了吗?怎么才一日,你便改了主意,还从宫内一直追我到了宫外。” 顾太师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顾太师!我也是没了办法!我那夫人说是昨天做错了事,今天一定要委托我替她好生道歉,昨天是她口不择言,我们家儿子只有交给了你们顾府,我们才能放得下心。” 江子易说着便又加紧了步伐。 顾太师还想拒绝,可又听见江子易接着说道。“顾太师,还望看着在下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呀!” 这……同为官家中人,人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只能停下脚步,深吸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看在大人的面上,再给一次机会,若是令夫人还像昨日那般,老夫可就不会再收令郎了。” 呼~终于可以停下脚步说话了。 顾太师深深的喘了口粗气。 ☆、喜欢的人 得了顾太师的原谅,江子易也就不再纠缠了,一心想着赶紧回府,将这事告诉夫人。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在江府门上,看起来也是副气派官员的府邸,可那里面却有些嘈杂。 江子易刚一进了门,张管家就迎了上来,对着他挤眉弄眼。 江子易还没想明白,就见张管家又指了指后院。 绕了转角过了回廊,才绕到后院的拱门处,就听见里面传来江倾长,大喊饶命的声音。 “娘亲!我受不了了!” “蹲着!马步这种东西是每个习武之人,每日都要练习的。”江夫人正坐在石凳上,拿了盘花生,翘了个二郎腿,时不时指点着江倾长。 江倾长实在是受不了了,今天天还没亮,自家娘亲就把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说是要好生锻炼锻炼下自己。 “娘亲!我是个读书人!这些太累了!娘亲!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是你的儿子啊。”江倾长瘦小的身躯在那风中摇摆,晃得如根细杆一样。 “呦,少贫嘴,你说说,人顾家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都打不赢,传到你外公的耳朵里,你让我怎么交待?虽说不能随便与人动手,可别人都打到你头上了,你还没能力反抗?告诉你,等你舅舅从边境回来,我才要让他们好生操.练.操.练下你。不过那小丫头还真是对我的胃口,下次你请人家来我们府上玩玩。”江夫人一边说,一边摆头,她现在是一想到自个儿子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都打不赢,啧啧啧,真是没用啊。 “夫人,你怎么就知道教授些这种话,你应该告诉儿子,怎么礼让弱小,不能随便与女子动手,多些大丈夫的气概。”江子易从拱门后面走了出来,看了眼双腿抖动,正摇摇欲坠的江倾长,摇了摇头。 “话虽是这么说,可你总不能让自家儿子与个女孩子打架,都被打得那么惨吧!况且习武有助于身体健硕。反正他最近,也没有学堂要他,就让他在家里,让我好生教导教导他,习武的基本。”江夫人把装花生的碟子往江子易的方向推了推,“剥。” 江子易掀了下摆,坐到了石凳上,右手拿过碟子就开始剥了起来,那动作娴熟,一看就是常年剥着花生的人。 “阿长,现在你是喜欢上学,还是习武呢?” 听见自家老爹这样问道,江倾长止了止下坠的身形。“上学!上学!我可喜欢上学了!” “呦。一上学就去跟人打架?” “不不不,不了!我会认真听课的!不会再打架了。” 江子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先下去休息吧,明.日还是照常去顾府上学,可顾太师也说了,若是再犯,你可就只能回来。让你娘亲好生教导你武术了。” 第11节 得了江子易的话,江倾长终于在心里长抒了口气,“太好了!” 说着,江倾长就站直了身子,趁着娘亲没开腔,赶紧溜了。 可等第二天,太阳跃上了枝头,江倾长怕是都将这些话都给忘了。 此刻学堂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盯着他,他只得尴尬的把腿收了回来。脚下还躺着个少年。那少年的白衣背部处有着个小脚印。 “嘿嘿嘿”江倾长摸了摸头。 今个早上出门时,天气正好,想到那大胖小子蒋灵垶昨天没瞧见自己,肯定想自己了。 他拍了拍自个怀里的两个黄纸小包,他这次特地拿了两个大鸡腿,蒋灵垶一定会夸自己很厉害的! 可等到了学堂,却瞧见自己平日里坐的地方,多了个男孩。 穿着件白衣,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却引得蒋灵垶笑得脸上的肥肉都抖的更厉害了。 他一个提腿,走到了他的身后,也不想跟他说些什么,抬腿就从背后给他踢了一脚。 那少年没有防备,竟被这一踢给歪了身形。 那少年抬头看他时有些疑惑,可江倾长指着他鼻子就骂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位子!竟然敢占着我的位子!” 这陈宴平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眼顾笑笑身旁的姜衡奕。 呵,被阴了。 心里虽是气的咬牙,但抬头对着江倾长又堆了笑意。“真是不好意思,在下不知道这是你的位子。” 可江倾长却对他没什么好感。 “什么在下在上的,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怎么还不移?真是个比小穷鬼更烦的人。你爹是哪个官员啊?” 陈宴平只觉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盯上了自己,似乎都在等着他说话呢,他张了张嘴,可半天却一句话都没吐出来。 “他和他爹从潮州而来,变卖了家产,现在算是顾太师的门生。” 这话自然不是陈宴平回答的,而是那边的姜衡奕代替他回答的。 “哎呦,原来也是个小穷鬼,正好姓姜的,现在都不好玩了,现在多了个你,又可以好生玩玩了。” 江倾长说的高兴,可早就将自家爹爹之前教导的话都给忘了。 陈宴平低头时,恨恨的蹬了地面一眼。可再怎么不甘,他也只能起身,让出了位子,给了江倾长。 然后寻了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啧啧啧,居然有了变化。 顾笑笑用着右手撑着自己的小下巴,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姜衡奕早已被顾太师给弄到了乡下,陈宴平也自然而然的坐到了自己身边,平.日里陈宴平看起来像是个官家公子,倒没有人来过问他家的情况,更别说惹上江倾长这样的浑小子了。 可现在姜衡奕直接点出了,他家没有什么势力,想来以江倾长的性子,这最近他的生活可不好过了。 可她怎么一想到这个,就越来越高兴呢。 活该,叫你上辈子一心想着利用我! 姜衡奕正翻着书,就只觉自己的一些散发被人勾起,偏过头,见是顾笑笑眼里含笑的盯着自己,心里猛的一顿,又开始缓慢跳动着。 呼吸也变得绵长。 怎…么了? 嘿嘿嘿,你今天是怎么想的?平.日里这些事,你不是都不爱过问吗? 她在责备自己? 心里突然生冷,语气也带了冷意。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对吗? 可随即他只见顾笑笑,笑得越发张扬了,低头时靠近了自己,小声的说道。 做得好!做得完美!!这样让我觉得很开心。做得非常棒!!哈哈。 听着她的笑声,姜衡奕的心也多了几分喜悦。 可又想起昨天陈宴平的那些话。 什么才叫别样的情愫? 情愫?纵然姜衡奕声音微小,可对于离得这么近的顾笑笑来说,这可都逃不出她的耳朵。 难道说她们姜丞相有了喜欢的人?? 那还不赶紧问问!以后好生巴结巴结! 嘿嘿嘿,姜衡奕,你有喜欢的人啦? 喜欢的人? 姜衡奕有些不懂,怎么突然提起了喜欢这个词,书中有讲吗? 哎呀,就是那种,你一见到她就开心,见不到她又满心想着她,瞧着她跟其他人讲话,你又觉得烦闷,有吗?告诉我吧!我帮你… 顾笑笑话还没说完,就见姜衡奕突然起了身,呆了呆,然后连本书都没拿走,就跑了出去。 喂喂喂!休息时间要过了!你跑哪里去啊。 可姜衡奕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真是。怎么回事呀,平时他可不会这样,难道说?顾笑笑故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嘿嘿嘿,那不然,我当个媒婆,帮帮他! 顾笑笑想着想着。都快笑出声来了,她仿佛看见了,顾家在未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兴盛了。 在她看来,顾府上辈子之所以衰败,不过是因为自家爹爹替自己选错了人。这辈子自己只要早些婚嫁,什么谋反,完全没了可能! 而那边的姜衡奕跑出去后,满脑子里都是刚刚顾笑笑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 难道昨天陈宴平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吗?难道自己的那些情绪都可以归结为喜欢吗? 那还真如他所说,自己的地位的确配不上顾笑笑。 现在他的脑子里混乱得如同一锅粥,全是些顾笑笑对他笑着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到3万了。再过几章,要转成年大戏了~ ☆、皇上小矮子! 寅时 窗外还是一片黑沉沉的景象,屋内却早已亮堂得如同白昼。 初春时节,细风里带着浅浅的泥土气息,从院落处绕过白墙,攀上这方的窗台。 顾郝邢正张着手臂,任由奴仆替自己整衣、系带。 三十几岁的年纪,脸上却一直眉头深锁。 等一切妥帖了,他才一甩袖,跟着前面提灯的奴才出了门,大门处停着顾府的绿呢官轿。 那提灯的奴才等顾太师进了轿子,坐稳了,才扬了扬嗓子。 “起轿。” 一路上寂静无声,除了听得见官轿上,珠帘相撞的清脆声,便犹如入了无人之境。 等官轿在文官上朝等候的左行门停了下来,便早有宫女提着盏角灯,静候在旁。 “走吧。”顾太师掀了帷裳,跨出了轿子,瞥了眼身旁的宫女。 “诺。” 漫长绵延的宫道,被这久不见光亮的黑夜,染上了寒意。 汹涌嚣张的寒风在这宫道上乱窜,甚至都顺着脖颈窜进了宫道两侧的官员衣裳里,调皮的让那官服鼓出几个小包。 可这些低头静候着皇帝上朝的官员们,却好像察觉不到这些凉意,仍是沉着脸。 顾太师就站在这文官之首。 低头时不知想着什么,右手紧攥着左手的袖子。 若是旁人来看,定以为顾太师正想着潮州之事,然后不禁感叹,顾太师就是顾太师,虽无实职,可依旧是忧国忧民。 可咱们的顾太师,可是门生数百,又岂会将心力费于此事之上? 他现在正思考着,明日休沐,不用上朝,春意又逼近,不如带着自家千金出去游玩,前几日她不是正跟自己抱怨,因着头伤而困在房里,满是不开心吗? 可这一想到头伤,本就皱眉得紧的顾太师,更是连着嘴唇都下撇,紧抿。 这几日里他总觉得,顾笑笑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更有活力,也与姜衡奕交好了,甚至一向不会顶撞自己的她,居然也敢用些皮毛知识教训自己了,而那个一直被她忽视的庶妹,又突然与她亲近了,这……纵是阅书无数的顾太师,也只能借着大夫的一句话来解释了。 “小姐头伤未痊愈,心惊易动脾性变大,也是有可能的。” 等远处传来钟声,穿透着天际和距离,跋涉而来。 顾太师才掩下了所有的思绪,低头往前提了脚。 宫殿里,七层台阶高台上,髹金雕龙木椅上斜坐着个孩童。 穿着件宽大的龙袍,右手正倚在龙椅的撑手处,掌心托着自己的右脸颊。 他双眼往着朝下左瞧右瞧,撅着嘴,等着这些官员将今日所要禀奏的事说完。 虽是对朝廷之事已有了解,也多了几分心计,可说来他也不过是个四岁孩童。 他一边装作左顾右盼,一边又得将这耳朵竖得尖尖的好生听着。可心里又想舍了这些烦事,甩开宫仆好生嬉闹。 “皇上,臣昨.日已经将潮州所需的事物给上书于奏本之上,不知皇上昨.日批了吗?” 李煜樯看着朝下那个低着头,任凭自己张大了眼,也只瞧得见他头上的那顶官帽的大臣。 朕自然是看了,虽然有些地方需要李珐解释!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念道。 面上还得装出副糊涂的样子。 “爱卿?奏折?”他先是停顿了会,才又装作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啊,那个呀,朕好像批了,讲的什么来着?算了算了,朕又瞧不懂,还没那蝴蝶好看,批了批了,现在朕当面给你批了。” 李煜樯这一番话说得是让那大臣无了话。也让这朝廷一下安静了许多。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朝,朕乏了。” 第12节 这皇上今个才坐上那皇位,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开始想要退朝了。 众位大臣心里有议,却又不敢开口。 “皇上,算着时间,再过几月,赵国就该向我国来贡了,是否该着手安排了?还是如往年一样的规格吗?” “嗯嗯嗯。” 李煜樯连声应着。 一时间似乎就再无大事了,李珐只得上前喊到“还有无事奏,有则奏,无则退。” 朝下大臣皆低头沉默。 “既然如此,那退朝退朝,顾太师先留下,朕有事跟他说。” “是” 顾太师行了礼,便听见高台上那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那上方炸开。 “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顾太师跟着其他官员念道,抬头时,本以为皇上已走,却见那孩子仍然坐在上面。 “好了好了,你们先退下,顾太师你上前来。” 身旁官员们整齐有致的低头作礼退了下去。 顾太师才上前走了几步,便听见李煜樯在那上头问道。“顾太师明.日休沐,你准备做什么呀。” 顾郝邢低头回道。“明.日想来天气极好,臣准备带着自家女儿,去外面游玩一番。” “嗯嗯嗯,不错,朕喜欢!走,今天朕跟你回家。” “皇上!”顾太师沉着的跪了下来。“此事三思而后行,皇上龙体贵重,出宫是万万不可的。” 李煜樯眯了眯眼睛。 “顾太师,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 这话就严重了。 顾郝邢连忙应道“臣不敢。” 李煜樯又如变脸一般,笑得如同普通平民家的孩童一般。“既然这样,那等会,你跟朕用了早膳,咱们就走吧。今日退朝退得早,听说顾太师府上还有个学堂呢,全是跟朕一般年纪的孩子,朕今日也去瞧瞧!” 见顾太师又欲出言阻止。 他也没停顿,接着又道。“等去了,朕就当做是你门生的一个孩子,想来此次出行定是好玩的。有顾太师的保护,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珐站在一侧,静静听着皇上说着。 这些是他们昨夜商量的结果,找个机会进那顾府,好生瞧瞧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宫里有他,宫外有暗卫。 又是这般正大光明的将自己托付于顾郝邢。 想来也无事。 这台下低头的顾太师,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 “哎呀,这姜衡奕怎么还没来。莫非是今.日不来了??” 顾笑笑盯着案几上的那本书,有些着急了。 昨天姜衡奕跑的太快,今日她特意替他把书带来了,可人又不见了。 见台上的夫子已经翻了书,准备开始今.日的讲课了,顾笑笑还是大声的喊到。 “夫子!人还没来齐呢!咱们等等呀!” 夫子四处瞧了瞧,见人数倒没有不对。 “大小姐,这不是齐了吗?” “哎呦,人家说的是那个小穷鬼姜衡奕没来~哈哈哈。” 顾笑笑都不用特意去瞧是谁说的,因为这种欠扁的语气,也就那瘦的跟个竹竿一样的江倾长会如此说道。 “哦,他呀。前几.日他便告诉我了,说是今.日要去祭拜先父,想来不会来了。大家翻开书……” “咳咳。” 顾太师带着李煜樯出现在了门外。 “咳咳,这个是新来的门生的孩子,张生,你带带。” 张夫子一脸惶恐,连忙将人领了进来。 这李煜樯眯着眼,进了屋子。 才走的里面了些,就听见后面有个女声唤道。 “啊!小矮子!” 顾笑笑只觉自己好像又瞧见了个熟人! 小时候那个跟着自己,断断续续玩过一段时间的小孩。 啊。真是熟悉,不仅身高还是像上辈子一般矮小,瞧!他听见这个外号,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眯着眼,脸上有些怒气。 啊,真好,真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不然当兄妹? 虽然顾笑笑已经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比如说这辈子也许还会跟上辈子一样,出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 可是当你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时,你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各种情绪。 比如说,见到一个很久不见的儿时伙伴,还是会伸着手,喊着他的外号。 只是那个当事人似乎并不像她那么的高兴与激动。 这是顾笑笑把伸出去的手,尴尬的从空中又给抽回来时的感触。 “喂,女人,你是哪家的孩子,胆敢这般与朕……我说话!你刚刚骂……我什么?我矮吗!”李煜樯还得谢谢这个蠢女人伸出的手,不然他还真难分辨出,在这么多小孩的环境里,到底是谁敢如此挑衅他的威严! “嘿嘿嘿。”顾笑笑左顾右盼的,可那个被自己称作‘小矮子’的男孩,现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正瞪着自己呢。只得压低了视线瞧了瞧地面。“那个可不是骂人的话,况且……你本来就不高吗!” 呦呦呦,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竟这般牙尖嘴利!若是搁到皇宫里,像她这样嘲讽当朝皇帝的人,李珐早就把他们带走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李煜樯站在她的面前,用着自己的小短腿正踢着案几的桌腿,那声音像是击打破竹,发出的哗啦声,语气间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顾家的大小姐,这是我妹妹,青衿,你站起来给他看看!” 顾青衿先是瞥了眼李煜樯,随后用着上下扫视的眼神,将李煜樯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等顾青衿站起身来了,李煜樯只觉面前这小女孩竟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 “诺,我妹妹今年才四岁,我要是记得没错,你今年也是四岁吧,你瞧,你本来就矮嘛。” 顾笑笑说这话时,听起来像是很严肃的样子,可语气间隐隐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她的想法。 李煜樯这下只得插.着腰,站在那气得一抽一抽的,却又迟迟没有动作。 算了算了,她是顾太师的女儿,还不如跟她亲近些,以后想问什么,应该也能很简单的问出来了吧! 李煜樯又是认真看了看顾家的这两个女儿,大的那个,他若是在她身上,弄不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个小的,年纪这么小,想来自己只要一问,那小孩定是张嘴就答! 毕竟不是每个小孩都如自お稥冂第 己一般聪慧懂事! 哈哈哈,李煜樯在心里狠狠的将自己给夸耀了一番,想到开心的地方,甚至让那脸上的笑意,根本憋不住。 “哎呦,这傻孩子看来挺喜欢这个称号的嘛!” 那边的江倾长见顾笑笑面前站着的这个小矮子,正被笑意引得颤抖,摇了摇头的说道。 “好了,新来的学生,快些找个位置坐下。我们要开始讲课了。”张夫子舍了之前见到顾太师的那点小小的激动,已经恢复了平静。 淡淡的开了口,角落里的陈宴平刚在心里一阵感叹。“终于……有人能跟自己一样,坐着个角落的位置了。” 可还没想完,就听那边的顾笑笑对着四处张望寻找位子的李煜樯开口道。 “来来来,坐我们中间。” 这李煜樯看着顾笑笑在她和顾青衿位子的中间拍了拍,很好,看来计划又迈出了一大步。 这边的顾笑笑正重逢在遇旧友的喜悦里,也没有注意到什么。 只有那前面坐着的江倾长摇着头。 哎呦,等小穷鬼回来了,就好玩了。 夫子在上面坐着,依旧如往常一般,讲的甚是乏味。 这李煜樯睡意袭来,就用着两只手撑着小下巴,随着夫子讲话的频率,小下巴是一落一落的。 顾笑笑瞥了他一眼,有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感觉。 上辈子里她的身边没有姜衡奕,也没有顾青衿,在陈宴平没有出现之前,她孤单得如同真正的闺中小姐,食不言,寝不语,大门不出。 这小孩也算是她小时候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了。 以前听说也是爹的门生的孩子,说是身体不好,所以来这学堂也是断断续续的,后来更是再也没来了。 那时候还担心他是不是因病去世了,跑去问了爹,才知道是搬家了。 然后,她便真的成了京城贵妇口中的温良淑德之人,又因着才气的名声,这后面几年说来也是心酸,相熟之人竟也只有陈宴平一人了。 更无话可说的是,原来这陈宴平也不过是瞧中了自家的势力,想要借着顾太师的人脉,登上那朝廷之中的高位。 最后更是无辜惨死,家族败落。 你瞧,她顾笑笑的上辈子可以入那名史中的最悲惨之列了。 第13节 可这辈子,她可难得去装成大家闺秀了,她就是要这辈子的人生多些乐趣。 **** 这一个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等还剩一堂讲课的时候,这姜衡奕竟从院外进了学堂。 可刚一进门,就瞧见自己原来的位子处坐了顾笑笑。 而顾笑笑的右侧还坐着个不曾见过的孩子。 看那身形有些矮小,但穿着似乎不差。 可环顾四周,也没了其他位子,对上那边看过来的江倾长戏笑的眼神,他就想出手好生教训他一番。 可现在的他,凭什么呢? 有些认命般的叹了叹气,这声音却被前面坐着的顾笑笑听到了。 她转过身挥了挥手。“姜衡奕,这里。” 可顾笑笑只见姜衡奕也不搭理她,径直从她的身旁走过。 怎么啦?又来?这男人心可真难揣测!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手上却不敢停,连忙伸手拉住了姜衡奕的袖子。 “你去哪?坐啊!我身边。” 姜衡奕只觉有无数的视线,好的坏的,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勉强收敛了情绪,挨着顾笑笑坐了下来。 他听得见顾笑笑在他身侧对着那男孩讲着,说着这学堂里的规矩。 他听得见她的笑声,浅浅的,细细的却撩得他心神具慌。 他听得见她在那侧所有的对话,越是听得清晰,心里那股戾气便越是增长。 等下了课,人都走了,顾笑笑看着李煜樯跟着顾青衿出了门,笑了笑,伸手正欲拿了书本,也跟上。 手腕处却被人狠狠的拉住。 顺着手臂抬头瞧去,是姜衡奕。冷着张脸,也不开腔,这扑面而来的冷气硬是让顾笑笑都得抖一抖。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顾笑笑另一只手正准备伸到姜衡奕的额头上替他量量体温。 就又被姜衡奕用另一只手给攥住了。 他这回声音虽是有些缓和,可还是生硬得如那院落处的岩石,无论怎样,总是有些棱角。 “我问你,你为何要让那孩子坐到你身边。”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给捏断了,可她刚往外拉了拉,却又被他给攥得更紧了。 “啊,疼疼疼!他不是我朋友吗!跟着朋友坐一块有什么不对吗?” 顾笑笑觉得手腕处,姜衡奕松了些力道,可仍是没放。 “谁都是你朋友吗?你可以对所有的人都这么好吗?你怎么可以对每个人都那么好??”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顾笑笑只觉像是从姜衡奕的嘴里,一个一个字往外蹦出来似的。 “怎么啦?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可是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妹妹。我当然得对他们好啊!” “那我呢?我也只算是你的朋友吗??” 顾笑笑见姜衡奕紧抿着唇,眼睛里似乎有些怒意。 “啊?是啊!我们都是朋友啊!那,你不喜欢当朋友的话。”顾笑笑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然,当兄妹?” 这下可好,就连反应极慢的顾笑笑也知道他是生气了。 因为这姜衡奕甩开了她的手,一眼都没有瞧她的往外走了出去。 “啊!怎么啦!喂!姜衡奕!你怎么回事啊!!” 没人应答,顾笑笑泄了气。 怎么啦,做兄妹的话,现在看来,有利的可是他,干嘛比之前还气啊! 我讨厌不爱明说的男人。 顾笑笑也有些不开心了,屋外的鸟鸣声更是吵的她心烦。 冲到窗边对着屋外一声“嗷呜!”却见自家妹妹跟李煜樯站在树下一脸呆滞。 “额……我来了!” ☆、你给我起来! 五更天的时候,窗外仍旧是一片黑暗,姜衡奕却早早的醒了。 床榻上的棉絮有些老旧,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那潮湿的气味似顺着那地方飘扬了出来。 他睁着眼,出神的瞧着头顶上那些挣扎开了扯力,微微翘起的墙块。 今天是他爹的祭日。 可惜他找遍了这小院子,也没找见可以用来,祭拜的东西。 可能是见他太过凄惨,膳房里的七阿叔,从自己的伙食里剩了个灰面馒头,又在柴房里找了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烛给了他。 听见院外的奴仆有了走动声,姜衡奕翻了个身,想来已经到了寅时了吧,这些奴才都是赶着去伺候顾太师穿衣洗漱的吧。 “爹,你瞧见了吗你所期望的生活,到最后,还是只有顾郝邢一人能享受到呢。” 姜衡奕只觉耳鼻处全被那潮湿味给堵塞住了,索性起了身,点了油灯。 简单的用着井水扑了扑面,从柜子里拿出了个白包,包里装着的是之前顾笑笑送他的那件深青色衣裳。 这屋子湿气重,平日里他又不舍得穿这件衣裳,便只能用白麻布包裹着,放在柜子里。 这衣裳用料想来是很讲究的,不然在他手下怎会如此顺滑,不然怎会让自己一瞧见这衣裳,心里便被喜悦给填满了。 “哎呀,就是那种,你一见到她就开心,见不到又满心想着她,瞧着她跟其他人讲话,你又觉得烦闷。” 姜衡奕的脑海里蓦然出现了顾笑笑说话的声音,眼如星辰璀璨,眉如弦月温婉。 那时候,他像是才明白了,自己这段日子里的焦急,烦闷到底是因何而来。 太过惊讶而拂袖离去,现在想来自己在她面前,可从来没有过平静。 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他认命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拿起桌上昨夜已经备好的祭拜之物,便出了门。 院外顾太师所住的方向,是灯火通明,长廊回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连石灯都舍不得点亮的下等人居所。 他捏紧手里的包裹,从后门处出了顾府。 一出顾府他便急急的跑动了起来,因为他爹所葬的地方,太过远了,出了城门还得往东面走走,等上了东面的荒山,才算是到了地方,所以为了早些回来听夫子的讲课,他只能努力的跑得快些。 这样子对身体好,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一路上,他只有等脚下无力了,才放慢步伐,缓缓气。可等恢复了体力,便又加快着步伐。 等到天边的红日开始往上试探着攀爬时,他才终于到了这座荒山。 姜老的坟墓其实也就只有一块小小的墓碑和一个微微向上聚起的小坡。 墓碑前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又乱又多,姜衡奕走到那前方,蹲下了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面上后,便伸手出来拔着草。 等把那地方清得空了,他才从包裹里拿出个馒头,和半截香烛。 火折子擦亮的那一瞬间,香烛的烟味便顺着那火光向上弥漫。 “爹,我来看你了。” 姜衡奕将手里的馒头也放好后,又闷闷的说道“爹,在这里过得好吗?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感觉到冷和潮湿呢。等以后我有了能力,我再替你修一个大墓。” “其实也不算冷吧,毕竟还有人会对着我笑,会听我讲话,会跟我做朋友。” “爹,你以前说想要做一个清官,可是你还没碰上那官场,就撒手而去。你劝我以后离那官场远些,可你又将我留在顾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以前,甚至在半个月前,我都想着,以后长大了,便出去做个教书先生,或者做些别的事情,能活着就行,可你又为何将我留在顾府?若是没有瞧见那人,我又怎么会生出那么多的想法,又怎么会想要她只能瞧见我一人?” 姜衡奕自顾自的说着,语气里,心里全是这些天里的烦闷。 可他很清楚,就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他能做什么呢?在这顾府里,瞧着顾太师的脸色,小心的活着,便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算了,爹,你在那边也不要担忧我,我已经快长大了,这些事我都会解决的,对不起,祭拜你的东西太不入眼了,连些纸钱都没能烧给你,等以后,我再多给你带些东西来。现在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姜衡奕瞧了眼已经烧得天空一片火红的太阳。知道该是时候回去了。 如他所料,到学堂时夫子并没有讲完今天的课。 可他一跨进那门,便瞧见顾笑笑对着他人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对所有人都这般好?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梦里,心里,想的都是你。 本想狠着心去另外的地方坐着,就当没有瞧见,可她一拉住自己的衣袖,唤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又没了狠心的动力,只得挨着她坐了下来。 可他只觉心里的怒气与戾气,在她与别人的笑声里,飞快的增长。 可原来,他也不过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朋友,甚至随时都能变成兄妹。 兄妹?呵,若真的成了兄妹,那我就带着你去见见我爹,让他来瞧瞧我们是不是兄妹。 ***** “哎。” 顾笑笑正躺在床榻上,一边翻身一边哀叹。 “怎么了,长姐?” 顾青衿拿了桌子上的葡萄,正一个一个的放在嘴里,慢慢的咬着。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模糊。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姜衡奕好像很生气,他平日里虽然不善言辞,但也不像是那种会生这么大气的人啊。”顾笑笑现在的心里也是万分焦急,一方面是她的确是把姜衡奕当作朋友来看待,一方面是在她心里,姜衡奕是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能不惹他生气自然不惹最好了。 “啊,好烦啊。”顾笑笑在床榻上裹着被子翻着身,那被她踢出许多褶皱的垫絮,就像她此刻焦灼着的心。 最后,顾笑笑还是一骨碌地爬起了身。 第14节 “长姐!你去哪啊!”顾青衿刚回头,就见顾笑笑下了床,往屋外跑去。 “啊!我去见见他啊!真是麻烦!” 可出了院子,顾笑笑又有些糊涂了,姜衡奕住哪里来着?上辈子好像她也没问过吧。 正好身边有奴仆走过,连忙伸手拉了过来。 “我问你,姜衡奕住哪个院子?” 那奴仆被这一拉有些吓住了,呆了几秒才低着头慌张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就在东面奴才们住的地方,过去一点的那个院子里。小姐你一去,就知道是哪个院子了,因为只有那个院子的光线最暗。” 然后等着奴才抬起头时,大小姐已经不见了。 “呼”她长抒了口气,刚刚可是吓着她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呢。 等顾笑笑左绕右走,在这些走廊里走了很久后。 她终于瞧见了个异常黑暗的院子,那院子周围没有石灯,借着走廊处的灯光,只瞧得见那地方是如此的荒败。 她深吸了口气,别怕别怕,那姜衡奕还住在里面呢,怎么不见得他害怕。 而她口中的姜衡奕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他一向很少点灯,因为每月分给他的油灯并不多,除非是用来看书,平日里他都是借着外面的月光,来摸黑生活的。 可….今天…. 他透过窗外瞧见屋外似有人影,从来没有人会来这里,那这个人是谁? 可他思考的这会,这人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屋外的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投射到了门上,姜衡奕眯了眯眼睛,随后缩进了棉絮里,装作睡得正香。 顾笑笑这一路可走的不太平,每走一步就担心会踩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屋子的门口,可见屋内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姜衡奕这么早就睡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咦?这孩子怎么睡觉门栅都不上好?她哪里知道,现在还早,姜衡奕根本就没睡,更何况这么个荒败的院子,谁会来呢?也许连偷窃的也得绕道而行吧。 “姜衡奕?你睡了吗?” 姜衡奕正紧闭着眼,竖着耳朵听着门那边的声音,他听见有人推开了门,往自己这边走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就在他绷紧了身子,准备与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偷好生较量一番时,却听得见那人问道 “姜衡奕?你睡了吗?” 可他早已一跃而起,虽被这声音给停了几秒,但还是抵不住身体的下落。 然后只听见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哎呦。姜衡奕你给我起来!!!” ☆、疯子 院落里月光树影婆娑,小阶上青苔孤僻的攀附,凉风顺着推开了的木门,跌跌撞撞的在这房里乱窜。 姜衡奕的左手有些发麻,他正摔倒在顾笑笑的身上,可就在摔下去的那瞬间,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托住了顾笑笑的头。 凉风在他脸上打转,那股湿润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发上,让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他有些恍惚了。 他从来没有离顾笑笑这般近过,近到她的呼吸都能吹拂在自己脖颈处,近到她的气味顺着凉风在他鼻尖张扬,近到他此刻的心跳,慌张到没有地方可以停一停。 “喂!你怎么还不起来啊!” 黑暗里顾笑笑虽是瞧不见姜衡奕的反应,可看他一直呆愣着,身形都不动,不免伸了手,推了推。 “啊”姜衡奕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可他仍是装作不便的样子,起的缓慢。 等到左手处没了发麻的感觉,可他的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喂!你怎么平日里不点灯啊,我都以为你睡着了。”顾笑笑一起身,便四处瞧着,可一片黑暗里,她又找不见油灯在哪里。 还好下一秒,姜衡奕就从木桌上拿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柔和且明亮的光线,把这简陋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给照得一片通亮。 姜衡奕想请顾笑笑坐坐,可环顾四周,又没有能配上她小姐身份的坐处,不免有了些手足无措。 姜衡奕,你瞧啊,现在的你可不就是只能用”落魄”来形容吗。 可顾笑笑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见人房间里的主人都没有招呼自己坐下,也只能跟着姜衡奕面对面的站着。 可站了会,她还是受不了了,”额,那个…你不请我坐坐?” “啊,好的,坐这里。”姜衡奕连忙将床榻上的棉絮拉扯过来,又将自己白日里穿的那件,他甚是喜爱的深青色衣裳拿了过来,垫在了棉絮上。 顾笑笑其实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了,这里虽是简陋,可是还是有可以坐的木凳的,但见姜衡奕已经备好了,也不好拒绝,只得坐了上去,第一次坐在别人的衣裳上,总是感觉怪怪的。 “你也坐。” 姜衡奕点了点头,便也坐到了顾笑笑的身边,“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外面没有灯光,你就不怕又摔倒了?” 可这话刚从姜衡奕的嘴里说了出来,就只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给轻敲了下。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所以才不点灯的吗!” 姜衡奕摇了摇头,他想说的很多。 比如说,虽然自己很想在晚上瞧见你,可是天冷路滑,若是摔倒了,自己又会担心,他真的是害怕,顾笑笑像前段时间那般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又想说,能不来,最好不来,不然瞧见了自己的落魄,说不定就生了同情之心了,那种同情,他一点都不想在顾笑笑的眼里看见。 可想的越多,到最后也就只能用摇头回应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今天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可这话才从顾笑笑嘴里跑了出来,顾笑笑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个笨蛋,因为她身边那个本身还有些笑容的男孩,此刻正脸色阴冷的瞧着自己。 呼,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冷。 “呵呵呵,这个,今天时间已晚,我先回去了。”顾笑笑摸了摸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了身,对着姜衡奕傻笑道。 可才迈出去一步,她便觉得衣袖处已被人抓牢,根本没有动弹的机会了。 偏头看去时,那个抓着她手,脸色阴冷的男孩,突然笑了。 尚显稚嫩的脸庞,笑起来没有戾气,没有平日里装出的老成。 像是沉寂很久不见晴天的天空,突然的就被红霞染了层燕脂,让人瞧见了心生欢喜。 顾笑笑只觉心跳得有些太快,她想,这人会不会发现呢,毕竟他正握着自己的脉搏,可越这样想,心跳得便更是清晰。 她想张嘴问他,怎么了吗? 可那人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身体前倾,缓慢的靠近着她。 他还是笑着,眼睛里也全是她的模样。 快停下,快停下! 顾笑笑心里有人在喊叫,可姜衡奕却已经靠近了自己的耳侧。 他轻声说道。 “兄妹?呵,就算是我死了,也决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妹妹。” 这话与他笑着的模样是那么的不一致,离得近了,她还能听见这人话里的戾气。 心跳猛地一停,顾笑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下意识的用了另一只手,将姜衡奕推了开。 然后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等顾笑笑跑出了这个屋子,她才像是喘过气来,深深的呼吸了几大口空气。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 咦,她刚刚以为什么来着?呼,顾笑笑摸了摸头,自己好像忘了。 不管了,原来姜丞相的气势如此大啊,难怪上辈子以一介布衣,十六岁的年纪便身居高位,二十岁不到就权倾朝野。 可那边的姜衡奕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瞧了眼,手里已经空了的衣袖。 啊,刚刚真不想放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便是像他这样吗? 他只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无一句虚假,他有种预感,若顾笑笑真的要做自己的妹妹,也许,他真的会死吧。也许,他会带着她一起走吧。 “哎” 姜衡奕倒在床上,看着白日里那些飞起的墙块,光线从他侧脸经过,在那墙面上投出个影子来。 那影子顿了顿,然后说道。 “呵,姜衡奕,我确定,你真的是个疯子。” ***** 戌时 皇宫里每个角落都点满了宫灯,像是在与星辰争相辉映,青瓦屋檐间,宫铃随着东风晃荡,宫女们是行是停,每个动作皆是严谨。 宫殿里的李煜樯正瘫倒在龙床上,仍由李珐替自己捏着肩膀。 “李珐,朕给你说,今天可把朕累死了!顾府一点都不好玩!而且还有个坏孩子说朕是小矮子!” 李珐听见李煜樯的抱怨,手停了停,复又动了起来。“皇上,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样说呢?干脆就叫禁军去把他给抓来,好生惩治惩治他!” 李煜樯侧了头,安静的看着李珐。 “怎么了?皇上。” “李珐,那孩子是顾太师的女儿,朕还打算在她身上,弄出些顾太师的坏事呢。怎么能罚她,更何况看她也不是什么坏孩子,还让朕跟着她坐在一块。” 李珐伸手摸了摸李煜樯的头。心里有些心酸,别人都说皇上一言九鼎,是这天下的王。可在李煜樯这辈,他却失了皇上的威严,甚至说他还得担心会不会有人,明天就举了大旗造了反。 “李珐,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父皇把江山交给了我,可我真的能守住吗?”李煜樯说这些话时,就像是个真正的三四岁孩子,脸上的软弱也终于能表现出来了。 李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摸着他的头,复得像想起来了什么。 “皇上,以前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经一直叹气,说是曾遇见了个非常有才气之人,本想将他接进宫来,做皇上的太师,可听先皇说,那人似是不喜朝堂之事,于是托了顾太师婉拒了先皇的招揽。说不定,皇上现在去找他,他会愿意呢。” 第15节 这话果然有效,引得李煜樯的眼神陡然变亮了,他猛地撑起了身体。 “那人叫什么?” 李珐紧皱了眉,细细思索了下。 “好像叫姜仞潜吧。” “太好了!”李煜樯这下笑得更开心了,“那李珐你明个就差人去给朕寻,这次一定要让他来朕的身边。” 李珐见李煜樯多了笑意,也低头应了。 “好了好了,把奏折拿上来,朕明个还要去顾府呢。” **** 这第二日是春风和煦,阳光暖和,正是出去游玩的好时候。 顾太师今天休沐,起得也晚了些,等天已大亮,才遣了奴才去顾笑笑的院子,说是唤她们来大厅用早膳。 奴才应了话,便连忙往顾笑笑的院子里赶去。 而顾笑笑呢,此刻正横躺着,睡得舒服极了。 昨天在姜衡奕的院子里发生的事,全被她当作小事给抛到了脑后。 “呼,哈。” 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 顾青衿此时早已经起来了,也没唤奴才,也没叨饶顾笑笑。自个穿着衣服,梳洗着。 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坐在木凳上,托着她的小脑袋发着神。 偶尔听见顾笑笑在床榻上的翻滚声,她也只是瞥眼安静的看着。 她又想起那晚长姐与黄氏的对话了。 她娘难道真的跟长姐的娘亲一样走了吗?她记得那些奴才,都说长姐是个可怜人。亲娘早早的就去世了。 以前娘亲也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等以后她就能跟长姐一样,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极好的。 可现在,她的娘亲呢。 正想着呢,门口便有奴才敲了门。 “大小姐,老爷唤你过去呢。” 又是大小姐,为什么就没人瞧见她这个二小姐呢。 ☆、落水 那奴才见久久没有人应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屋内传出了个细细的女声。 “你进来吧,长姐还未起来。” 然后那奴才便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 “长姐,长姐。” 顾笑笑睡得正熟,便只觉身体有些凉意,手臂处也有人在拍打着。 迷糊间还听见有人在对着她喊道“长姐,长姐,该醒醒了。” 什么嘛,今天学堂没课,怎的还有人来打扰她。 伸出手臂挥了挥,想要把这烦人的小东西给拍远点,可那声音仍然在自己耳边围绕。 “唔,谁啊,怎么了。” 顾笑笑醒来时就瞧见自己身边坐着顾青衿,瞧那模样,之前那烦人的声音想来是她的吧, “长姐,爹差了人来,说是在等你过去呢。” 纵然顾笑笑睡得有些迷糊了,可瞧见顾青衿脸上的神情,又觉得有些不对,细细一想,莫不是爹的缘故。 顾笑笑又往外面瞧了瞧,的确站着个顾太师身边的奴才。 “我爹有说唤我过去做什么吗?” 那奴才低着头沉声说道。“老爷叫奴才请主子们过去用膳。” “既然如此,那二小姐怎么说,只是在等我过去呢?” 那奴才有些惶恐,连忙压低身形,做着礼。“是…是…奴才口误了,老爷是唤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过去。” “嗯,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下次再如此,我就叫爹将你好生惩治一番。” 那奴才只觉背脊有些发凉,大小姐不过是个八岁孩童,怎得就生了如此大的气势,连忙退了下去。 顾笑笑起身时,也没多说,只是拍了拍顾青衿的肩膀,便去换外衣了。 顾青衿坐在那里 ,瞧着那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也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心里的郁闷也少了几分。 **** 等顾笑笑换了身桃色织锦短裙,带着顾青衿去到大厅时,顾太师正站在靠近柱子的一侧背对着他们,束着手,像是在跟谁说着什么。 “爹!我们来了!” 顾笑笑拉着顾青衿往前多走了几步,就瞧见顾太师的那侧突然伸出了个脑袋。 “呦!你们两个终于起来了!都在等你吃饭呢!” 说话的人声音亮,个子很矮,正是昨天来了学堂的李煜樯。 “咦!你怎么在这里!昨天我跑出门了,就没瞧见你了。” 等离得近了,顾笑笑才发现顾太师的身边还站着个穿着灰色绸缎的老人。 面容瘦削,两颊微微内凹,双手正规矩的放在两侧。 见她看来,这老人才对着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人是谁?上辈子似乎并没有瞧见呢。 “这人是我爷爷,听说顾老爷今个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游湖,有些担心我,便嚷着跟来了。”李煜樯见顾笑笑一直上下打量着李珐,连忙替他解围道。 可这话倒是没让顾笑笑打消疑惑,反而更是让她多瞧了李珐几眼,还顺带着又瞧了瞧李煜樯。 他爹会带着他的门生的儿子,跟着她们去游湖?? 她怎么这么不信呀! 许是她怀疑的眼光太明显了,这边的顾太师连忙咳嗽了几声。“既然来了,就坐吧,正等着你们过来了用膳呢。” 顾笑笑只得拉着顾青衿寻了位子坐了下来。 李煜樯跟着她们坐到了一个方向,那老人也挨着李煜樯坐了下来。 “刚刚你也听这孩子说了,今天天气晴朗,等会我就带着你们去游湖。”顾太师咬了勺羹,如是道。 他哪里知道,昨天皇上说的话是真的,今个才唤了奴才去喊顾笑笑,管家就来报,说有人要见他,听清了来人的身形和模样,他是一点都不敢大意,连忙将人给请了进来。 这下可好,难得有个休沐,也得瞧见皇上,带着皇上一路游玩了,还得装作皇上只是个普通门生的儿子,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过这些门生? “爹,你怎么突然对门生的孩子如此上心了?” 顾太师本以为已经打消了顾笑笑的顾忌,可他哪里知道顾笑笑早就不是他眼中那个八岁孩童了,以顾笑笑上辈子对顾郝邢的了解,他爹可不像这种人。 “哎呀,顾太师心善,怜悯我二人孤单,所以便也邀请了我二人。”那穿着灰色衣物的老人连忙接了话。 “是吗?爹?” 顾太师才歇了歇嘴,顾笑笑就又穷追不舍的问道。 “是是是” 早知道如此麻烦,他就不该告诉皇上,自己的安排,引得这些事情扰了他的清净。 “嘿嘿嘿”顾笑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勺子一甩。就跳下了凳子,跑了。 跑时还一边回头对着顾太师说道。 “既然爹爹如此心好,那我就去把姜衡奕也叫上。” 没等顾太师开口,顾笑笑的人已经跑远了。 “姜衡奕?谁啊?”李煜樯听着这名字,又想了想顾府的情况,这姜衡奕又是哪个门生的孩子呢。 可顾太师的脸色沉了沉,眉毛皱成了川字,本不想答应,可天子发问,又不得不说。只得压低了声线。“嗯……一个小辈而已。” 可若是认真听,倒也能听得出语气中的不耐烦。尤其是在李珐的耳朵里,这反应只能说明有故事。 李珐和李煜樯低头时偷偷互换了视线。 等他到了,可要好生观察下那个人。 这一等便又是半个时辰,天空早已大亮。 顾笑笑拉着姜衡奕的手过来时,顾府门前的马车早已停了许久。 顾太师一行人早早的就登了上去,等到顾笑笑和姜衡奕上了马车,这车夫才算是心里一松。 哎呦,这官家人就是不一般,那顾太师一上马车,自个就只觉得背脊发凉。 车夫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里的鞭子,这马便提了马蹄,哒哒哒的往前面走着。 “爹?” 一上马车,这扑面而来的沉重感就让顾笑笑 压低了身形。 “嗯?”顾太师也没多说,只是皱着眉,收敛了气势,又瞥了眼后面跟着上来的姜衡奕。 这李煜樯抬头瞧见了后进来的姜衡奕,随后了然,原来是昨天在学堂见过的那孩子。 顾笑笑将姜衡奕拉到了另一边,与顾青衿坐到了一块。 马车里寂静着,无人说话,只听得见马蹄踏着青石板,声音清脆。 从市集里经过,各种香味揉碎在空气里,顺着缝隙便窜进了马车,行人的脚步声,小贩的招呼声,叫卖声真是热闹极了。 第16节 李煜樯还从来没到过这些地方,听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的心一样,可看大家都正襟危坐,又怕贸然的掀开帷裳,失了自己的身份。 就这么不安分的坐了一路,李煜樯只觉得马车总算是停了。 阳光灿烂,湖水清澈,波光荡漾时推动着阳光往前涌去。湖面上,远远的就有着几只游船,那游船里的嬉笑声,都快传到岸上来了。 离得近的地方,还停了几艘画舫,撑船人正在那上面张罗着,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想来是今天天气太好,这画舫等顾笑笑一行人走的近了,便只剩下了两三艘。 见来人,除了个孩子穿着破旧,其他人皆身着绫罗绸缎,那撑船人便猜想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的出来游玩,连忙往那脸上堆满了笑意。 “客官,快来快来,咱们这个画舫可是这地界最精美最繁华的画舫了。” 顾太师也没说话,拿了银子便甩给了撑船人。 “行了,少些话,今天你的船我们包下了。给小姐们寻个安全的位子。” “得勒!” 那撑船人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见了,将银子往怀里放时,还特意伸手捏了捏这银子。 今个不算白来。 李煜樯率先上了船,寻了个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纵是平日里如何老成,真到了出去嬉闹的时候,又变成了个四岁孩童了。 李珐自然是跟着自家主子坐了下来。 顾笑笑则是才迈了腿,也想坐到李煜樯的身边,就被姜衡奕拉住袖子,拉到了李煜樯的另一边坐着。 这顾青衿年纪太小,就只得由着顾太师给抱着上了船,等到了地方,又被顾太师给放到了一侧。 顾青衿脸上多了些笑容,手指攥着她的衣角,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被自家爹爹抱过。 “老爷小姐公子们,坐稳了,咱们可出发了。” 撑船人一声大喊,吓得李煜樯身形一抖。 他还从来不知道坐船是这种感受,看着水面波光鳞鳞,他只觉自己似乎就像坐在水里一般,随着那湖面波动,一摇一摇的。 可瞧得久了,怎么总觉得自己头晕晕的。还有些……想要呕吐? 李煜樯还没来得及问问李珐这是什么感受,便连忙起了身,捂住嘴巴跑到了画舫的船尾去了。 “皇……孩子!你怎么了!”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李煜樯冲出了船内,往那船尾跑去,要知道这船头船尾处,可全是空落落的一片,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下去。 “我没事!”李煜樯对着湖水里正呕吐着,听见李珐的话,也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刚觉得胃里舒服了片刻,又瞧见这水面动荡,脚上一松。 这船内的人就只听得见“扑通”一声。 水花溅得老高,可那本该站着李煜樯的位子,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孩子!!来人啊!!老奴不会水呀!!” 这李珐一激动,音调都变的尖锐了。 然后又是短短几秒,便又是一声“扑通” 顾笑笑这才发现,姜衡奕居然冲出去,救那孩子去了。 这下是船内大乱。 顾太师心里有千万种想法,可到了脑子里又只有了一种。 哎!我这奔波劳累的命呀! 然后便又是一声“扑通” ☆、转机 明乐宫 进进出出的宫婢们,脚上带风,似将这宫殿的门槛处都给踩了个遍。 殿内是白玉石为地,金褐釉香熏处青烟缭绕,可那檀香的气味却莫名的混进了浓浓的苦味,丝绣精美的帷裳则是将这殿内染上了重重的暖意,也将那气息遮掩在这偌大的宫殿里。 李珐正脸色深沉,平日里穿着整齐的衣裳,今日却多了几分凌乱,衣领处更是压进了领口,却不自知。 “快些,快些。等药凉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听见催促,手上端着药碗的宫女只得脚上加了力,连忙走到了床榻旁。 床榻上躺着个孩童,脸色苍白,嘴唇也是少了几分红润。 可意识尚在,听见李珐的声音,才悠悠的开了口。 “李珐,朕不吃药,拿下去。” 李煜樯只觉说完这句话,像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给用完了。 “皇上!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太医才给老奴说了,您这是风寒,一定得吃药。”李珐有些着急,却见床榻上的皇上仍是一动也不动,任由端药的宫女站在一旁。 “皇上!!你!!” 李珐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李煜樯闷着声,无力的说道。 “公公,那个药太苦了。” 李珐先是心里松了口气,又马上唤道“来人!拿蜜饯来!” 然后便听得宫外又是一阵细乱的脚步声。 回过头,瞧了眼床榻上的李煜樯。 瘦小的,苍白着脸的孩子,却得是这大吴江山的支柱,先皇啊,先皇啊,若是你在世,瞧见这孩子现在如此艰难,你又会不会怀疑当时做的决定呢。 “李珐……” 李煜樯又闷着声唤道。 “是是是!怎么了!”李珐连忙躬了腰,靠近了床榻。 “这次是那少年救了朕,待朕好了,朕要给他谢礼。” 李煜樯一想起在那水中挣扎的画面,就全身发冷。 还好那少年在自己刚入水时,便跳了下来救了自己。那时,自己才知道,死亡的确如父皇所说,近在咫尺,只是平日自己未曾察觉罢了。 “好的,这些事,还是等皇上龙体安康之后再做决定吧,只是这样便要暴露皇上的身份了。” 李煜樯也无力再多说,等到蜜饯来了,由着宫婢将他扶起,喝了药,沉沉的睡去了。 这座几近于盘旋在整个都城的皇宫,像条气息喘喘却仍高昂着头的巨.龙。不敢低头,不愿屈膝。 而对于为了救李煜樯跳下水的其他二人来说。 顾太师自不用说,一回府便有无数的奴婢伺候着,大夫也备了好几个。 而那无人关心的姜衡奕,唯一能得到的,不过是顾大小姐,遣人去厨房给他也要了碗姜汤。 这本只是件小事,可在顾太师的耳朵里却像是一件不能容忍的大事。 “啪” 顾太师倚靠在床榻之上,脸上是充满了怒气,他指着身旁的官家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小姐还特地为了个不入眼的小子,去厨房要了碗姜汤?” 官家在身侧站着,承受着顾太师的暴怒。可也只能如实回应。 “是的,且….” “说!” “听伺候大夫的婢女说,关于治风寒的药,大小姐也吩咐她们再多煎一副给他….” 顾官家说到此处,便不敢再多言,因为顾太师已经气得将身旁的瓷器,给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好啊,好啊,他爹来跟我抢官职,他就来跟我抢女儿。不错,不错。”说到最后顾太师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可毕竟是身居高位之人,顿了顿又回缓了情绪。 “那老爷,不然奴才就喊那些婢女将他的药给倒了吧。” “呵,算了,由着大小姐去,反正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顾官家不知其中的含义,可也只能低着头诺诺的应道。 “对了,等会把门生院里的离笑给我找来。养兵一日,总得用他一时吧。” “诺。” 而那边未曾有所察觉的的姜衡奕,则裹着他那屋子里唯一的一床棉絮,发着抖。 任由潮湿味充斥在他的鼻尖。 他有些后悔了,救了个自己之前想要杀掉的人,可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他都还没来得及回忆自己之前的想法,身子就早已跃入了水中。 可现在自己得了风寒,浑身发冷,却没有办法立马变好。没有大夫,没有药,甚至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这次会不会就死在了风寒的手上 冷得哆嗦的姜衡奕躺在床上,身体也无力得紧,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涌了上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些都会变成真的,索性从棉絮里伸了根手指出来。 一划一划。 姜衡奕每写一个字,都会在心里默念道。 “这是我们笑笑的顾字,这是我们笑笑的笑字。” 写完了便又重复,等到写得手指都开始发抖,心里才涌上了难过。 “怎么办,我还没有看见我们笑笑最后一面。” “叩叩叩” 似有人敲门,姜衡奕眯了眼睛,嗓子却哑的喊不出声。 不过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有等姜衡奕应答,敲了门便跨了门槛进来了。 姜衡奕瞧见那人的穿着像是顾府婢女的服饰,手上还端着什么。 第17节 那婢女一进这屋,便瘪了嘴。 “什么烂地方嘛,比起我们奴才住的地方也差多了嘛。” 说完便将手里的东西往那桌上一放。 “喂,这是大小姐吩咐给你拿来的,虽说是让我伺候着你用药,但是你又不是主子,我可懒得伺候,我放在这里了,你自己下来用。” 说完那婢女便转了身,准备离开了。 却听得后面有个嘶哑的声音问道。“那大小姐呢?” 婢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声。“喂,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小姐自然是在老爷身边守着了。” 这下子,那婢女出门时,身形都多了几分颤抖,想来在她看来,姜衡奕的问话的确引人发笑。 看着木桌上的药,平日里也不过两三步路的样子,可姜衡奕此时全身乏力,又冷得紧。 他咬了咬下嘴唇,缓慢的掀开了棉絮,下床时,每走一步便如走在云上,可他又得小心翼翼的走着,等好不容易,摸到了木凳坐了下来。 姜衡奕才看见木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两个小碗,一个小碟。 那碗里一个装着姜汤,一个盛着中药,纵是离得那么远,鼻子又闻不出什么味道,可一瞧见药碗里的黑汁,他便喉咙一紧,觉得难以下咽。 但想来顾笑笑也早就猜到了,所以那小碟里则装了几个蜜饯。 姜衡奕喉咙一哽,眼角一酸,忙伸手拿过药碗一口饮尽,又往嘴里塞了块蜜饯,便往床上走去。 等上了床,裹了棉絮,将自己整个人都给塞进棉絮里后,这地方,才似有什么声音传了出来。 细细的,浅浅的,有些像人在呜咽。 那声音顺着开着的大门溜了出去,散落在这地界里。 屋外是残叶断阶,无人走,无人问。 屋内是狭地陋室,无人来,无人怜。 大吴的官员这几日可算是休沐够了。 皇上得了风寒,没了早朝,虽是嘴上得说“愿吾皇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心里倒也是乐得紧,毕竟这风寒不是大病,皇上不会有什么危难,但自己又能多休息,何乐不为呢?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多过几日,可这离皇上生病才过了三日,便听说明日起又得早朝了,一个稚子,何必如此看重早朝啊,反正他也听不懂,还得由顾太师决定。 这大吴的官员是一想到这里,便又得将他们那戴着官帽的头给摇上一摇。 而他们心里腹议的皇上,则早已起了床,批改着前几日堆下的奏折。 “皇上!你这风寒才好,太医还说得多休息休息,怎的明日就要接着早朝了”李珐一边替李煜樯倒着茶,一边心疼的问道。 “李珐,父皇说过,朝不能一日无君。朕的风寒已经好了,不用再每日躺在床榻之上了。”李煜樯虽是仍有些头疼,可若是跟江山社稷来相比,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哎。”李珐遇到这个时候的李煜樯,也没了相劝的想法了。 “对了。”李煜樯将手里的奏折往身边一放,“前段日子不是唤你去找姜仞潜吗?都这个时候了,找的怎么样” 李珐早就猜到,李煜樯现在想问的就只有这个了,但又怕他听见觉得惊讶和失望。 “快说,朕就是瞧不惯你的拖拉。”李煜樯板着张脸,做出副大人的模样。 李珐张了张嘴,可还没吐出一个字又闭上了,但瞧见李煜樯的表情又只得开了口。 “皇上,暗卫来报说姜仞潜找到了。” 李煜樯一听,脸上马上出现了笑容,可刚站起身,还没说出话,就又听到李珐接着说道。“但姜仞潜...已经死了六年了。” 李煜樯只觉脚下一滑,又勉强伸手拉住了身侧的绣花檀木盘龙椅。 “皇上!皇上!但!老奴还未说完,但他的儿子还活着,叫做姜衡奕!” 李珐对上李煜樯的眼神,又接着说道“对,就是救你的那个姜衡奕。” ☆、狠手 这下李煜樯脸色更难看了,定眼瞧着李珐,却久久没有出声。 “皇上,这下怎么办呢?” 李珐伸了手想要扶住李煜樯的身子,却见李煜樯摆了摆手。 “朕又怎么知道呢,本以为这次找的姜仞潜,是父皇生前所看重的,那便能少了自己许多事,可现在才知,原来才人早逝。” “那皇上咱们就将此事搁下?” 可李珐开了口,却没人应答,等到过了好一阵,李煜樯才轻声回道。 “再过几日吧,等朕见了那人,再议吧。” 偌大的宫殿里,李煜樯孤身一人的站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旁,他脸上眼眉紧皱,嘴唇紧抿,手指在檀木桌上无意识的滑动,这地界一时安静的,只剩浅浅的呼吸之声。 **** 顾府,夫子正拿着书在台上摇头晃脑。 台下的官家小姐公子们,无聊的窃窃私语,今日春景更盛,引得这些小姐公子们早早的生了嬉闹之意。 顾笑笑正托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窗外。 渐入初春时节,似是一夜之间,屋外便得了浅草的爱慕,引得整个院落披了层绿衣。 可顾笑笑的心意却不在此,最近她身边的婢女似是有意而为的,不让她去姜衡奕的院子里瞧他,也不知他的风寒怎么样了。 “青衿!”顾笑笑像是想到了什么。 “嗯?”一旁正扒拉着书册的顾青衿听见长姐的话,抬头歪着头眨着眼睛看向了顾笑笑。 “一会我准备去姜衡奕的院子里,但最近这些婢女总是用他患了风寒,老爷不准别人接近为由,不准我去,虽是每日都派人给他送了药,但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会下了课,你就跟接我们的婢女说,我去如厕了,别让她抓住我!”顾笑笑讲完就见顾青衿点了点头。 “长姐,你去吧,谁敢抓你,我就咬她。” 闻言顾笑笑就笑了,伸手拍了拍顾青衿的头。“咱们青衿现在是越来越可爱啦。” 顾笑笑也不知自己爹爹到底怎么了,一夜之间便找了婢女盯着自己,她都开始害怕他爹又要将人给送到乡下了。 虽说以前是抱着巴结的念头,而对他好,可久了就真的把他当作了朋友,更没了什么别的念头。现如今自己的朋友生着病,自己又如何放心得下? 许是太过沉迷于自己的思虑中吧,顾笑笑都没注意到有人正悄悄地盯着自己。 顾笑笑只觉这夫子的最后一课,漫长的心慌。 等到台上的夫子终于是收了书本,道了再见,她才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临走时拍了拍顾青衿的头。 “青衿!加油!” 顾青衿自然懂得自家长姐的话,跟着出门后,便立马抱住了门外婢女的小腿。 “二…二小姐。”那婢女何时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说话之间都变得发抖了。 等到自己回神了,才发现大小姐已经没了人影。 “天啦,大小姐人呢!”那婢女四处张望却还是不见顾笑笑的身影,怎么办,若是老爷知道自己把她看掉了,自己一定会被顾管家给惩罚的。 “唔,长姐说是肚子疼,要去如厕,叫我先给你说一声,咱们就在这里等她。”顾青衿见长姐已没有了身影,才收回了手。 那婢女这才定了定心,还好,不是去见那人。 顾笑笑只觉自己聪明极了,可又担心那婢女跟上了自己的脚步,便时不时的往后面看着。 这还真像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等到离姜衡奕的院子近了些时,她才放下了心,可刚转过回廊的街道,就只觉自己的手臂被谁拉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是姜衡奕? 可等瞧见了来人的脸,她又只觉心里的火气都上来了。 “放手!” “大小姐,听下人们议论,说顾老爷最近不准你见姜衡奕呢,怎得又来了这里?” 来人一身白衣,笑得温柔,只是那手上的力气却不见有多轻。 “放手!你听不见吗?陈宴平!你弄疼我了!”顾笑笑使了劲把自己的手往回拉,可毕竟只是个八岁孩童的力气,哪比的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呢。 “大小姐,回去吧。”陈宴平还是笑着,完全不将顾笑笑的话放到心上,一心只想将她往外拉。 他的心里也像是装了团烈火,怒气根本无法抑制。 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觉得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自己装的如此温柔,她为什么就对那少不开口的姜衡奕上心? 就算是说家境,自己一个父母双在的人,哪里比不过一个孤儿 越想,心里的怒气便如那柴火一般,烧得更加激烈。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 “疼疼疼!!你听不懂吗?陈宴平,我说我手疼,喊你放开!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门生的儿子,你凭什么管我!放开!!” 顾笑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仍是收不回自己的手。 “来人啊!救命啊!” 顾笑笑一边喊着,一边用空了的手去抱那柱子,陈宴平见此,眼中多了丝狠意,伸了手,就欲将顾笑笑的另一只手也给抓住。 可这刚偏了头,就有人一拳向着自己的右脸颊打了过来。 一时吃痛,他只得放了拉顾笑笑的手,退了几步。 待身子稳了稳,陈宴平才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瞧着指尖的些许血迹。纵是平日里装的再怎么温柔,君子,这下也算是破了脸。 “姜衡奕,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不是找死。” 没错,来人正是之前生了病的姜衡奕。 此时的他正站在顾笑笑的面前,用着自己的身体将顾笑笑挡的严实,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想来病还未痊愈。 他转了身看着正在揉着自己手臂的顾笑笑,心惊才算是缓了缓,他本是在自己屋子里休息,纵是听见之前顾笑笑的呼救,他也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她,而出现的幻觉,谁知道竟是真的,还好自己出来瞧了瞧,可这一瞧,他真是心里都像是被人用针狠狠的扎了扎。 他把顾笑笑放在他的心尖上,平日里都不敢多碰她一下,居然有不怕死的如此对她。 想到这,他的眼神沉了沉,轻手将顾笑笑的手臂拿了过来,可刚碰到,就听见顾笑笑吸了口气。 第18节 “很疼吗” “没没没事。”虽是这么说,可顾笑笑却猜想自己的手臂定是青了。 姜衡奕也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手上用的力更是轻了,他轻轻的掀开了顾笑笑的袖子,果不其然,顾笑笑袖子下的手臂已经青了好大一块。 “你过去些。慢点。”姜衡奕见到后,只是笑了笑,将顾笑笑的袖子又给轻轻的放了下来,然后往着个小角落,推了推她的背。“闭上眼。” 等到顾笑笑离得远了,他才转过了头。 对着陈宴平笑了笑。 “我的东西,我都舍不得碰,你也敢碰?呵呵,不错不错。” 陈宴平还正因为这话一时不解,却见那姜衡奕已自顾自的将外衣脱了下来。然后他便见那姜衡奕放了外衣,取了院落里的块石头,冲着自己而来。 那瞬间,什么怒气,什么不平,陈宴平全都没了,他只是害怕的想往后走,可连身子都还没转过去,就只觉自己的额头一疼,顾笑笑的尖叫声一起。 自己便只觉头变得重了,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顾太师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读着书,因为救皇上而染上的风寒,让他有了名正言顺休沐的理由。 昨日虽是召了离笑来自己的院子里商议,可还是想了想,想要给他的老朋友留个一脉。若是那孩子知道和自家女儿该保持怎样的距离,他便不出狠手,若是不知,那也就不能怪他了。 顾太师想着此事,抿了口清茶。 可这样清闲的日子没有延续多久,便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他刚想斥责,就见顾管家连门都没有敲,就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那个姜衡奕把新来门生的儿子陈宴平,给打昏了!头上全是血,身上还有伤口!这他的爹娘都在院子里嚷着要他的命呢。” “什么?” 顾太师只觉自己真是要为这些小事给操碎心了,虽说那姜衡奕的生死,他并不在乎。可这说到底他的爹爹是将他托给了自己的,纵是心里不愿,明面上,可还得多些照顾,不然不就让人嚼了舌根吗? “那还愣着干嘛,带路啊!” 等到顾太师到了院子里时,自己的院子此时已是吵闹的不行,那陈宴平的娘亲正插着腰,指着姜衡奕骂着。 倒是不见受伤的陈宴平和他爹。 “陈宴平呢” “被他爹给抱到市集里的医馆去了,他娘不肯去,说要把姜衡奕打死才算。”顾管家在一侧解释道。 顾太师刚想问,那怎么不见陈氏动手呢,就瞧见原来姜衡奕的面前还站着个女孩,那孩子像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将姜衡奕护到身后。任凭姜衡奕还是陈氏都没有办法劝她离开。 那人,竟是他女儿。 顾太师真真是气的牙齿都咬得作响了。 他就不懂这姜衡奕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女儿如此待他,可不论怎样,他都是瞧不上这姜衡奕的,更何况,虽是有所亏欠他爹,可养了这十年,也算是还了自己的愧疚了吧。 本不想对他做些什么,可这段日子里瞧着他与自家女儿的亲近,他也是怕了,若有一日,这姜衡奕知晓了自己与他爹爹的事,仗着与自家女儿的情分,不知道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尤其是今日一见,这人,居然动手如此之狠。 不能留,不能留。 “顾太师!你可来了!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居然伤了我家平儿!”陈氏的胭脂味太过浓烈,顾太师一靠近,便有了想吐的冲动。 “平儿??我呸,不知道谁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是顾家大小姐,你们只是投靠我们的外人,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打他又如何我还要报官抓他!” 这话一出,顾太师都给愣了,这还是自己那个八岁不问外事的女儿?哪里来的些粗俗语。 他自然是不知,上辈子做鬼时的顾笑笑,不知道听过多少市集粗俗话了,不过是装着不懂罢了。 可这毕竟是在外人面前,怎能如此粗俗。 “阿桃!还不把你家主子抱着回院子里去?” 顾笑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家爹爹会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她挣扎着,不愿被阿桃抱住,可阿桃抱着她的腿,便将她给抱了起来。 “爹!你看我手臂上的伤!全是那个陈宴平弄的!你怎么能放过他们!” 看着顾笑笑挽起衣袖露出的伤,顾太师紧蹙了眉。 陈氏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陈氏,你儿有错在先,但这孩子动手太狠也是事实,这样吧,你儿的医药所花皆为我顾府出,且我收他做我顾府的门生,但你也得不报官,至于这孩子我会将他给送到乡下去,终生不再接他回来,这样你看如何” 顾太师想出这个法子,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看这现在的情况,他女儿与那姜生还真是关系较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爹!爹!你听不见吗!是陈宴平的错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姜衡奕!”顾笑笑气得大叫,可也没有办法,因为阿桃已将自己给抱远了。 她只瞧得见姜衡奕对着自己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她。 ☆、再无姜衡奕 这事的最后到底是怎么发展的,顾笑笑并不清楚。 因为那天她被阿桃抱回房后,就被锁在了屋子里,甚至连那木窗外都站了婢女,想来是自己之前的举动,引得她们太过小心翼翼了。 她一个人缩在床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早先她赶走了要为她治疗伤口的大夫,就为了让自家爹爹改变想法,不要将姜衡奕送到乡下,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她爹竟一眼都不曾来瞧过她。 她只觉自己此刻犹如身处梦境,怎么不过短短半月,姜衡奕还是没能逃脱掉上辈子的轨迹。难道说,自己再活一次,也无意义。 正想着,就听见木窗处有人敲了敲。 她眼神一亮,姜衡奕 连忙跳下床,打开了木窗,木窗下站着个高瘦高瘦的男孩和一个矮胖矮胖的男孩。 是江倾长和蒋灵垶。 “你们怎么来了?” “夫子的课讲到一半,我们就逃了,喏,这是给你的。” 江倾长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 还没等顾笑笑问,他就已经自顾自的开了口。 “那个小穷鬼还真是个男人,太厉害了,这是他给你的。你赶快收着,顾青衿引了婢女离开了,可估计过不了多久,那婢女就能察觉了。” “这是什么?他人呢?”顾笑笑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给你治手臂瘀伤的药,姜老大之前在你们顾家的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求顾太师饶他一次,可你爹心狠,并没有同意,本来姜老大不想被送到乡下的,可听说你手臂上的伤,至今都没能上药,问顾太师,顾太师说,除非他走,否则不会将你放出来,更不会请大夫给你看伤,于是姜老大就说,只要给他治手臂的药,他就离开。喏,这东西就是他求来的。” 这次回话的是蒋灵垶,语气间似乎还有些钦佩。 “哼,那小子这次是有些像个男子汉,可蒋灵垶,你的老大只能有我一个!”江倾长轻哼了声,可语气里也是有些赞同蒋灵垶的。 “你说什么?他人呢!现在在哪里!”顾笑笑一听这话就急了。 偏生蒋灵垶回了句,更让她着急的话。 “唔,他现在在马车上,听说马上就要出发了。不知道是哪个乡下…” 顾笑笑的手蓦地握紧,四处瞧了瞧,连忙将身旁的木凳搬了过来,“蹬蹬蹬”踩着那凳子,提了裙摆,就从木窗处跳了下去。 还没等蒋灵垶和江倾长反应过来,这顾笑笑就已加了速度,跑了起来。 “我的个乖乖,她简直跟我娘一模一样啊,我娘要是知道了,定会很喜欢她的。”江倾长吓得连忙咽了咽口水,这还是那个大家都说温柔淑女的顾家大小姐吗?也亏自己笨,早先跟自己打架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了,顾家大小姐绝不是那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 “蒋灵垶,介不介意咱们的二人帮,再多加一个人?” 而那边努力奔跑的顾笑笑,为了赶上姜衡奕所坐的那辆马车,不被奴仆拦下,不仅将头发弄乱了,更是将裙摆都给夹进了腰间里。 等到了顾府的大门时,姜衡奕的马车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站在大门前的顾太师,还没认出那个穿着不合规矩,浑身邋遢的女孩是谁,就见那女孩从自己的身边如风一般的跑了过去。 等转身停了停,顾太师才觉那女孩的衣着怎么如自家女儿的一样。 又往外探了探头。 “来人啊!谁把小姐给我放出来的,把她给我追回来!” 顾笑笑在前面跑着,听见身后传来顾太师说着这话,连忙又加快了步子。 “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来!!我是顾家大小姐,我叫你们给我停下来!” 顾笑笑是一路跑一路喊叫。 那声音散落在这长街里,引得无数路人驻足瞥看。 许是声音太大,前面的马车终于是停了,顾笑笑心里一喜,终于能喘口气了。 然后便见姜衡奕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脸色憔悴,衣裳还是前几天的那件,想来这几天,他并不好过。 他走到顾笑笑的面前,对她笑了笑,蹲了下来,将顾笑笑的头发理了理,又将她腰间的裙摆给轻轻的放了下来。 “你别跑那么快,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更何况你是顾家的大小姐,在外不能如此随意,否则他人会笑你。我给你的药,你得记住好生用着。” 顾笑笑低头听着,见身前那个蹲着,只瞧得见头顶的男孩,温柔的说着,心里总是感觉难过。 一定是因为自己将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你跟我回去,我去求我爹,不让他送你走。” “呵呵。”姜衡奕又轻声笑了笑,笑声像是在顾笑笑的心里划上了道印痕。“不论如何,我都会再次出现在你身旁的,你不用去求他,因为我舍不得,等过段日子,我会再来看你的。” 起身时,姜衡奕往后面瞧了瞧,拍了拍顾笑笑的头。“跟着他们回去吧,记得要好生吃饭,好生敷药。但只有一件事,你不能做,那就是不要爱上其他人,否则,呵呵。”说到这,姜衡奕又笑了,只是这次是那种略显低沉的笑声。“他会死。” 顾笑笑有些泪眼,等抬了头,却又只瞧得见姜衡奕的背影了。 他伸了手,背对着自己挥着手。 然后顾笑笑就只觉又被谁抱起,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他登上那辆马车。 她看着那辆马车渐渐往前行进。 她看着这市集中,如此喧闹的地方,她却难过的无法言说。 第19节 而不知那市集上的楼台屋檐上,正倚躺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男人。 他似是瞧了这下面许久,终是摇了摇头,笑道。 “这顾家大小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王爷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而他口中的有趣,到了平民百姓家,便变成了,顾家大小姐是个不知礼数,邋遢,当街追着男人的女子。纵是年幼,可也引得听闻的人,连连摇头。 **** “皇上!皇上!” 李煜樯正躺在床榻上思考着如何处理姜衡奕此事。 便听见李珐从门外一直喊到了门内。 “怎么了?李公公,你平日可不是这般的吵闹。” 李珐听此,连忙跪了下来。“是老奴的错,可老奴也是听暗卫的人来报,顾太师将姜衡奕送到了乡下。太过震惊了。” “什么?”李煜樯蹭的一声坐了起来。“朕的救命恩人,朕还没来的及赏赐,这顾太师就将他给送到了乡下?这顾太师还真爱跟朕作对。你等会就去跟暗卫说,今夜将那姜衡奕带进宫来,朕问问他想要什么。” “诺。” 而那边的姜衡奕已经到了乡下的那个小木屋。 三天未眠,他已太过疲倦了,就往那木床上一倒,和衣而睡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晚些时候会发生什么。 等醒来时,四周是白玉为地,珠帘帷裳。 这不是自己的那个小屋。 他突然就起了警觉,可看着帘内走出个男孩来,那男孩穿着金黄色绣龙短袍,脸上倒是让他挺熟悉的。 “你是那个!” “对,没错,朕就是你前几日救的那个人。” 李煜樯坐在高位上,看着地上盘腿而坐的少年。没等少年发问,他又道。“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既承了你的情,便要回报于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 姜衡奕坐在地上有些呆愣了,可听那孩子的说话,他已经大致猜到这孩子的身份了。 “皇上,此事太过让草民惊讶了,所以容草民想想。” 李煜樯点了点头,他是很大度的,所以他容这个少年多些时间思考。 那时候,姜衡奕想了很多,可在他心里这些金银财宝都抵不上顾笑笑的一笑。 “草民,实在想不到。” 这李珐也是在旁许久,听此连连点头。 “皇上,这孩子与他爹当真是一样,都为不喜财物之人。” “我爹?你们认识我爹?”姜衡奕恍惚了,这些人是如何认识自家爹爹的。 “嗯,先皇在世时,曾想招揽姜公子为皇上的太师,并许下金银,权势。可当年姜公子说是容他回去思考几日,可不过一日,并托了顾太师来婉拒了先皇,先皇爱才,所以也不愿用强,只是可惜了姜公子似乎在那之后没有多久,就病逝了。” 姜衡奕听此,身体气得发抖,他握紧右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爹不愿的?虽然那时我尚年幼,不过三四岁,可我仍然记得,他那日回来,很是高兴,说自己的才华,终于被人发现了,而且那人还是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他说他不在乎那人给自己许下的权势与财物,他只是高兴,终于能为这世间黎民百姓做些什么事了,可还没等他第二日出门,顾郝邢就上了门,说那人想了想,觉得我爹似乎还是少了几分才气,还是由他顾郝邢来替他。我爹虽是不愿,可毕竟与顾郝邢乃结拜兄弟,兄弟有了好事,他也只能笑着祝福。可积郁成疾,没多久便去了。现在你告诉我,是我爹不愿?他怎么会不愿寒窗苦读二十年,难道就为了在他顾府做一个下等的奴才吗!” 姜衡奕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了。 李煜樯与李珐二人,皆是呆住了。 “李珐…此事。” 李珐整了整脸上的神色,想了想。“这…也许,是顾太师在从中作梗吧。” 李煜樯见姜衡奕咬着牙,脸色难过。 “皇上,既然你要回报于我,那可不可以用此事向顾郝邢问责!他这样是欺君大罪啊!” 李煜樯摇了摇头“不可,这些事你并无证据,除了朕信你的话,谁信呢说不定这文武百官还得笑朕呢,说朕太过年幼,竟然被人所欺骗,就因为几句话,便问责于文官之首的顾太师。” 姜衡奕跌坐在地,心神恍惚,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然这样,,你爹才气极高,想来你以后也不在他之下,而朕又承了你人情,最关键的是,你不会背叛朕与顾太师同谋,所以朕愿将你接进宫,替你找老师,教授给你知识与武艺,但你他日高中榜首,必须得替朕稳固朝廷,扫清顾太师在朝的势力,自然,朕不会亏待于你,你该有的权势与地位,朕都会给你。” 姜衡奕不知这样做,算是对的吗?他太过心烦,所以也只得哽了哽。 “恳请皇上再给草民一些时间思考。” 李煜樯也知道现在要他做出决定,太过强人所难。 只得摆了摆手。 “李珐,跟着暗卫送他回去吧。顺便记住地方,改日送些衣物给他吧。” “诺。” 可等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回了那乡下草屋。 却发现那草屋早已燃了熊熊大火。 屋前还有人在探头,等到暗卫将那人给摔到姜衡奕的面前时,那人才吓得抖嗦起来。 “你不是应该在屋内吗!怎得在屋外!” “你是谁?为何要与我过不去,竟然想要将我活活烧死。” 那人听见姜衡奕的问话,神色复杂,却不敢开口应答。可瞧见那姜衡奕突然抽出一旁暗卫的长剑。 “说是不说” 那剑近在咫尺,那人再也憋不住了。 “我叫离笑,就是个替人办事的江湖人士,求您放过我可好!” “谁派你来的?” 离笑这下是不敢开口了,可看着脖颈处的长剑已经染上了自己的血液。 但他还是不敢开口,自己的家人都在顾太师手上,怎敢多言。 可下一秒,他就觉得画面都倒转了,自己被那些黑衣人给抓着脚甩进了熊熊大火里。 他还没尖叫出声,就只觉已无感官。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谁,这世上除了他,一定要送我回这乡下,又最有理由除掉我,还能有谁呢?” “这…”李珐也不知事情竟会如此发展,顾太师竟如此心狠。 “走吧,回宫,皇上说的这事,我应了。” 姜衡奕还了剑,已是有些虚弱,今夜,他知道的太多了。 “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去了,才是最好的,因为这可以降低顾太师的警觉,只是这样,公子现在的名字就不能用了,不知道公子可否换个名字。” 李珐说了话,顿了顿,等了一会,身旁的姜衡奕才缓缓开口道。 “呵,自然是要换的。不然我怕他会忘了我爹,忘了对我爹所做之事,我要他以后瞧见我,听见我的名字,都忘不了我爹的模样。从今往后,再无姜衡奕,只有姜仞潜。顾郝邢欠我的,我总会拿回来的。” ☆、番外-当时只道是寻常 浓烈且张狂的寒风在屋外打着卷,从这座小木屋前经过时,这木屋都有些害怕的哆嗦了几下。 姜衡奕正坐在床沿上穿着衣物,现在时候尚早,估摸是寅时。 等到穿衣梳洗后,他才拿起木桌上的小包出了门。 一路上他走的极快,都快跟这狂风齐速了。 等到了一座府邸,他才放慢了脚步,寻了后门的一棵歪脖子树爬了上去。 从包里掏出了书本,开始看起书来。 等到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溜了进来,时辰已上了辰时,这座府邸里的脚步声,说话声,也渐渐大了。 他才将视线从书本上收了回来。 瞧着树下不远处,她应该要来了吧。 他在心里如此默念道。 然后就瞧见顾笑笑穿了身鹅黄色绣花纱裙从回廊处,走了过来。 能看见她的时间太少了,自从那次她摔倒在自己面前,导致自己被送到乡下后,能见到的时间就更少了。 可是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她不用瞧着落魄的自己,不用瞧见自己的身份低下。 姜衡奕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紧握着的手,似乎又不全是他这样想的。 怎么办,他好想就站在她的身边,能瞧见她的笑。 顾笑笑的一现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等到顾笑笑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时,他便借着树杆爬了下去。 他不能再看了,他害怕又像上一次,瞧见她跟个少年有说有笑的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害怕这次会忍不住的冲上去,将那少年狠狠教训一番。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想等到他有朝一日高中榜首,再用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度过了最为艰难最为困苦的日子。 等到几年后他真的高中了榜首,成为了皇上最为信任的官员时,他却听说,顾笑笑爱上了自家的门生,成了京城中的笑话。 他气得发抖,想要冲到顾笑笑的面前质问她,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可他知道,那人估计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吧,多可笑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竟然从不知晓自己的存在。 后来的日子,白日里上朝,到了夜晚,他又去了顾府,爬上那棵歪脖子树,瞧着那里面已经稍显败落的院子。 只是这次,没有那个女子会从回廊经过,笑的一脸温柔。 再后来他想,只要她过得快乐,就算陪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无妨。 然后他便听说她居然被个门生抛弃了。 第20节 引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纷纷向她提亲,他气,他恼,他想若是一定要从那些不爱她的人中选一个,还不如选自己呢,反正自己也有权有势,她要什么,自己便都能捧到她的眼前来。 可然后呢? 他压下了京城里,他人的提亲,备了厚礼,可还没等他正大光明的跨进那顾府,就听说她爹替她找了门最好的亲事,准王妃。 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凄厉又痛苦。 那夜,他将早先替她备好的所有厚礼皆投掷入了井,一个人坐在井口,饮了一壶又一壶的酒,他恨,为何自己与她一直错过,就连一次见面都如此困难 朝廷上,他与皇上同道,与顾太师相背,没了同僚之情,又怎可以上门拜访。 朝廷下,他只是一个从未在她生活里出现过的一个过客。 可他心里也有些想法,他曾很坏心的想过,若这次那王爷背叛了她,就算是落草为寇,他也要将那人给抢过来。 可最后呢 呵呵。 不过是传来她落入水中,再也不能醒来的消息。 他本想那日就一死了之,可在顾府里埋下的暗探却说是有人故意而为。 花了好几日,终于是理清了,也找到了,不过是那王爷勾结了顾府的二小姐,故意将她给推入水中,用一个有自己想法且难以操纵的女子,为什么不用一个爱慕自己且事事听从自己的女人呢? 他想,自从她离开之后,自己就算彻底的疯了吧。 因为他命令那暗探将顾家的二小姐给抓进了丞相府,在她那惊恐的眼神前,将她身上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割了下来。可惜只割到五百刀,那人就断了气。 不够,不够。 还有那个王爷,他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还好并没有让他等的太久,那王爷就起了谋反之意,只是拉着的同谋,与自己想的,竟还是同一个人。 那段日子里,他吃喝都开始了减少,他忙着寻找那王爷的证据,皇上都有些于心不忍,劝他,多保重身体。 他想,自己的身体还有必要保重吗? 这世上不是再也没有那人了吗,活着又还有什么兴趣呢? 所以在他了结了此事后,他带了很多东西,骑了匹白马,去了自家爹爹的坟前。 他点燃了很多支香烛,静坐在坟前。 “爹,以前没能给你点香,今日儿子便将以前未点的,全点满,你也不要太急,等会我就带着你的儿媳,去见你。你可得对她好,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絮叨了很久,久到他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他只记得自己起了身,骑了马,去了顾笑笑的坟前。 顾笑笑的坟墓处于,顾家山上的墓群,平日里也少有人来。 他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了把铲子。 一下,两下,三下。 他沉默着,不停止的挖动着顾笑笑坟上的泥土。 等到天边暗了,起了大风。 他才瞧见了顾笑笑的棺椁。 用力的将那棺椁拖了出来,再用那铲子使了力敲打着棺面的黏合处。 许久,那地方终于出了裂痕。 用力将棺面推开,顾笑笑就躺在棺木里。 已经瞧不出了模样,尸身也有些发臭了,可他一点也不在意。 或者,就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疯了。 他将顾笑笑很小心的抱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 “终于,你能看见我了,你好,顾笑笑,我叫姜衡奕,是一个喜欢你很久却不敢告诉你的懦夫。” 自然等不到回答。 他又说道,“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了,我带你去见我爹。” 他笑了,这辈子从未笑过的他,笑得很是开心,然后抱起顾笑笑,走到了这山上墓群的悬崖处。 他抱紧了顾笑笑的尸身,又用手掌轻轻的捂住了顾笑笑的眼睛,“别看,我怕你怕。以后若是再遇见我,定要离我远些,最好是不曾看见我,最好是不要再对我笑,否则下辈子,纵然是舍了这条命,我也不会再让你离我太远了。” 然后便是一跃而下,倒转身体时,看见的那些山中之景,小溪潺潺,鸟鸣相伴。 “你听,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就算是生不能相守,死也同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码完了,大致给大家说说,上辈子姜衡奕是一个人凭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状元,也与皇上没有交集,所以说也不知道自家爹爹跟顾太师的恩怨,也没有那么病娇,就像个普通的人一样。这辈子姜衡奕与皇上有了交集,所以知道了恩怨,也改了名字,因为上辈子的心愿,这辈子他就变成了个如果顾笑笑的眼里没了他,他就可以发疯的杀掉所有顾笑笑瞧着的人的那种人。简称病娇。所以其实看走势没变,但是看内容是变了。 ☆、今朝状元郎 大吴十二年,又是一年盛春。 四月天,春风回暖,杏花染了春意,涂了胭脂,凭添了几分俏丽。 嗅着好闻的花味,顾笑笑正坐在树上,晃动着自己的双脚。 这顾府现在是越发的安静了,尤其是顾太师上朝之后。 她晃动得累了,便倚着树杆发着神。 看着这满树的杏花,伸了手正数着,就听见树下有人朝着她喊道。 “喂!臭女人!还不下来?听说今天的科举皇榜,马上就要出来了!” 顾笑笑移了移视线,只见树下站着个身材高瘦,面容俊朗的男子。 可听他之前说话的语气,可不像是个温温如玉的世家公子。 “对呀,笑笑快下来,你不是之前还嚷着,我们考完了就告诉你吗?” 站在那男人身边的是个身形有些矮,但却很瘦的男子。 那男子眉间都是柔柔的关心。 “江倾长,蒋灵垶你们今个来得还真快。”顾笑笑猛地坐起身来,可怜她一时不察,竟磕到了杏花树枝上,引得树杆上的杏花如雨,纷纷坠落。 “哎呦,臭女人,你可悠着点,少耽误了这花的寿命。”江倾长又是一撇嘴,嘲讽的话就涌了出来。 “阿长,对人要温和。” “哎呦,蒋灵垶你现在是,越来越跟我爹一个模样了。” 看着正站在树下闹腾的二人,顾笑笑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为何,最后竟然跟这二人成了朋友,问江倾长,就得了个。 “因为你打赢了我,所以我决定收你当小弟。” 问蒋灵垶,只听得他说“只要是江老大同意的,我都同意。” 可怜她官家大小姐,本应是温良淑德之人,这辈子却成了个世人皆道“顾家嫡女人丑且笨,生性浪荡不知礼数。”的女子。 真是委屈了她啊! 她不过是因为上辈子习过那些诗书,便起了懈怠之意,再加上夜晚醒多眠少,到了学堂便总是会睡着,这事也不知被哪个毛头小孩给传了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毁了一半。 又因与江倾长等人交好,时常出去疯玩,偶尔被人撞到,皆摇头,后来日子久了,大家便都知,跟着江家那个混世魔王一起嬉闹的女子,便是顾家大小姐。 于是自己又多了个浪荡不知礼数的谣言。 可这辈子,难道又得让自己过着与上辈子同样的生活吗? “喂!你还在发什么神,走啊,出门啊。不过说来,顾青衿那个小丫头呢!” 顾笑笑回了神,看着树下那个张狂着的江倾长,打了个哈欠。 “她最近被什么官家夫人邀了去赏花,还没回来呢。” “那你怎么不去?” 江倾长问话刚说完,就见顾笑笑顺着这树的另一边滑了下去,那边正好是顾府后门处的小巷。 “我现在烦死这些了,由她去挺好的。走着啊,是不是在宫墙外?” “等等我们啊,你们顾府的这棵歪脖子树,还挺好用的嘛,另一边居然直接就可以出顾府了。” 可惜没人应答,想来顾笑笑已经走远了。 这二人提了脚,便加力往顾笑笑去的方向赶去。 这次的科举考试,顾笑笑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在等一个人,她要证明那个人还活着,绝对不会葬身于火海,纵然已经被人找到了,烧成焦块的尸体。 可她就是不信,那个上辈子权倾朝野的姜丞相,怎么会就因为一场大火,而失了所有。 明明一切都在跟着上辈子走,他不可能死,也决不能死。 顾笑笑在长街上走着,这条路还是那么熟悉,谁能想到,不过是一日之别,竟成了六年之别。 若是他还活着,他又怎么会不来找自己? 顾笑笑越是离城门近一步,思虑便越多,这几年她的睡眠越来越浅,根本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女该有的睡眠。 “喂,你跑那么快干嘛,皇榜又不会走。” 江倾长喘着粗气,从后面追了上来,绿色的领口都有些凌乱了。 顾笑笑瞥了他们一眼,笑道“我就是着急,你们来追我啊?” 然后就又跑远了。 “哎呦,这女人是不是傻。”江倾长捋了袖子,拉住蒋灵垶的袖子就往前追去。 等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在那皇宫的宫墙处大喘气时。 那放皇榜的人是终于来了。 穿着件青蓝色长衣,身后跟着后几个奴仆,那皇榜被他恭敬的捧在了手上。 第21节 等到了宫墙处,瞧见那地方已经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了,连忙清了嗓子。 “让开,让开。” 这话一出,便有奴仆上前来清了条道路,随后他身形一挺,做作的走到那宫墙处,小心的贴上了皇榜。 顾笑笑一行人就在这人群中,看着那皇榜总算是贴好了,人群便又一窝蜂的围近了。 顾笑笑也顾不上身后的拥挤,和那放榜的人大嚷的“你们这些人别挤!” 也跟着挤了进去,细细的瞧起了那皇榜。 殿试发榜用的是那黄纸,表里二层,这金榜上加盖着“皇帝之宝”。 榜上小字繁多,顾笑笑看的眼花,就听见那穿着青蓝衣的奴才又清了清嗓子,正欲念榜,就被人打断了。 “江老大,我在三甲之内呢,第四十五名。” 说这话的是蒋灵垶,可得到的只有江倾长的轻哼一声。 “哼,我还不是在三甲之内,不过只是第五十八名。” 顾笑笑听得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可自己生平第一次看榜,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怎么看的这么快。” “倒着看呗。”江倾长说这话时,可不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到底要看谁?我们之前还以为你是想看我们的名次,才这么关注这次皇榜的。” “你想太多了!快帮我看看,我不会看,状元是谁,在哪里。” 蒋灵垶见顾笑笑正站在皇榜的末尾,却高声说着要看的是一甲,果然还真的不会看。 他轻轻笑了笑,靠近了皇榜,细细的看了看。 “探花陈宴平,咦,笑笑,这探花是你家爹爹的门生呢。你莫不是来看他的。” 顾笑笑嘴角一抽,没好气的说道“看他?他谁啊,真是瞧着就心烦...” “顾小姐,小生哪里让你心烦了?” 话未说完,顾笑笑就听得有人打断了自己,那声音轻柔,像极了陈宴平,回头时才发现那宫门处正有三人骑着大马,驻足站立。 一大马上,坐着那个顾笑笑瞧着就心烦的陈宴平。 见他穿着个大红衣裳,她更是没好气的呸了下。 这般虚假恶俗之人竟然也能登上这一甲之列,真是想来便气。 可顾笑笑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惊,上辈子,这人可是因着自己才得了个小官,怎么这辈子居然就成了那一甲探花。 她连忙回了头,对着蒋灵垶唤道。 “蒋灵垶!你快看看那状元是谁!!!” 顾笑笑的语气里已有些着急,她心慌张的紧,抓着衣袖的手指更是用力到了泛白。 “这状元是...” “是我。” 回话的声音,还是从顾笑笑的身后传来。 顾笑笑有些紧张的回了身,但见那三头大马上还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跟那二人穿着一样,皆是红衣披身,坐在大马上,身形挺拔。 束着个紫玉冠,脸上轮廓坚硬,眼眉却瞧了顾笑笑,柔了几分。 见顾笑笑看来,他勾了勾嘴唇,低了低眉,笑得就如那杏花春风和煦。 真是潘安之貌,如玉之质。 “你...你叫?”顾笑笑咽了咽口水,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 那人似乎心情很好,说话时还带了笑意。 “你好,在下叫姜仞潜,不知小姐芳名。” 不是他,竟然不是他。 顾笑笑一时懵了,支撑着自己六年的信念,不过是那人还活着。 可现在状元竟然不是他,居然是个同姓的人。 “蒋灵垶,榜眼是谁!”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嗯...伍皓行” 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这姜仞潜见顾笑笑再没理自己,转身就跌跌撞撞的走了,身后还跟着那两个男人。 就拉了马,想要跟着过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尖细的声音。 “各位大人久等了,事情已妥当,可以游街了。” 就有奴仆上前拉了他们的马绳,往另一个方向拉去。 她到底是来问谁的?难道她已有了牵挂之人? 他握着马绳的手捏的生冷。 呵呵,无事,今夜皇宫内的宴会还能再见,我倒要见见,她能走去哪里。 “姜兄。” 有人似在唤他,他眯着眼瞧去,是那个陈宴平。 “那人是顾太师的千金,平日里就这般不知礼数,还望不要怪罪。” 姜仞潜定眼瞧了瞧他,蓦地笑了。 “是是是,在下定然不会怪罪。” 怪罪??我心疼都来不及。 姜仞潜在心里说道,又带着深意看了看陈宴平。 这往后的日子可好玩了。 回了顾府,顾笑笑才迈进大门,就见顾管家从前面跑了过来。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找你半天,见你不在,正大发雷霆呢。” 顾笑笑这下更迷糊了,这最近她可没惹麻烦啊。 “顾管家,怎么了?” 顾笑笑见顾管家伸手来拉自己,吓得她连忙抱住了身边的柱子。 “老爷说,今天皇上要在宫内替一甲,大摆宴席庆贺,说是看厌了平日里官员的模样,叫官员们带着自家的儿子女儿一同前往。所以老爷才着急寻小姐呢,小姐不是还没梳妆打扮吗?” “欸?” 这小皇上还真是喜欢玩闹。 ☆、又遇姜仞潜 顾笑笑正在心里腹议,这边管家就上前来又道“小姐,咱们还是先去?” “去去去。” 到大厅的时候,顾太师正坐在高位上,手指在桌案上的茶杯上滑动,似是在想着什么。 “爹” 顾笑笑从外进来时,便瞧见了自家爹爹惚恍的神情,不免出声喊道。 “啊,你回来了。”顾郝邢点了点头,顿了顿,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你又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又跟江家的那小子去疯玩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顾郝邢的女儿,现在京城里,都说顾家嫡女不知礼数!你还在给我出去?昨天不是说过不准你出门吗!管家!怎么回事?” 顾太师是越说越激动,顾笑笑都能瞧见他说话时,飞溅的唾沫星子了。 “爹!我没出去,我就是在别的院子里睡着了。” “那你把你的裙子给我提些起来,我倒要看看你的鞋子上有没有外面的泥巴。” 听此,顾笑笑悄悄地用藏在裙摆的脚尖点了点地,妄想将那鞋履上的泥土给抖些下来,可还没抖好,就听顾管家在一旁接了话。 “老爷,小姐是从那棵歪脖子树上滑出去的,可不是小的们放出去的。” 老顾啊,老顾,你怎么能这样做!就不能替你小姐担当点? 顾笑笑停了抖动的姿势,趁着顾太师还没来得及呵斥。连忙堆了笑意,上前替顾太师锤起背来。 “爹,我这不是...我们可没有出去疯玩。” 顾郝邢瞧了眼自家女儿,摇了摇头。 “顾笑笑,你从小有才气,我本以为你纵不能成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至少也是如你娘亲一般,温柔知性。可你瞧瞧,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前几日那张家夫人邀你赏花,你就推了顾青衿去,现在京城里,别人都说顾青衿才是我顾家的嫡女,知礼数有才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郝邢是越说越气,将那桌案上的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摔,茶水顺着瓷器的裂痕流出,打湿了地面,偶有一股细细的水流往那外面流去,若是这屋里的人抬眼瞧一瞧,就能看见这门后多了团黑影,还有枝细细的桃花枝正匍匐在门槛处。 “爹”顾笑笑瞥了瞥嘴,就着顾太师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爹,青衿也是我们顾家的血脉啊,外人夸赞她,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这世上的官家小姐,哪个不是你之前说的模样?你顾太师有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 顾太师指着顾笑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摇了摇头。 “你去换衣裳吧,等会就随你爹一路进宫。” 顾笑笑不知道自家爹爹怎得心情又低沉了起来,只得点了点头,提了裙摆便出了屋子。 那早先站在那的黑影却已经没了踪影。 这偌大的大厅里,是各种精致的摆件都放的整齐,弯着身子的顾管家没听见自家主子的吩咐,仍然维持着早先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顾太师落寞的说道。 “你先下去吧。备好马车。” 第22节 “诺。” 顾管家退出去时,瞧了眼高位上的顾太师,多了几分苍老,心思也似更重了。 **** “呼,讨厌死了,还要进宫。”顾笑笑刚进自己的屋子,就被奴婢给拉到了梳妆台坐着。 一边埋怨,一边由着这些婢女替她装扮着。 可觉得自己肩膀处突然多了什么,耳边又多了说话的声音。 “姐!我回来了。” 顾笑笑回头看去,原来自己的肩膀上正放着一双手,那手还有些瘦小,顺着看去,就是顾青衿笑得可爱的模样。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官家夫人没留你用晚膳?” 顾笑笑伸手将那双手给拉了过来,又让人取了木凳放在了自己的身边。“青衿坐。” 见顾青衿坐了下来,顾笑笑才替她理了理头上的碎发。 “不是,那张夫人留了我用晚膳,我推辞说家里只有长姐一人,放心不下,便回来了。” 已经十岁的顾青衿,模样上虽仍有些稚嫩,可眉间的浅浅柔意,越发像了上辈子的顾青衿。 看的顾笑笑都呆了片刻。 “怎么啦,才一天不见,长姐怎么就像是不认识我了一般,一直盯着我呢。” 顾青衿眼眉一弯,嘴上打着趣,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起了身,“长姐我知晓你喜这桃花,这次去,我特地替你采了几枝,回来的时候瞧见有花糕,也替你买了几块,快尝尝?” 顾笑笑就见顾青衿起了身,在那木桌旁拿着什么东西。 等到那东西递到了自己眼前,是几枝细细树杆的桃花枝,离得近了,还能嗅到浅浅的香味。 “唔,青衿对我真好,快把那花糕给我,我今个快饿死了。” 顾笑笑拿了花糕就往嘴里塞。 “小姐...才画好的口脂。” 那边阿桃正小声提醒着,顾笑笑只得又改成了,用她那牙齿小心的咬着。 怎么上辈子就没感觉当个官家小姐如此麻烦? 果然还是做鬼的时候太过潇洒,这辈子都不习惯规矩的生活着了。 “对啦,一会我要跟爹进宫去参加宴会,青衿也一路去吧。” 顾青衿听到长姐的问话,只是低了低头,然后浅声道。 “长姐,今日妹妹太累了,想要多休息休息,不然你跟着爹爹去就好了,我就不去了。” “怎么啦!那张夫人故意刁难你吗?她早先可是说就在那山上赏赏桃花,没说要爬山走远路啊。”顾笑笑以为是张夫人带着顾青衿走了太远,以至于顾青衿都有些累了。 “呵呵”顾青衿突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也就只有长姐,才会觉得是别人对我不好。” “怎么了?”顾笑笑总觉得今天的顾青衿怪怪的。 却见顾青衿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啦,只是我今天赏花赏得有些累了。快让我看看,姐姐今天穿的怎么样。平日里你总爱穿些素衣,又爱乱跑,搞得自己狼狈不堪,让那些小人得了由头,竟说你丑,真是气人。” 顾笑笑实在是不在乎这些,起了身,拍了拍顾青衿的头,说道。 “你啊你,管他人说些什么话,自己过自己就好了,不是累了吗,一会就在我的房间里眠一眠吧。你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远了。” 顾青衿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便瞧见顾笑笑提了裙摆出了门,等婢女们也跟着她走远了,顾青衿才收了笑意,她瘫坐在木凳上,瞧着房梁发神。 “长姐啊,长姐,这顾府也就只有你一人真心待我了。” 顾笑笑出了门,上了马车,听着那车轱辘声碾压在石板上,重重的,沉沉的。 顾太师似是靠着车窗养神。 等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顾笑笑的心里才多了些难过。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姜衡奕的事,可说来,这六年里却没有哪天是真正的放下的。 她的愧疚像那河堤里的潮水,不能涨,一涨随时就能将自己给淹没。 若是他不为自己出头,是不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在顾府里生活,等成了年,就能出了顾府,寻一门亲事,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或许是真的葬身于火海中了吧。 他的位置被另一个人代替,他的未来是不是也被那个人代替了呢。 “你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顾太师在她身后悠悠的问道。 他刚才睁了眼,瞧见顾笑笑一个人发着神,眼神里是浓浓的悔意,等到瞧不下去了,他才开了口。 “爹,姜衡奕,真的死了吗?” 顾太师放在绒垫上的手蓦地握紧。 “又是他?他早就死了,要我给你说几次?他死的时候,你跑我跟前哭闹,说是他决不会死,后来带你去见了他的尸体,你现在又要问我,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顾太师的语气有些烦躁,似乎并不想提及这事。 又来了,每次自己问他,他总是这样回自己,顾笑笑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爹爹如此讨厌他,难道就是因为他出身低下? 顾太师也知道自己的语气太过,索性撇了头,不再吭声。 心里却始终不能平静。 这次科举,他本来是安插了他的门生进去,可到最后,得了榜首的竟都不是他所派进去的。就连那陈宴平是如何得到探花之位的,他也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以陈宴平的资质,他是断不会进了一甲。 最让他害怕的是,一甲中的状元,竟也叫姜仞潜,他都快以为是那个已经逝去了的姜仞潜了。 一路无话,等到了宫门外,便有奴仆请了顾太师下来。 提着宫灯的奴仆躬着腰,领着顾太师一行人进了皇宫之内。 这是顾笑笑第一次进这宫门。 也不敢抬头细看,只能低头瞧着自己的那双云头锦履上的小云卷。 虽是走的慢,但也跟着顾太师的后面,可谁料想,刚过了回廊的转角,顾笑笑就只觉头上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脚上一滑,竟往后倒去。 完了,又要闹出笑话了,自家爹爹回去肯定又要指着她骂了,吓得顾笑笑连忙闭了眼。 可刚这么想,手臂就像是被人抓住了一般。 后倒的身子被人用了力,往前扑去。 顾笑笑便只觉又撞到了什么东西,生硬的像那石头,却又比石头多了些柔软。 睁眼时,入眼的是一片大红色。 刚觉不对,抬头一瞧,那人的面皮甚是熟悉。 勾着双丹凤眼,低眉浅笑,嘴唇上扬着小小的弧度。 是...那状元郎? 刚这么想,顾笑笑便欲后退,可只觉腰间多了什么东西,牢牢的固定着自己,使得自己无法退下。 低头看去,是人的手臂。 那手臂上的红色亮得刺眼,顾笑笑正想将那手拂开。 便听得头上传来那人的声音,磁性且隐隐有些笑意。 “顾小姐,可需要缓缓?” ☆、皇上的玩笑 顾笑笑想一定是那个时候的夜风太过温柔,经过自己身边时还有着甜甜的香味。 不然自己怎么会慌了神,以至于自家爹爹走到自己身旁,都没能察觉。 “状元郎,你在做什么?” 顾太师一伸手便将姜仞潜的手臂给扯了下来。 姜仞潜面上不见有什么波澜,收回了手,束在了背后,只是那躲起来的手掌却蜷缩在了一起,紧紧的握着。 “呵,在下刚刚从那侧过来,不小心撞上了顾小姐,见她快要摔倒在地,于是便伸手拉住了她。” 姜仞潜穿着那件红衣,身形挺得笔直,颇有几分隐居世外的仙人气质。 细长,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里藏了些别的情绪,更显得瞧不透他。 “哎呦,太师你们在说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等走的近了,顾太师才发现正是现如今十岁的皇上李煜樯。 穿了件袖间纹龙,领口绣花的短袍,身后还跟着个灰衣低头公公。 顾笑笑总觉得这二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可还没想起来,就听得自家爹爹咳嗽了两声。 “皇上怎得来了这里?” 皇上?皇上! 顾笑笑连忙身形一软,便欲跪下对着皇上请安,可刚膝盖半屈,手臂又被人拉住了,抬头一瞧,又是那个状元郎。 这下顾笑笑反应可变快了,连忙伸了右手,轻拍了下姜仞潜抓她手臂的右手,示意他放开。 “咳咳,行了,不用跪了。咱们顾太师的女儿可厉害了,朕可是早就有所耳闻。” 李煜樯似乎想起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太师脸色上多了几分窘迫,多了些尴尬。 顾笑笑还没明白,就听见李煜樯开口细数着她的那些‘厉害’。 第23节 “听说顾家嫡女十岁的时候便与江侍郎的儿子,在城门上又打了一架。输了的江家小子,脱了上衣,可在那城门上站了半个时辰。” 顾笑笑想了想,的确是有,谁叫那混小子偏说姜衡奕死了。 “听说顾家嫡女十二岁的时候,去别人田里偷西瓜,硬是给村夫家里放养的小猪,给追着跑。” 顾笑笑这下是不想再想起这事了,那次她们带着顾青衿出去玩闹,然后天气炎热,大家都渴了,江倾长故意骗她,说是给了村夫银子,买了几个西瓜,叫她去抱,想着别人拿了钱,自己出点力,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哪知道那田地里还有只猪,还没站稳,就向着自己拱了过来。 “不过这些事都是小事,咱们顾家嫡女做的最厉害的件事,便是指着当朝皇帝,喊着小矮子。” 顾笑笑听得很是仔细,这最后,还跟着默念,顾家嫡女做的最厉害的件事,便是指着当朝皇帝,当朝皇帝?小矮子? 这下顾笑笑是笑不出来了,她身形抖了抖,似乎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那个孩子是谁。心里一阵哀叹,完了完了,本以为巴结了姜衡奕,自个的生活就能像是春天的细花,好极了,哪知道,原来自个早就得罪了皇上! 顾太师也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刚想跪下求情。 就听得一旁的状元郎开了口。 “皇上尽说笑,皇上哪里矮了。” 李煜樯也知道姜仞潜的意思,于是笑道。“瞧瞧,竟把你们给吓到了。好了,不过是些玩笑话,太师快带着女儿去那前面坐着吧,听说正跳到什么舞来着。” 顾太师知道皇上的意思,于是连忙点了头,拉了拉顾笑笑的袖子,便将顾笑笑拖离了姜仞潜的身边。 等到顾太师一行人跟着举灯的宫女走的远了。 李煜樯才像个小孩子一般笑着跳了起来。“姜兄,瞧见没,那顾太师被我说得说不出话来,真是让我开心。” 姜仞潜收了之前的笑意,冷了冷脸。“皇上,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收敛你的小孩子习性,更不能唤臣为兄长” 这六年来,他二人算是在这宫内浮沉共度。 日子久了,李煜樯便越发觉得这姜衡奕就像他兄长一般,教授他一些为人君,和应对一些事情的技巧。 于是私下里,高兴时也会以兄弟相称。 “好吧好吧,你一天就跟李珐一个模样。”李煜樯瘪了瘪嘴,可说话的时候还是带了笑意。“你瞧见顾笑笑的神情没有?像是很是讶异朕为什么知道呢。哈哈,还是得亏了你每日都找暗卫跟着她,不然朕哪来那么多笑料。” 可抬头见眼前的姜仞潜脸色又上了几分冷色。 “好了好了,不取笑她了,知道你把她宝贝得紧,这明明叫你躲着顾太师,你可倒好,一瞧见人家来了,还故意跑过来撞她,生怕顾太师不知道我二人正一路呢。” “皇上大可以不用过来。” 姜仞潜束在背后的手,正左手放在右手之下,正说到这里,左手便似无意识的摸了摸右手的手背。刚刚,笑笑拍过呢。 “嘿嘿,朕这不是好久没瞧见她了吗,想跟她讲两句。”李煜樯说着,又顿了顿“既然顾太师已经来了,咱们也快些入座吧,免得让他起了疑心。对了,过几日你记得去翰林院,朕给你的官职,虽只是个修撰,但是顾太师瞧得紧,也不能让你一步登天,翰林院人多,你也好悄悄地在那其中,查着顾太师的事情。” 姜仞潜点了点头,便又听见李煜樯说道。“哎,好烦,听说荆州的李亲王,再过段日子也要进宫来见朕了,真是前有顾太师,后有李亲王,朕真是烦死了。” “不知那李亲王叫做什么?” “李骅浔” 本已往前走了几步的姜仞潜,身形停了停,复又接着往前走去。 “怎么了?”李煜樯推了推姜仞潜的肩膀。 姜仞潜也不知为何,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引得自己心里似有怒气在冲撞,可嘴上只能说道“无事。” 李煜樯也不懂他的反应,只是蓦地又想起件事来。“新近的那个探花,叫什么来着。” “陈宴平。”李珐在身后轻声回答道。 “对对对,就是他,他明明是顾太师的门生,文采也不怎么样,你怎么就偏要他当那一甲中的探花。”李煜樯在前面走着,小声问道。 “呵,顾郝邢这次安排了那么多人,总得让他那边上个一甲吧,至于谁上,陈宴平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 “呵呵。”李煜樯又是扑哧一笑。“朕的状元郎,难道不是因为他早先把顾家小姐给弄伤了,现在才把他弄到你身边,官职又比你低,可以好生讨还这些帐吗。” 姜仞潜也没开口,算是默认了吧,李煜樯偏头看见姜仞潜的模样,也猜到了。只是嘴上还是打趣道。 “亏得人家一直唤你姜兄,明明你还比他小,想来他也不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能登上状元了吧。真是有趣得紧,朕这无聊的岁月里,总算是出了些好玩的事了。” “皇上,莫要小孩子心性。” “哈哈哈。” 李煜樯没再开口,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更好玩的事了。 等他们三人走到举行宫廷宴会的宫殿外时,丝竹之声已然传了过来。 姜仞潜跟着李煜樯入了座,李煜樯自然是坐在那高台上,偌大的桌案上,只有他一人,装作老成的瞧着他的臣子。而他则坐在这次科举中新进的进士身边。 刚坐下,他便抬头欲寻找顾笑笑的身影。 女眷的座位倒是一眼便能瞧见。 在那一群涂脂抹粉,身着华衣的女子中,他一眼便瞧见了正在盯着桌案的顾笑笑。 她今日穿着桃红色的长裙,领口上隐约瞧得见绣了小朵小朵的桃花,极映这春景。 不知她在瞧着什么,低着头,瞧不见她的神情。 可蓦地,见她突然抬起了头,向自己这边看来。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她笑,就见她的视线已经从自己的方向滑了过去,停在了李煜樯的身上。 拿着酒杯的手,使了力。 我说过,你只能瞧见我,只能瞧见我。 “姜兄!你这酒杯似乎有些坏了,在往下滴水呢。” 是陈宴平在他身旁说话,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手上的酒杯,裂了条细缝。 “呵,估摸着是我用的力大了些。” 等到他将酒杯递给宫女,取了个新的,再看向顾笑笑时,顾笑笑又恢复了早先低头的样子。 “这次朕大摆宴会,实乃瞧见我朝有了这么多文采非凡的才子,心情喜悦。” 坐在高台上的李煜樯,正开口说着什么。 台下的人自然都在附和,不过是些愚昧的人,拍些浅显的马屁罢了。 姜仞潜取了酒壶,倒了杯,便自斟自饮起来。 “这次顾太师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早先来时,朕瞧见他的女儿真是有趣得紧,偏生小时候,咱们还见过几面。这样吧,众位爱卿也知,朕平日里少了些玩伴,这顾家大小姐的事迹,朕也听闻了不少,所以,顾太师可得多让她来宫里陪着朕多玩玩。朕新得的蹴鞠,一人玩起来倒是挺无趣的。” 这.... 台下坐着的大臣们皆面面相觑,这皇上今个又想玩什么?难道说这是要纳妃的意思?可是这皇上还小啊。 莫不是真的找个人来陪着自己玩? 这皇上发话,顾太师又怎能推脱。只得笑了笑“臣女得皇上喜爱,实乃荣幸,若皇上真是无聊得紧,需要人陪着玩些物件,唤她来便是。” “姜兄?你的杯子怎得又滴水了?” ☆、用心良苦 顾笑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爹爹,从皇上的面前走过的了。 她只记得走得远了,自家爹爹对着自己语重心长的说着。“平日里你在家疯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我都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这皇宫之内,你得随时注意着你的行为举止。知道吗?” 顾笑笑看着眼前站立着的爹爹,前面不远处的宫殿便是灯火辉煌,响着丝竹之音。 可现如今,这个站立在黑暗处,负着手,身形已经有了些苍老的顾太师。 竟让她的脑海里跳出了落寞二字。 “女儿记住了。”她点了点头,小声的应允着。 “既如此,那走吧。爹带你见见这个全天下最为高等的宴会。” 顾太师像是满意了顾笑笑的表现,点了点头,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这袖间便如清风而过,飘洒灵动。 等到了宴会上,顾太师才小声对着顾笑笑说道,“那边的位子瞧见了吗,去吧。” 顾笑笑点了点头,走路时多了几分规矩,小步小步的,又挺了背脊,看起倒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入了座,身边坐着的都是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女眷,那些女眷拿着绣帕,说话时,都害羞得遮了遮容貌,可再怎么样,都是一群女人围绕着她,那些女眷嘴上动得极快,像极了顾笑笑做鬼时瞧见的那些老妇,只是言辞之间没有老妇那么粗俗。 她觉得有些无聊,一直低着头也引得脖颈处有些发酸。 可蓦地只觉背脊有些发凉,像是有谁一直在盯着自己一般。 她疑惑的抬了头,远处坐着的都是些男子,她也不好得多瞧,视线转移时,便瞧见了高台上坐着的李煜樯。 连忙低了头,就听得李煜樯拿着她的那些事来打趣。 藏在桌下的手指也绞到了一起。 还进宫陪你玩些物件?我难道是嫌命太长了?可就算是不愿,若真的召了人去唤自己,自己不还是得装作开心的样子前往。 真是烦死了。 顾笑笑蓦地开始怀念起了做鬼的日子,不用守时守规矩,不用进食,不用担心别人对她的印象。 姜衡奕现在是不是,也在过她之前过着的那种生活呢? 可刚想到这,面前就出现个男人的身形。 那人束着冠,眉眼深邃,瞧着自己时,总是笑得一脸温柔。 像极了,那年顾府的小院子里,姜衡奕对着自己笑着的模样。 哎呦呦,我这是在乱想什么,当今的状元郎怎么会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顾笑笑回了神,才发觉自己想的太远了,连忙抬了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周边的女眷似乎对她的举动,有些害怕,都后扬了身子,与她保持距离。 算了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用些膳吧。 埋头苦吃的顾笑笑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场宴会里,有那么个人一直瞧着她。 等到舞乐罢,夜也深了,顾笑笑又跟着自家爹爹,走在带路宫女的身后,出了宫,上了马车。 这边是寂静无声,而皇宫那边却仍是吵闹得不行。 第24节 皇上的寝宫外都没了伺候的奴婢,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从屋檐间经过的呼啦声。 而殿里却有些嘈杂。 “这个不能扔!” 李煜樯的声音从殿里传出,有些激动。 李珐端了茶点,敲了敲殿门。 “皇上,老奴进来了。” 得不到回应,他只能轻轻的推开了门,刚猫着身子进了殿里,就只觉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来,连忙一个弯腰,就只听得见那东西正打在了殿门上。 “姜兄!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扔朕好不容易得到的蹴鞠啊!” 李珐刚站稳,就见李煜樯匆忙的跑了过来,将地上的蹴鞠给捡了起来。 “皇上,玩物丧志,这些东西都应该毁掉。臣是为了你好。”姜仞潜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带了些笑意,可这笑容却只是停留在表面。 李煜樯捡起蹴鞠,心疼的轻轻吹了吹蹴鞠上的灰。 “朕又不笨,你不就是气朕唤顾家小姐,进宫陪朕玩这蹴鞠嘛,还装得跟个一心为国的忠臣一般。” 姜仞潜丝毫没有被人拆穿后的恼怒,反而语气里更是多了几分轻松。 “皇上既然知道,臣也就不再说了。” 李煜樯左手抱着蹴鞠,右手拿过李珐端着的碟子里的糕点,就地坐在了宫殿里的梯阶上。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只要遇见跟顾笑笑有关的事,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顿了顿,复的笑了。“不过若是你对你上心的人,都这么好,就好了。你放心,朕叫她进来,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修撰可不能长期留在外面,等过段时间,朕寻个由头,将你调进宫里史宬处,这宬里存的都是些皇家诏册、敕书及一些可以修撰的文书,对外朕就说,需要你来打理,以及修撰,暗地里,你就多了时间来做我们早先说好的事了,还能瞧见顾笑笑,这不是两全其美?居然还摔朕的蹴鞠!真是过分。” 姜仞潜听完,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语气柔了几分。“嗯,臣知道了。” 一时无话,端着糕点的李珐则站在一边,没有开腔。 “皇上,夜已深,你早些就寝,臣就先回了。” 姜仞潜的手刚摸上殿门,就听得李煜樯在他身后问道,“姜兄,你对她如此之好,若以后,朕有事,你会来帮朕吗?” “呵,皇上又说些什么话,臣不是早就跟皇上定好了吗,这大吴江山,决不会落入到他人手中,又岂会不来。” 将殿门打开,右脚才迈出去半步,就听得李煜樯又开了口。 “朕自从知道李亲王要进京后,总是心里不踏实,所以问问,若有一日,朕有了生命之忧,你会来救朕吗?” 可这次姜仞潜顿了很久,然后才开了口,“只要那人不用笑笑来做要挟,臣一定会的。” “你啊你,就是太过实诚,明明这个时候,你只要如其他人一样表忠心就好了,可这样的你,又更让朕放心。你先走吧。”李煜樯就着地面躺了下来,可不论怎样,入眼的都是这辉煌的宫室。 姜仞潜出门时小心的关好了殿门,瞧着这外面的夜空,星辰璀璨,本应回这宫中,自己住着的个小院子里,却又起了念头。 笑笑,现在在做什么呢。 看来是时候,置个府邸了,不然就没了由头,邀请笑笑进府游玩了。 **** 被人念着的顾笑笑正下了马车,用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 顾太师上下瞧了瞧顾笑笑,脸上的担忧很是明显。“赶紧回屋,早些休息。” “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爹爹也早些歇息,女儿就先走了。” 等顾笑笑到了自己的院子时,身后的奴婢慌忙跑了进去,点了石灯。 推开屋子的大门时,顾笑笑眼尖的发现,床榻上的锦被有些隆起,想来是顾青衿还在休息,刚拉了婢女,不让她们去点灯,就听得床榻上的人开了腔,有些睡迷糊了,声音含糊不清。 “长姐回来了?” “嗯嗯,青衿再多睡睡?” “唔,不睡了,怎么没有奴婢点灯”这话一出,那些奴婢又慌忙上前,将蜡烛点燃,站到了一边。 “是我叫她们不点的,怕扰了你睡觉。”顾笑笑终于得了空,坐到了木凳上,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今个吃得我真是不舒服,果然平日潇洒惯了,都不习惯规矩的在人面前假装了。” “长姐既然回来了,那妹妹就先回屋了。”说着,顾青衿就起了身,可又被顾笑笑的另一句话给按回了床上。 “算了算了,你那院子多远啊,今天就在我院子里睡吧,咱们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一块在这床上睡了。你以前小的时候,可喜欢我的院子了。”顾笑笑摆了摆手,奴婢们便低着头先下去准备梳洗之物了。 “长姐!我不小了!我都十岁啦!我听张夫人说,我再过个三四年都能有人上门提亲了!”可刚说完,就被人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提亲!还早着呢,这张夫人怎得说些这些东西。” “她说,她的表哥家的个庶子跟我一般年纪,他日带着他来我家做客。” 顾笑笑的笑容停了停,这张氏还真是胆大,明摆着想要攀上我们顾家。“你少听她胡说八道,这些个妇女,嘴上没什么真心话。” 顾笑笑说着,又想起了做鬼时,见得的那些老妇,和官家夫人,真是明面上把你捧得如天上的月亮,暗地里就可以把你贬得一文不值。她摇了摇头,摸了摸顾青衿的头。“咱们青衿从小就知礼数,又懂事,亲事自然也会很好,少听这些人乱嚼舌根。” 顾青衿抬头看向自家的长姐,柔光打在她的身上,笑着时,真的很温柔,就像自己娘亲一般。 不过,自己娘亲却早已去世了,爹爹瞒着自己到了五岁,知道瞒不住了,就直接告诉自己娘亲去世了,甚至都不愿意再骗骗自己,听那些下人说,自家娘亲就算死了,也没能入这顾家的墓群里。而是另择了个地方给葬了。 她娘生前没能入这顾府的族谱,死后也没能入这顾府的墓群。 呵,真是可笑啊。 亏得自家娘亲把自己的一颗心都快放到她爹眼前了。 “青衿怎么了?” “没事,长姐又睡外侧好不好,妹妹想睡里侧。” “好好好。” “那等会可得给青衿说说皇宫是什么样的。” “好好好。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说什么。” 顾笑笑瞧着她的眉眼间越发像了上辈子的顾青衿,姜衡奕已经去了,上辈子的轨迹应该都变了吧,这辈子,她顾家不会再衰败,青衿也不会害死自己了吧。 可这明明是自己一直想要看见的,可一想到那人竟从她生命里,永远的离开了。 就只觉心上有些绞痛。 无事,无事,朋友因自己离世,自己为他难过,是正常的事。 她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有些念头,却不敢起。 我们应该,只是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等顾笑笑进宫玩耍后,就可以开启各种甜甜甜了。比如说... ☆、你只能瞧着我 离那次宴会也过了好几天了。 顾笑笑本是费了心思去想,若是皇上派人唤她进宫,她是装肚子疼,还是装脚扭了。 哪知道这都好几天了,却杳无音讯。 她都快无聊死了。 自家爹爹这几天除了不准她出门外,还特地派了人去那棵歪脖子树下守着,说是若是小姐擅自跑出了顾府,他们就全得罚。 哎,自己真是命苦,问她爹,得了句。“你就在家里安心待着吧,我给你请的知礼乐的老师,正在来京城的路上呢。” 哦,天啦,自己已经这么多年不碰那些了,难道现在又要重学? 顾笑笑只觉了无乐趣。 “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桃停了手中正绣着的女工。“小姐,你这都是第四声叹息了。” “哎,无聊啊。” 顾笑笑在床上翻滚着,早知道就不该让青衿一个人去赏花,若是以官家夫人的相邀,自己爹爹肯定同意她出去。 这张氏也是,前几日才邀了青衿去赏桃花,今天就邀了青衿去赏杏花。 赏赏赏,干嘛啊,都不请人青衿吃好吃的,光去看花。真是的。 可是她还是好想出去。 “小姐,若是无聊,不如奴婢教你绣花啊。” 顾笑笑瞧了眼阿桃手里绣着杜鹃花的帕子。 “免了,你家小姐我,已经做厌了这些,不适合了。” “那小姐适合什么?” 顾笑笑又是一个翻滚。“我适合蹴鞠啊!皇上!快来拯救我啊!我想进宫玩。” 也不知是不是天上的神灵听见了顾笑笑的话。 这午膳刚用完,就有奴才前来说道。 “小姐,皇上身边的公公说,今个皇上朝事已了,想接你进宫,瞧瞧...他的蹴鞠。” 顾笑笑只觉心里一喜,终于可以摆脱无聊了。 “唔,你去告诉来的公公,我马上就出来。” 顾笑笑穿了双平底的绣鞋,将头上的发饰都摘了下来,就留了个玉凤形簪。 换了身纹饰简单的鹅黄色短裙,临走时,顾笑笑还从木桌上拿了块点心。 “走走走,皇上肯定等急了。” 坐在李煜樯派人抬来的小轿子里,顾笑笑伸了伸身子骨,这些天没在外面瞎跑,还真有些不适。 最近也不知自家爹爹怎么了,脾性都有些急躁,想来是朝堂上的事太多,惹得他有些不快吧。 而江倾长和蒋灵垶听说是已经入了朝了,可惜名次太低,官职也不怎么高。 最近也没空来找自己玩,大家好像都很忙呢,怎么就自己最无聊了。 顾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想道,可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第25节 “顾笑笑,瞎说什么呢!你才是最忙的人,你不是正要去陪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玩耍了吗。” 她小声嘀咕着。 “顾小姐到了,请下轿。” 那公公声音有些尖细,顾笑笑由着他将自己给扶了下来。 等站稳了,这公公才前方带起路了。 皇宫的奴才就是不一般,瞧人家的气质和走路时的姿态。 顾笑笑又想起了正坐在檀木凳上做着女工的阿桃,那姿势。 啧啧啧,皇宫就是与普通人家不一样。 “顾小姐,皇上正在里面看奏折呢,等会进去的时候,请放慢,放缓脚步。请。” 那公公将殿门轻轻推开了。 顾笑笑一时有些踌躇,终是下定了心,抬了右脚,又做作的轻轻的放了下来。 进去时,顾笑笑只觉自己紧张的都快屏住呼吸了。 这不是说皇上已经做完了朝事吗,怎么还有事忙,就召了自己来。 “这么一段路,你倒是要走好久?” 本还在思考的顾笑笑,就被这声音给吓得退了几步,等抬头瞧清了,才发现是正在批改奏折的李煜樯在说话。 他似乎很专心,就算是说话,眼睛也不曾从那奏折上移开。 “臣女给皇上请安。” 又还没跪下,就听见李煜樯悠悠的说道“行了,别跪了,朕瞧着累。你就当是朕还是那个,你指着说是小矮子的人吧。免得皇上来皇上去的,从你嘴里说出来,朕可真有些不适应。” 那我哪敢啊,要是上辈子就知道你是皇上了,这辈子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顾笑笑腹议道。可面上还得堆着笑。 “皇上还有事忙?那蹴鞠...” “啊,蹴鞠啊...”这李煜樯沉着脸思考了会,抬起头对着李珐说道“李珐,朕这里是不是还差几本需要借鉴的书。” “啊?”李珐见皇上对着自己使了使眼色。“对对对,但是皇上你现在太忙了,没有办法去拿。” “那请皇上告诉臣女,臣女去帮皇上取吧。” 顾笑笑温婉的笑了笑,低头时,脸上的神情却变了,眉毛高挑,嘴巴撅着。 呵,自己又不笨,当朝皇帝需要亲自去取几本书这殿里就他们三人,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定是这皇上想要报复,自己当年唤他小矮子的这个仇。 顾笑笑只觉今天似乎来错了。 “这样啊,也好,那就让顾小姐去吧,一会出门,就让之前带你来的那个公公,带你去吧。等你到了那里,你去跟照看那里的人,说一声,他就知道给你什么了。” 合着还早就布了局? 顾笑笑浅笑着点了点头。“那臣女就先行退下了。” 转身时,心里不知道将这皇上数落了好几番。 早知道自己今天就该在自家床榻上躺着发神,何必来这皇宫找罪受。 跟在那公公身后,顾笑笑还是多瞧了瞧这皇宫。 青衣的奴婢,穿行在各种回廊拱门处,有的容貌姣好,有的身形绰约,可不论怎样,都低着头,走路规矩。 那院子里多的是,顾笑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索性干脆就不看了。 “顾小姐,地方到了。” 那公公站在大红仿木石料的大门旁,指了指里面。 顾笑笑抬头瞧了眼这石屋子,完了,这皇上不会是特地整治自己吧,若是进去被人关住了,自己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嘿嘿嘿,公公也跟臣女一路进去?” 可顾笑笑最后的希望也被这公公给灭掉了。 “顾小姐,这地方,没有皇上的允许,像奴才这样身份的人,是断不能进的。” 哎,只能看自己了。 顾笑笑点了点头,进去时还微微一笑。 可刚一进去,听见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后,她的笑容全没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 大大小小的金匮石室和樟木柜整齐的摆放在这可以称之为石室的地方。 离她远一些的地方全是些整齐的书匮,书匮上则是许多摆放整齐,大小一致的书籍。 而这石屋里唯一的光的来源便是墙上的油灯。这油灯上还罩了层镂空的石盖子,想来是为了防火吧。 “谁?” 这突然传来的声音,令顾笑笑身形一缩,定眼瞧去,才发现那些书匮后,隐隐约约的有个木桌。 隐约瞧得见一些白色。 她只能放轻了脚步声,往那个方向走着。 “皇上叫我来取几本书,说是我来了,自然知道是哪几本。” 顾笑笑一边往前一步一步的踱着,一边解释道。 可等绕过书匮,她才发现那木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些笔墨,可却不见一个人。 难道之前那白色是....鬼? 刚想到这,就感觉有谁的手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啊!” 顾笑笑慌忙转了身,可转得太快,竟有些往后倒了。 然后只觉手臂被人拉住了。 头上传来浅笑声“还真是每次与顾小姐见面的时候,顾小姐都深陷困难啊。” 这调侃的语气,和这有些熟悉的画面。 不会吧。 顾笑笑心里觉得自己平日里可没这么倒霉。 可抬头看去,自个面前的可不就是当今的状元郎吗。 叫什么来着 “额,你好,我是来拿皇上的书的,能不能拿给我。” 姜仞潜瞧着她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了他的手里,那么快,还真有点想要躲避自己的意味。 “自然可以,只是皇上没有告诉臣,今天会来取,所以还散在书匮上,可你也瞧见了,这地方书太多了,我找着需要花些时间。不然你先坐吧。” 顾笑笑点了点头,特地后退了几步,等退到了木桌旁,才抬头对着姜仞潜说道。 “那麻烦大人了。” 大人? 姜仞潜走到另一边的书匮处,装作在找,却其实一直透过书匮的间隙瞧着顾笑笑。 她正坐在早先自己坐过的木椅上,晃动着脚。 就像那年她坐在那个檀木凳上,自己穿着满是泥垢的衣服,听她说着。“我们以后是朋友了。” 可瞧见她现在的模样,朋友? 呵。 若是以前,得个朋友之称,便足以高兴,可现在,他想要的,又不仅这些。 正想着,他就瞧见那边那人突然问道。 “大人,你说,小孩子不都是天真可爱的吗,真的有那种工于心计的吗。” 我以前不就是吗? 可姜仞潜也知道,她问的是皇上,为什么我每次告诉你,只准瞧我一人,你都记不住呢? “世上的人,经历多了,便多了老成。这与年龄何关。” “唔,大人说的有理。” 顾笑笑笑了笑,手指在木桌上滑动。 “顾小姐,书找到了,你过来取取。” 找到了?顾笑笑连忙起了身,瞧见前面的几个书匮里有白色的衣角,便连忙朝那个方向走去了。 见姜仞潜正站在一书匮旁,手上似乎正拿着书本,她便上前伸了手。 可哪想到离得近了,伸出的手却被他给抓住了手腕。 然后顾笑笑只觉视线陡然转变了,自个的眼前就只瞧得见一人的脖颈。 等回了神,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人给环抱在了书匮旁。 她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有些温热,是他在呼吸。 可伸出空了的左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然后她只听见那人在她耳侧开了口,说话声音很细,很浅。 可每一句话,都像是砸进了她的心。 他说。 “笑笑,我不是大人,我叫姜仞潜。你总爱瞧着别人,我替你将那些人除了,怎么样?” 然后顾笑笑就只觉脖颈处似被人亲了下,暖暖的。 第26节 笑笑,除掉皇上,似乎也无妨呢。 ☆、这下完了 顾笑笑从来没想过,这当今的状元郎,做些事竟如那市井流氓一般随性。 她这下是用了吃奶的力,和自己的左肩,才将这姜仞潜给推开了些距离。 “姜姜姜仞潜!你一天在做些什么!你这样叫做非礼!你知道吗!” 顾笑笑伸出终于得空了的左手,用着手指,指着离她还是很近的姜仞潜。 姜仞潜似乎想了很久,才歪着头笑了。 “我知道啊,怎么了?” “你!!”顾笑笑气得连话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了。 却见姜仞潜伸了右手,抓住了顾笑笑的手指。“既然如此,那笑笑嫁给我?” 我!!我嫁你个大头哦。 顾笑笑脸上细眉一挑,抢过姜仞潜手上的书本,就往外跑了出去。 偏生这姜仞潜还特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笑笑!我明天就去娶你,好不好?” 回答他的自然是这大门‘砰’的一声关掉的声音。 他本是笑得灿烂,见大门已关,此刻便也收敛了喜怒。 他穿着那件白锦袍,转身时,宽大的袖子里不知涌入了多少的清风。 看起来真是文质彬彬。 可说的话却又是那么令人不寒而栗。 “笑笑,你除了我,还能嫁谁?呵。” 顾笑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台阶。 那在台阶下站着的公公,见到这样子,还以为顾笑笑出了什么事。 连忙上前问道。 “顾小姐,怎么了。” 顾笑笑站稳后,深吸了口气。“没事没事,只是刚刚站的有些不稳。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咱们走吧。” “诺。” 顾笑笑跟着这公公,在后面走着。 可心神已乱。 那人对自己说的话,总觉得像极了另一个人。 她想的有些混乱了,右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脖颈处烫得她手心刚捂上那处,便又赶紧放了下来。 哼,不管怎样,下次一定得离这人远点,什么状元郎嘛,瞧来跟那陈宴平也是一样的人。 那边的姜仞潜怎么也没想到,人顾家小姐已将他划入了市井流氓之列了。 “顾小姐,到了。”那公公将顾笑笑给引到了皇上的寝宫,指了指里面。 “啊,哦。”顾笑笑浅笑着点了头,进殿时,李煜樯正坐在高位上,撑了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殿门。 发觉进来的是顾笑笑,脸上连忙多了笑意。 他拿起案桌上的蹴鞠,便‘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朕等了你好久了。听李珐说以前的鞠城还在,走走走。” “鞠城啊...皇上咱们真的要去?你不是才叫臣女给你取了书吗。”见李煜樯朝着自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顾笑笑连忙拿起手上的书本晃动了两下。 “不去,朕唤你进来做什么?”李煜樯现在是瞧见这书,就只觉头痛剧烈,夺过顾笑笑手里的书,便给甩在了地上,然后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 李珐经过顾笑笑身边时,瞧了她一眼,便低头说道。“顾小姐,不跟上?” 所以,他真的是只是为了整治自己,才让自己去拿的书? 顾笑笑一想到自己受了什么‘罪’,满心的都是郁闷,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点着头,“李公公在前面走着吧,我会跟上的。” 李煜樯哪里有空关注这顾家小姐的想法,他满脑子里都是蹴鞠,虽然以前姜兄在宫里住的时候,他们也有小小的玩闹一下,可人多眼杂的,他往往是只能待在个屁股大小的院子里,他踢着球,姜仞潜在一旁看着书,或是听着从暗卫那里得来的情报。 说来,这些年,听的情报最多的似乎,就是顾笑笑了。 真是耳朵都生茧了。 这鞠城就是踢蹴鞠的场地。这地方往往是四周围着方正的白墙,东西两端各设六个鞠域。 可放到皇宫里来说的话,又不仅仅是这些。 方墙杨柳,新叶细花,那些个海棠长得娇气,扯了绿叶作伴。 而那站在一旁,提了心,双眼都快放在李煜樯身上的宫女,更是有着十几个。 她们站在李珐的身后,这头也许是进宫以来,抬得最高的一次了吧,几近于平视。 这心啊,自从皇上脱了外衣,去了鞠城里踢那什么物件之后,就没再平稳过。 “给我都给瞧好了,注意着皇上。” 李公公在她们面前说着,双眼更是紧紧的跟着李煜樯的身影转动。 顾笑笑只觉得身软脚软,这皇上玩起这蹴鞠来还真是夸张。 她本以为叫自己来就只是让自己看着他玩,谁知道他还真的要她这个穿着裙子的姑娘家,跟着他在这鞠城里乱跑。 蓦地又想起,李煜樯之前说的自己那些‘厉害’事迹。 看来他还真是凭着这个才让自己进宫的。 “喂,顾笑笑,你能不能跑快些?这地方就这么小,你都追不到朕,朕还怎么玩呢?” 你是皇上,我敢追到你吗? 顾笑笑觉得自己好累,明明心里的怨气都快从头上给跑出来了,偏生,这明面上还得装作副浅笑恭敬的样子。 “朕在问你话呢!你怎么就不能跑快点?” 那李煜樯停了脚步,看着这个穿着个短裙,鞋履上都有了污垢的女子。 “皇上,臣女本身就跑不快,若是要跑得快的,这宫里有那么多公公,皇上怎么不去找他们?” 顾笑笑也没想明白,倒是李煜樯又是一句反问。“朕找他们,还需要跑吗?说不定就站在那里等朕踢进呢。” 好像有些道理。 “更何况,朕不想要踢个蹴鞠,都是些奉承之辈。” 李煜樯的小脸上,嘴巴微微撅起,眼神里多了几分寂寞。 可...她也不会,更不敢踢进啊。 这二人正站在鞠城里,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喂!臭女人!”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江倾长的声音。 等她抬头看去,这鞠城外面还站在两个男子,江倾长和蒋灵垶的手上都抱着,好几本厚得有那两根手指头粗细的书。 “你们怎么在这里?” 可才出了声,顾笑笑才想起,这皇上就在自己身边,连忙又闭了嘴。 倒是这江倾长抱着那几本书,带着蒋灵垶走了过来。 过来时瞧见那一排的宫女,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笑笑,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奴婢了。还是进了宫,这些宫女都得跟着你跑?” 顾笑笑抬头见李煜樯带着笑意,低声说道“不要说话。”她也只得侧着低头的功夫,瞥了眼江倾长,给他使了使眼色。 可这江倾长从来就不是个能瞧懂人脸色的人。“怎么了,你眼皮抽了” 顾笑笑突然明白为什么江伯父每次提到江倾长,恨子不成材的脸色是怎么来的了。 你说他爹爹江子易虽然在官途上只是个礼部侍郎,可人家其实也是极有才华的,娶了个江家的嫡女,官途上更是畅通无阻,哪知道在家里,一个是剽悍,一激动就只知道用武力解决的夫人,一个是怎么都瞧不懂他人脸色的儿子。 顾笑笑又想起今年江伯父邀自己去江府做客,喝醉了酒,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小姐啊,以后跟我儿江倾长做朋友,定要小心了,他基本是没有脑的。”可话才出了口,就被江夫人揪了耳朵。 只得又哽咽着说道“顾小姐瞧见了吗?你江伯母真是一年比一年喜欢用武力了,不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做的就是动武,你瞧我这耳朵啊,从娶了她之后,就一直红肿着。” 然后,顾笑笑便只记得,江夫人取了她的剑,便对着江子易挥舞起来,这大厅里,又是碎了满地的瓷器。 看着江伯父跑得狼狈,刚想唤江倾长上前拉一下伯母,谁知道,扭过头,这江倾长可不见有什么影响,依然吃得很是开心。 顾笑笑,突然就想到江伯父说的“他基本是没有脑的。”觉得真是极有道理。 倒是江倾长受不了了顾笑笑的眼光,才勉强咽了嘴里的素菜,说道“你别管他们,他们长年都这样,我娘就这样,我爹也不好生管教管教,再怎么样这也是他的夫人啊。” “江倾长!你在那边说老娘什么坏话!” “唔唔唔,没有!娘!我出门了!”江倾长连忙甩了筷子,又朝着管家喊道“管家,管家!我叫你给我装的鸡腿,装好没有!我先走了!” 那次,是顾笑笑经历过最吵闹的一次宴会。 从那以后,若是江倾长再邀她,她都婉言谢绝,毕竟她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一把剑就给横过来了。 “臭女人,你在想什么?” 等顾笑笑回神了,这江倾长已经走到了身边。 穿着朝服的二人,倒是显得精神了几分。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回话的不是顾笑笑,而是李煜樯,他上下瞧了瞧江倾长,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啊?我们来进宫给史宬里送些书来,你谁啊!” 第27节 顾笑笑只觉得自己的身形都变得哆嗦了。她也顾不上李煜樯之前的警告了,连忙问道“你连他都不认识?” 江倾长听见此话,也认真打量了下这人。“不认识啊,是新进京的世家公子吗?” 倒是蒋灵垶见江倾长说话如此无礼,连忙放低了声音,对着李煜樯解释道“他这人就是这般,还望这位公子不要介意。” “蒋灵垶,你说什么呢!我这人就是怎般?你别对他低声下气的,咱们江家可不是随便一个世家公子,都能让我们低头的。” “江家?”李煜樯跟着念了遍,然后又瞧了瞧。 原来这人就是姜仞潜说的江家的外孙。的确如他所说,冲动不计后果。 可也像他说的,江氏家族还真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让他们低头的。 江氏家族,从先皇那辈,被封了功臣之号的族人,便数不胜数。 他们征战沙场,长年驻扎在边境,纵是修了府邸,也是在那边境处,而一切说来也只为了保他大吴江山不受他国侵略。 若是换了他人,早就得了个功高盖主,落了个满门被灭的下场了。可这江氏家族虽是习武,可老一辈的智慧却极高,他们早早的定下了规矩,但凡是族内的族人皆不能入学,就算是兵法,也只是口口相传。 原因无他,若是他们江氏能文能武,他们还能让皇上相信自己,保得自己的家族不灭吗。 而对于外嫁了的嫡女与庶女,则会从族谱上给剔除,记录到另外的族外谱上。 这族外谱上的人能学文学武,但是永远不能学习兵法,不能上阵杀敌。 所以族外谱上的人,一般都只会学文,不懂武术,而且长年居住在京城,皇上的眼皮下。 这样也算是向皇上表忠心。 “你不认识他??那你参加殿试的时候没瞧见?”顾笑笑都快把这人给踢一脚了。难道就瞧不见这孩子的衣着与言行,与那普通的世家公子还是有所差别的吗! “殿试?他也能去?” 倒是蒋灵垶又瞧了瞧那宫女的地方,便瞧见了那李珐,又见顾笑笑这般暗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江倾长见蒋灵垶跪了下来,正觉奇怪,就见这人伸了手,扯着自己的衣角,也示意他跪下。 “臣给皇上请安。” 等蒋灵垶的话蹦出来后,仍站在的江倾长才顿了顿,跪了下来。 “臣给皇上请安。”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顾笑笑说的是何意思。 我一个三甲之内五十几名的人,哪有机会瞧得见皇上的脸啊!! 这下真是完了。 江倾长腹议道。 ☆、明天见呢 海棠花在一旁自顾自的盛开,携了浅淡的香味,如女子的胭脂气味。 这广阔的地界里,那两人维持着早先的身形,不见改变。 久久听不见李煜樯的声音,这二人只得把头又给压低了几分。 这江倾长借着低头的姿势,对着蒋灵垶努了努嘴,眼中的含义分明是在指责这蒋灵垶之前,为何不告诉自己。 呵,蒋灵垶浅浅笑了笑,这呆子,做了这么多暗示,也不见明白,也就记得我爱吃肉这事了。 “你们身为朕,大吴的官员,进宫也是为了公事,可居然懈怠起来,此乃罪一。对朕出言不逊,此乃罪二。” 江倾长的头越发低了,这皇上看来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入罪了,可他的表哥们可都是忠良啊,况且自己之前又不知道这是皇上,对他的不逊也算是不知者无罪吧,应该不会严惩自己吧。 说来她们江氏家族可算是武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那文官之首的顾太师,遇上他娘,不也没了办法吗。 可他也知道,这次遇上的不是些普通的官员,更是这天下的王。 真是心乱如麻。 “不过朕也知道,你们江家都是忠良之后,此次你们也不是有意的,所以,朕想了个好主意。”李煜樯的声音停了停,语气里还有些激动。“这顾家小姐太过胆小了,你们等会就来跟朕玩这蹴鞠,若是你们赢了,朕便只罚你们俸禄,若是朕赢了…朕就叫李珐带江夫人进宫,让她好生教训你们一番。” 他娘?他又想起自家每天都会上演的打架戏码了。 不免身形抖了抖。 “皇上龙体乃最重要的,臣等不敢!”蒋灵垶却没江倾长想的远,只是低着头如此说道。 “行了行了,若是你们输了,朕就各赏二十大板!若是再不起来,与朕完成赌事,那就皆五十大板!” 江倾长只觉屁股像是马上火辣了起来,蹭的一声站起了身。 “皇…皇上,臣自然是愿意的,但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还望皇上...” “行了,起来吧,朕不会怪罪你们的。快点!”李煜樯正说着,便将蹴鞠给踢到了江倾长的脚边。 “那皇上,臣就不拘着了。” 江倾长将手边的书给放到了地上,然后就带着蹴鞠跑了起来,李煜樯在后跟着,追着。 “哎。”蒋灵垶见此只得摇了摇头,将书也给放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顾笑笑的头。“行了,你出去吧,一个姑娘家,瞧你裙摆和鞋子多脏,晚些时间回去,顾太师又要念叨了。” “哎呀,这次又不是我故意的,我爹肯定不会说些什么的,你自己可得注意。”顾笑笑小小的做了个踢蹴鞠的动作。 “嗯。” 这边的蒋灵垶刚点了头,那边的江倾长便扯了喉咙喊道“蒋灵垶你还在干什么!快来啊!” 顾笑笑见这三人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了空搭理自己,只得提了裙摆,走到了场地外。 找了个石台坐了下来。 今年的四月天还有些凉意,她坐在那里,盯着那三人发着神,也不知坐了多久,感觉自己的屁股处一片冰冷。 到底还有多久?不是说这当皇上的,每天都很繁忙吗?怎么瞧着比她爹还闲。 尤其是最近,她爹忙的自己都瞧不了几面。 问管家,管家也只是说,他很忙,具体在做什么,她又不清楚。 不过不管怎样,她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做上辈子的谋反之事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 抬头时,那姜仞潜正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她吓得连忙往右边移了三四寸,右手更是莫名的捂上了自己的脖颈处。 “你你你,怎么来了?” 那姜仞潜还是笑得灿烂,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这翰林院的大人说,今天会派人来史宬送书,可在下左等右等也不见来,出来问了宫婢,才说是被皇上给留了下来。所以在下就来了。” 他才不会告诉顾笑笑,其实是皇上早先时候派了人,唤自己过来,说是笑笑在这里。 可等他视线下移,瞧见了顾笑笑的裙摆和鞋履处全是一片污垢,尤其是那双绣鞋更是染上了厚厚的泥垢。 “笑笑...” 这才迈出去一步,他就见坐着的顾笑笑捂着脖子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道。“皇上!臣女身体不适,先行退下了!” 那李煜樯玩的正开心,也没空管,随口便应了“哦哦,你退下吧,你退下吧。” 这鞠城外是花红叶绿,石台明镜,柳叶卷了四月风,妄作绕指柔。 远点的地方,那三人跑动的身影合着踏下的脚步声,全做了背景。 这姜仞潜还是站在早先那石台旁,一动也不动。 他的笑容在顾笑笑离开后,便又收敛,藏在袖间的手,握得是越发的紧了。 笑笑还真是怕他啊。 ***** 等到这座皇城被深夜笼上,被灯光点亮。 这鞠城已经是昏暗一片,仅仅靠着那石墙的宫灯,尽力的支撑着所有的光明。 李煜樯就躺在这鞠城的地面上,忽视了身后的泥垢,看着天空。 身边没有人站立,见这场景,想来是蒋灵垶和江倾长都走了吧。 场外李珐正不停的踱着步。“姜大人啊,这天已黑,夜里温度也低,可皇上偏生躺在那地方,不愿离去。要不大人去帮老奴跟皇上说说?” 姜仞潜瞧了眼那身影,点了点头,便向那里走去。 李煜樯的身边还散落个蹴鞠。 夜色太过昏暗,瞧不见他的神情和眼神。 “皇上该回寝宫了,晚膳你也还没有用,等会风起了...” “朕知道,等会风起了,朕容易染上风寒,你跟李珐又该操.心了。”李煜樯说话的语气有些飘渺。 姜仞潜拂了下摆,顿了下来,看着李煜樯。“今日李珐跟臣讲了关于那二人的事,皇上生气了吗?若是这样,你大可不必看着江氏家族的面子,给江倾长一个严惩,想来他们也无话可说。” 李煜樯伸了根手指在这空气里晃了晃。“在姜兄的眼里,朕就是如此气量小的人吗?先不说他们江家在外保家卫国,就因为不认识朕,而扰了朕,就严惩,这是昏君,更是伤了他们的心。再则,有他们江家在,边境这一块,朕是不用费心的。你瞧那顾太师,一个动笔杆子的,怎么也不能,也不敢将手伸到这武官里,更是舒了朕的心。何况朕也并不生气,这宫里每日重复,多些新鲜也未尝不好。” “那皇上你现在怎么了。” “无事,只是乏了。”李煜樯笑了,带着不像他年龄的老成,然后坐起了身子。语气变得活跃了些。“听李珐说,你明日便要搬出宫了,不知道择的那个地方。本来朕也应该去看看的,可听说明日李亲王就要到这京城了,朕还得在宫里等着他来见朕呢。” 姜仞潜像是想起了什么,瞧着这漆黑一片的夜晚,像是瞧见了三月春花,繁星点点。 轻笑出声,眼眉柔了轮廓。“臣...择的当朝文官顾太师的府邸附近。” “欸?”李煜樯还真是不懂了,偏了头瞧着姜仞潜,纵然是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还是能感受到这人陡然变得温暖。 这人啊,也就只有遇见那顾笑笑的事,才会笑得像那市井里的傻子一般,可等人走远了,全身上下的冷气又冻得人生寒。 “这样啊!那你准备邀顾笑笑去你府上游玩吗?明个不是新府吗?” “当然会邀,毕竟新府里还有很多物件尚未添置,明日可以问问笑笑喜欢什么。” 可听着李煜樯的问话,姜仞潜又想到了早先顾笑笑见着自己,便如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逃远了。 第28节 若明日自己邀她,恐会被拒啊。 他视线转移时,瞧见了这李煜樯。心上一计。“皇上,明日那个李亲王多久能到京啊。” “明日申时左右吧。” “既如此,不如皇上也来微臣的府上游玩一番吧。” 李煜樯见姜仞潜说得诚恳,笑着拍了姜仞潜的肩膀。“姜兄你还是很在乎我嘛!” 这话,姜仞潜也不能反驳,只能在心里小声说道。 我只是害怕笑笑不来。 “好了好了,朕饿了,跟朕去用晚膳吧。”李煜樯起身后拍了拍背上的灰尘。 “不了,皇上,微臣府上还有些杂乱,今夜得回府休整一番。况且皇上与我已是君臣,就应有疏离。那顾太师最近异常安静,臣恐有大事发生。” 等了许久,这李煜樯才开口说道。“既如此,姜兄先去吧。” 姜仞潜点头离开时,又回头瞧了眼李煜樯。 幼小的身形在这偌大的地界里,那么不起眼,他身上的重担也许就如这黑夜一般沉重吧。 出了宫的姜仞潜,并没有回他那个毫无人气的新府。 而是趁着夜色,从那顾府的小巷处爬了上去。 他坐在这开了满树的杏花树杆上,夜风里是淡淡的花香。 前面不远的院子,灯火璀璨,他一眼便能识出是笑笑在的地方。 他随意的倚靠在这杏树的粗树杆旁,白锦袍的下摆垂了下来,在风里打着转。 散了玉冠,抬手枕在了脑后,树杆的生冷和坚硬,碾压在他的手背。 可他的心里却像是住进了朵桃花,鲜艳欢喜得想要就着他的心,便盛开出一片桃林。 “笑笑,明天见呢。” ☆、第29章 金屋藏娇 是夜,凉意蔓延在窗台之上,烛火映着屋内人的影子在这石面上。 那影子左右徘徊,似有些焦虑。 最后还是坐在了木凳上,取了茶杯,抿了口茶。 借着桌案上的蜡烛,才瞧见这影子竟然是当朝的顾太师。 他手上拿着个纸条,小字刚劲有力,上书“明日即到” 又是多瞧了几眼,便借着蜡烛,点燃了纸张,等到快要燃尽,才放进茶杯里。 明日,李亲王就要到了。 顾太师心情复杂,前些日子,这李亲王派了人暗中与他传书,竟颇有些想要拉他为党的意味。 虽是明面上说,“初到京城,并无熟知之人,听说顾太师心慈人善,还望多些照顾。” 可顾太师心里明白,这李亲王再怎样也是个王爷,自己虽是把持着朝政的文官之列,又向大官府上送去门生,掌握着各方的近况,可明面上也比不过亲王啊,更不用说,让亲王说些这种降低身份的话了。 他怕是来者不善呢。 顾太师有些烦闷了,最近这朝政上是事事不如他意。 那皇上像是突然成长了,遇上大事也总能轻松应对,都快让他以为这皇上身后还有他人了。 又加之本是以为自己的人能霸占一甲。 到时候便能将这几人给提拔到高一点的位子,辅佐自己,可偏生半路杀出个姜仞潜,得了榜首。 最庆幸的一点不过是,这皇上估摸着是担心这人是自己的,怎么也不给他个高一点的官职,而是将他如前几年的状元郎一样,给送进了翰林院。 顾太师敲着这桌面,不停的思虑。 他现如今虽是朝廷中最有分量的人,可明面上还得顺着这皇帝,而这皇上估摸着是怕了他的势力,不论他的门生如何劝说,都不愿再提拔自己。说是“顾太师已是文官之首,何必再提拔呢。” 还好那武官之首的江氏家族都是些只会武不懂文的草包,不然又得多费些心力。 想到这,他似又想起了江家的那个夫人。 每每借着她江家的势力,蔑视自己,更是敢在顾府里撒野,对他的女儿也敢出手, 前些年不拿这些事计较,无非是明面上不想与江家难看。 他日,他必定会将这些让他不悦的,都从她们江家一一讨回。 顾太师起了身,任那衣袖滑过桌案,似带了些思虑。 ***** 这第二日,日光正盛,春花明媚。 顾笑笑正起了身,由着奴婢们替她梳洗。 小窗外瞧见远处的杏花,开得正盛。 陡然听见屋外的院子里响起了欢快的脚步声,拨开身边的奴婢,顾笑笑一眼便瞧见了,顾青衿正小步小步走来的身影。 “长姐!今个起的真早!”她挥了挥手,眯着眼睛笑弯了眉。 “哼!你长姐哪天起的不早!用了早膳了吗?” 等顾青衿走进了屋,站在顾笑笑的身边看着她时,顾笑笑才小声哼了哼。 “吃了!今个长姐要出去玩吗?” “哼!咱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他可是给我下了禁足令的,我能去哪里玩?不过就是在这顾府的院子里走走。”顾笑笑等人替她画好了眉,涂了口脂,便起了身,提着她那有些偏长的裙子,站在了青衿的面前“青衿咱们去院子里的杏花树下玩玩吧。今个天气如此艳丽,这杏花想来也很美丽的。” 顾青衿点了点头,扯着顾笑笑的衣角便一起出了门。 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长姐,我今个起来,听下面的奴仆说,早先咱们府邸对面有个荒败的院子。”她伸了手指了指斜右的方向。“就是那个在咱们府邸斜对面的那个院子。” “嗯嗯,怎么了?” “听下面的奴仆说,那家似是有人搬了进去,这几日都有了人在打整院子,不知道新院子里会住进什么样的人。” 顾青衿的话刚说完,就见自家长姐眉眼间都亮了。“走,咱们去府前看看。” “可...你不是说爹爹不准你出门吗?” “不出门啊,咱们就站在门里看。”顾笑笑拉着顾青衿的手,便往门前走去,说的话粗听起来有几分有理,可细想起来,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到了门前时,管家也正站在门口向着斜右的方向,不住的探头。 顾笑笑从后跑了上来,拍了下管家的肩膀,然后大声唤道。“管家!你在看什么!” 这管家陡然被这一吓,身形向下缩了缩。“哎呦,老奴的心啊,我的大小姐啊,老奴最近真真是吃不消这般惊吓了。” “哎呦,好嘛好嘛,下次我不吓你了。”顾笑笑嘿嘿的笑了笑,也探了个头,瞧着那斜右的方向问道“你在瞧什么?” “老奴在瞧那斜右方的那家新进的人,似是个富贵人家呢。” 那处府邸与顾家相隔不远,仅一个街道之隔。 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前,随着风晃荡,进进出出的奴仆或手持瓷器,或手抱着箱子。那府邸前还站着两个男子。 一身形挺拔,一身形偏矮。 这二人交谈着,隔得这么远,顾笑笑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了。 她没看错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二人怎么这么像是皇上和状元郎。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视线太过炽热,那状元郎似是察觉到了,抬头看去,对上顾笑笑的视线,脸上又是个大笑脸。 “笑笑!” 那人还在对着自己招手。 顾笑笑只觉脚下似是软了几分,她定是看错了,定是看错了。可右手早就捂上了脖颈处那有些泛麻的地方。 “咦,顾家小姐!过来玩啊。” 这声音让她身形一僵,本不愿过去,可这皇上唤自己,自己怎能当作没听见。 “好的。” “小姐,老爷说您不能出门。”果然只有管家会拦住自己,可那人是皇上呀。 顾笑笑小声道“那人是皇上。” 管家一听,连忙又多看了几眼,吓得赶紧低了头退了下去。 倒是让顾青衿有些疑惑,她身形矮,加之长姐声音又小,便没能听见。这才疑惑管家怎么突然退了下来,就见长姐抓了自己的手,往外面走去。 等到了新的府邸前,瞧着面前的那两人,“这是谁呀?” 顾笑笑正站在顾青衿的身后,距离状元郎中间隔了两个人。 “这是前几日入了一甲的状元郎,这是...”可指到李煜樯时,李煜樯连忙接了话。“我是状元郎的朋友。” 好吧,这皇上从昨天到今天看来,还真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李煜樯见顾笑笑站的离姜仞潜如此远,心上一计。 “这个小妹妹,来,咱们一块去玩吧,他的府邸才休整好,我带你去逛逛?” 可手刚伸出去,就被顾青衿给一掌拍了下来。“哪里来的登徒浪子,男女有别,怎能伸手拉我呢。” 额... 顾笑笑似乎觉得空气都静止了,瞧着皇上做的事,每次都不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被打也是活该! 李煜樯则是呆愣了几秒,这...人,刚刚是在打她? “青衿,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人家只是想要邀你一起玩耍,怎么能打得这么狠,况且不要这么小就拘束于礼数。” 顾笑笑说这话时,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平时,她好像...真的在离礼数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第29节 顾青衿抬头看了眼顾笑笑,她知道长姐不会害自己,况且自己的做法似乎有些过了。 见那李煜樯的手已经低落了下来,便连忙伸了手,抓住了李煜樯的小手。 “刚刚是我的错,走吧,咱们一起去玩。” 手心突然变得温暖,李煜樯瞧着顾青衿拉着自己往里面走去。 她前额的短发在空气里扬起了个弧度。嘴角似乎还勾了唇,笑得很是开心,领口的细花蝴蝶,更是让他觉得这人也许下一秒,就能飞动起来。 自己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右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他突然想起早先自己与姜兄的对话了。 “姜兄你一个人,怎么买个这么大的宅子。” “现在是我一个人,以后就不是了。” “你还真是为了顾笑笑,买了这么大的院子?” “呵,怎么了?不可吗?” “可是你这府邸瞧来都没休整好呢,还有好多花草摆器都没有。” “笑笑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呵,莫非姜兄,也想金屋藏娇?呵” 他似乎有些想笑,为了个女子,何必呢? 可下一秒就听到姜仞潜认真的回道“有何不可呢?” 现在这人在自己面前跑动,牵着他的手,他只觉周围虽是无花,却鼻尖处总有股清香围绕。 似乎,金屋藏娇,并无不可呢。 这偌大的地界里,等这二人走远了,顾笑笑才发觉自己与姜仞潜的中间并无他人间隔了。 抬眼便能瞧见,他今日换了身藏青色衣袍,领口襟处也绣着浅浅的纹饰。 “顾小姐。”他唤道,又上前了几步。 顾笑笑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停了停,像是在想着什么,然后退后了几步。指了指自家的大门。 “请。” ☆、第30章 李骅浔 见这人似乎多了礼数,还特意离远了距离,顾笑笑若是拒绝,似乎就没了由头。 只能点了头。跟在了姜仞潜的身后。 所以这姜府的奴才便能看见,自家主子的身后远远的跟了个穿着锦裙的女子。 姜仞潜往前走几步,她便也往前走个几步。若是姜仞潜停了下来,她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看着的确是有些有趣。 想来他们的主子平日里对人虽是有些冷意,但做事说话,倒没有其他一朝跃龙门的公子哥,浮夸和嚣张气质。 也不知这位小姐,怎得如此怕他。 这顾笑笑可不知那些下人现在是什么想法。 她只知道这眼前的男子,并不如他平日里的给人的感受一般,对着自己,总觉得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呢。 所以只得小心的跟在这姜仞潜的身后。 “笑笑,这是我府里的院子。”姜仞潜在这回廊前走动,指了指身边有些荒败的院子。 “啊。哦。”顾笑笑瞧了瞧这院子,一片荒芜,也不见什么花草,便问道“怎么不见有什么花草啊。” “笑笑觉得院子里什么花草最好看” 顾笑笑瞧着这院子,脑海里又想到了青衿前几日给自己带回来的桃花。 “桃花吧。” 想来桃花开满院落,从这方墙处探了头,伸了枝丫,远处瞧来,便显得这院子精致可爱了吧。 “桃花啊。” 姜仞潜瞧着顾笑笑的侧脸,像是又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感受。 “呵,笑笑还真懂我的心。” 欸 顾笑笑收回神,瞧这姜仞潜又笑了,还未明白,便见这人上前走了几步,抓了自己的右手腕。 她身形往后一缩。“干嘛!”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伸了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姜仞潜没回话,敛了笑意,深邃的眼睛与顾笑笑对视着,那副严肃,让这顾笑笑都以为是自己今天的举动太过反常,引得他生疑了。 他离得越发近了。 生冷的轮廓,皱紧的眉头,应是让她起了怕意,可这身子却不像是自己的了,也不敢动,就这么呆呆的瞧着那人的脸。 等到都快感受到他呼吸出的热气扑上自己的脸侧时。 他才突然笑了。 笑起来时才像那邻家少年郎,多了几分稚气。 顾笑笑心跳得乱了,她只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只觉这个笑容,像极了另一个人。 然后她的视线里便只瞧得见那人的玉冠了,捂在脖子上的左手背上又是一热。 姜仞潜带着笑声用那空了的右手拍了拍顾笑笑的头。 “我们笑笑真可爱。” 他转身时,衣角打了卷,袖袍在这空中不知携了多少清风。 顾笑笑的右手腕还在他手中,只得跟着他往前走。 “笑笑,我娶你好不好?” 顾笑笑没敢开口,她此刻的内心正如海上的一片扁舟,在这大海里颠沛。 她总觉得这个笑容,还有这人看自己的眼神,真的与那人一模一样。 姜仞潜,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是姜衡奕,那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借着他人的身份活着,你又想做什么? 她不敢再想。 因为这几乎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预知,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上辈子就因着那两人,而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这辈子,难道又要卷入这些纷争当中吗。 她不知道,也不了解。 她这辈子就想做个平凡普通的女子,能有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相公,生几个小孩,过自己上辈子没有过完的人生。 她像是经历了许多的艰难一般,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干了。“我不会嫁给你。” 可说完后,自己的心里却又苦涩得想要收回这话。 只是还没容她反悔,手腕处,那人又加了力。 “我说过,你只能瞧见我,谁娶你,我就杀了他。呵呵。” 这背影与六年前那人挥手离别的身影重叠。 果然是他。 等到顾青衿和李煜樯从厅外走进时,顾青衿才发现自家的长姐,正坐在那大厅的木椅上。 见到她来了,脸上才多了些安定。 “青衿,咱们回去吧。” 顾青衿虽不知道长姐突然怎么了,可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顾笑笑几乎是想要小跑着离开,可刚站起身,就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姜仞潜吧。 “等等” 然后她就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个木盒。 “送你的。” 顾笑笑现在头脑混乱,根本不想去碰这东西,可扯着她衣袖的手,却固执的抓着她的衣袖,若是她不接着,估计还走不出这地方了。 她只得连忙接过这木盒,趁着衣袖处的扯力轻了几分,连忙快步跑了出去。 “青衿,跟上。” 顾青衿从没见过长姐如此慌乱。连忙应着,跟着跑了上去。 这李煜樯是呆呆的看着顾青衿走了很远,才算是收回了视线。 “姜兄,你惹恼顾笑笑?” 可问了话,还没等姜仞潜回答,就摇着头替姜仞潜回了话。“也不可能啊,就顾笑笑那人,你可以算的是,能把她捧在手上,怎么可能会惹恼她。” 姜仞潜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等到这厅里都安静了很久,久到李煜樯都认为,这姜仞潜是又不得回话的时候。 他还是开了口。 “你永远不可能离开我。” 李煜樯正为这话发愣,就听见李珐从外面走进来的声音。 “皇上,该回宫了,暗卫说李亲王就要到京城了。” 第30节 “那走吧。姜兄,朕就先走了。” 见姜仞潜还是一副沉在自己的思想里,他也不好再打扰,只得自己先行离开,只是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姜兄,金屋藏娇的确有何不可呢。” 顾笑笑在前面匆忙的走着,顾不上鞋面沾了地上的污泥,也顾不上管家仆人的请安。 一心就想着赶快回自己的屋子。 顾青衿始终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努力的跟在顾笑笑的身后。 见顾笑笑穿过回廊,绕过院落,一回了自己的屋子,便将手里的木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自己脱了鞋上了床。 裹着锦被却还是抵不住她内心的害怕。 “长姐,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要我去唤奴才找大夫来吗?” 顾笑笑没说话,裹在锦被里得身体有些发抖。 “长姐,这木盒里装着什么呢。” “你打开看看吧。” 没想到顾笑笑回了自己的话,她点了点头,伸手将这木盒打了开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这状元郎会送些金银珠宝,就送了双绣鞋。” 顾笑笑发抖着的身子停了停,长叹了声。 “青衿,长姐今天心情不好,你先回屋休息怎么样。” 顾青衿点了点头,出去时细声道“长姐好生歇息。” 等到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安静和冷意。 她才着这她那双云袜,下了床,瞧着那木盒里的绣鞋,与自己早先在宫里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后。 不住的摇头。“我到底怎么办呢。” 她回了床,裹着锦被,催眠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可又瞧见了姜仞潜和自己在走廊里走着,她问“你是不是姜衡奕。” 那人虽是停了停,可回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名字做状元郎。” 然后他停顿了很久,他问自己“笑笑,你知道,我从不会对你说谎。” 她本来想过很多原因,可真到了他的嘴里,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想过的,都算不上难以接受了。 他说“笑笑,我恨你爹。” ***** 等到了申时前后。 李煜樯换了身正统的服饰,才在寝宫里准了李亲王的求见。 他带着个侍卫从殿外走了进来。 穿了件绛紫色的长衣,全身上下的服饰,也就那手腕处戴了串佛珠。 他眉毛细长,嘴角始终上勾,面容清秀,脸上的笑容更为显眼。 走的近了,说话时更是温柔。“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李亲王,朕似乎还是第一次见你。”李煜樯唤了奴仆,赐了座给这李骅浔。 “皇上,臣是第一次入京呢,前些日子臣父去世了。那荆州便由臣承了责任,此次是特地为了告诉皇上此事,特地入了京城。” 李煜樯点了点头,“不知道,李亲王有了住所了吗,可以先在皇宫内住下呢。” 这李骅浔笑了笑,脸上眼角处都似扯了笑意。“皇上,臣已经有了容身之地了。只得谢了皇上的好意了。” 李煜樯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便留了李骅浔下来用膳。 可这刚夹了菜。就听李骅浔又柔声说道。“皇上,臣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嗯嗯,说,朕听着呢。” “皇上,臣已二十,尚未娶妻,来时曾听京城繁华,温柔淑女的女子也甚多,还望此次回去,能不是臣一人。”李骅浔说到这里,似乎多了些害羞,低了低头。 这娶妻大事,李煜樯自然是得应的“既然如此,等过几日,朕在宫里替你摆个宴会,若是你瞧上了哪家的小姐,朕做主,给你们赐个亲。” “那多谢皇上隆恩了。” 这一顿晚膳用的也是极快,李骅浔陪了李煜樯一会,便被李煜樯以要看书给赶走了。 等他们才出了殿门,李煜樯就唤了暗卫跟上了他们。 果然与他想的出入不多。 这李骅浔竟去了顾府。 可又想到用膳时,他说的话,李煜樯细细一想。 莫不是,他要娶顾笑笑? ☆、第31章 需要帮助吗 出了宫,深夜里的温度有些冷了。 李骅浔拢了拢自己的外衣,上了轿子。侍卫就站在轿子旁,跟着走着。 “去顾府。” 那抬轿子的人应了声,李骅浔便靠着轿子,松了松领口。 这次前来,他是有着野心的。 荆州虽不是特别荒凉,但是今日一见,比起这繁华的京城,是远远不及的。 当年自家父王明明才是嫡长子,偏生这皇位竟给了那先皇。 害的自家父王到临死也放不下心里这口气,父王胆小不敢举兵造反,只敢凭着那小小的封地,做他梦里的皇帝。 这次前来,不成功,便杀身以成功。 这轿子从这行人寥寥的长街里经过,终于还是停在了个气派的府邸前。 “王爷,到了。” 李骅浔从轿子下了来,顾太师早已在门前等着。 见自己府上来了个官轿,便猜到是那李骅浔来了,正想着,就见轿子上走下来了个年轻人。 穿着朴素,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借着门前仆人手提的灯笼,才瞧见这年轻人长相清秀,眉目温和。 “是李亲王吗?”顾太师上前唤道,刚做了个礼,就被李骅浔制止了。 “太师乃大吴的文官之首,不做这些俗礼,也无妨,更何况本王此次,还得多让顾太师照顾呢。” 李骅浔说的很有礼,脸上也不见骄纵。 顾太师听见这人的话里,似乎有些夸奖自己的意味在。虽面上不露,但心里很是欢喜。 “亲王,你太客气了,来来来,快请进。” 李骅浔跟着顾太师一路前行,等到了大厅时,那厅里的烛光亮得如同白昼。 有两个人影在里面的桌案旁坐着,晃动着。 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桌案旁坐的那个女子,面容姣好,肤如凝脂。 可就是呆着,不怎么笑。 “你们还在这坐着干嘛,李亲王来我们府上作客,这就是你们的礼数?” 顾笑笑还在晃神的想着今天的事,就只觉自己的手臂处被谁拉着,将自己往上提了提。 “啊?” 顾笑笑这才回了神,见自家爹爹身边站着个陌生人,想来应该是客人,便又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 只是这客人让她有些熟悉呢。 “哎,亲王请见谅,我这两女都是不能细瞧的,全然不知礼数。”顾太师抱歉的说道。 可李骅浔只瞧见这面前的女子正侧着头,撇着嘴呢,便轻笑了声。 “呵呵,亲王,这是我的长女,顾笑笑。”顾太师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顾笑笑,又指了指身形偏矮的顾青衿。“这是我的庶女,顾青衿。” 顾笑笑? “可你这长女可不见得爱笑呢。”李骅浔也笑着回了句。 而一旁的顾笑笑对他们二人的话,本就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若不是自家爹爹今日老早就差了人来告诉自己,府上将有客人来小住几日,晚上大家一起用膳,她是根本不想出门的。 毕竟白日的事情,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梳理了。 可听她爹左口一个李亲王,右口一个李亲王。 她都快以为是那个自己十八岁时,才能瞧见的李亲王了。 “你好,顾家小姐,本王可能就要叨扰你们几日了。”这李骅浔笑着说道。 一个王爷如此温柔,又没架子,怎么越发像了上辈子那个得了大家称赞的李骅浔呢。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王爷,咱们就先坐下来用膳吧。” 只是这顾太师没想到李骅浔早就在宫里用过膳了,一时间,李骅浔也没开口,他身后的侍卫想了想,正欲上前替他解释,就被李骅浔伸手挡了下来。 “好的,咱们用膳吧。”那李骅浔像是早先并没用过膳一样,毫无异常的坐了下来。 这一场晚膳,给顾笑笑的感受,跟在皇宫里的那场宴会是一样的。 小心谨慎,礼貌有加。 让今天本就心情郁闷的顾笑笑,更是只能埋头慢吃,偶尔给顾青衿夹夹菜。 等到这晚膳用完后,李骅浔带着侍卫跟着管家,去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院子了。 而顾笑笑则在要离开时,被自家爹爹给唤住了。 第31节 “你跟我去我的书房,爹有要事跟你说。” 顾笑笑只得给顾青衿拢了拢领口,将她的手递给了一旁的奴婢。 “带着二小姐回院子。” “诺。” 顾太师点了桌案上的云纹灯,等着光线将这书房给照遍,顾太师正倚靠在他的檀木刻花的木椅上。 “爹,有什么事吗?”顾笑笑站在桌案前,瞧着烛光里自家爹爹的神情,也瞧不出喜怒来。 “笑笑,再过几月你便能及笄了,爹想替你选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顾笑笑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像是没了力,松了开来。“爹,想给女儿选门什么亲事?” 似乎是见顾笑笑终于做了件能如自己所愿的事了,顾太师前倾了身子,语气里也带了些笑意。“你看刚刚的李亲王如何?他是皇上的本家。也姓李,叫做骅浔。” 这话才算是惊天大雷,白日里因为姜仞潜而心情烦闷的顾笑笑。 像是陡然被惊醒了,她喃喃道“难道时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这辈子也还是无所改变吗?” “你说什么” 因离得远,顾太师并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遍,只是却见顾笑笑说道。“爹,女儿能不能不嫁给李亲王?” “为什么?”顾太师觉得不论是李亲王的身份地位,还是人才学问,都叫那些个世家公子,看了羞叹。 自家女儿跟了他,也定会过的极好,毕竟也算是个有着封地的亲王,嫁过去也是做王妃,这对自家女儿来说,难道不是个好的归宿吗? 顾笑笑歪着头想了想。“爹,真的觉得我是个温良贤惠的女子吗?若是我嫁过去,又撒了泼,那么远,谁能护着我呢?” 顾太师细细一想,似乎有些道理。“那爹就不将你嫁给他了,改个日子,爹就去叫那些个媒婆,将那些有才的世家公子的画像,拿来让你选一选。” 此刻人顾笑笑心里一心想的便是,推脱掉这门亲事,哪还管自家爹爹是现在替她选夫,还是改日呢。 便连声应了下来。“好。” “那你去歇息吧。” 可顾笑笑才转了身,就听见自家爹爹又说道“记得平日里离顾青衿远些。” 顾笑笑身形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爹,她也是你女儿啊,你怎么总是对她如此不上心。” “呵,她娘亲如此毒辣,想来她从小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爹是怕她害了你。毕竟她只是个庶出。” 顾太师的语气有些不屑,提到顾青衿的娘亲时,还有些怒气。 “爹,青衿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如此说呢?”但顾笑笑想到上辈子,似乎自己的爹爹又没说错呢,自己的确是被她害了。 “呵,不管你如何说,在我看来,她就不是我顾家的女儿。笑笑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上叫奴婢多添些香炉。” 顾笑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顾郝邢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知道他是不想再提,便也没了法子,点了头,便出门了,小心的将房门给掩上,便跟着阿桃回院了。 **** 而此刻的顾青衿正蜷缩在书房的左侧,她抱着膝盖,小声的抽泣着。 她为何如此愚蠢,明明知道自家爹爹并不喜爱她,可听见他唤了长姐,便起了过来之意。 因为她总是忘不了,那日回来在厅外听见的一切。 她劝自己,那日爹爹一定是太过生气,才会这样说的。 可是今日一听,似乎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真是连个欺骗的机会都没有。 泪眼婆娑时,她似乎看见自家娘亲,抱着自己坐在那荒败的院子里,听她说着,她有多爱这男人。 可现实时,到死也没个名分。 就算现在,长姐住的院子是这顾府里居中的大院,窗外便能瞧得见那一树杏花。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就算她再张狂,名声有多坏。 她爹也从不动手打她,最多也只是嘴上说说,暗地里还是放着她出门嬉闹。 而她装着顾家小姐该有的礼数,该有的风度,活得都不像是个小孩子呢,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个偏远狭窄的院子。穿的比那奴仆微微好些,可连他的一顾都不曾拥有。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凉风像是长了手,将她抱的快要不能呼吸。 娘亲,若是你还活着,你还会嫁给这人吗?生时,没有名分,死后,不能入墓群。向别人提起,便是对你满满的怨气,说你是狠毒的女人。 她心里的悲凉一时间燃烧成了愤怒。 可耳边却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那人在向着自己靠近,她慌忙抬了头,借着泪眼,瞧见了来人,便连忙擦掉了眼泪。 “顾家二小姐,怎么在这哭泣。需要我的帮助吗?” 那人伸了手,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估摸着是怕屋里的人听见了,他还特地放低了声音。 这人...不是今晚的那个李亲王吗? ☆、第32章 杏花谁人意 顾青衿盯着那手,却迟迟不见有所反应。 那李骅浔便又往前伸了伸,“需要帮助吗。” 顾青衿伸了手,可刚要放上这人的手,便猛地跳了起来,跑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伸手的时候,总感觉有所熟悉,心里更有个声音在对她喊叫。 像是下一秒不跑走,她就入了那万劫不复之地。 李骅浔瞧着自己空了的手心,轻声笑道“这孩子还真警觉。” 这角落的阴暗处,那侍卫拿着把剑走了出来。“王爷,天已冷,既然这人不识好歹,还请王爷早先回院。” 李骅浔点了点头,带着这侍卫走上了前方有石灯照亮的石板路。 “阿游,前些年你出荆州,四处游玩,回来后,曾说京城里的顾太师之女,从小就有趣,这事,你还记得吗?” 被唤作阿游的那侍卫在一旁点了头。 然后就听李骅浔悠悠的说道。 “今日得见,果然与普通女子不一样。” 他本以为这女子瞧见了自己,会如那荆州的官家小姐一般,往自己身边靠呢,哪成想,这女子可并没有将他瞧在眼里,甚至听她在书房里的语气,还有些不愿意嫁给自己呢。 顾管家在这院子里四处张望,早先那李亲王说是肚子不舒服,要去茅房,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见他回来。 他急得在这石板路上走过去走过来。 还好焦虑的时间并不太多,等他转了几个圈再抬头时,就看见这李亲王带着侍卫不知从哪里走了回来。 “管家,带我们回去吧。” 这管家此刻心里才长抒了口气。忙指着另一头说道。“亲王请。” 夜深天冷,顾府里的杏花被夜风吹乱了树枝,天上的乌云似乎都在往某一个方向聚拢,可府里仍是一片安宁。 那皇宫里也是寂静无声。李煜樯用了晚膳后,正瘫在软榻上。 盯着房梁发神,今日去姜兄的府邸还真是去对了,只是那小孩是顾笑笑的妹妹吗。 他疑惑的想了想,记忆里那个与自己比高的女子,与今日撞见的这人相重合。 最后是惹得他抱着头,哀叹了声“怎么办,这么几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比自己高。” 大殿里除了他一人,就只有殿内台阶下,远些的地方,站着些穿着青衣的宫女。 李珐正在宫女面前走动,他看了看宫女手上端着的茶点,和才添了香料的香炉。 “洒家告诉你们多少次了,皇上不能用这种香料,龙延香呢?”李珐对着这些宫女发着脾气。 宫女们都缩着脖子低着头,里面年长一点的宫女小声的说道“回公公的话,是皇上说不喜龙延香的香味,所以才叫奴婢点了这种。” 李珐眉毛紧皱,他还是觉得这种香料太过低廉,配不上皇上的身份。 可也没让他多想,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小奴才。 “公公,殿外站了从潮州来的驿兵,听说是八百里加急。” 李珐一听是潮州,便又想起了前几年的旱涝,只是应得太快,声音都变的更尖细了。 “还不把那人带进来。” 然后便转身小跑着上了殿。 李煜樯本是悠闲的在那软榻上发神。就见本该站在殿下的李珐没了个规矩,朝着自己小跑了上来。 一路也不见停,等快到了自己的面前时,他才说道。 “皇上!潮州八百里加急!!” 这下是连李煜樯都没了礼数,猛地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人呢?人呢?” 正问着,就见之前问李珐的那奴才,带着个满身污垢的驿兵从殿外快步走来。 李煜樯也不顾自己现在的服饰,符不符合皇帝的仪态,只是赶紧下了软榻,披了件外衣,坐到了檀木龙椅上。 “皇上!救救咱们的潮州啊!”这驿兵一见到皇上,都恨不得扑到这皇上的身上去了。 “潮州怎么了?” 那驿兵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本应向他请礼,可心里的着急,哪里容得他做出这些反应。 “皇上,前些年你派了人去咱们潮州,探看险情,救济灾民,本已让潮州生了兴起之火,哪知道,今年潮州春雨不断,竟有溃堤之险,现知州大人已经去了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可仍然得不到解决,还望皇上派遣有学问之人,去那里寻个好的方法来解决啊。”这驿兵想来还是读过几年书,识得一些字的,说起话来,倒不含糊,只是礼数方面缺了些,不过就现在的状况来说,礼数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呢。 李煜樯听此,也有些着急了,手掌在那木椅上摩擦,有学问之人。 他这里最为信任的不就那姜仞潜一人吗。 “皇上,可有了好的人选?”李珐见皇上的模样,便猜到他定是想到了姜仞潜。 第32节 “有了,正好他前去了,朕还可以以潮州有灾,忧心国事之由,拖着那亲王婚事之说。”李煜樯一边想着,一边又不住的点头,更是马上又说道“李珐,你等会带着朕的圣旨,立马前往姜仞潜的府邸,说是朕封他为钦差,今夜便起程与这驿兵前往那潮州。对了,去时,带上皇宫马厩里厉害的马匹和一些暗卫,一起前往。” 他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李珐招了招手,等李珐靠近了,他才小声的说道。“若是姜仞潜不愿离开,你就告诉他,这次若是做得好,朕就能明着赏他个高一点的官职了,趁顾太师现在还不知道,让他赶紧前往那潮州。” “诺。” 李珐点了头,等李煜樯的圣旨写好,双手接过后,便欲带着驿兵前往了。 ***** 将屋子里的奴婢皆给赶了出去后,顾笑笑才将房门关好,坐回了桌案旁。 玉手在那木盒上滑动,下一秒便又揭开了盒盖。 那双绣鞋正安静的躺在那木盒里。 “你总是这样,不管我要不要,皆捧到我的手上。” 那手指从盒面上跳了下来,在那软绵的鞋面上,一点一点的触碰着。 今日事情太多,让她的头脑里有些受不了了。 原来什么事情都在提前。 原来,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 还好,就算是按照上辈子的事情发展。 这顾家就算是覆灭了,人姜衡奕也给她家求得了一线生机。 只是若是自己再如上辈子一般,被人推下水中,浑浑噩噩便去了地府,那她爹肯定也逃不过个抑郁而死。 “哎!好烦啊!”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头脑都想的快炸了,她将这木盒往桌案前推了推。 便起身,往床榻上走去。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就着上辈子的事来看,只要自己不与那李亲王,陈宴平有所瓜葛,应该就无大碍了吧。”可她脱衣的动作又停了停。“哎,这姜衡奕这辈子恨着自家爹爹呢,看来,也不能离得他太近。” 至于不能离得太近的原由,顾笑笑却没有再说,她就当作自己不懂。 可是心里的那声音,却说的那么清晰。“若是离得太近,起了爱意,他又恨着自家爹爹,这不是又是一场孽缘吗。” 两辈子都摔倒在那情爱之上,呵,顾笑笑才不觉得自己有如此愚蠢呢。 应该...不会吧。 她摇着头,将自己倒在这锦被之中,听着屋外似乎下着春雨,迷迷糊糊间,脑海里只有了一个念想。 那院子里的杏花,怕是明个起了,就只有那光秃秃的树杆了吧。 然后她便如那周公一般,进梦境里抓那几只梦蝶了。 夜色越发沉了,带着蚀骨的凉意。 可如此安静的时候,顾笑笑的窗台却‘吱’的响了几声。 一个身影从那窗台翻了进来。 来人瞧不见模样,借着月光,也只瞧得见那人似乎是个男人。 他向着顾笑笑的床榻走了几步,可又惊觉自己身上携了屋外的冷意,便驻足不再往前了。 他就在那里站着,一动也不动。 “笑笑,我今个就要去那潮州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要多吃肉,少见男人。” 他停了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笑,你若是平日里有空,呵,多想想我,好吗?呵。” 似乎笑得有些苦意,他转了身,这顾府外的长街上,去潮州的人马正等着他。 只是经过时,瞥见那桌案上的木盒正打开着。 他抬了右手,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那木盒里,然后又翻了窗台远去了。 可这一切,顾笑笑都不知。 她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辗转。 从前世到这今生,蓦地她才发觉,那姜仞潜竟占了许多的画面。 可梦境最后,还是被那落水时的惊恐给吓醒了。 “呼。”她喘着粗气,像是从水里被人捞了出来一般,背后湿透了。 见窗台没有关好,凉风正从那往外涌进呢。 她下了床,这屋外已是有些微亮。 果然呢,她见那院落里的那树杏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杆,地上是满地落红。 可转身时,身体却僵住了。 那木盒里,绣鞋上正斜躺着一枝杏花。 他..昨夜来过? ☆、第33章 不见又想念 院外虽仍是下着细雨,但毕竟天已大亮,往来的奴婢走路更加小心了。 但这顾笑笑的院子里,奴婢们倒显得有些匆忙。 顾笑笑正撑着下巴坐在凳子上,右手指尖拈着一枝细细的杏花枝。 “小姐,这个你看怎样?” 顾笑笑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那人穿着下人的服饰,手上正小心的拿着个白瓷白底,瓶身还画着一枝枝小竹的赏瓶。 “这个好看!”顾笑笑左手轻拍了下桌面,便伸手召这仆人过来。 “主子,这赏瓶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了,你叫奴婢从厅里给你取来,若是老爷午食后下朝回来,瞧见了怎么办。”这奴婢向顾笑笑靠近时,还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道今个自己小姐又玩什么。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便召了几个奴婢来,替她选花瓶。 可屋子里的,她皆瞧不上。 想到这,她又想到那个给小姐提这花瓶的人了,这不是让自己跟着小姐胡闹吗,用个这么贵重的赏瓶去放那么一枝细细的杏花枝。 真是不懂这些富贵人家,到底在想什么。 可这心里虽是这么想的,手上的动作却始终不见慢。 “哎呀,这么一个赏瓶,他能有多喜欢,我都不见他平日里有看,就放在那大厅里无人问津,还不如让本小姐给它找个用武之地。” 顾笑笑说完自己还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的非常的有理。 她指了指手,等这奴婢将手里的赏瓶放到桌案上后,才拿了右手上的杏花枝,小心的放了进去。 见那枝杏花枝安静的倚靠在了瓶中后,她的心里才多了些欢喜。 随后起身瞧了瞧四周,见自己床榻旁的高大细瘦的花几上正有盆小小的花盆。 “喏,把那个移走,把这个放上去。” 阿乔瞧了眼,那花盆不是江家公子送的玉兰吗,可见自家小姐似是铁了心的要将这花瓶给放到花几上,便连忙伸手将这花盆捧到了怀中。 “那小姐,这盆怎么办。” 顾笑笑瞥了一眼,见这东西似乎是前些年自己过生,江倾长送的礼物。 “唔,留在...”她四处瞧了瞧,“喏,留在那窗沿上吧。” 这玉兰如此娇贵,放在冷风每日的必经之地,真的可以吗。可阿乔还是温顺的将手里的玉兰给放到了窗沿上。 顾笑笑在那花几周围转了几圈,每每看到那花,心情就像是才尝了口桂花糕,便让心里泛了甜,傻笑起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可不是因为想到那人而起了笑意,只是因为这杏花美丽。 可笑着,却又想起了,姜仞潜说的那句,恨自己的爹爹。 又只得收敛了笑意。 而这顾府里的那位新客人,李亲王,此刻也正在屋子里披了件外衣,瞧着那院落里的水迹。 “亲王,听说潮州突发涝灾,今日朝廷上面,皇上大发雷霆,说是,若不是昨日的八百里加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潮州百姓已经如此艰难。想来那顾太师今个也要烦破头去了,不过说来那顾太师还真是注重名声,明明想着控制朝局,又偏要顺从这皇帝,还不如让这小儿做小孩子该做的事去。” 阿游抱着他的那把剑倚坐在门槛处,见自家的主子,正双眼直直的盯着院外。 “他只是要那权利,要这文武百官将他放在眼里,可是论起胆量来,他也如我父王一般。胆小如鼠。”说到这,他轻哼一声,不屑的笑了。“阿游,来前,我以为这顾太师是心里存了别的想法,可来了之后,见他似乎只是喜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受,这人啊,纵然是向那官场里送出去了那么多的门生,却没起那谋反之心。” “那怎么办?” 李骅浔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怎么办?他没有那个想法,我就给他这个想法,然后我是打败叛臣贼子的大功臣。哈哈。” 虽是压抑了笑声,可李骅浔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有些狰狞。 “那亲王前些年,要我来这京城游玩时,调查关于顾府的事,也是为了这个?”阿游有些疑惑,然后就得了李骅浔的解释“是啊,顾家二小姐的出生,竟是因为自家娘亲给他爹,下了*药。更害的大夫人气急攻心,郁郁寡欢而死。这辈子想来是得不了顾太师的喜爱了,你没瞧见她昨夜,眼里对顾太师的怨恨。多么完美的棋子,可惜昨夜她没有抓上我的手,呵,可惜啊,可惜啊。” “可不论怎么说,老一辈的事情,这顾太师还不至于,全算到二小姐的头上吧。” “呵,是吗,你回来时,不是查的很清楚吗。这顾太师说来碌碌无为,可就在他好兄弟,去世前几个月,便成了皇上看重的人。啊,还真是一朝得志,便跃寒门啊。可他那好兄弟似乎就没这么好命了,连死了都没有个好的坟墓。你说一个人平日里才华普通,怎么就得了青睐,上了这朝局?有猫腻啊。” 李骅浔感叹了声,“而且,昨夜你可听得真切得紧,那顾太师哪里是没有算到那小孩的头上呢,我瞧啊,他都快恨不得让她自生自灭呢。也亏得有个大小姐对她还算不错,不然昨夜那孩子没了牵挂,肯定就做了我的棋子了。” “一个小孩子罢了,能有什么用,还不是长女。”阿游可不觉得那孩子有什么能力,可以让李骅浔连声赞叹她。 “越是让人觉得没有危害,那人危害起来便更是可怕。你瞧你跟那顾太师一样,不将人放在心上,她若真对你做什么,你根本防不胜防。这才是完美的棋子。懂得隐忍,可偏又记仇,明面上对你笑,暗地里却能怨恨着你。比起那个看着就没有心机的顾家大小姐,好用多了。你还别说,那顾太师昨夜就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孩子定和她娘一样,是个毒辣之人。”李骅浔拢了拢衣摆处有些飞起的长衣。 “走吧,就这时间,可以去宫里了,陪咱们的小皇帝多聊几句。让他感受下来自亲人的温暖,哈哈哈。” ***** 如李亲王所猜没错,那顾太师今日可是在朝廷上,没了说话的地方,潮州涝灾,他也并不清楚,想来是朝廷上有人怕他和皇上知道,特意压下了地方官的奏本,可这样一来,百官还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事,让他虽是辩解,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尤其是知道皇上昨夜便已经派了人去那潮州,还是与自己并不相熟的状元郎,问起皇上,皇上只是如孩童回大人的话一般,简单的回答道“昨夜驿兵来了,说要求有学问之人,朕一时也就只记得这个新晋状元郎了。” 堵得顾太师没了话说。 回顾府时撞上出门的李亲王,他也只能敷衍两句,便回了府。 可他的那个身形优美,线条柔顺,非常美观,平日里就放在大厅摆器里高昂着它的头的那个赏瓶呢!!!! 那个可还是先皇送给他的!!! 第33节 不过他基本不用再思考了,他只需要低头对着,跟着进来的管家说道。“叫大小姐来我书房,带上我的那个赏瓶!!” “诺”顾管家应完后,便见老爷没像平日里那般气急如雷,想来是已经习惯了,或者是今天太累了。 顾郝邢的身形有了几分佝偻。 估摸着是真老了。 顾笑笑一听管家的话,便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可是在那左右走动时,她瞧见那花几上的赏瓶里,那枝杏花正美丽着。 怎么办,她真的觉得这赏瓶,与其放在厅里仍凭灰尘敷在那瓶身上,还不如摆放在她房间里,做个花瓶,来的好。 “算了,我还是去跟爹爹说说吧。” 说来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她有些记不得了,只觉得这个月自己似乎总是在惹自家爹爹生气呢。 只是这次顾太师并没有如她所料般的吼她,只是听说那赏瓶,是为了插花才从大厅里,拿到了顾笑笑的闺房,他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点了头,告诉顾笑笑道“既然这样,随你吧,只是这赏瓶记得好生照看。” 见自家爹爹今日如此无精打采,顾笑笑眉头上多了几分担忧。“爹,怎么了,你身体不适吗?” “不是,你不用担心,只是朝廷上的杂事太多,让自己有些烦躁而已。” 你平日烦躁可不是这样的,顾笑笑腹议道。 可又想到上辈子她爹谋反的事了,脸上多了丝严肃。 “爹,不该你的,不要去想,我们顾府现在已经很有权势了。”点到为止,顾笑笑也不知道自家爹爹能不能明白。 “嗯。”顾郝邢回的很是短暂,他其实根本没空操心这些小事。 见自家爹爹不想理自己了,顾笑笑只得转身准备出门,可突然回头问道。 “爹爹,那个状元郎最近找过你吗?” “找我做什么?人去潮州了。” 欸什么?就新晋的状元郎也得去那些地方之后,才来升迁吗? ☆、第34章 潮州之行 细雨在这片土地上连绵成了数条细线,将这方的天空与地面相连。 远山雾气迷蒙,春雨落了满地红花,沉入土壤里。 而这地面,湿润到,脚踩上就会凹陷进去,继而显出个盛满了水迹的脚印。 在这样潮湿,阴雨不断的天气里,本应该是无人经过。 可这地方的青壮年们,却裸了上衣,每个背上都背着一个灰色的大包,从这里狂奔而去。 前面河道处的堤坝,快要被这些天连绵不断的阴雨给冲垮了。 他们来不及休息,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停一停,后面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了。 他们的潮州,真是多难啊。 等他们从小路上绕了近路跑到堤坝时。 便瞧见凶猛的河水携带着满腔的愤怒,一次又一次的用着全身的力气,冲撞在这河堤上。 河堤似是用的三合土修建而成,可是在这狂躁的潮水中却像是豆腐块一般,除了原本的进水口,这河堤的其他地方也被冲击出深深浅浅的小洞,漏着奔涌而来的潮水。 这些青壮年瞧见如此的画面,连忙跑过去,将这灰色大包放到了这些小的洞口上,用着身子抵住着这摇摇欲倒的河堤。 在这一片打着膀子,黝黑肤色里,有一男子仍穿着件白色长衫,只是这身上早已湿透,那长衫也被他给夹在了腰间。 他正跟着这些青壮年一样,背倚靠着河堤,用着自己的上身支撑着河堤的不倒。 这人,便是姜仞潜。 前面小路上还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老夫。 他站在一大石头上,向着后面的田地看了看,又朝着前面潮水来处看了看。大声有力的喊道“大家坚持!!二狗子他们已经在挖着小道了。” 可在场的这些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坚持了四天了,除了短暂的休息,几乎是不能入眠。 那带着冰冷寒意的潮水,已在他们身上侵蚀了几天了,肩膀都快没有力了,打湿了的身体,被冷风一吹,又让他们手脚冰冷。 只是他们都知道,除了忍,并没有别的办法了。 因为这河道下面就是他们县,他们的家人房屋都在这下面,前些天这里的山地滑了沙,堵住了出去的路口,便更是不能退了。 只是,可怜了新来的钦差大人。 “大人!真是幸苦你了!” 阿生正在姜仞潜的身边抵挡着潮水,瞧见钦差大人有些晃神的模样,不免大声说道。 这大人,本应该跟知州大人一样,在县里休息,却偏生要与他们一起,心里不禁多了暖意。 姜仞潜正发着神,就听见耳边炸响。 他偏头看去,这人不认识,但想来也是这个县里的人,他笑了笑“无事。” 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用尽了力气的靠着这河堤,感受着潮水的冲击力。 这雨已经下了四天了,但是他知道,这潮水过不了多久,想来就能平稳了吧。 他已经喊了这县里的其他人去这河道上下游,挖些小河道,疏缓这潮水的攻势。 这背上的冲击力比起早先的第一天,的确是小了很多了。 心里少了些担忧,姜仞潜的思绪便放飞到了另外的地方。 这河堤虽说是三合土修建的,可这牢固程度却只像个用普通土石堆垒的河堤。 这...明显是有些问题的。 可转念一想,距离自己出京,已经快要八天了。 不知道笑笑怎么样了。 他背上的冷意仍然刺骨,可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一般,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 那远处在他眼里模糊着,可那人的笑脸却如此清晰。 笑笑,我好想你。早知道就不该听皇上的话来这么远的地方。 这八天怎么如此漫长,果然书中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 阿生不知道新来的大人在想什么。 每次他都能瞧见这大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地方,瞧着瞧着,这大人又会勾着嘴角笑着。 让他以为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可等他学着这大人一个模样的瞧着,又不曾觉察出有什么好笑的。 那地方不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嘛。 这京城来的人果然与他们小地方的人不一样。 阿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雨渐渐停了,自己背上的冲击力越来越小。 然后便见有人从上游的小路上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对着他们喊叫道。“行了行了!!” 那老人也往下游瞧了瞧,见下面有人用着棉布挥了挥。“大人,下游也行了。” 身边的姜仞潜眉毛动了动,然后起了身。 “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了,把进水口的石头袋子移开了。上游下游的小道都挖好了,这水就不会如之前一般肆.虐了。” “谢谢大人!!”那些青壮年也跟着起了身,将那堵在进水口的东西取了出来,对着姜仞潜说着感谢的话。 姜仞潜也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行了快些回去吧。家里人都在担心你们呢。” 他也得赶快回县里与知州大人,道个别了。 他真的,等不及了,已经八天了。 回到县里时,这知州大人正在县衙门里休息呢,前几日姜仞潜来时,将他给替换了下来。 虽仍是忧心忡忡,可腰上因为支撑河堤起了伤,到现在都直不起身。 他正躺在衙门前的摇椅上瞧着这外面,便见姜仞潜从县外跑了过来。 “姜大人,快来歇息歇息。”可刚动了动身子,这知州大人就觉得腰上疼痛难忍。 “张大人,不用了,我现在就要回京了,早先我和你商量的法子,刚刚我瞧了,很有用,到时候你就叫这些地方,都将河道下游分修出一条长的河道,和这原来的河道形成个人字,然后再将下游的河道,围绕着农田细修出些小道,春天雨水泛滥,便将这河道大开,让春雨灌溉农田,夏季便将这河道封了,存些暴雨,等到干旱的时候再打开河道灌溉。” “嗯嗯,大人前几日已经和我商量好了,只是你怎么这么着急回京啊,至少得换了这身衣裳了吧。” 姜仞潜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皱了皱眉。 “这道也是个理”姜仞潜点了头,对着后面跟着他的暗卫说道“备好马。”然后便进衙门里换了衣裳,等出来时,他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临走时,还对着张知州说道“还有大人,那河堤的问题,我回了京便会上书给朝廷,你可得将那个修建河堤的人抓出来,问个明白,到时候也得上书给皇上。” “大人放心,在下已经趁着今天休息的时间,抓了那人,回来问了原由,写了份奏本,还望大人一同带回京给皇上。”张大人从自己身上摸出了奏本递给了姜仞潜。 若不是有事,自己怎么会在这衙门大门处,躺着等钦差呢。 姜仞潜点了头,伸手收好奏本,转了身,上了暗卫替他准备好的快马。 便对着暗卫招了手“走吧。” 这一路快马加鞭,姜仞潜不知辛苦,从那远在京城之外的潮州向着京城赶去。 可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也正在想念着他。 只是...想念的方式有些独特。 ***** 这不知是姜仞潜离开京城的第几天了。 顾笑笑正坐在大厅的木椅上,瞧着手里的画卷。 她爹还真是迅速,说不嫁给李亲王,便要替自己另择良人,于是最近几天,自己这手上的画卷可还真是没停过。 最近几日,她总是梦到姜仞潜,小时候,长大的时候,那些场景里,她总是笑得很开心,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自己说不定还真喜欢上了姜仞潜。可他跟自家爹爹的事,她又要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算是个忠义两全的人呢。 媒婆正站在她的身侧,说的唾沫星子乱飞。“顾小姐,这男子是世家公子,人才相貌都是极好的。” 顾笑笑听此,瞥了眼,这画卷上胖的跟个猪一样的男子,就是人才相貌极好的世家公子? 那媒婆见顾小姐瞥眼瞧了瞧画卷,以为有戏,于是变得更加热情了。 第34节 “顾小姐!他家娘亲早逝,若是嫁到他家,便没有了些与婆家人相处困难的问题了,而且他也不在乎,你的...”那媒婆刚想说,不在乎你的名声,可又害怕被这顾家小姐给记恨上,只得改了嘴。“不在乎你的年龄还未及笄,他愿意等小姐满了岁数,再完婚。” 顾笑笑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这媒婆的话,她瞧着这画卷就生烦,像是回到了上辈子。 正准备把手上这画卷给掀开,甩到地上,就听见急促的跑步声。 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的戾气,吓得她手一顿,硬是没将这画卷甩下。 然后她的左手腕处便多了只手,那手指修长有力,只是有些冰冷。 来人还喘着粗气,她抬头看去,不就是那个姜仞潜吗。 然后她便觉手上一空,画卷已被这人全给摔到了地上。 “顾笑笑,你是始终听不懂我说的话,对不对?” “啊”顾笑笑跟着手腕上的拉扯力,站了起来。 可人姜仞潜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剑眉一凛,瞧着那穿的喜庆的媒婆说道。 “你还不滚,等着我来杀你吗?” 那媒婆一听这话,又瞧这人气势汹汹,脚下一软,连忙往外面缓慢跑着,只是还是止不住的回头瞧了瞧,这顾家大小姐,去哪里惹上个这么厉害的男人。 于是这大厅里便只剩下了这二人。 顾笑笑瞧着正生气的姜仞潜,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觉得他的手冰冷得不正常。 她本以为姜仞潜会对着她大喊大叫,正低着头,却听见他问道。 “你就这般讨厌我?我一离开,你便要嫁给其他人?”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他。 姜仞潜此刻真的非常平静,因为他已经决定了,如果笑笑真的讨厌自己,那他们就一起走吧。 他爹应该很想念他的,可若是让他一个人走,他是不甘心的。 顾笑笑知道他理解错了。可一想到之前他说恨着自家爹爹的事,她又心里矛盾起来。 见久久没有回应,姜仞潜苦笑了声。 可刚苦笑完,他就觉自己的衣襟处被人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低头瞧去,是顾笑笑正抓着他的衣襟,抬着头看着他。 “我问你,你为什么恨我爹。” “他抢了我爹应该拥有的,所以我恨。” “我爹抢了你爹什么?” “权势,希望。” 姜仞潜只觉自己的衣襟处又被她松了松,看来在她心里,她爹才是最重要的,他好恨,好气。 心里那团火焰,让他想将这里的所有都给毁灭成那尘土。 “那我问你!你既然恨着我爹,你要他怎么样,才算解了你的气!你要他的命吗!” “我只要你爹把不该他得的权势还给我爹,我要让他做个平民,其他,包括他的命,我并不想要。” 平民?顾笑笑想了想,上辈子自家爹爹就是因为谋反才让顾家覆灭,若是真的可以让他在谋反前便成了平民,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吧,既可以保住自家爹爹的命,又可以消除了姜仞潜的怨恨,更何况这姜仞潜既然说不会害自家爹爹,那想来也不会要他的命了,自己和他在一起也不算违背忠孝了吧。 姜仞潜只觉那只小手正松松的扯着自己的衣襟。 他的心里已经决定了,既然笑笑不愿和他在一起,那他就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人世。 可还没想完,就觉得自己的衣襟处突然被人拉紧,紧到立马绷直了。 没有准备的姜仞潜只觉向下的力突然增大,然后就只觉自己整个上身被顾笑笑拉的下来了点。 顾笑笑见机会来了,便踮起脚尖在姜仞潜的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大口。 “嘿嘿嘿,那状元郎,以后请多指教哦。” 可顾笑笑的笑脸还没维持几秒钟,她拉着的姜仞潜便晕倒在她的肩上。 “...什么嘛!!!你给我起来!!你居然装睡着!!” 可等她的手碰到姜仞潜的脸颊时,才发现他脸颊已是滚烫,这呆子发烧了? ☆、第35章 窗台的玉兰 姜仞潜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昏沉沉的,比前些日子在潮州阻挡潮水时,身体更为沉重。 他睁眼时正好瞧见头顶上垂下来的帷幕。 深紫色,有些厚重,不像是他新府的装饰。 他皱了皱眉,脑子里似乎有些画面一闪而过。笑笑,亲了自己? 可又觉得不对,笑笑不是前一刻才想将自己给抛下吗? 正发神呢,就听见门边传来推门的声音,有人迈着小步朝自己走来。他躺在这床榻上侧着头瞧去,正是手上端着药碗的顾笑笑。 顾笑笑本想小声些,不将他吵醒,可谁知道这人竟然早的醒了, 索性就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既然你醒了,咱们就起来喝药吧。” 顾笑笑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又将姜仞潜给扶了起来,拿了个暗色绣花的枕头,放到了他的背后。 “喏,喝药。” 顾笑笑将那药碗拿起,递到了姜仞潜的嘴边。 药气缭绕着,那苦味顺着这气味,都快涌进姜仞潜的嘴里了。 他侧了侧头,努力让自己忽视这药味。 说来可笑,他姜仞潜除了害怕笑笑离开自己以外,最怕的就是喝药了,他讨厌那种苦味,会让他马上回想起小时候,那一个人苦苦支撑的煎熬。 “喝啊,怎么不喝?” 顾笑笑不太明白,将这药又往前送了送。 “唔,我这是在哪里?” 顾笑笑没有察觉这是他在转移话题,自然的回答道“我家啊,这是专门给客人休息的地方。喝药。” “唔,我昏倒之前,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这话倒是让顾笑笑的手往回收了收,可也只是几秒钟而已,等那几秒钟一过,她又把那药递到了姜仞潜的跟前。 “喝” 这次态度坚决了几分。 姜仞潜斜眼瞧了瞧这药碗,白瓷碗里的黑汁正翻涌着。 “你久久不喝,是不是因为你不爱喝药?你讨厌这苦味?”顾笑笑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姜仞潜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只能答非所问,他的脑海里一直晃动着那个模糊的画面。 “你是不是亲我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可他得到的回答始终只有顾笑笑的一句话。“喝药,喝了我再告诉你。” 他瞧了瞧药碗,又瞧了瞧顾笑笑,他的心里因为这句话,像是被猫抓动着,他真的好想知道。 顾笑笑只觉手里突然空了,原本一直抗拒着的姜仞潜,突然拿过那碗喝了。 苦汁顺着他的喉咙咽下,他只觉口腔里全是药材的苦味。 他已经不想开口了,只能用着希冀的眼光瞧着顾笑笑。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跟顾青衿一个模样,居然让她觉得有些小可爱。 顾笑笑本就已经对自己的心意有所了解,也不会如其他官家小姐一样端着。 她又是一伸手,将姜仞潜本就有些松垮的衣襟给抓住了,一使力。 姜仞潜只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太过剧烈,他感受不到口腔里的那种苦味,他只感受得到,笑笑的嘴唇在自己的嘴唇上摩擦了两下,然后便是恶狠狠的使力一亲,然后便退远了。 “喏,当然亲了你了,当然喜欢你呀。” 顾笑笑说这话时,有些小声,她亲完之后,便赶快站起身来,背过了身。 姜仞潜自然也瞧不见她害羞脸红的样子。 可等了一会,顾笑笑却还没听见姜仞潜说话的声音,难道是自己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太过放荡了吗? 顾笑笑正瘪着嘴,用着两只小手在她的衣角处使劲拉扯。 “笑笑,我好喜欢你,明天你就嫁给我吧。”姜仞潜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手捏得那锦被生疼。 可他却见顾笑笑摇了摇头。“你与我爹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我们可还走不到那一步。” 姜仞潜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边有人敲门。 那声音小小的。“姜大人,皇上要听有关这次潮州之行的事,还望大人快些起来,奴才就在外面等着。” “他生病了!不能晚些进宫??”顾笑笑说话时有些怒气,可这奴才仍是慢条斯理的说道。“皇上说,这次事关重大,得在明日早朝时与百官商议,所以得劳烦姜大人早些进宫,更何况宫里的太医已经准备好了,等大人一进宫,就会有人上前来替他看病,这顾府他始终是不能长待的。” 这最后一句话,那奴才加重了些语气。 姜仞潜知道这是不想让顾太师回来时撞见了自己,他现在的身份,的确不能长待顾府。 趁着顾笑笑还没对着个奴才发怒,他只得接过了话。“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我,我穿好外衣就走。” 顾笑笑转过身子,见姜仞潜已经起了身,穿起了外衣。 “你是不是傻瓜?你虽然烧退了,可是还是不舒服啊!”顾笑笑对着他吵了一句,便跑了出去,虽然她知道皇上有令,不得不去,可是她就是害怕这人还没到皇宫,就又晕了过去。 姜仞潜见她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心里也是百般不愿,可还是得将自己那沉重的身子从锦被里给捞出来。 跟着那明面上是奴才,暗地里其实是暗卫的太监,上了轿子,一路上由着轿子四处晃荡。 这轿子想来是得了皇上的特许,他愣是没有下轿,被人给抬到了皇上的寝宫外。 才到寝宫外,他就听得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等提着下摆,跨过门槛,才发现在那寝宫里,除了李煜樯,还坐着个男人。 第35节 上好的华衣,虽是穿着朴素,可那人举手投足间又都是世家公子的气质。 李煜樯抬头时就瞧见姜仞潜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连忙向身旁准备许久的太医招了招手。 “太医快去给他看看!” 姜仞潜由着这太医为自己把着脉,瞧着自己的脸色。而那富贵男人则是静静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对着李煜樯作礼道别,只是出殿门时,这人偏着头对着他看了几眼,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冷意,这人微微一笑,点了头便离去了。 等人走远了,姜仞潜才皱着眉毛,问道“皇上,那人是谁?” 李煜樯正在桌案上的那一堆奏本里找着什么,听他问道,也只是身形顿了顿,复又接着回道。“那人就是前些日子,朕说的李亲王。” 姜仞潜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何,自己一听说这人就是那,李骅浔李亲王,心里总是像是有着什么怒气在心头缠绕。可思考许久,也没想出是为什么。 “大人,一会老夫给你开副药,你先喝着。大人的烧好像已经退了。” 姜仞潜点了点头。 等太医退下了,这李煜樯才拿了那奏本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既然太医还需花些时间,爱卿快将此次潮州之行一一讲给朕听,之前朕见你托暗卫带回来的,那知州大人的奏本里,似是说修建的河堤有些问题,抓到的那修建河堤的总领人,也说是朝廷中的某位大臣做的鬼。你快些告诉朕,你的想法。” 等到此次回报潮州之行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时,太医命令奴仆煎好的药也端了上来。姜仞潜本以为自己会有所抗拒,可一瞧见那药,又想到了笑笑亲自己的画面。 竟然笑得满面春风,然后一饮而尽。 吓得这李煜樯还以为,这药虽是闻着苦,可其实是甜的了。“真是,不知道喝一个这么苦的药,有什么好笑的。” 可疑惑归疑惑,他二人又商议了下明日朝廷上的安排。 等所有事了,天早已大黑。 姜仞潜只能跟着李煜樯用了晚膳。 可心里装着想见那人的念头却越发深了。等到终于可以离开了,姜仞潜婉谢了皇上留他在宫里过夜的提议,连忙出了宫。 ***** 天空早已染了黑意。 顾笑笑正背对着床榻外。侧卧着身子睡着。 今日晚饭时,也不知是谁告诉了自己爹爹。姜仞潜来了自己府邸。 虽是最后被她解释成了,姜大人是来找自家爹爹的。可她还是瞧得见爹爹的不信和疑惑。 她也真是为了那人操碎了心。 时间已经不晚了。不知道那人是回了自己的府邸,还是在皇宫里留宿一晚。 不知有没有好生吃药。 顾笑笑只觉自己都快变成个管事的奴婢了,都怪奶妈的儿子将奶妈接走了,不然自己哪里需要费那么多的心。 这顾笑笑在床上辗转难眠,有人正从那杏花树上翻墙而过。 可等他准备翻过顾笑笑屋子里的窗台时,顾笑笑只听得见有人鞋子踩地的声音,和那早先被奴婢给放到窗台的玉兰摔到地上的声音。 “谁?” 顾笑笑猛的坐起身来,瞧见那窗台处有一人影站着。 “笑笑,是我。” 这声音,是姜仞潜。 可还没等二人再度开口,屋外便起了烛光,然后就是奴婢敲门的声音。 “小姐!你屋子里怎么了!!小姐!!你快开门啊。” 顾笑笑是心里一咯噔。 完了,这屋里藏着个男人,她爹非杀了她不可。 ☆、第36章 户部侍郎 怎么办? 顾笑笑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又瞧着站在不远处的姜仞潜。 那敲门声越来越快,顾笑笑刚准备喊他从原来的窗台翻出去,便见那姜仞潜向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个倒地便缩进了床榻之下。 顾笑笑此刻的心情,在她的脸上最能表现出来。呆愣,无奈。 听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她只能装作刚起,小声的对着外面喊到。“怎么回事?” “小姐!你没事吧,刚刚奴婢们听见你屋里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顾笑笑只得下了床,也不点灯,直接将房门打开了。 阿桃她们正拿着盏油灯站在屋外。 见自家小姐穿着白衣,打着哈欠的对着自己说。“可能是风太大,吹动木窗,将花盆给打下来了。你们要不进来看看。” 阿桃她们听此,心才渐渐放了下来,“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嗯。阿桃你们早点下去休息吧。”顾笑笑说完话,便笑着将门关上。只是门刚关上,她便深吸了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那个呆子。 顾笑笑转身回了床榻间,伸了她穿着绣鞋的脚,在床榻前使劲踩了踩,“出来吧。”然后转身就坐到了床上。 姜仞潜听见了顾笑笑的话,才慢慢爬了出来。 还没站稳。就听顾笑笑在那边踩着地面,恶狠狠的说着“你说你这都是第几次了?不知道我女儿家的名声是很重要的嘛?”姜仞潜以为顾笑笑生气了,连忙上前想要拉着顾笑笑的手解释。 “呦,现在还想对我无礼?”顾笑笑侧了身,躲开了姜仞潜的手。 这话是让姜仞潜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站在那里颇有点像,幼时,顾笑笑坐在那凳子上,瞧着自己的模样。 他只是太想瞧见她了,可一着急,反而让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我……” “噗~”顾笑笑突然笑出声来,纵是没点灯,她也能感受到姜仞潜的着急。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他。 姜仞潜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自己被顾笑笑耍了。 他眉毛一挑。伸了手就想去逗弄顾笑笑的痒处。 “哈哈哈。你不要挠我痒。” 顾笑笑推着姜仞潜,为了不让外面听见,她还得将声音给压得小小的。 等到二人玩累了,姜仞潜就着她的肩,像是拥抱一般,将自己的下巴放到了她的肩上。 “笑笑,我只是太想见你了。” 他说的认真,呼吸声往顾笑笑的脸颊上经过,有些沉重。 “好了,你可以走了。” 顾笑笑伸手准备将姜仞潜推开,可刚碰到他的手臂,就只觉得他手臂有些微烫。 心里一颤,连忙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你怎么又发烫了。莫不是又要发烧?那太医怎么这么无用?” 顾笑笑有些生气的数落着,引得姜仞潜笑的开心,身子都跟着笑意颤抖起来。 “笑笑关心我真好。” 哎,这还真是个呆子。 顾笑笑没了折,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喂,你先起来,一会回你府上让大夫给你瞧瞧。” 可这靠着自己肩膀的男人,却并没有动。 等到顾笑笑的手开始拉他了,他才伸手一把将顾笑笑抱住了。“不走,不走。我吃了药,不会发烧的。笑笑,我不走。” 这呆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可这姜仞潜死活也不愿意离开,她也没了主意。 等到靠着她肩膀的人不再说话,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认命的叹了声气。 她轻手轻脚的将这人抱住她的手,给松了开。 然后将他放到了床榻上。拉好锦被,又碰了碰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只是有些烫,想来没什么事吧。 她坐在床上,瞧见这人正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摇了摇头。 然后便走到外面的柜子里拿了床软被,铺到了软榻上。 这一夜屋外风打窗沿,夜深人寥寥。 姜仞潜醒来时,天还未亮,他瞧了眼这房间,知道自己还没离开,可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他伸手碰了碰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可抬头就瞧见软榻上那小团。 心里多了些欢喜,可又担心这人会如他一般,生了风寒。等他将顾笑笑抱回床上后,他才放了心,临走时,俯身在她眉角轻轻亲了下。 然后便带着笑意离开了。 ****** 平日里作为一个翰林院的修撰,他是跟着文官们一起上朝的。 从东行门,跟着百官上了朝。 他低着头,听着皇上在上面大动肝火的说着潮州之事,他也只是抬头微微瞧了眼,站在最前面的顾太师。 此次潮州大难除了天灾,更是*。 前几年潮州曾遇大灾,李煜樯也派了暗卫前去查看,当时年幼,只知堤坝受损,便要修建。哪里知道,这救灾之款,在那潮州竟只用了不到三成进去。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李煜樯在高台之上,气得大吼,更是站起身,在他那皇位前不停地走动。 第36节 台下一片寂静。无人敢应,皆低头沉默。 这皇帝虽是年幼,可乃正统出生,自从登上皇位,便没做过有碍皇上身份之事,对百姓也极为上心。 此次之事,乃*,他生气大怒,他们这些个官员无话可说。 “不说话了是不是?户部尚书?”李煜樯瞧着那台下的户部尚书低着头,面上很是平静,是越看越愤怒,将自己手里的奏本往他的面前一甩。 奏本似带着千斤重的威力,一下子就给砸到了户部尚书柳尚书的面前。 他吓得身形一抖,跪了下去。 “皇上!冤枉啊!” “呦,朕还没说你什么,你就开始给我说冤枉了?”李煜樯坐回了皇位,摸着他的皇椅扶手处,收敛了情绪看着这人。 柳尚书心里一抖,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着头,不敢再多言,只是他的眼睛却看了看顾太师。 顾太师藏在袖里的手握紧了,昨日下了朝,他就被这柳尚书给求到了柳府上去,听他一说,才知道他这人,前些年挪用了修建堤坝的赈灾款,后来见没法,便将这修建堤坝之事,暗地里委托给了,自家的堂哥的姐夫。 哪里知道,这几年之后,潮州又遇大灾,还被不是自己的人给做了钦差,去了那潮州。 这顾太师本不想保他,毕竟这事,是忧国忧民之事,若是做的不好,市井之间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流言呢,他这人,除了权势,便是在乎这些小话了,可心里也知道这人位置太高,若是退了下来,自己这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以接替的人,说不定这皇上就将这位子赏给了才立大功的状元郎了。 不可,不可。 “皇上,不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太师开了口,似是在安抚李煜樯的激动。 李煜樯心里轻笑了声,脸上表情不变。 “这户部尚书挪用赈灾之款,导致潮州十几个县皆因堤坝漏水,甚至有的县,潮水决堤而行。伤了多少百姓家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怎么,顾太师想要替他说情?” “皇上,此事若是真的,自然是畜生之举,何人敢替他说情,可若是被人冤枉,又岂不是一件冤事。”顾太师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着。 李煜樯就知道这顾太师不论怎样,是都要与自己作对的。 他也不恼,早在昨日,他便就与姜仞潜说好了此事。 于是提了提嘴角,笑了。“昨日朕与姜大人也商议过此事,若是光听一人之言,的确有所不妥,所以朕决定,将此事交给大理寺。朕相信,大理寺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李煜樯的话让那柳尚书心里稍微安稳了些,毕竟还没定罪,他就能翻身。可李煜樯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煜樯说。“可天下一日不能无朕,户部也一日不能无尚书,所以朕决定,让户部侍郎苏行安,暂理户部之事,行尚书之职。至于这苏侍郎的位置,就让姜大人前去吧。” 这话一时惊醒了朝廷上,低着头,装作不在朝堂之上的官员们。 “皇上,姜大人此次虽是应该赏赐,可这从六品,一时升到正三品,太有违常理了。请皇上收回成命。”顾太师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人,挂着个跟那人一样的名字,与自己在朝廷上相遇,更不愿的便是这人也能得皇上倚重。 “请皇上,收回成命!” 顾太师这一跪,几乎朝堂上的文官跟着跪了下来。 姜仞潜仍然低着头,瞧着眼前这一片跪着的人,嘴角带了不屑。 “顾太师明知,我朝先皇可是开过先例的,朕记得,当年你不过是个榜眼,得了先皇青睐,才当了太子太师,教授朕学识,而那个状元却反而没能在这朝廷上谋得一官半职。”李煜樯顿了顿,复得装作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说来那状元郎竟也叫姜仞潜呢。” 顾太师放在地面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看来,此次,这皇上是下了决心要提携这状元郎了。 ☆、第37章 顾太师很生气 顾太师房间前的院落里,除了风吹绕细草的浅声,便没了其他奴婢在走动。 这里一片寂静,如果忽视从顾太师房间里传出来的瓷器摔地声。 顾管家正站在台阶下,低着头,双手放在袖间,眼睛直直的瞧着他脚下的那块小小地面。 他知道自家老爷定是在官场上遇了什么事,这样状态的他,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瞧见了。 他不敢上前打扰顾郝邢,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守在房前,赶走那些奴婢。 可外面的安静似乎也没有维持多久,他只听见院外的拱门旁有人在喊他。 “顾管家,顾管家。” 顾管家瞥眼看去,是前厅的奴才。 老爷之前回来便说了,没他的命令,不准进这个院子,是以这奴才只能扒在那拱门边对着自己唤道。 他抬了头,走到了拱门边,只是眼睛还时不时的往顾太师的门前瞧一瞧。 “怎么了,不在厅前做事,跑到内院做什么。” 那奴才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顾管家,是刚刚李亲王回来时,说想见顾太师,得知老爷今个不准奴才进这院子,便想着让奴才来通报一声。看老爷愿不愿意见他一面。” 顾管家蹙了眉,这李亲王还真是哪里都有他,明知以他的身份,自家老爷怎能不见。 “那李亲王是说去他院子里了?” 那奴才想了想,“奴才不知,但是见亲王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来是让老爷去找他吧。”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 顾管家等这奴才走远了,才走回了顾太师的房前,这次他上了台阶,轻轻瞧了瞧房门。 “老爷,李亲王找老爷有事。” 那屋子里噪声小了些,复得恢复了安静。 顾太师把房门拉开,瞧了眼一旁规矩的顾管家。“没说是什么事?” “回老爷的话,没有。” “嗯,一会找人把屋子收拾一下。”说完顾太师便拂袖而去。 那顾管家这才敢抬起头瞧了眼屋子,那房内的地面上全是碎片,可以想象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顾管家摇了摇头,瞧着那墙壁上挂着的大夫人像。 “大夫人,老爷越走越远,你瞧的见,难过吗?” 而李亲王回了房间里,正坐在木桌旁,倒了杯清茶。 “阿游,你确定皇上将那状元郎给提拔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 阿游还是站在门边,听见自己主子的问话,点了点头。 “那就好,让这顾太师多些担忧,总会站到我们这边的。” “那亲王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见顾太师了。” 李骅浔抿了口茶,笑了。 “前几日赵国那边来信,说快要到了来贡的日子。这次要给皇上出些难题。” 阿游跟着点了点头,可又没明白“然后呢?” “我看那皇上是难得遇见个不是顾太师手下的人,定是要好生提拔的,若是难题无人能解,留给这状元郎,岂不是又得升他的官,气我们的顾太师了?” “所以亲王的意思是?” “呵,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让顾太师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子,好与我共商大计。” 他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得院前有人往这面走来。 阿游对着李骅浔使了个眼色,李骅浔便又笑了笑,不再接着言语了。 顾太师虽然今日心情不佳,可对着李亲王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到了院子时,便瞧得见李亲王的侍卫正站在门前,抬头时似乎是看见了自己,点了点头。 “不知亲王今日找在下有何要事?” 顾太师进了门,见李骅浔抬头对着自己笑了笑,然后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顾太师坐,也没什么要事,只是今日听人说,皇上提拔那个状元郎,一下就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呢。” 顾太师不知李骅浔说这话的原因是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李亲王,是不是借着由头,羞辱自己。 可那李骅浔似乎是猜到了顾太师的想法,便又接着说道。“这听说今年赵国来贡的日子快要到了。” 顾太师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这次状元郎若是在赵国的来贡中,又做了什么慰人之举,引得皇上想要赏赐他,不知这次又会赏赐什么官职给他了。不愧是正统,与先皇果真想法一样。”这李骅浔像是在赞赏李煜樯,可细细一听,顾太师又觉得哪里不对。 再仔细一想,这李亲王的意思,莫不是,皇上会如先皇一般,将他提携到与自己之前一般的高位? 顾太师忙着细想,没有言语,李骅浔也不说话,只顾着自饮着清茶。 这房里突然的安静,不知道在以后,又会渲染出何等的喧嚣。 而皇宫里那二人也正为着他们的事,商议着呢。 姜仞潜就坐在李煜樯的身边,似乎没了臣子的疏远。 他听着李煜樯在他身侧大笑。 “呵,姜兄今日是没有瞧见那顾太师的样子。真是让朕高兴极了。” 姜仞潜虽然瞧见那人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开心,可也知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实在不用如此兴满。 “皇上,你可得多留心于那个李亲王,他从荆州而来,嘴上说是瞧皇上一面,可这都过去快要半个月了,始终不见回去。顾太师不过贪念他现有的权势,可这人,还指不定贪图什么呢。” 姜仞潜的心里对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浓烈的恨意,不知从何而来,可又控制不住。 李煜樯也知道姜仞潜说的是对的,可是那李亲王来时便说了,想要娶个京城中的女子回去,这... “看来给他办个百花宴还是必须的了。” “皇上,你说什么?” 姜仞潜只听身边的那人说了什么话,可声音太过细小,愣是没听清。 “无事无事,来,姜兄替朕瞧瞧我前几日画的画。” ***** 顾笑笑不知道今日在朝廷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引得自家爹爹回来后,便反锁了屋子里的房门,不准人进去,听说院落里也只准顾管家一人守着。 等过了快要半个时辰,她才听说自家爹爹终于出了门,可还没高兴半刻,就听说他去找了李亲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顾笑笑看来,离李亲王远些便是对她们顾家最好的选择。 第37节 可她的爹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们顾家不再卷入到权势之争中。 晚膳的时候,纵是桌案上的珍馐众多,她也食不知味。 顾太师夹着菜,却一直眉头深锁,似在思考着什么,而那个让她担心许久的李骅浔。 她本以为他会如前几日一般的不来用这晚膳,可... 她悄悄瞧了眼斜方坐着,正微笑着与他的侍卫说着话的李骅浔。 真是烦死了,居然今个出现了。 正想着,屋外就一阵喧闹,有什么东西摔落到地,又有谁在说着话的声音。 不过没过多久,便陷入了安静。 顾太师有些烦躁,特别是今日。 “老爷。”顾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扯着个男人的衣领。 “老爷,这人突然从府上的杏花树上跳了下来,还吓到了好几个婢女。” “到底是谁?今日居然敢私闯我顾府?”顾太师将瓷碗往那桌面上狠狠一放,瓷器磕上桌案,响得极重。 那男人原本是低着头,见顾太师好像真的生气了。 只得抬起了头。 “又是你?江家的混小子!” 这人摸了摸头,嘿嘿嘿的笑了声。“哎呦,瞧顾太师说的话,我可不混,我现在都在翰林院当官了。” 顾太师是瞧不起这人的,可也并不想与他背后的江家撕破脸皮。 “那江大人此次前来是作什么?还不走我顾府的大门。” 顾笑笑此刻也放下了碗,瞧着这江倾长,不知道他今日又发些什么疯。 那江倾长抬头看了眼顾太师,又看了眼顾笑笑。 “明个是蒋灵垶的生辰。我特地告假一日,替他准备准备。可我这脑袋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便来求顾家小姐明日与我同去了。” 顾笑笑真想冲上前去,狠狠拍一拍江倾长的大头。 你不知道从正门进啊!你就知道从树上爬!你不知道杏花树最近只剩树杆,根本遮不住你的身子吗? 可到最后,顾笑笑也只能维持着一张笑脸,瞧着自家爹爹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从正门进来?” 那江倾长竟然又看了眼顾笑笑,如实回道。“前些日子,我瞧顾笑笑从那树上滑到了小巷处,觉得好玩极了,所以,此次...” 顾笑笑已无话可说,就连笑容也是极淡的了。 她真的信了江大伯的话了。 这孩子,真是没有什么脑子,这些事能说? 她只觉现在坐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顾太师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后,还好这样的煎熬并不多。 因为她爹爹说道“既然如此,江公子去大厅前等着吧,等小女用完膳,就来与你商议了吧。” “爹,女儿吃好了,先走了。” 顾笑笑实在是不愿再坐在这里了,连忙回了话,起了身,又只得了顾太师的一瞥。 她只得连忙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在她离开之后,顾太师只是静静的对着顾管家说道。 “明日管家就把那棵杏树砍断,扔了吧。” “诺” ☆、第38章 蒋灵垶的生辰 第二日天还没亮,屋外的鸟叫声便多了些尖锐,若是将它当作人来瞧的话,这声音像极了,是谁在尖叫。 顾笑笑被吵得在床上辗转难眠,纵是用那锦被将自己给包成了个粽子,那鸟叫声还是像扒在了她的耳朵旁,怎么也甩不掉。 “哎呀,烦死了。”顾笑笑从床上坐起身来,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可等起来了,屋外的吵闹声更大了。 昨夜她与江倾长商议了许久,甚至回了屋,自个都还费了心力去谋划。 可这大清早的,怎么就扰了她的清梦。 正气着,就听见院里好像有人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快点,快点。” 顾笑笑这下是憋不住了,她下了床,走到木窗旁,刚推开窗,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们,便瞧见那院子里的那棵杏树,正被人用着绳子拉扯着。 “你们在做什么?” 她用手一指,转了身,就想跑出去,可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穿着,连忙回身换了条短裙,套了件短褂。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院落里时,这杏树已经向着她的方向有些倾斜了。 几个奴仆背上正栓了跟绳子,拉扯着杏树。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顾管家正忙着指挥这些奴仆,就见大小姐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如此问道。 只得恭敬的作了礼回道。“回大小姐的话,奴才们在将这棵杏树拔起。” 顾笑笑眼眉一挑,她这双眼睛又不是那市集上的摆件,怎得瞧不出来他们是在拔动这棵大树。 可也只能耐着性子,说话温柔的问道。“顾管家,我自然是瞧得出你们在做什么,我是问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顾管家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回道。“回大小姐的话,此事是昨夜老爷吩咐的,说是将这棵树砍断,可今日奴才瞧了瞧,这树太过粗壮,砍断可能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在这院子里留个树墩,也不美观,于是就唤了他们来将这棵树从土壤里拔.出来。” “我爹为什么要将这树给砍断啊!”可顾笑笑才问出来,便又想到昨夜江倾长说的话了,哎,那个笨蛋。她右手拍上了自己的额头上,没了话说。 顾管家还是之前的模样,静静的说道“小姐应该很清楚的。”过了会复又说道,“小姐,那江公子与你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就要到了,到那时候,还望小姐记得带上阿桃她们,免得又起谣言。” “哎,烦死了,知道了知道了。”顾笑笑似乎又想起了那些市井小话。 反正自己不论怎么做,那些长舌妇总是要将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可明面上还是得来邀自己赏花赏景。 真是,烦透了这些。 顾管家瞧着大小姐跺了跺地,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至于那杏树也在顾笑笑转身时,‘轰’的一声倒下了。 有奴才上前小声的问道。“管家,这树不知奴才们给抬到哪里去扔了?” 顾管家回头瞧了眼,这杏花树根须发达,树杆也极为粗壮。 “算了,你们将它扔到我们顾府的巷子里吧,若是经过的人有瞧得上的,任他拿走便是。若是拿来做那柴火,实在是对不住这树。” 这些奴才虽是不懂顾管家的意思,可还是低着头连声应着。 至于那顾笑笑回了屋,正坐在凳上,由着奴婢替她梳洗。 梳妆镜里的那女子,眉眼间的青涩有些褪了,唇红染上口脂三分,便作佳人。 起身时,鹅黄色短裙,粉色短褂。发角上垂了几缕细发,又道是谁家有女初长成。 “小姐!小姐!等等我们!” 阿桃是跟着另一个奴婢在顾笑笑身后追着。 她也不知为何自家小姐总是比其他府上的小姐更为活跃,走路时也是走得极快,这不,刚梳洗好,转身就出了门。 还好自己主子走到院里时,有停下来等等她们。 而顾笑笑站在院落里,瞧着那些奴才正忙着将之前杏花树所在的位子填满,也许过不了一会,这杏花树曾经在这里生长过的痕迹,也都被掩盖了吧。 复得又想起了,都怪那江倾长,便一跺脚,又加快了步子。 “小姐!小姐!” ***** 昨夜她跟江倾长商议过了,先去他家门前等他,然后再一路去蒋灵垶的家里。 顾笑笑本以为这么早,江倾长应该还未起来。 可离江府还有段路的时候,她便瞧见那江府门前有个身影在那走过去,走过来的,身后还围着一圈人。 刚开始,顾笑笑还不确定,可瞧着那人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顾笑笑!!这里!!” 哎,顾笑笑心里又是一声长叹,这长街行人如此之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又会传出些什么闲话了吧。 比如说顾家小姐私会江府公子,纵是身边有着随行的奴婢。 可世上之人,千嘴之言,她能堵得住谁人之口? “哎,我说你走快点呀,动不动的,就在这里发神干什么?” 那江倾长估摸是等不及了,干脆从江府门口跑了过来。 “行了行了,你着急什么!”顾笑笑微微环顾了一周,这江倾长的嗓门真是极大,又引得一些老妇扭过头,瞧着她们。“好了,快走吧。” 这话是正对了江倾长心里所想的,连忙又朝着江府挥了挥手,那群人便向着她们跑来。 “你们在做什么?”顾笑笑有些看不懂。 “你昨日不是叫我,在他生辰的日子送些他喜欢的东西呗。”见顾笑笑还是有些疑惑的样子,江倾长是更不耐烦了。“他就喜欢吃肉,这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吃鸡腿,我这次特意找了京城内,做肉做的最好吃的,叫他们等会给我,做个满满一桌子。所以来不及了!再晚点,他就该下朝回来了。” “所以说,你只准备了这个”顾笑笑笑得有些勉强。 “啊!当然啊!” 江倾长刚说完,就见顾笑笑转身往市集里走去。 “喂,你去哪啊!” “快点跟上,咱们去这些店子里买些他喜欢的东西送他吧。” 第38节 可等了会,顾笑笑见江倾长还没跟上,没了法子,只得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若不送他这些东西,怕是他会不开心呢。” 这话刚说完不过两秒钟,顾笑笑就只听得身后有人跑着,跟了上来。 “你说的哈,那我送他了,他可得开心了。” 哎,这笨蛋。 顾笑笑也没说话,自顾自的走着。 她们在市集里穿行,从街头行到街尾,在各种店子里寻找。 最后过了半个时辰,江倾长终于是选了一个,可怎么也不愿意给顾笑笑看。 而顾笑笑则替蒋灵垶选了把秋枫叶的扇子,扇坠则是个小小的琥珀。 这下备好了礼物,顾笑笑才跟着他们往蒋灵垶的家里走去。 她本以为蒋灵垶能与江倾长成为朋友,气度又大,想来家教甚严,那家境也不会差。 可等他们一行人停在了江府后门的西南方,那个两进院出的宅子门前时。 顾笑笑还是问出了声“这是蒋灵垶的家?” 江倾长点了点头“当然”可能也是猜到了顾笑笑的疑问,“蒋灵垶十三岁的时候,爹娘就因病去世了,那以后,他便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了。” “那他怎么...”顾笑笑本想问,他怎么不曾告诉自己,后来一想,此乃他的家事,他不愿多言也很正常。 “好了,你给我高兴点!今天可是咱们蒋灵垶的生辰,你若是丧着张脸,我明个就去说,你又动手打我了!看这京城里的男子还有谁能瞧得上你!” “呵,你还好意思说,若是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了,你就死定了。”可说着这话,顾笑笑的眼里见到的却是那个对着自己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人。 “喂,你笑什么笑,走吧,跟着我进去吧,蒋灵垶家里的锁钥,我可是有一把的。”说这话时,那江倾长还有些小得意呢。可又对着顾笑笑小声说了句。“若是那人只听得进市井之言,也是配不上你的。” 顾笑笑知他回的是之前的话,也知他是在舒自己的心。便也不与他相怼了,轻轻笑了笑,以作回应。 可这一行人是进了蒋宅。 只是那屋外的其他高宅的屋檐上,那被姜仞潜派来,每日跟着顾笑笑的暗卫,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人有些沉默,过了会,终是有人开了腔。 “顾小姐今日跟着别的男人,去了其他的地方,要不要跟姜大人说说。” “可姜大人不是在上朝吗?” 两人又是互相瞧了瞧。“还是给他说一声吧。” 便留了一人守着这地方,另一人则用了轻功,往那皇宫中飞去。 等快到了午时。 顾笑笑瞧着那些人都端了菜,将这桌案给占得满满的。 然后他二人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遣了人去那门口守着。 又过了会,门口便传来“蒋大人!你回来了啊!!” 这声音极大! 顾笑笑和江倾长互看一眼,便缩到了房门旁守着,等着那蒋灵垶打开门,他们便能替他恭祝一声生辰快乐。 脚步声越发近了,可是就是有些杂乱。 顾笑笑二人憋着气,不敢大口呼吸。手都快握成拳头了。 “嘎吱”房门终于打开了,蒋灵垶的右脚刚迈进来,顾笑笑和江倾长便跳了出来。 “蒋灵垶生辰好啊!!快看老大给你准备的鸡腿!!!” 接着说道的便是顾笑笑! “蒋灵垶!!你的好朋友给你准备了扇子!” 可正说着,顾笑笑拿着扇子伸出来的手,却顿在了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哦?顾家大小姐还真是费心呢。” 这声音... 果然,有人从那笑得温柔的蒋灵垶身后走出,这人一袭长衫,如松如柏。 正是之前顾笑笑想到的,姜仞潜。 ☆、第39章 处 偌大的朝堂之上,就如平日里一般,文官皆在顾太师的示意下说着朝事。 蒋灵垶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站着。今日只有他一人,江倾长似乎是染了风寒。 他心里有些挂念,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那个呆子自从小时候,常被顾笑笑打赢后,江伯母便不顾江伯父的阻拦,让他跟着她练了些武术,说来身体也好于常人了,这都快到初夏了,怎得还生了风寒? 朝堂上正说着,赵国一个月后便会到都城里来贡,为这如何迎接,这朝堂之上便又起了争执。 有的说,赵国弱,不宜大肆迎接,有的说,不论如何,自己大国的礼仪是应当有的。 蒋灵垶无心去争执,毕竟就官职来说,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最后记得还是那小皇上,一拍龙椅,说了句,“行了,等赵国来了,宴会还是要办的。迎接之事就等改日再议。退朝。” 然后便是那公公尖锐细长的声音在这大殿里回转。 他如其他人一般,躬腰屈膝,作礼。 可等皇上离开了,身旁的官员也开始走动了,他抬起头时,便瞧见这身前多了一人,穿着朝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人...似乎是最近很是受皇上喜爱的新晋状元郎。 那状元郎见他瞧见了自己,又是微微一笑。 “蒋大人,一会不知能否与你同路?” 蒋灵垶有些疑惑,可还是只能应道“若是这样,那还请大人先行。” 他本以为这姜大人只是与自己在宫道里同路,可哪知出了宫门,这大人叫自己等等,便去那马车里换了身常服,然后又跟在自己的身边走着。 这姜大人不说,蒋灵垶又不好将他赶走,便只能默默同路,可眼看着这姜大人都跟着自己走到了自家门前,可丝毫没有想停的意思。 不免出声询问道。“大人..莫不是有话说。” 这姜大人摇了摇头。 “那...在下要进门了?” 这姜大人点了点头。 很好,蒋灵垶心里多了些高兴,这大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可哪知道随着自己往家门走近,这姜大人却还是跟在自己身边。 耳边有人大呼,像是在与自己打招呼,他也无暇顾及,他心里大概有了些确定,这姜大人看来是准备进自己家呢。 只是推开了宅子的大门,蒋灵垶便觉得空气了多了些什么香味。 等推开了厅里的房门,瞧见了江倾长和顾笑笑,他才想起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姜大人抢了先。 他说“哦?顾家大小姐还真是费了心。” 蒋灵垶这才注意到顾笑笑僵硬的身形。 似乎,有什么情况呢,他低了低眉,笑得有些温柔。 “蒋灵垶你笑什么呢~~快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大鸡腿,我特地吩咐厨子给你多弄了几个,全是你的,没人敢跟你抢,谁抢我打死他,其他的都是肉菜,有红烧的,油闷的,还有炖汤的,快来快来。” 江倾长一见蒋灵垶笑了,就高兴了,连忙拉过他入了席,给他指着这桌案上的菜肴说了起来。 那陡然间变空了的位子,让顾笑笑一抬头就能瞧见姜仞潜的身形,她心里有些忐忑,可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做错了的地方,不知这男人怎得又起了怒意。 可是一抬头瞧见那姜仞潜的笑脸,她又觉得毛骨悚然。 对,没错,他是笑着的,可她总觉得,像姜仞潜这样的人,笑着才是最可怕的。 “顾笑笑,姜大人你们快入坐啊!” 蒋灵垶的招呼才让顾笑笑有了移步的冲动。 她便就近缩到江倾长的身边坐着,姜仞潜则是盯了她许久,才坐到了蒋灵垶的身边。 这似乎总有些不对,可都已经坐下了,总不能又起身吧。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 “蒋灵垶,这是我送你的,你小心收着。” 江倾长从怀里掏出个用白锦包着的东西,掏出来时,又瞧了瞧其他二人,“你收好了,等我们走了,你再看。” 瞧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这二人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偷走了。 “行了,江倾长就你那东西最宝贵。”顾笑笑虽是心里有些慌乱,可今日毕竟也是来替蒋灵垶祝贺的,总不能在别人的生辰上出什么岔子吧。她想着,便将手上拿着的扇盒递到了蒋灵垶的面前。 “我能打开瞧瞧吗” “可以可以,自然可以。”顾笑笑笑着点了点头,这蒋灵垶便打开了扇盒,将那里面的扇子取了出来,转开瞧了瞧。“枫叶画,很好看。” 然后便将这扇子收了起来,放在扇盒的面上,放到了身后的茶案上,至于江倾长送他的东西,便被他特地放到了茶案靠墙的地方,估计是害怕掉下来了。 “既然如此,蒋灵垶,今个是江老大跟你一起过的第十二个生日了。开心吗!”江倾长的大嗓门一出来,恐怕那院子里都能听得见了。 蒋灵垶点了点头,低着头取了酒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哎呀,怎么肉都没吃,就开始喝酒了,来来来,你最喜欢的鸡腿。”江倾长将那席间装着鸡腿的碟子全给堆到了蒋灵垶的面前。 蒋灵垶笑了笑,伸了手,偷偷将眼角的泪渍掩了掩,这呆子总是让他想哭。 “顾笑笑,你也别客气呀,早先我跟我娘去那谁家的宴会上,那官家小姐尝了几口菜,便道饱了。我娘说了,这种女子不好,净会糊弄人。”说着,顾笑笑便见自己碗上多了块红烧肉,可这屋内的温度却低了几度。 “咦,怎么突然有些冷了。”江倾长似乎并没有发觉那姜大人正眯着眼瞧着自己,眼睛里还多了些杀意。 可一旁的蒋灵垶和顾笑笑却是猜到了。 顾笑笑连忙将碗里的红烧肉夹了出来,可等真夹了出来,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若是扔在桌面上,也太伤人江倾长的一番好意了。可不扔,她又害怕那人会跟着江倾长打起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自己的筷子下多了个白瓷碗出来,顺着手臂瞧过去,她便连忙又低了头,将那红烧肉给放进了那白瓷碗里,收回了手。 第39节 “你不爱吃那肉吗?怎得给了姜大人。”江倾长有些疑惑,衣角处又被蒋灵垶扯了扯。 “女子家总是喜欢身形绰约,你偏生给笑笑夹了这么大块肉,人家怎么好吃,你就别管了,赶紧吃,一会饭菜都得凉了。” 江倾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咱们蒋灵垶聪明,不像我只会记死书。” 等这一顿饭总算是给吃完了,那顾笑笑便道该回府了,蒋灵垶也不好再留,点了点头,便站在门口笑着送她离去,瞧见她带着那两个奴婢往着大门前走去,想到那姜大人估计也要离开了,便只觉姜大人从自己身后走了上来,拱手说道。 “谢同僚的此次宴请,明日在下定会送上薄礼两份,还望那时蒋大人莫要推辞。”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蒋灵垶本还不清楚怎么是两份,可等姜仞潜转了身,他才瞧见那姜仞潜束在背后的手里似掉出了个小巧的坠子,定眼一瞧,怎么像极了顾笑笑送的那个扇子上的扇坠,回头往茶案上一瞧,那扇子果然已经不在了。 这人啊,这般独占心如此之重,到底是对笑笑好呢,还是对笑笑不好呢。 可又瞧见江倾长仍坐在席间,吃得甚是开心,罢了,与自己无关的事,再如何操心也没有利处,更何况姜大人不像一般的世家贵公子呢。 顾笑笑出了门,便走的极快起来,她隐约记得起身时,姜仞潜对着自己笑了笑。 那笑颇有些像之前他笑着对自己说“除掉他们”的那个画面。 以她对他的了解,今日是怎么也不能再与他独处了,虽不知他为何生气,可也只能等改日,他气消了,再好生解释解释。 转过了长街,又往前走了一会,终于是瞧见了她们顾府的门匾了。 这身后的奴婢都有些跟不上了。 可偏生身后还是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顾小姐,在下有一事相询,可否停一停步子。” 这下,她便只得停了步子。瞧着那人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走来,他每走近一步,她便想要将自己的身形给缩短一寸。 “不知公子有何事说。” “半月前,我府上曾有幸得小姐相顾,小姐也曾建议在下修些花木,听府上的奴仆说,已修整好,便想问小姐能不能一同前去瞧瞧,若是觉得哪里不好,还望小姐再次告知在下。” 他的话说得如此在理,可他越是这样,顾笑笑的心里就越是慌乱。 她本欲拒绝,可又瞧见他的右手正放在腰前,害怕若是一拒绝,这人就直接拉着自己走了。知道这次他是非要与自己讲些什么了。 只得叹了叹气。“那走吧。” 路过自家门前,而不进,反而去那姜府,纵是有奴婢跟着,顾笑笑也不想被自家爹爹瞧见。 等进了姜府,走到了早先去过的院子前时,姜仞潜还是止住了阿桃她们的脚步。 说是这院子里的花木才移了过来,不想有太多人进去,若是顾小姐有什么吩咐,她们也能听得见,不用同路,这毕竟人家才是自家府上的主子,阿桃二人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点了头,应了诺,便在院子的拱门处候着了。 刚开始还瞧得见自家主子跟姜大人在院子里指着花木说着什么。 等主子跟那姜大人走的远了,被那花草遮挡,便有些瞧不清了。 而顾笑笑跟着姜仞潜走到那院落远一点的地方时,只觉左手突然被谁握住,往里一拉。 她只觉这姹紫嫣红,桃花满面,便作无趣了。 心里更是慌乱到只有那一句话。“果然不该独处啊。” ☆、第40章 最喜欢你 这处院落里新翻过的泥土,带着盛春与初夏相交时的气息,和着那树上寥寥的桃花,竟颇有些‘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旧意,只是这里却多了落寞。 顾笑笑本以为自家奴婢就在院外的拱门处,这姜仞潜想来也不会做什么。 只是不过眨眼,自己手心一暖,背脊一凉,竟倚靠在了回廊的雕花黄木柱旁。 她眼前所有的阳光,都被这男人宽厚的肩膀所抵挡。 她的视线里也就只剩下那人,眉尾挑高,薄唇紧抿,可嘴角处却微微上扬。 若是不瞧那人的眼光,顾笑笑还可以自我宽慰,这人心情应是还是不错的。 可等真对上那人的视线,她心里只能一咯噔,复又将身形往那廊柱上狠狠的倚过去,纵是背脊发凉,也好过心里发凉吧。 姜仞潜不动声色的瞧着她压低了头,往身后退了退。 明明她的身后只有那冰冷的廊柱,也不愿意靠近自己吗? 手上突然发了力,却也只是空了的左手垂在一旁,自顾自的发着狠。那抓着顾笑笑的右手,反而越发轻柔了。 久久没有声音传来,顾笑笑也不知怎么做,她甚至都不清楚,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个...” 可鼓了勇气才说了话,就被姜仞潜抢了话“你很是喜欢蒋灵垶嘛。” 啊? 顾笑笑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抬起头解释道。“不不不,你知道的,他们都是我朋友,我不喜欢他,不对,我还是喜欢他的,但是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啊。” 朋友?又是朋友?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左手突然被他握得很紧,他的指尖在她手心里发着力,却还是那么生冷。 他像是突然被谁点燃了怒火,背脊猛地绷紧,抓着顾笑笑左手的那只右手抬起,压在了廊柱上。 本是手指压在虎口之上的紧握,却在抬起的那瞬间,手指从虎口转开,硬生生的从顾笑笑的指间穿过,十指紧扣。 “朋友?又是朋友,呵呵。”他的笑压抑着,像是从喉间慢慢的嘶叫出来。“你永远记不住,你只能瞧见我,笑笑啊,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好不好。”他像是有些癫狂了,空了的左手在顾笑笑的发间抚摸,一下,一下,从发顶到发尖。 顾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她努力用右手去触碰他的左手,他却突然没了声,下巴放到了顾笑笑的肩膀上。 “笑笑啊,要不然你把你的这双眼睛给我吧,这样你的眼里就只有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轻柔,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感叹,听着像是在认真的说着。 顾笑笑的心跳停了停,左手也抖了抖,为什么这人与他人都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说过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 “因为我就是瞧不得你的眼里多了别人的模样,我就是瞧不得你居然送了那人东西,却不曾送给我?我就是瞧不得你跟他人讲话。”姜仞潜越说越怒,几近于咆哮,他的左手往下一甩,袖间一动,那地上便多了把扇子。 琥珀摔在地面之上,似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似割散着。 那东西不是她送给蒋灵垶的吗? 她有些不懂了,朋友生辰送些贺礼,不是极正常的吗?这世间不是只有他二人,她又怎么能做到眼里连别人的影子都不能有。 可是感受着姜仞潜在她脖颈处的热气,和他与自己紧扣的双手,在这寂静中微微的颤动。 她想这人是不安的吧,十岁以前她也只陪过他一段路,十岁以后她再也没了机会陪他。这人是害怕的吧。 姜仞潜心里的怒火本是狂暴着,可只觉自己的背脊处突然多了双手,那手在他背脊处滑动。 “阿奕,我最喜欢你了,最最喜欢你了,所以你不要担心,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我送别人东西,是因为只有俗物才是我能给他们的。我不送你其他的东西,是因为,我就是你的。” 顾笑笑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没有被他之前的话给吓到,那双小手像是在抚平他所有的怒意和激动。 姜仞潜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里全是她的香气。 可他只觉那手越是抚摸,本抑制住了的怒意,突然变成了其他的情绪,开始高涨。 “好了,不要碰我了。” 他声音低沉,又有些生硬。 顾笑笑有些不懂了!怎么之前还爱自己爱到不准自己瞧着别人,怎么这才眨眼的功夫,就让自己不要碰他了。 “干嘛!你现在都讨厌我碰你了!”顾笑笑赌气的用手使了力,在他背脊处抚着,可下一秒就被他抓住了手,拉到了腰间。 他说话时还带了些无可奈何。“不是讨厌,是太喜欢,喜欢到害怕一会,会控制不住自己了。” 顾笑笑还是不懂,可院落处却传来阿桃说话的声音。 “小姐?小姐?刚刚顾管家差人来了,说是老爷找小姐你有事。” 那声音带着些试探,离她们似乎也还有些远。 想来是之前姜仞潜说的话,让她有些顾忌,所以不敢太过张扬的走进别人府上的院子里。 “啊!来了来了!” 顾笑笑应了声,拍了拍姜仞潜的肩膀,便准备离开了。 可十指紧扣的双手,却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分开的。 她瞧着姜仞潜将她的手握得极紧,纵是听见了奴婢的话,也没有松开的想法。 “阿奕,我要走了。” 可姜仞潜还是没有反应。他就那么紧盯着她。 “阿奕?”顾笑笑摇了摇他们紧握的手,想要提醒他。 “说喜欢我。我才放。” “嗯嗯,我最喜欢你了。” 可手还是没见他放。 “说喜欢我。” “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我最喜欢我们阿奕了。” 顾笑笑不知为什么,姜仞潜还是不愿意将手放开。 而那边的声音催的越发紧了。 “小姐!小姐!你再不出来,奴婢就进来了!” “快放开。”顾笑笑又甩了甩手。 “那你亲我。” 顾笑笑不知姜仞潜今日怎么回事,但是想来应是不开心的。亲就亲呗,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顾笑笑便往姜仞潜的脸上狠狠亲了口。 可唇才离开他的脸颊,下一秒她便只觉她的嘴唇与姜仞潜的嘴唇相接。 温热,气息,唇舌之间,可也不过几秒。 第40节 顾笑笑便将姜仞潜推开了一些距离。 “好了好了,我真的走了。”然后不等姜仞潜说话。 顾笑笑便又接着说道。“我最喜欢你了。”姜仞潜便只觉右脸颊又被亲了下。 可她转身之际,姜仞潜又问道。“说嫁给我。” 这次,顾笑笑只是身形顿了顿,却没应他的话。“等事了,若无纠葛后,我们再言此事。” 姜仞潜松了手,瞧着顾笑笑一路小跑往那院外跑去。 他又瞧了瞧这满院的桃花,虽是寥寥,可还是有些感叹的说道。 “你瞧,她都不愿意瞧你们一眼,亏得我还特意延迟了花期。”可沉默了会。“不过这样挺好的,她的眼里只有我。” 他拂了拂衣衫,瞧了眼地上那散碎的琥珀。 “笑笑回去了,可我还是得跟着去瞧瞧,至于这东西。” 姜仞潜从那琥珀上踩了过去。“碎掉也不给他们。” 顾笑笑小脸通红的跑出了院,自然也得了阿桃的上下瞧看。 “小姐,你今个怎么脸这么红。” 顾笑笑一边往前面走,一边说道“这...不是刚刚跑了出来,有些热了吗。” 阿桃点了头,觉得自家小姐说的很是有理。 然后便听顾笑笑问道。“怎么我爹知道我们在姜府?” 阿桃想了想。“刚刚是顾管家差了人,说是我们过去的时候,他瞧见了,只是现在老爷有事,他才来唤的。” “哦哦。”顾笑笑点了点头。 回了顾府的时候,顾管家便上前来迎了顾笑笑。 “小姐,老爷在大厅里呢。” 顾笑笑点了头,从石板路上走过去时,瞧得见大厅里除了自家爹爹,顾青衿也正坐在木椅上,摇晃着双脚。 想来是青衿下学堂了。 顾青衿似乎也是看见了顾笑笑,在大厅里挥着手唤道。“长姐!长姐!” 可却被顾太师斥责道“不知礼数,身为女子怎么能如此大声,张扬。” 顾青衿抬着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下。复得把手收了回来。 顾笑笑不知自家爹爹今日又是怎么了,更不知自家爹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事。 而姜仞潜出了姜府,也不去顾府门前溜达,直接转到了顾府的小巷处,可那棵他无比熟悉的杏树正枝叶散乱的躺在巷道里。 这... 他身后的暗卫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 那两个暗卫缩在屋檐上小声问道“姜大人,要不要奴才将你给带进顾府?” 他们自然知道这棵杏树代表着什么。 可却见姜大人转了身。“不必了,你们回来时将这棵杏树带回府上就行了。” “那!” 这二人本还想问,那大人你以后怎么办。 可姜仞潜根本没有给他们问话的机会,因为他转了身便说道。 “晚些时间弄个你们暗卫里面用的飞梯来。” ☆、第41章 风波已起 “终于回来了?”顾太师坐在木椅上瞧着顾笑笑从门槛处跨了进来。 顾笑笑点点头,挨着顾青衿的位子坐了下来。 “既然回来了,我便长话短说,今日皇上在朝廷之上,与我们商议赵国来贡之事,虽然皇上在朝廷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下来后曾与我说过,想要办个宴会,一则当作对赵国的欢迎,二则是为了李亲王的选亲,所以那宴会上官家的千金是定要前去的。”顾太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上次你与我说的事,我后来细细想了想,的确有理,所以估摸着还有一个月的日子,你也没多久就要及笄了,早先唤人送来的画卷,你也耍着性子,不看了,既如此之后记得多留意,不然一个月以后,我可没有说辞让你不去宴会。” 顾笑笑低着头,认真的听着,等到顾太师没了话,才有些试探的问了问“爹爹觉得新晋的姜状元郎如何?听人说他挺有才气...” “够了,别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顾太师的声音有些大了,甚至算的上粗鲁,可已经说出来的话,也只能用咳嗽来掩饰。 “为什么?”顾笑笑也不明白,以前那人身份低下,所以自家爹爹想尽了办法,要将他赶走,现在他功成名就,自家爹爹还是瞧不惯他。 “为什么”顾太师跟着念了念。“就他的名字,我也不想咱们顾家与他有什么联系。” 说完,顾太师起了身,“若是不想在宴会上出什么问题,就好好听爹的话。” 哎,顾笑笑长叹了声,这可怎么办。 “长姐,长姐,怎么了。”顾青衿见顾太师进了内堂,才伸了手扯了扯顾笑笑的衣袖。 “无事,今个这么早就下了学堂了呀。学的怎么样?” 顾青衿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学得挺好的。”复又在心里默念,就是只是一个人有些孤单,日子有些难过。可这些说出来,又有何用?那些欺她,辱她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 “学的好就好,走,去姐的院子里玩吧。”顾笑笑拍了拍她的头,虽然她自己也有许多烦恼,却不曾显露。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家爹爹放弃权势,不去参与李亲王的谋反?光凭她的这双嘴能说服他吗? 亦或是,要将自己曾大难不死告诉他?他又能信吗? 顾太师从内堂里出来,回了自己的屋子,门推开时,大夫人的画像就挂在正对面的墙上。 他走近,关了门,站到大夫人的画像下。 “夫人,若是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在九泉之下,可会怪我?” ****** 又过了几日,在朝廷之上为了赵国来贡之事,李煜樯是许久不得耳净了。 就如现在,他坐在高台之上,瞧着下面那两拨官员争执得面红耳赤,他想若不是在朝廷之上,这两拨官员怕是会与市井之人一般,捋了袖子,就动起手了吧。 为了赵国的事,他也与姜仞潜商议过,想着这次赵国来贡,正好借着宴会,替那李亲王选了王妃,让他回自己的封地里去。 可接待的人选,他本欲让姜仞潜去,这样自己更能放心,可姜仞潜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既不管礼部之事,身份也不够高,所以最后想了想还是让李亲王去吧。 身份高,无实权,现在在都城里也是过着闲适日子,任他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做着什么,还不如将他弄到自己的面前来。 “请皇上定夺!” “请皇上定夺!” 李煜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两拨带头的官员皆跪了下来,高声唤道。 他眯着眼看了看这朝廷之下,那顾太师正站姿端正,眼不斜视,似乎对这发生的一切,并不惊讶。 “好了,好了!朝廷之上,各位官员如此大声张扬。”李煜樯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也无心去听,反正此事早有定夺,“各位官员皆言之有理,所以这几日朕也在思虑此事,终于在昨日,姜大人的奏本让朕想到了,迎接自然是要迎接的。至于人选,就李亲王吧。他从荆州而来,这些日子也不见去哪游玩,索性就让他去吧,带着赵国的来使,瞧瞧我大吴江山。李亲王身份高贵,赵国来使也没了原由,说我们大吴失了大国风范。” 这下官员们都静默了,说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可文官这边安静了,武官那边却有人走了出来。 “皇上,边境江家来报。说是再过几日赵国来使,便将要到达边境,因得今年边境动荡,江家老爷子特意上书说,此次赵国来贡,恐有他心,想要派遣副将一路护送,免得赵国暗中做些手段。” 李煜樯点了点头,这江家老爷子的确事事都为他大吴考虑。“既如此,那便派遣罢了,何必上书。” “回皇上的话,江家本族与先皇的约定,皇上还记得吧,凡是江家本族之人,皆不能无事入京,须得求了皇上的旨令,方行,而凡擅自带兵入京之人,皆作叛臣贼子。所以此次江家也只会派遣本族的一个副将,其他士兵皆是外姓之人。” 李煜樯点了点头。“许了。” 这江家能两朝不衰败,不得个功高盖主的称呼,也是有理由的。 **** 这边是将赵国来贡之事,才定了下来。 那边住在顾家的李骅浔也已经听阿游说了。“皇上让我去迎接赵国?” 他说着话,声音里似有些笑意。 “是。”阿游坐在门槛处。“朝上咱们安排的暗线,下了朝便立刻将此事传来了。” “阿游你说这是不是天机?该我称皇?”李骅浔说话声音小,可听得见他的激动。 “亲王当真要借助赵国之手,带兵谋反?”阿游说着话时,耳朵却竖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他习惯了坐在门口,因为这能让他对这屋子周围有没有暗探,判断准确。 “若是可以借他人之手,让这小皇帝自动让位,亦或是死去,那自然好过谋反的。毕竟谋反江家才是我们最大敌手。”李骅浔还是笑得温柔,说的话却又如此大逆不道。“你告诉那人,这大吴江山边境的地图,应该就会藏在皇上的书房里。早些给本王取出来,那本王便更多了些把握。到时候,江家要阻我,我便屠了他们江家满门。哈哈哈。” 李骅浔的笑声细碎,带了些激动。 “可,亲王,此次赵国来贡的使者,除了前几年来的那个尤行安,还,来了个使者。” “呵,他们来谁本王也不在乎,等到本王得了皇位,这赵国的来者都会被我用谋害皇上的罪名给杀掉。结盟时说的大吴将会臣服于赵国,他们莫不是还傻傻的信了。呵。” 可阿游顿了顿,过了一会才说道。 “新来的使者是,赵国的二公主。” 李骅浔本是笑得猖狂,突然没了声,眉头紧皱,带了些不耐烦。“那傻女人怎么来了?” 阿游想了想,用着暗探传来的信息,装着那二公主说话的语气,回道。“他是我未来的驸马,我就是要去瞧他。” “女人真是麻烦。”李骅浔似乎多了些烦躁,这赵国公主若是跟来,那岂不是自己还得保了她的安全? “另外,亲王,你之前叫奴才派人瞧着顾家二小姐。暗探传来信息说是,她在学堂里常被人戏弄,辱骂。你看?” “呵,由着去呗,这顾太师还真是瞧不上她,亦或是这顾家除了那大小姐待她好些,这些个奴才谁不是将她当作空气呢?我倒要看看,那么记仇的一人,什么时候,才能忍受不住这种生活。我瞧啊,那顾太师再过段日子,指不定就要与我交好了。哈哈哈。那个时候,我应该选谁弃谁?”李骅浔又压着嗓子笑了。“哈哈哈,就是不知那顾家大小姐若知道自己娘亲之死,与顾青衿的娘亲有关,又做如何呢?还会用心待着顾青衿吗?哈哈哈。这世家贵族里,哪来的真心啊。” ***** 姜仞潜下了朝,装作出了宫,可绕了道小路,便回了皇上的殿室。 从后门里进去时,殿内除了李煜樯和李珐,便再无他人。 “咦,你怎得又回来了?”李煜樯放下手里的书卷,瞧着这个本该离开了的人,居然又跑回来了。 还好自己平日不喜吵闹,殿里时常只有他和李珐。 第41节 “皇上,微臣有事要说。” “什么事?” “今日下了朝,暗卫告诉我,这顾府今日进了只白鸽。” “白鸽?姜兄的意思是有人跟顾太师飞鸽传书?” “微臣倒不觉得是与顾太师传书,皇上也知,臣派出去跟着笑笑的暗卫也不是这几日,而是好几年,这几年里顾太师虽然与他人有些来往。可从没用过飞鸽传书,毕竟他的势力都在朝廷之上,装作同僚,便可上府商议大事,何来白鸽传书这种费力之事。可住在他们府上的李亲王,可是才到都城,传书就来了。” 李煜樯也知姜仞潜说的何意。“那我们怎么办?今个朕才让他去迎接赵国,若是...” “无事,若他真有别的心思,早些暴露也好,只是那赵国将来贡之日延后了一个多月,怕是来者不善。”姜仞潜站起身,说着话,瞧了瞧窗外的云卷云舒。 “这座都城,怕是要起风波了,皇上,可得当心。” ☆、第42章 赵国来贡 仲夏时节,微风带着夏季特有的闷热气息,在这城墙上打着转,它们似是从城外跋涉而来,绕着士兵的身子便撒了欢。 这都城的城墙上,士兵们站的笔直,可那半眯半眯的眼睛,却又显示出,他们此刻似乎有些乏了。 城外的小贩叫卖声合着来往百姓的脚步声,人声嘈杂,却在下一秒被那重重的车轱辘声给一口气吞下。 那茶摊的小二,正数着手心里的铜板,就听得这巨大的声音从城外远些的地方传来。 他小心的将这铜板收好,上身探出了那个小小的茶摊,好奇的往着那方向瞧去。 先入眼的是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从远处看去,浩浩荡荡,瞧那规格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特别是这几辆马车的中间围着的那辆,帷裳吊栏,珠宝挂件。 用他这双在这里瞧过无数达官贵人的眼睛来看,这辆车队可真不是普通人物。 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在这几辆马车的周围,是紧紧跟随着的士兵。 穿着铁甲,脸上的神情严肃,手上紧握着武器。 吓得他连忙把上身一收,缩回了自己的摊位里去了。 可纵是这样,好奇心却驱使着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估摸着才过了几秒,他便只听得这一路车队来了城门,马蹄声开始原地踩踏。 “来者何人。”说这话的,想来是今日值守在城门处的守城官。 “边境江家副将,得皇上旨令,护送赵国来使。” 这声音倒是有些陌生,只能隐约听得见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说话清晰。 那外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一会,等声音再起时,便是那守城官有些激动的声音。 “原来真是江家的大人,既如此,快些入京吧。” 那停在原地的马蹄声,重重踩了几下,便又复往前行。 车轱辘声卷着这浩浩荡荡的马车,和那些士兵的脚步声,进了这座面上繁华的都城。 茶摊的小二听得马蹄声越发远了,才仗着胆子探出了他的头,瞧了瞧外面。 可也就瞧得见这车队的背影。 这车队一路往皇宫驶去,路上行人皆躲在长街两侧,驻足侧看。 瞧见那车队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马上,端正着身形,右手谨慎的摸着自己腰间的长剑,面上还四处张望。 等到了宫门,他伸了左手,止了士兵步伐。 然后翻了身,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个金线勾边的令牌。 “在下江家副将奉旨,特地护送赵国来使进京。” 那守卫的士兵先是将他上下瞧了瞧,复得接过了令牌,见的确是皇上的召令。 连忙敛了身形,缩到了一边。 “虽是得皇上旨令,但这马车可不能进去,请车里的来使下车步行。” 说这话的是那青年男子,可等了会,见其他马车里的奴仆,来使都下来了,可中间那辆马车,却始终不见动静。复得又说了一遍。 “还望来使下车。” “行了行了,下车就下车呗。”那中间的马车里传出个女声,声音动听清爽,说话的语气却有些飞扬跋扈。 那青年男子没再说话,低着头。 那里面的女子掀了帷裳,鹅黄色长裙上绣着些极小的飞鸟,面上柳叶眉脂粉香。也不需要奴婢在旁扶着她,下那马车,而是提着裙摆便从马车上斜着跳了下来。 这下是让那大吴的百姓,皆瞠目结舌。常听人说顾家的大小姐,做事不爱遵循礼数,可这么一瞧,这赵国的来使反而更是不像个女子。 那青年男子见来使都已下来,便点了点头。“请。” 他面上的眼眉也不见动一下,这赵国民风淳朴,纵是女子也爱骑马打猎,更不用说从马上跳下来的这区区小事了。 等这一行人进了宫门,过了宫道,到了平日里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时。 这男子又向随行的公公点了头,这公公才连忙往那高处的宫殿处走去。 就在这等候皇上召见的时间里,那女子拢了拢头发,抚平了身上短衣长裙的褶皱,又敛了敛之前张扬的模样,硬是瞧着像个知书达理的小姐。 “宣,赵国来使进殿。” 那公公一路小跑到了大殿外,尖着嗓子,对着下面那行人喊道。 李煜樯听着殿外那常年不见有所改变的嗓音。又瞧着这殿里日复一日的低头静默。 竟生了些落寞。 可也不过一瞬罢了。 那殿外便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等走的近了,那几人又如所有人一般跪了下来行了礼。 “起来吧。”李煜樯的脸上挂了笑意。 “大吴皇上,在下带着我们赵国君主的心意,特地来此,此次我赵国的二公主也跟着前来了,曾听闻大吴锦绣河山甚是美丽,所以不请自来,还望大吴皇上不要见谅。” 李煜樯听此,将视线投到了那殿下的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身上。 “赵国使者既然来了我大吴,我大吴自然会尽地主之谊,只是今日你们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下去休息,等过几日我大吴自然会替你们接风洗尘,大办宴席。” “谢大吴皇上的安排。”那女子终于抬起了头。“此次来贡,我国不仅带来了许多的贡物,还特地带来了舞女想要给皇上献上一舞。还望皇上不要嫌弃我国的心意。此次来贡我国延后了时间,便是因为贡物难寻,舞曲难跳。” “赵国还真是有心,既如此,那就宴会上瞧瞧吧。至于贡物,宴会上再上贡吧。若无事,就退下让李珐带着你们去休息吧,来前,他还唤了人特地打扫了宫殿。免礼起身,去吧。”李煜樯说完,身旁的李珐便点了头,下了高台走到了赵国来使的身边。 “谢大吴皇上。”那赵国二公主起了身,带着自己的仆人和使者跟着李珐就下了殿,往另外的宫室方向走去了。 一时间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突然空了一块。 而那青年男子仍然跪立在那里,不见起身。 “这是江家的副将吧,起身吧。” 那青年男子提了下摆起了身,深黑色的上衣配着他不见笑意的脸,倒让李煜樯有些不适应。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微臣姓江名景才。”江景才声音低沉,说的话也是一板一眼,“皇上,微臣有事要说。” “说吧,何事?” 那江景才抬起了头,瞧着高位上的那小皇帝,眼色里倒没有什么轻视,反而很是严肃。 “此次一路前来,微臣发现这次的赵国与前几年来贡时有些差别。言行举止都似带了些轻视。” 李煜樯倒是没觉察出来什么,于是将这问题又甩了回去。“那依爱卿的想法,此次的反常是为什么呢?” “微臣不敢说。”江景长又是生硬的回了话,然后便连忙低了头。 “说,有什么不敢说的,朕又不是昏君,若真的是被你发现了什么问题,不说才是欺君。” “既如此,那微臣便说了。前几年这赵国来贡从不会延迟时间,更不会将贡物留到后几日来上贡,按照惯例,理应今日行三跪九拜礼,皆唱贡。可是这次却不提贡物有些什么。” 李煜樯听着,觉得他讲得很是在理,然后便听得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依微臣之见,前十几年先皇仍在时,曾御驾亲征打败赵国,可这赵国到最后也只是愿意每三年来贡一次。这些年,赵国兵力逐渐强大,微臣在边境巡逻时,就不止一次瞧见过赵国的暗探。而我国...在他国看来,皇上尚显稚嫩,此次赵国故意延迟来贡日期,微臣担心,她们此次前来,是带了野心的,还望皇上多些提防。” 这朝廷之上的官员皆注目着这江景才,一时居然没人开腔。 “江爱卿说的话很是有理,呵,朕说过,朕不是昏君,你莫不是以为,说朕稚嫩,朕就会怪罪于你?呵,好了,朕知道了,你先早些休息,等空了,如有事,再来找朕便是。” “诺。” 姜仞潜站在文官之列,安静的瞧着那江景才行了礼,退下了朝。 这男子还真是一心为国,当着这么多官员的份上,就能说出皇上稚嫩的话,还好李煜樯是个明君,不然,怕是得不了好处。不过这样的人,若是能帮着他帮着李煜樯做事,那不知又能成了多少大事。而他今日朝廷之上的这一席话,不知道又会不会落入有心人耳里,做些坏事。 这朝廷之上心怀自己想法的官员,除了那姜仞潜,还有那李亲王的暗线。 那暗线正躲在各位文官的身后,他低着头,藏在袖里的手有些哆嗦,这江家的人,怎么一来就说些这种事,等会下了朝可得赶快给亲王传书,让他心生警惕,暂时离那赵国之人远些。 ☆、第43章 狼子野心 长廊宫门,青石辅路,蔷薇绕着石栏伸着枝干生长,这地方得了仲夏一顾,映得满园夏色难掩。 绕过御花园时,还瞧得见远处的尖尖小荷。那假山池水泛着阳光的侧脸,温暖安宁。 这赵国二公主跟着李珐,带着随行的奴婢在这宫道上行走。 等面前的李珐停了步子,“二公主,这宫殿便是皇上替来使选的宫殿了。” 这赵国二公主点了点头,勾了嘴角,便浅声说道。 “真是有劳公公了。” 李珐哪里敢接此话,“真是得了二公主的高看了,此事乃是奴才应做之事,只是这宫殿之前并没有人居住,虽是选了一些下等的宫女在这宫殿里打扫,可是上等的宫女还没有被送来。皇上是想着等来使来了,再由奴才挑选几个知心的宫女送来。可此次一瞧,既然二公主特地来了我们吴国,那宫女,不知二公主是自己派人跟着奴才去选,还是由着奴才选几个知心的过来?” “呵,这就不劳烦公公了,我们赵国的女子行事都如那男子一般,所以此次前来,本宫也带了自己的贴身奴婢,就不用再另送宫女来这宫殿。”这二公主婉拒了李珐,李珐便也只是笑了笑。 第42节 “既如此,那二公主,奴才便先行离开了,若是有什么要事,差人前来便是。” 李珐低着头说了话,得了二公主的挥手后,便躬着腰退下了。 这赵国的一行人,在二公主的带领下,便进了这座宫殿。 “公主,咱们在这里住,那那个尤大人呢?” 说话的是二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正四处张望着。 这二公主也不说话,等到了自己的殿室,才带着身边的两个宫女进了殿,其余的宫女则在殿门前,低着头,守了起来。 殿内金雀烛台,珍珠帘幕,白石为面,面上刻着精致的花纹,令人不敢用力,绣花的鞋履如踩在浮萍之上。 “你这小丫头,那大人虽是赵国的来使,可与我们相比,身份便低下了不少,自然是去驿站里住着了,本宫可是公主,纵是再怎样,这吴国还不会将本宫也如那些大臣一般,塞在那驿站里吧。”那二公主一进了殿里,派人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发现这殿里还真是没了其他人,才松下了心,往那软榻处坐了上去。 “还是姐姐聪明。嘿嘿。可是这皇上不是说早就替咱们安排了殿室了吗?” 原来那小丫头竟然是这赵国的五公主。 “你这小丫头,人嘴上说着才知,难道就真的才知道,来使里有公主?若是不知,我们早就跑去驿站里住着了。不过住在驿站里也好。还能与驸马相见,但现如今,你可得给本宫注意些,你现在的身份可只是个小宫女,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是保不了你的。” 这二公主将自己的鞋子一脱,便收了小腿到了软榻上,盘腿坐着了。 “哎呀,真是烦死了,本宫才不想又住在一个宫殿里,本宫想出门瞧瞧本宫的驸马爷呀。” “公主想驸马了呀。嘿嘿。”那站在一旁的五公主估计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笑起来时两颗虎牙小小的。 “狄灵彤,你还真是喜欢与我对嘴呢。过来坐。” 那五公主抬起头,大眼睛眨了眨“皇姐,你说驸马多久才会向这大吴的皇上,请旨娶你呀。” 这二公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瞧了瞧这雕梁画柱。 “什么时候娶我?呵。” 她轻笑了声,指着那宫殿上面的梁木。“五妹,你觉得这梁木何时会断呢?” 狄灵彤歪着头,向那高处望去。 “这大吴的梁木如此不好吗?宫里用的梁木也会断?” “对啊,这大吴的梁木实在是不好呢,说不定也会断呢。” ***** 这赵国前脚才进了吴国的皇宫,那事情便像乘了夏风的风尾,吹得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此次来贡的不仅仅是使者,还有个是赵国的二公主。 而这消息乘了风,在这都城里打转,自然是没有忘了从这都城里的顾府吹过了。 李骅浔听到这信息时,手上正拿着笔墨在画卷上挥洒,听到重要的地方,也只是手腕处顿了顿,复又接着作画。 “亲王,现在午时已过,可朝上的信息还是迟迟不见送来,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说着,就听得屋外有翅膀扑哧的声音。 阿游连忙往外面跑去,可空荡的庭院,除了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和些花草,便什么都没有了。 更别说什么翅膀扑哧着的声音了。 阿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难道自己之前听错了? 他摇了摇头,便转身又回了屋子。 只是他不知,在他离开之后,顾家的方墙下正蹲着个姜仞潜派过来的暗卫,那暗卫侧着耳朵,听见庭院里的脚步声远了,才缓慢的吐了口气。 又瞧了瞧手里抓着的那只白鸽。 哼!总算是被我给抓住了,还是赶快拿去给姜大人吧。 他尽量缩着身形,从那方墙之下缓慢前行,等离得远了,才展了身形,往前面的姜府掠去。 等到了姜府,他只听得院落里传来了极大的说话声。 “慢点,慢点。” 他疑惑的从院落的拱门处,缓慢前行,只见得大约有五六个大汉,上身裸着膀子,背上背着两根粗绳,绳子的另一头捆着棵粗壮的杏树。 正听着姜大人的吩咐,将那棵杏树往地面的树坑上移动过去呢。 这...杏树?怎得如此像前个月,他跟老三在那个昏暗的小巷里,拖了几个时辰,才拖到了姜府门前的杏树。 可那棵杏树,不是早已经被姜大人种在了偏院吗? “大人?这棵杏树?” “啊?你来了?”姜仞潜听见声音,才将视线从那棵杏树上移走,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这杏树我还是觉得栽在这里比较好,万一哪天我们笑笑进了院子,瞧见了,说不定会很高兴呢。” 姜仞潜正说着,似坠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闭着眼,眼前都似出现了那个画面。 自己最喜欢的笑笑,双手扭捏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然后对着自己说。 “阿奕,你真用心,我好喜欢你。” 然后细眉笑眼,嘟着嘴唇,向着自己靠近。 可突然,姜仞潜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紧皱的眉头,紧闭的双眼。 他心里起了个疑问,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睁开眼时,那白鸽正在那暗卫的手心里扭着屁股,而距离姜仞潜的脸颊不过几寸。 “这什么东西?”姜仞潜不露痕迹的将自己往后面移了移。 “大人,这个就是之前我跟老三说的,曾瞧见过飞进顾府的白鸽啊。今天它飞到李亲王那边的院子里时,被我抓住了。” 那暗卫又将手里的白鸽往前送了送。 姜仞潜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他接过了那白鸽。 白鸽的腿上正拴着个卷得规整的小信。他伸手取了下来。 小心的卷开,便见信上写着。 “此次赵国来贡,君疑心重,望远。” 姜仞潜小心的将这信卷好,放进手心里,见院子里的那棵杏树已经栽种好了,才转身,准备进宫一趟。 可刚转身,复得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那个暗卫。 “解飞,我不是叫你去守在顾家大小姐的院子附近吗?怎得跑到了李亲王的院子附近?” 解飞心里连声哀叹,早知道自己就不要说出来了,可是那顾家大小姐平日里就是在那三寸之地活动,这些年,他都已经守的厌了。今个只是想在那周围走走,哪知道... 可他的面上还是一脸认真,“那个时候我肚子太疼了,去那附近方便去了。” 姜仞潜将解飞上下瞧了瞧,然后便转身往宫里走去。 “解飞,给我瞧着他们,将这杏树的树坑好生填埋,然后就回顾府里去。” “是是是。” 坐着轿子,一路急赶。 可姜仞潜还是得如普通文官参见皇上一般,等着守卫通报。 等到李珐来了宫门将自己领了进去,还得一路躬腰。 来时,他也在轿子中思虑了许久,瞧来,他们朝廷上还真是有个李亲王的暗线。 只是这李亲王常年居住在荆州,瞧他的年纪不过二十罢了,这暗线到底是什么什么放进去的呢。 又有什么野心呢? 姜仞潜不敢细想,在他看来,也许前几年应的那句,保大吴江山不倒。 估摸着就是这几个月,便要慢慢兑现了吧。 只是思绪没停,跟着姜仞潜的步伐便进了宫殿。 李煜樯也不知怎么姜仞潜突然就来了宫里,瞧着满殿的奴婢。 “都下去吧。” 宫女们便放心手里做着的东西,行了礼,默默的往殿外走去。 等到宫殿里没了他人,李煜樯才召姜仞潜上前来。 “姜兄怎么来了。” “皇上,此信乃暗卫在李亲王的院子附近所截。”姜仞潜将手里的书信放到了李珐的手上。 李珐双手捧着小信,走到了李煜樯的身边。 李煜樯伸手取过看了看。“看来咱们的朝廷上除了顾太师的势力,竟然还有荆州的势力,还真是所有的人,都盯着朕的大吴江山呢,姜兄,你说怎么办?” “皇上之前说的,替李亲王选亲之事,是该早些办了。就让咱们瞧瞧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吧。” ☆、第44章 宴会风波 入了夏,白昼也总算变得漫长了些,天边的祥云卷了彩霞的影子,竟已到了黄昏,可这天地凭着仲夏的暖光,映得这地界仍是一片通亮。 顾笑笑正站在门前提着裙摆,扯着自己的袖子。 许久没有穿过如此正统的华服了。 平日里梳在两侧的发角也被放了下来,月牙钗安静的插在发间,由着这满头青丝绕上白色的衣襟。花笼裙,腰间挂着个小巧的三角香囊。 香气似在顾笑笑的走动间,被揉碎开,散在身侧。 今个竟已是那赵国来使到了都城的第三日了。 皇上要大办宴席之事,她也早就从顾太师那里听了来。可她一想到自己之前瞧那画卷时,姜仞潜的那张冷脸。 她便不敢再听爹爹的话,唤那媒婆再来。 这次的宴会,自己还是躲在偏一点的角落里吧,这样不出风头,谁还能记住顾家的大小姐也来了宴会? “长姐。” 顾青衿正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招手唤道。 第43节 她今天似乎并没怎么准备,穿着打扮都跟平日里一样,只是那服饰却让顾笑笑觉得有些熟悉。 顾笑笑掩下心里的疑惑,笑了笑,“嗯,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顾笑笑上了前,带着顾青衿和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奴婢,便往顾府门前的马车走去。 由着人扶了自己上了马车,坐到了靠窗的位子,顾青衿则坐到了自己身旁。 马夫见小姐们都已上了车,坐得安稳了,便轻轻拍了拍马背,让这家马提了力往前走去。 车轱辘声碾在这石板上,摇晃压地的声音顺着垂着的帷幕,便入了这马车。 这一个月里,顾笑笑很少出门,毕竟自己一个女子,平日里那江倾长和蒋灵垶又都有公事要做,纵然是出了门,也没什么兴致。 还不如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些自己开心的事。 比如躺在软榻上眠个午觉,闲时尝尝膳房新出的糕点,比起出门,比起上辈子的应对那些妇女,不知好了多少。 可她心里总是藏着那件事,就像是尝了块糕点,黏在了心里。 她最近越发心慌,不知是不是赵国来了,便总觉得离谋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便时刻得不了安稳。 姜仞潜这个月也不知是不是事务太过繁忙。 她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当然,也有可能见过,比如说偶尔早上醒来,她的绣花枕上便放了朵桃花。 只是不知是不是花期已谢,粗略一算,她也有好几日没见过那花了吧。 想着,她便似瞧见了那人的模样。 穿了件长衣便如江上的隐士,袖间挥动时,总觉得携了清风明月,让她心跳不止。 心里太过欢喜,纵是低着眉,抿着唇,笑意还是绽开在嘴角,像朵小小的细花。 可,又像是想起了上辈子的谋反之事。 她又耷拉了眼角。 这辈子比起上辈子都快了好几年,她都有些猜不到,自家的爹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了。 这辈子自己远离了陈宴平,远离了李骅浔。 自家的爹爹也没了与李亲王相交结党的机会。 还会走上那条不归路吗? “长姐,长姐。”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偏头看去,正是上了马车便一言不发的顾青衿。 “怎么了?” “长姐到了。” 然后便听得马车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都怪姐姐,有些发神了。”顾笑笑伸手拍了拍正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 可那小手也许是扯的地方太高,衣袖都有些往下移了。 顾笑笑转头时,便瞧见那袖口里似乎有些浅浅的青紫色。 可也不过一眨眼,顾青衿便收回了手。 “青衿的手臂是有伤了吗?”顾笑笑看的并不清晰,便开口问道。 “哪里会有伤,我可是顾家二小姐呢,长姐我们下去吧。” 顾笑笑见不是伤口,便没放在心上,扶着宫女的手。便下了马车。 等顾青衿也从那马车上下了来。她二人才跟着这宫女往前走去。 顾笑笑虽是在府上有些不在乎规矩,可到了外面,还是得装着副知礼数,懂情理的官家小姐。 她低着头,也没注意,估计是正要从一个大花园里经过吧。 突然便见前面引路的宫女停了步子。 她正疑惑,那右边方向便传来了顾青衿的唤声。 “长姐!你瞧!这是什么呀!好漂亮呀。” 顾笑笑抬起头,也不知那顾青衿什么时候,跑到了前面的个小湖前。 尖尖荷花,湖中小亭。就连夏风到了这里,都只剩下了清凉和花香。 “这个是荷花呀,你没见过吗?”顾笑笑觉得有些好笑,可脸上发笑的神情还没出现几秒,便蓦地顿了。 她们顾府现在还没有池塘,池塘应该是再过一两年才修建的。而顾青衿平日里也不曾见过这荷花,自然是觉得惊讶。 “长姐,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呀,快过来看看啊。长姐,咱们回了府,也跟爹爹说说,修个池塘种些这种花吧!”顾青衿在那边朝她招手,有些兴奋,可说来她本就是个小孩子,如此激动甚至不顾礼数,也实属正常。 可顾笑笑是顿了脸色,脚步也往后退了退。 远处的那孩子竟然与上辈子推自己下水的那女子相重合。 难怪她今日总觉得顾青衿的这身衣裳有些眼熟。 她突然心里生了怯意,她怕自己也许再往前走走,就会被顾青衿给推入水里,又是一命呜呼。 顾笑笑额头上冒了冷汗,手上拿着的帕子也在她手心里揉皱成了个小团。 也许,这辈子与上辈子并无改变吧。 纵是让自己与上辈子变得不同,离那些人远了,可怎么这轨迹还是由着命运在改变呢。 顾府没有池塘,她便将这事遗忘,纵是每夜在噩梦里醒来,她也以为这辈子会有所改变。 她以为顾青衿尚年幼,若是以长姐的身份,好生教导,便不会发生上辈子的事情。 你若问她是不是怕了。 顾笑笑可能想想,倒也不算是怕了,毕竟她早已死过一次。对这些也算不上害怕了。 她只是有些无力,明明这辈子,她断了自家爹爹与李亲王的联系,将自家妹妹当做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来看待,不过是以为可以改得了命。 她心愿很小,一直以来便只有与自己喜欢的人过着普通的生活,家人都能与自己生活在一起。 可今时今日,她却蓦地发现,她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 顾青衿估计是瞧见了自家姐姐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发着神。 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跑了回来,伸手抓住了顾笑笑的衣袖。 “长姐,你怎么了?” 顾笑笑像是突然被惊醒。她猛的把衣袖从顾青衿的手上扯走。 “啊,没事,只是我们得走了,前面的宴会怕要开始了。” 顾青衿瞧着手里突然空了一块,敏感的她,总觉得自家姐姐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长姐本是站在自己身旁,可这下过后,她便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低着头,又跟着宫女往前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 顾笑笑现在本就是心乱如麻,哪里有空去关心顾青衿心里的想法。 等跟着宫女到了宴会。 那些个官家小姐和夫人正坐满了好几个桌案。 纵是还没走近,顾笑笑便闻得鼻尖全是些脂粉气息。 香气浓烈,混在风里扑面而来。 “哎呀,是顾家大小姐啊。快来这里坐。” 顾家大小姐本想找个角落,将自己给好好的藏起来。 可哪知才到,便被一个官家夫人给唤住了。 瞧她一身的金银首饰,发间里还全是金丝步摇。想来是她首饰里最值钱的一件了吧。不然也不会说着话,右手还假意的往那步摇上摸一摸。 顾笑笑想了想,这人好像就是之前邀顾青衿去赏花的张夫人。 “啊,是张夫人啊。青衿快来与夫人打招呼,前些日子还真是麻烦夫人你了。”顾笑笑将身后的顾青衿唤了前来。 顾青衿做了个小礼。“张夫人好。” “好好好,哎呀还真是官家的小姐,真是个懂事理的姑娘,顾小姐,长姐为母,这些年带着个小孩子还是费了些心力吧。” 这张夫人笑的有些过了,脸上的脂粉还齐刷刷的往下掉呢。 “张夫人哪里的话,我们家青衿最是听话了。”若是平时顾笑笑定是伸手拍了拍顾青衿的头,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可这次才动了动手,便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感受。只得敛了手,垂在了裙边。 “我也是觉得顾家二小姐也很是听话呢,不知二小姐定了娃娃亲了吗?呵呵,虽是这个年纪,娃娃亲有些晚了呢。”这张夫人又是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是清晰可见。 今日顾笑笑虽然多了些感慨,可平日里对顾青衿的喜欢也不是假的。也知道张夫人问这事的原因。“此事。虽长姐为母,可我也不是很清楚呢。怕还是得问问爹爹呢。” 张夫人心里有些恼怒,这二小姐有没有定娃娃亲,你这当长姐的会不知?不过是来搪塞她。 可人毕竟是顾太师的千金,张夫人仍是笑着,面上并不流露出自己的不满。 “张夫人,我们就先入席了。” 顾笑笑对着顾青衿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然后在这群年轻的女子里,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此时,月牙已露了尖角,挂在那柳梢上了。 ☆、第45章 君知谁心意 明月悬在高楼,清风携了胭脂香味,为这里假意欢笑的人们,染了些朦胧。 顾笑笑坐在那角落,双眼无神的瞧着那些你来我往,假意欢笑着的世家小姐夫人。 可她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个穿着留仙裙,梳着高高发髻,贴了花面的女子,她那垂在发间的金丝雀纹珠饰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步一摇,明珠贴晃。 第44节 那女子脖颈挺直,头颅高扬,再加上头上那些繁杂的饰物,顾笑笑瞧得有些入迷了。伸了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不知这样得有多累。还好自己只喜欢简单的生活。 那女子似乎觉察到了谁在瞧着她,双眼装作往下一暼,便与顾笑笑的视线给撞上了。 她瞧着顾笑笑,蓦地勾了嘴角,笑了。 “二公主,请往上走。这台阶之上的右侧,便是特意为您安排的。” 二公主笑着点了头。便没再瞧顾笑笑,径直往那台阶上走去。 顾笑笑在听见奴才是怎么唤这女子时,方才发现原来这人,便是最近几日,在那市井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赵国二公主呀。 顾笑笑装作饮茶,借着瓷杯压地了自己的视线。 估摸着过了不过几秒,那殿外便有一群人朝着这里走来。 顾笑笑想,应该是皇上来了吧。 姜仞潜正跟在文官之后,瞧着在那前面独自走着的李煜樯。虽是年幼,风姿却已有。而那李亲王与顾太师一同跟在皇上身后往那前面走去。 等走到了这殿前的宴会。李珐才清了嗓子,“皇上驾到”然后便是宫乐起,奴才,世家小姐夫人皆跪立在地面,做着叩拜。 顾笑笑纵是已经将自己给缩在了偏僻的角落,姜仞潜还是一眼便瞧见了。 她的头发,她的小肩,她的脖颈。 他不知曾在她身旁,借着月光,瞧了多少遍了。 说来,这几日太过繁忙,竟犹如隔世再见。 他心里像是有潺潺的溪水,お稥冂第 带着心绪缓缓流淌,纵是走到了台阶上的文官桌案旁,眼里心里还是那人的模样。 听见李煜樯在那高台上唤道。“起来吧。” 等大家都入了席,李煜樯才又说道“此次不仅仅是为了迎接赵国的使者,才大办了这个宴会,也是为了替李亲王选个温柔贤德的小姐做他的王妃。所以世家小姐们,谁若是有那心意,等宴会的舞尽,大可以在左侧选些自己熟悉的乐器表演一番,让李亲王瞧瞧京都女子的风采。” 那二公主正坐在李煜樯高台下面的右侧,抬眼便能瞧见对面的李亲王。 而她心心念念的李亲王,正听着李煜樯说的话,温柔腼腆的笑着。她心里一阵不屑,明明是匹狼,却偏要在这人前装成只无害的兔子。 “没想到皇上一直记挂着微臣的婚事,真是劳烦皇上了,也请赵国的来使不要介意。” 二公主藏在案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着她的薄裙。脸上却还是浅浅的笑了。“李亲王哪里的话,此次宴会有了京都女子的表演,想来定更加有趣,我们哪里会介意。毕竟李亲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寻个温柔贤德的女子成亲了。” 顾笑笑坐在台阶之下,瞧不见这些文武大臣的样子,也瞧不见公主亲王的神色。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能听得出这赵国二公主说话时的愤懑。 只是那李煜樯可听不出来。“这赵国的公主真是知书达理。” “不过皇上,我们赵国还特地准备了舞女,替皇上表演赵国的风情舞蹈。不知皇上能不能让赵国的舞女在殿下表演?”赵国二公主又是一笑。 “那朕还得还生瞧瞧。” “呵,皇上说笑了。”那二公主伸了手,在空中拍了拍。 殿下便有了穿着薄纱长裙,上衣微微有些裸.露,带着面纱的女子,从左侧鱼涌而入。 一时间,笙歌起,那殿下的女子如蝶般在那地方,混着乐声,手势勾动,眉眼间柔情似倦,愣是将这地方的大臣的视线给紧紧的抓在了手里。 纵是有那官家夫人在,这些个大臣也是借着喝酒时,眯着眼,透过仰头时手与酒杯的空隙给瞧了过去。 只是那李骅浔瞧见这一幕,脸上的神情僵硬了几秒。 顾笑笑握着酒杯的手也蓦地一紧。 她可不想这些女子将姜仞潜的视线也给勾了过去。 她抬了头,微微前倾了身体,偏头时,只瞧得见高自己十阶台阶的斜对方有个影子。 可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那影子像是掉落了什么东西,突然躬下腰,伸手捡着。 然后便是一偏头,对上了顾笑笑的视线,勾着眉角笑了。 倒是让这顾笑笑有些猝不及防了,脸上一红,连忙收回了前倾的身形。 哎,笑笑还真是害羞。 姜仞潜收回了在地面上假意捡着什么的右手,起了身。 还好自己之前一直瞧着她那个角落,所以在瞧见她的额头碎发时,才会躬了腰,只为见见自家笑笑。 真是几日没见,我们家笑笑又可爱了。 正想着,他眼角往下一瞥。呵,真是些不入流的女子。然后便又收回了视线,好生的瞧着顾笑笑的方向。 那赵国二公主似乎也猜到了,这些大臣会有这个表现,也是这男子谁人不是家里娶了个有权势家族的女儿,家外还藏着个美娇娘呢? 她抬头看见对面的那李亲王正也直勾勾的瞧着殿下,面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长姐,你说这驸马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五公主装成奴婢站在二公主的身边,趁着替她布菜时,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着。 “咳咳。”二公主眼眉一动,咳嗽了几声,示意这狄灵彤不要多话。 也不知是这咳嗽声,还是自己这边有了动作,那李亲王本瞧着下面的视线有些移了过来,可二公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李亲王收回了视线,又放到了殿下。 一曲舞罢,这些个舞女带着大臣们的爱慕,亦或是别的小心思,下了殿。 可也不过几秒,早就安排好了的大吴这边的舞女,又接着登场了。 只是那服饰自然是些普通的舞裙。 不过本来这宴会也不仅仅是为了宴请赵国来使,更是为了李亲王的终身大事,所以没过多久,那殿下表演的地方,便成了其他世家小姐争先抢后的地方了。 这一切尽在李亲王的眼里,他带着浅浅的笑,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烦躁,只是静静的瞧着这殿下。 等到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之上,携着漫天繁星瞧着这下面的佳人。 “亲王,不知有没有中意的女子?”等到这殿下已经没了女子上前表演,天色也已晚了。李煜樯终于还是开了口。 李骅浔笑了笑“每位官家小姐都很是美丽呢,才艺也很出众,若皇上让微臣现在立马选出一个来,似有些难了。” 李煜樯脸上神色不改,接着应道“那亲王便回去思考思考吧,若是真不知选谁,那就由朕,替你选个最好的官家小姐,嫁给你吧。” “那真是劳烦皇上了,微臣尽量早些定下。”李骅浔说的温柔,脸上也是不见变动的笑容。 只是那姜仞潜却低了头,蔑视的笑了笑。 呵,狼子野心,还想掩饰?可抬头时,姜仞潜也恢复到了一脸平静。 “既然亲王都这么说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公主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的宴会就这样散了吧。”李煜樯起了身,这些个大臣小姐的,便又起身跪着送离了皇上。 “恭送皇上。” 李珐跟在李煜樯的身后,随着李煜樯离开了这地。 而一时间没了皇上,这地方便显得轻松了几分。那些大臣也往来说着话,相约一起回府。 顾笑笑起了身,身形还未站定,眼前便出现了那件日思夜想的衣衫。 “我送你吧。” 她刚想应,便觉得自己的衣角被顾青衿扯了扯。 低头看去,顾青衿正往姜仞潜的身后瞧着。等到她抬头看去,自家爹爹正站在不远处,似在等她。 “今个就不用了。爹爹在等着呢。”说着便往前走去,见顾青衿没有跟来,又回头对着顾青衿唤道。“走吧。” 经过姜仞潜身侧时,顾笑笑小声说道。“桃花很美,只是没能瞧见你。” 这声音离得近,引得姜仞潜心里一动,左手伸了出去,却也只是勾住了顾笑笑右手的衣袖,然后便滑出指尖,离得远了。 顾青衿跟在身后,瞧见这些小动作,便也知晓了。 摸上自己手臂时,却又立马放了下来,手臂上的瘀伤还没好,一触碰便钻心的疼。那些个世家小孩瞧她只是个顾家不得宠的庶女,便总是有意无意掐她。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告诉爹爹,可一想到自家爹爹对自己的态度,便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长姐,她更不想麻烦她,她不想在自家姐姐眼里,自己是个总爱惹祸的孩子。 可是... 她瞧了瞧在前面自顾自走着的顾笑笑。 可是... 好像还是被讨厌了。 ***** 而那侧的李骅浔也跟着阿游往宫门走去,他知身后跟着个尾巴,只是装作不知。 等到了处人烟极少的角落,他才停了步子,偏头对着阿游说道。 “注意周围环境,若是有暗卫侍兵,知道吧。” “是。” 阿游应了话,便集中注意观察着周围。 “出来吧,不是叫你不要在宫里当作我们很熟吗” 他说得声音很小,可他知道这尾巴听得见。 “我这不是太想念你了吗,我的驸马。”二公主从那角落处走了出来,也对着身旁的狄灵彤说道。“阿灵,去前面守着。” “嗯” 等到这地方只剩这二人。 那二公主蓦地小嘴一勾,提了裙摆,就往李骅浔的身边靠了过去。 也不管那李骅浔愿不愿意,伸了手就拉住了李骅浔的手臂,然后趁着他还没反抗,便将拉着改成了挽住,然后倚靠在了他的手臂旁。 “狄芷,这是在宫里,离我远些,免得被有心人瞧见了。” “呵。你是真怕有心人瞧见了,还是不愿意我碰你啊?”那狄芷说着话时,勾着自己耳侧的散发,回的慵懒。 “你都说我是你的驸马了,还能不愿意你碰我?”那李骅浔似乎想要离这狄芷远点,可怎么也摆脱不了,索性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那舞女是专门用来...”他没说完,毕竟是在宫里,纵是有着两人守着,阿游还会武功,可是他可不敢将这些话给全说出来。他知,狄芷懂。 狄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原先这舞女商议的是,在他们离开之时,献上一曲,然后杀了这大吴皇帝。想来突然的改变,让这李骅浔也是措手不及吧。“呵,你要知道,你现在可还不是我的驸马,我怎么就敢什么都听你的?更何况今日我的驸马可是要娶她人呢,来前,我还不知呢。” “你知道的,我的心意。”李骅浔说的面不改色,可下一秒他便觉得手臂上倚靠着的那人,笑得身形都颤动了。 “对呀,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呵,你的心意里,谁都有,就是没有我。可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听我的话。需要我的帮助。呵。”狄芷语气里有些笑意,只是却带了些苦意。 第45节 那李骅浔似乎被激怒了,他低了头,凑近了狄芷的耳侧。“呵,你既然知道,那咱们便好好的做事吧。” 他硬生生的将狄芷挽着他的手,给扒了下来,然后走到阿游的身边。“走吧。” 这二人渐行渐远,狄芷一个人站在那里,瞧着李骅浔的身影渐渐消失。 草丛里的蝉鸣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如此清晰。 她有些颓废的蹲了下身。 从自己的发间扯下个木簪,往地上一甩,那木簪在地上响得清脆,可下一秒,她又伸手将那木簪给拿了起来。 “狄芷啊,狄芷,你就是个傻女人,明明知道他所有的安排里都没有你的身影,你偏生就要守着他,守着这根不入眼的木簪。” 狄芷此次来赵国,就是为了见李骅浔一面,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愿。 父皇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他为什么许下以后求娶自己的誓言,不过是为了权势。 所以,父皇其实已经替她寻好了所谓的良人。 可是她不愿意。 “狄芷,你真是个傻女人。” 可下一秒,她便止了这些伤心,起了身,抚平身上的褶皱,戴好木簪。 “哭什么哭,今个你可是贴了花面,就为了那人多瞧自己一眼,就算他不愿意瞧,你也得给我仰着头,笑着走回去。” 她对自己如此说道。 起身后,她转身,朝着狄灵彤所在的地方走去。 留仙裙被风吹着,那么不真实,可她又是如此真实的生活着。 ☆、第46章 和盘托出 夜幕深沉,星辰不知是不是觉察出了此刻人间正冷清,蜷了身形,藏在云里,不肯再露一面。 李骅浔穿着的那件深蓝色长衣,在这长街上被风吹的晃荡。 那阿游见自家主子弃了马车,在这人烟稀少的长街上快步走动,也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他不知自家主子怎么就突然如此气急。 平日里可是瞧不见他这个模样的。 庆幸的一点是,还好这皇宫离顾府不是很远,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到了地方了吧。 可却见李骅浔过了顾府门前,却犹如不知的往前继续走着。 “亲王?” 阿游站在顾府门前,指了指顾府,却不见李骅浔停了脚步,反而他还出声催促道。 “快点。一会医馆得关门了吧?” 医...医馆? 李骅浔只觉自己才将此话说完,阿游便窜到了自己的面前,伸了手,在他的手臂上摸了摸。 “主子,你哪里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怎得想着去医馆呢?我们现在就去皇宫找太医。” 阿游想要将李骅浔拉着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李骅浔皱了皱眉,将这阿游的手给扯了下来。“你瞎说什么?不是我要看大夫。” “那..” 可阿游的话还没问出口,李骅浔已经错过他的身旁,往前面走去。 没了别的办法,阿游只能安静的跟在李骅浔的身后走着。 等到了医馆,他只听得见李骅浔对着大夫说。“开几副治风寒咳嗽的药。” 那大夫见来着气度不凡,穿着华丽,也不顾此刻已经快要闭馆了,连忙在那药柜旁停停找找,再用那黄纸包着称好的药材,就递给了李骅浔。 “这药,一日两次,煎服。” 这李骅浔接过药,转身就递给了阿游。 “记得了吗?” 那阿游有些懵懂,糊里糊涂的接过了那黄包,过了会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主子,我没生病。” 这话倒让李骅浔本已转了身的身子停了停,回头瞧了他一眼。 “你在说什么?我二人从小一块长大,本王自然是知道你身体极好的。这药不是给你的。” “那这药?” 李骅浔转回了身,本提了腿,准备从门槛处跨过,听见阿游如此问道。 只得顿了顿。“那傻女人今个宴会上咳嗽了几声,想来是长途跋涉有些风寒了。” 李骅浔听见身后的阿游说道“嗯,不过主子,我先将你送回顾府,再去皇宫。” “那走吧。” ***** 今日回府的路上,顾笑笑带着顾青衿坐在来时的马车上,自家爹爹坐着另一辆马车,在前面走着。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马车里是安静得如窗外的黑夜。 她与顾青衿的中间空了个拳头大小的位子。 手指在膝盖处绞着纱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现在一瞧见顾青衿的相貌,就像是瞧见了上辈子那人推她入水时的模样。 以前她常对自己说,虽然上辈子顾青衿害了自己,可这辈子她不过是个心智尚未长全的孩子,自己怎么能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到这么一个小孩身上? 可今日在那皇宫一见,她才突然发现,似乎顾青衿也在长大,命数也并没有改变。 她不知道今日顾青衿站在湖旁对着自己招手后,若是自己走了上去,会不会又变成了上辈子的那个局面。 她不敢赌,因为那个梦魇纠缠着她许久。 这些年她一向少眠。每夜都被入水却无人施救的画面给吓醒。 也许,她是时候,离顾青衿远些了。 顾青衿坐在靠窗的位子,她虽是没有正眼瞧着顾笑笑,可余光,却并没从顾笑笑的身上溜走。 见到顾笑笑的脸上是一时恍惚,一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看的她心里有些慌乱,她好怕,这个顾家,连她也要将自己给抛弃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所谓的顾家,对于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姐们,到了。” 马夫在外恭敬的说道。 顾笑笑才被这声音给唤醒,就觉得自己的右手背上被人戳了一下。 “长姐,到了。” “啊。好。”顾笑笑先是下意识的把右手收了回来,可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只能解释道。“刚刚长姐吓到了。” “嗯,好的。长姐咱们下去吧。” 顾青衿装作没有瞧见长姐抬头那一瞬间的恐惧。脸上带着小孩子的笑,可心里却又多了些苦涩。 下了马车,顾笑笑才发现自家爹爹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顾府的门前等着她们。 也正好,她今个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索性与自家爹爹好生聊聊吧。于是便对着前来恭迎她的阿桃说道。 “阿桃,你送二小姐回去吧,我有事要与爹爹商量一下。” 站在门前的顾太师听见顾笑笑的话,也颇有些意外,不知怎么自家女儿,突然就有了要事,要与自己商量。 他细细想了想,脑袋里蓦地跳出了个人的名字。 姜仞潜?难道自家女儿今天与自己想谈的就是姜仞潜吗? 那个临走时跑到自家女儿面前站在,名字与自己的旧友名字相同的那个状元郎。 顾青衿没有开腔,由着阿桃上前,牵了自己的手,把她往自己的偏院领去。 一时间顾府门前便只剩下了顾笑笑和顾郝邢了。 “你有什么要事要与我说?” “爹爹,咱们进书房里说吧。” 顾太师不知顾笑笑想要说些什么,可心里总觉得是件大事。便点了点头,“走吧,进去吧。” 深灰色的桌案,整齐的书籍,还有那十几支悬挂着的毛笔。 这里还是那个顾笑笑瞧过很多次的书房。 顾郝邢进了屋,将门关好后,坐到了桌案后面的位子上。“你有什么事想与我商议的。” 顾笑笑从大门前往这里走时,一直想着的,莫不过是要如何说出这件事。 她知道,若是自己直接告诉自家爹爹,“爹爹,你可不能与李亲王相结交,因为上辈子我死之前,你也是做错了这个选择,而导致顾府被贬为平民,我也被人推入池塘,丢了性命。” 怕是,下一秒,她爹就会派管家去喊来大夫,瞧瞧她的头了。 甚至还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精神有些不对了。 顾郝邢见自家女儿在那地方揪着她的那衣袖,似是想着什么,可面上眉头紧皱,一瞧便知正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你怎么了?” “呼”顾笑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是开了口。“爹爹,虽然我下面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有些不知礼数,可是我还是得问。你是不是跟那李亲王结了盟,成了他的党羽?” 顾郝邢放在木椅上的手,突然握紧了。“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我何时与那李亲王结了盟?” 顾郝邢虽然心里有些偏向李骅浔,可是毕竟此刻并没有下定决心,与李骅浔站到一条船上,所以当他听见这话时,第一的想法便是,又有流言传了出来。 顾笑笑见顾郝邢的反应竟是这样,先是心里一松,可又想到会不会是,自家爹爹骗自己呢,便又重复了遍。“爹爹,你不要骗我,到底有没有。” 第46节 “没有!我说没有,难道你还不信我?笑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那爹爹有想过与李亲王结盟吗。”这话一问出来,顾郝邢便顿了顿,没有开腔。 顾笑笑也明白了,自家爹爹是在纠结呢。 上辈子由于自己是那李亲王的准王妃,所以自家爹爹肯定是要站到李骅浔的身边的,可是这辈子,由于自己与那李骅浔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犹豫了,没有上辈子的那么确定了。 “笑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此事的?”顾郝邢身子前倾,看着站在桌案前的顾笑笑。 “爹爹,说来你不信,我其实早已经死过一次了。” 顾笑笑总算是闭着眼,将这憋了五六年的话,给说了出来了。 如她所料,屋内一片安静,甚至连自家爹爹的呼吸声都几乎没有了。 然后便听见顾郝邢带着笑意说着。“女儿,你今天没有睡醒吗?还是想要休息了,怎么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只是那笑却有些慌乱。 “爹爹,上辈子我死在大吴第十六年。”顾笑笑没等顾郝邢问她,又接着说道。“死在我们府上的池塘里。然后因为你与李骅浔结成盟友,李骅浔谋反,你作为同谋被抓,我们顾府这十几年的基业,便一朝皆散。一眼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太师,竟成了阶下囚,若不是上辈子的姜仞潜向皇上求了情,只将你贬为平民,恐怕咱们顾府是得满门被灭了。” 顾笑笑终于睁开了眼,面前坐着的顾太师,双手紧握着木椅上的扶手处,他脸上早先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不信。 “女儿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怎么讲些这种话。” “爹!你还记不记得,女儿八岁的时候,曾摔过一跤,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回了魂。所以这辈子,我远离李亲王,更不愿嫁给他,是因为上辈子,你就是因为我是他的准王妃,而一直听他指令。” 顾笑笑字字入耳,可顾郝邢又怎么能相信如此荒唐的话呢,他瘫坐在木椅上,摇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 顾笑笑见此,便知自家爹爹是不会信自己了,她只能说道。 “不管爹爹信不信我,但求爹爹与他远些。更不要为他做那手上士卒。” ☆、第47章 此事难全 这书房里陡然变得安静。 顾郝邢听了顾笑笑的话,没有了笑意,也没有了其他情绪,就那么安静的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内心难以接受。他深吸了一口气。 “出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作你在宴会上喝了些清酒。有些醉了。回去歇着吧。” 顾郝邢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可放在桌下,蜷缩在一块的双手,却像是暴露了他此刻焦灼不安的内心。 可顾笑笑瞧不见这人暗地里的动作,听见了这番话,之前所有的隐忍像是开了闸口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爹!你为什么不信我??你莫不是听我说,我曾经死过一次!你就怕了?你就怕了我了!是不是?!” “够了!!” 比顾笑笑声音更大的便是顾郝邢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也是满腔的怒气。“不信你?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告诉我怎么相信!我的女儿,一个快要及笄的女儿,在某一天突然告诉我,她曾死过一次,现在的她算是借尸还魂,她死前看见了我顾府的衰败,说不定她的死,还是因为我与他人结盟,为了权势之争才死的。你让我如何相信!!芸娘临死前叫我将你放在心上,好生疼爱。你让我如何相信!!” 顾笑笑一时哽咽。 芸娘是她娘还在闺中时的小名。这么些年来,她爹从不曾提过她娘亲的名字,她以为,自家爹爹早就将娘亲遗忘了。 可,原来,他一直记得。 “好了,出去吧。你说的话,爹爹会好生思考的。” 顾郝邢收敛了之前的怒气,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的。”顾笑笑点了头,转身出去时,手刚抚上了木门,便听顾太师又开口说道。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过暴躁了。回去好生歇着吧。等……以后,我们再来商议这件事吧。” 顾笑笑背着身点了点头,推门出去时,屋外除了安静伫立在角落的宫灯,便再无一人,想来是管家将奴才们都给拦在了前院。 她抬头看天时,星月藏在云层身后,瞧不真切。视线里的那些个枝叶凌乱着的树木,染了月光,冷艳着,伫立在这院里。 此时夜已深了,想来是该回去歇着了。 可顾笑笑心里却又起了悔意。 早知道,还是不该说的。若是爹爹觉得她疯了,她又怎么办呢。 可不说,那块石头又在她心里,堵住了透气的孔,一深呼吸,便在意得紧。 罢了,一切自有命数。 这边的顾笑笑为着自己之前一时冲动,说出的那些话,懊悔不已。 那边的李骅浔心里也是生了些其他的想法。 烛火映在窗棂上,影子张扬成了各种不同的姿态。映在黄纸上的还有个人影。 李骅浔正坐在软榻上,手指在案面上滑动,可没过一会,便又有些不耐烦的敲动着桌面。 现在他的心里有些着急了,被那个傻女人打乱了安排,让他有些烦躁和生气。 索性将头上上端正的发冠给扯了下来。扔到了软榻的另一端。 阿游在门外敲了敲门,得了主子的应答,才小心的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可一进来,便瞧见有些狼狈的李骅浔坐在软榻上发着神。 “啊,你回来了啊。”等到人进来了,李骅浔才皱着眉,开了腔。 “嗯。”阿游接了话,站到了软榻的旁边。 “药给了那女人了吗?” “给了。二公主说她没有风寒,但是奴才说是亲王给的,她便接了。”阿游回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在他看来,自家主子似乎很是讨厌那二公主。 从年少时与那二公主相识后,阿游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个傻女人”。 “嗯。”李骅浔应了声,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傻女人没有风寒,宴会的时候,咳嗽什么?” 阿游低着头,听着主子的气急,不敢接话。 “罢了,阿游你晚些时候,亲自去趟那暗线的府邸,告诉他,快些将那地图给本王取出来。”李骅浔顿了顿,又思考了一会。“另外前些年你四处游走,本王记得你可是以此画过那边境地图。虽然只是边境一角,但你飞书给荆州,叫他们把地图补全,然后送到梁国。” “主子?咱们不是定好让梁国来使杀了……他,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吗?若是引外敌入侵!怕他们梁国会出尔反尔啊!” 李骅浔抬头瞧了眼阿游。“这些本王都知道,但那傻女人,从今天来看,她是不会听我的,居然把我们约好的安排给提前了!”说到这,李骅浔将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甩,碎片茶水印上地面,多了几分狼藉。 “至于你说的,出尔反尔,呵,本王只是将边境的一部分地图给了他们,其他补画的地方,都是假的。到时候,等本王坐上那位子,拿了正确的地图,再为了平定安宁,御驾亲征,岂不是会得了百姓爱戴,青史留名。呵。” 阿游一听,便知自家主子已经思考好了,可是一想到那二公主蓦地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安排,心里也多了些想法。 “主子,要不飞书的时候,奴才将二公主打乱了安排之事。写在信上,传给梁皇?” 他本以为这个提议,主子定是支持的,毕竟主子今天看起来如此生气。 可李骅浔却安静了。等过了几秒,李骅浔才慢悠悠的回答道。“算了,已经打乱了,再飞书也无用了。” “可!” “行了,下去吧。” 阿游不明白主子今个怎么回事,若是平时,谁要是打乱了他的安排,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松的回答。 像是知道了阿游内心的想法,李骅浔叹了声气,还是开了口解释。“过不了多久,她便要回去了。若是用指责的语气。写信给梁国,她回去后,怕是要被他人指责了。” 可是,你不是最讨厌二公主了吗? 阿游没再说话,静默的站在他的身旁。 **** 顾笑笑披着月光,踢着石板上散落着的小石头,快到了自己庭院前时,阿桃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小姐!”阿桃听见石子跳动的声音,抬头看去时,便瞧见自家小姐提着裙摆,踢着石子从前面走来,脸上有些落寞。 “小姐,你怎么了?” “啊?”顾笑笑抬头看了看阿桃。“哎,没事没事,咱们回去吧。” “嗯嗯。” 阿桃走到了顾笑笑的身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姐,二小姐的院子里怎么瞧不见几个奴才?” “嗯?”顾笑笑有些不解。“前两年,我不是将她院子里,不爱做事的奴才全给换了吗?现在的奴才想来应该是不会偷懒的,怎么会瞧不见几个奴才?” 阿桃又想了想。“不知道,可能是奴婢去的时候,他们都在其他地方忙碌吧,奴婢也问了二小姐,二小姐说奴才们平日里有好好的侍候她。” “嗯,有好好侍候就好,想来若是有什么问题,她平日里也是会对我说的。现在的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顾笑笑深吸了口气,今日真是让她有些累了。 阿桃许是瞧出了小姐的疲劳,也不再开口。 等回了院子,顾笑笑推门准备进自己的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梳洗之物都备好了吧。一会不用进来了,我今天有些累了,明个起了,你们再来收拾吧。” “可小姐,我们不进来,那谁来给你梳洗?” “行了,你小姐我又不是没有手。别来烦我就好了。”顾笑笑是真不想再去应付他人了,她只想梳洗好,将自己甩在那床榻之上,解一解自己内心的苦闷。 阿桃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压低了头,侯着顾笑笑进了屋,往奴婢居住的小屋走去了。 顾笑笑才踏进屋子,转身关了门,还没来得及点灯。 就只觉有人从她身后,伸了双手,抱住了她的腰。 来人将头放在了她的肩上,热气在她耳间拂过。 “笑笑,你怎么回得这么晚?我都等了好久好久了。” 顾笑笑知道是姜仞潜,但是今天确实太累了。她将空了的手伸到腰间,准备将姜仞潜的双手给扯下来。 耳边就听姜仞潜小声说道。“笑笑!我今天给你带了蔷薇花。桃花谢了,等来年春天,我再给你桃花枝。” 然后她的手下,便摸到了一根细枝。 “笑笑,蔷薇有刺,来时,我已经给你摘了,诺。” 姜仞潜正说着,就感觉怀里的那人抖动了身形,然后依靠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今天好累。一点都不想动,阿奕,让我静静好吗?” 第47节 姜仞潜想问她怎么了,可是又怕吵到她。 于是只能在黑暗里点点头,不敢开腔。 顾笑笑依靠着他的胸口,感受着这人的安静。 等到顾笑笑觉得好多了,才从姜仞潜的怀里挣扎了出来。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我也要梳洗了。” 顾笑笑将姜仞潜推到了床榻与梳妆镜的死角处,确定这里有帷幕遮住了姜仞潜的身形。 才转身点亮了桌案上的油灯。 回身时,那姜仞潜还站在死角处。 今日宴会上穿的那件衣衫摆角处染了些泥垢,白面鞋履上也有些淤泥。 “你这是?怎么了!” 那姜仞潜顺着顾笑笑的视线瞧去,淡然一笑。 “嘿嘿,皇宫的蔷薇花最好看。悄悄的。” 再看那枝蔷薇花,正插在赏瓶里,孤傲着。 真像姜仞潜。 顾笑笑看得有些入神了,倒是姜仞潜在那侧压低着嗓音。 “快过来。你不是说你不想动吗?我来帮你梳头。” 顾笑笑心里又是一暖,真的,好喜欢他,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 ☆、第48章 此心已定 阳光从天际的边缘借着卷云,乘着夏风,在这青瓦屋檐间投射着它的影子。 夏日的清晨,微风里带了市集的吵闹声合着炊饼包子的香味,在这顾府门前溜达。 想来是今日朝廷上休沐,这顾府的门前才会如此安静吧。 可这样的安静也不过几秒,便被来这里的脚步声给打乱了。 那站在顾府门前,守着大门的奴才,才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就看见有个女人扭腰甩臀的从远处走来。 这个哈欠是给硬生生的逼停了。 “瞧瞧瞧!本夫人也是你们这些下等人瞧得的?” 走得近了,那女人像是瞧见了这奴才们的表情,语言间和脸色都是不屑。 那女人三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件紫色绣花长裙,衣袖处还特地请人绣了金边。头上也戴了根金簪子,虽然瞧起那纹饰并不如何,可她还是有些宝贝这簪子,瞧见那些奴才盯上她的簪子,甚至还特地用手轻轻扶了一下。 这动作像极了,昨夜宴会上的张夫人。 “您是?” “哦,我是礼部张大人的夫人,今天是特地来拜访顾太师的。”果然是宴会上的张夫人。 那奴才听说是礼部张大人的夫人,可是想破了头,也没想起礼部的尚书是不是姓张。 可那张夫人可等不到他们这么久都没想起。“还不快点去给你们主子通报?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来与顾太师商议的,若是耽搁了,你们能担当的起” 这二人扭头时,瞧见那亲王的随从正站在远处瞧着他们。 两奴才又是一对视。算了算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还真是担当不起。 “那烦请夫人在外等等了。” 顾太师本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坐着思考昨夜发生的事。 虽然今日休沐,可昨日自家女儿说的话,又让他的心根本定不下来。 一夜的无眠,等到了寅时,他还是如平日里上朝时一般,起了床,披了件外衫,站在屋子里瞧着大夫人的画像。 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他不知道顾笑笑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的心里其实是想要将这些话当作醉话的。 可是他心里又总是觉得,这事虽是荒诞无比,可也许是真的吧。 去了书房,纵是拿了书在手里看着,却并没将这书里的内容瞧进去。 然后便听得有奴才说道,礼部张大人的夫人,有事求见。 张夫人?哦,就是礼部的那个侍郎的夫人吧。 他将有些急躁的情绪,趁着放书,也给一同压在了桌面。 “将那人给请进来,再让人去给上些好茶。” 这张夫人没过多久,便被人给请进了府。 坐在大厅里,她虽是微微有些低着头,可那眼睛的余光,却在这大厅里扫视。 顾太师不愧是有权势之人,大厅里的摆件,可真是气派。 她又想了想自家的装饰,右手又想伸上自己的发间,摸摸那根金簪了。 那金簪可还是当年与自家相公定情时,送的定情之物。 这么些年来,她相公永远就是个侍郎,府上拿的出手的竟然还是只有这么根金簪。 不过,等她们张家攀上顾府的这根金树之后,她相公肯定过不了几天就能升上尚书了。 想到这,张夫人虽是低着头,却还是窃窃的偷笑了声。 她知道顾府的嫡女,她们是攀不上的。可那庶女,倒应该是能的。不然自己在赏花时对她和颜悦色,岂不是浪费了? 只是若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娶那庶女做夫人,她又觉得有些亏了,所以她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这庶女与自己表弟的儿子,定个娃娃亲,娶她做以后的夫人。 想来那顾太师以后在朝廷之上,定会多关照关照她们张家。 正美美的想着,就听门口处传来了顾太师的声音。 “张夫人,本官来得有些迟了,还望不要生气。”那声音从门口一直响着,最后随着顾太师坐上了高位,才停止了。“不知张夫人今日来此,有何要事呢。” 张夫人抬了头,压了压自己刚刚想到那些事后,引起的笑意,“顾太师哪里的话,你平日里事务众多,今日休沐本不该来叨扰你的,只是的确是有些事想要与你商议。”她顿了顿,装作妩媚的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是这样的,妾身表弟是这京城里替宫里做云锦的大户。虽是商贾之家,可他从小便将孩子送到了学堂,今年孩子才十四岁,便在童试里得了合格,现在也算是生员了。” 顾太师还是一脸迷糊,他不知这张夫人,大清早的跑来,难道就是要与自己讲讲她表弟家的那些事? 张夫人瞧那顾太师不吭声,脸上还有些疑惑,想来这顾太师是没有听懂。“妾身这侄儿读书非常用功,前些日子,妾身有幸,邀了大人的女儿一同前往赏花,发现那二小姐极为懂事,也知书达理。所以妄想与大人结个亲事。” 这下,顾太师是听懂了,这张夫人大早跑来就是想要与他们顾家攀个亲事。 他倒是无所谓,那二女儿,从出生起,他就对她心有怨恨,要是能早些将她给嫁出去,倒也算是解了自己的心事。 可是这顾青衿的年龄摆在那里,他又有些纠结了,若是这么早就将她嫁出去,怕是会得了闲言碎语。 “这...二小姐的年龄可还只有十岁呢。” 那张夫人见顾太师思考了许久,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便知此事定能成。 “十岁,无妨啊,他们可以先定娃娃亲嘛,妾身来时也曾问过大小姐,大小姐说不知二小姐有没有定过娃娃亲,所以妾身想来,二小姐是还没定的。大人,不知怎么看呢?” 娃娃亲,顾太师在心里默念了句,娃娃亲,倒也挺好的。 “此事倒也挺好,只是你毕竟不是男方的亲生爹娘,还是等他们来了我们府上,此事再详议吧。” 张夫人听到这里,心都快飞上天了,她似乎瞧见了自家宅子里开始多了来往的人群,和她的妆盒里开始逐渐往上递增的饰品。 “大人放心,过几日,等大人休沐,妾身就叫他们带上最贵重的礼物,来与大人商议。” 张夫人的声线都开始往上跳了。 等到她被奴才恭送着出了顾府,她都还没从这巨大的喜悦里跳了出来。 等瞧见了顾府门外面的人来人往,她才嘴角一裂,小声笑了起来。 这事顾太师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得将此事告诉她们吧。 于是用午膳的时候,特地叫了管家请了顾笑笑和顾青衿来大厅用膳。 顾笑笑一进来便瞧见顾太师脸上的疲倦,等挨得近了,她才看见了顾太师眼下黑了一层,想来昨夜他睡得并不好吧。 “爹爹,叫女儿来有什么事吗?” 顾太师没敢瞧顾笑笑的脸,毕竟昨夜她说的话,犹如在耳,于是偏着头瞧着桌上的菜肴说道。“等青衿来了再说吧。此事与她有关。” 正说着,顾青衿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右手捂着左臂,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瞧见了顾笑笑,脸上才染了些笑意。一个小跑跑到了顾笑笑的身边,坐上了凳子。 “既然人齐了,那就动筷吧。” 顾笑笑总觉得自家爹爹今个有些不对劲。明明说着有事,却又偏要自己动筷,并不提那件事。 可顾青衿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虽然左臂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可她只是抿了抿嘴唇,便将所有的痛苦给压了下去。 可才动了筷,就听到顾太师在一旁说道“今个,之前邀你们出去赏花的那个张夫人来了。” “嗯?怎么了。”是顾笑笑的声音,顾青衿正盯着桌子上的菜肴,并没有接话。 “她说她侄儿家境殷实,这个侄儿今年也得了个童生,想来日.后前途也算无忧吧。所以她说想要将她的侄儿与青衿定个娃娃亲。” “那爹爹的意思呢?”说话的还是顾笑笑,声音里有些急切。 “嗯..算是答应了吧。” “爹!这是婚姻大事啊!青衿怎么样也得瞧上那人一面,再说这娃娃亲之事吧!”顾笑笑有些急不择言了,她心里清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没有她能说得上话的地方。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眼睁睁的,瞧见顾青衿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就嫁给了一个不曾见过一面的人呢? ‘啪嗒’是筷子掉落的声音。 顾青衿扭过头,瞧着那个自己平日里很少见到的爹爹,正拿了筷子,一如平常一般的用着晚膳,说着这话。平日里虽不能常常见到,却从不觉得他陌生,可今天,她却有种第一次见到他的感受。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问顾郝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从小不受他喜爱,甩在偏院。 娘亲生前,他不怎么来见自己,娘亲死后,她也没独自瞧见过她的爹爹。 她没有得过爹爹的嘘寒问暖,唯一一次的抱她,也只是幼时赏春游湖,怕她坠水,曾抱过她一次。 到前些日子的,心狠手辣,歹毒之人。 第48节 她的筷子终于是握不住了,掉了下来。 她站起了身。“爹!这种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顾太师停了手里正夹着菜的筷子,看向了她。“为什么要告诉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容得你接不接受?呵,跟你娘一样。不知礼数,不知羞耻!”他说的话带着蔑视和不屑。 顾青衿生气到身形都抖动起来。 顾笑笑刚想站起身,拉顾青衿坐下,然后再好生与顾郝邢商议这事。 便听得顾青衿在身侧,一字一句的说着。“你会后悔的。” 然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她说的话带着怨恨和怒气,可又只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让顾笑笑心里一抖。可是等她回神了。 顾青衿早已不见了人影。 “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顾青衿一路狂奔,她想的是跑回自己的偏院再大哭。毕竟不能让他人瞧见了自己的落魄。 可眼角的眼泪流的太快,让她根本无法控制。 只得寻了院子里的假山后,躲着。 眼泪在眼角流过,顺着脸颊,可还没逃离了她的脸颊,就被她的手背给狠狠的擦掉。 她才不要如此狼狈的哭。 可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了只修长的手。 来人说得浅浅,带着温柔。“需要我的帮助吗?你想要报复的,我都能帮你。” 泪眼婆娑间,她只觉这画面似曾相识。 然后,染了泪渍的右手便抬起放在了那只手上。 “好” ☆、第49章 阴谋 顾笑笑不知顾太师今天到底怎么了,嘴上埋怨了他一句,回头时便瞧不见顾青衿的身影了。 “行了,你也别真以为长姐为母。她虽然年幼,可迟早是要嫁出府的,我不过是让她早些与人定个婚事罢了。”顾郝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说得很是平静。 顾笑笑瞧见顾太师的模样,也是满心不解。顾太师从小对自己和对顾青衿的态度,她也是清楚的,再加上前些日子里,他对自己说着那些话,她心里的疑惑越发大了。“爹,你从小便对顾青衿不闻不问,前些日子里你又对我说过那些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笑笑都快以为,自家爹爹老早就瞧出来,顾青衿上辈子曾害过自己了。 顾太师并没有回答顾笑笑的问题,而是抬起头冷静的说道。“你只要知道,如我所说的,离她远些就行了。” 然后便起了身,对着管家唤道。“把午膳热热,送到书房里了。” 这么一个好好的午膳,竟到了只剩下顾笑笑一人了。 瞧着这满厅的冷清,顾笑笑叹了声气,出门时,路过了院子,看着那假山花草,就是没瞧见顾青衿的影子。 “阿桃,去青衿的院子里瞧瞧,看她回去没有。若是回去了,将她带来,一起用午膳吧。” 阿桃应了声,顾笑笑便回院了。 可是,那偏院里哪有顾青衿的身影呢? 她早就随着李骅浔去了他的院子里了。 一路上顾青衿是被李骅浔牵着走到了他的院子,虽是心里极度气愤,可反而害怕!害怕有奴仆瞧见她们此时的样子。 可想来因为是内院。居住的又是亲王这种大人物,所以一路走来竟没有瞧见奴仆。 等到了屋子里,李骅浔松开了她的手,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现在,你还是想要和我站在同一个阵营吗?” 顾青衿低了头,瞧着自己的左臂,眼神里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我恨她们。我要让伤害过我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她咬牙切齿,摸上左臂的右手牢牢的握住了自己的衣袖。 李骅浔的眼睛里是有亮光闪过,他心里一念。终于,完美了。 “叩叩”有人敲门,然后推门进来,来人是阿游,他随意瞥了眼顾青衿,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毕竟亲王能知道她今天有事,还是自己出门前瞧见的。 阿游走到了李骅浔的身边,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对着李骅浔的耳朵轻声说道。 “暗线出问题了。” 李骅浔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动,可也不过眨眼,便又恢复如常。 他带着柔柔的笑意,转身走了几步,从柜子里拿出个药包。 等他摸到个冰凉的玉瓶,他的眼眉才动了动。 将那玉瓶拿了出来,递到了顾青衿的面前。 “顾二小姐,这药你拿着,是治你手臂上的伤口的。我这里有些忙了,你先回院子,若是我有你需要帮助的事情,我再唤人找你。” 拍了拍顾青衿的头,便见这顾家二小姐听话的点了点头,接过玉瓶,转身走了。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手臂上有伤。 等人走远了,阿游关了门。李骅浔的脸色才大变了,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怒意。 “怎么回事??” 阿游连忙回道。“之前奴才的飞鸽传书,他始终未回,今日突然有鸽子盘旋在顾府上空,出门抓住后,却发现那鸽子腿上的信,绑法不一样了,我们暗线之间的传递,绑法与绑线都是有规定的。这次不一样了,想来是出事了。” 李骅浔右手握的发紧,虎口也有些疼痛,他却不知。“那你前几日是怎么给他说的。” “前几日,因事关重大,不敢在信上直言,于是便说,他日在宫外小聚。那信好几日没有送回,今个送来,上书,好。可绑法却完全不一样,想来是出了问题。” 听见信上并未直说此次的事情,李骅浔的心才往下定了定。“既如此,那便弃了他吧。反正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主子,我们要不要将他除了,以绝后患?” 李骅浔想了想,“过几日,等知道了他的下落,便去除掉他吧。” “他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全告诉别人?” “他哪里知道什么事,不过是个收集情报的,何况他若是说了,怎么会连绑法这事,都不告诉他们。想来是还想着提醒我们。以后除他时,给个痛快,并告诉他,他的家人会在荆州过得很好的。” “诺。只是,那地图之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你没瞧见我又多了个棋子?那孩子与皇上同龄,改天让她求了顾家大小姐,带她进宫玩吧,不是前几个月那皇上还想着玩蹴鞠吗?更何况,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孩子如此年幼,谁人会防她?但是我可怕她有些心软。明个你去把欺负她的那些孩子全给杀了,扔在巷子里,把她带过去,看她做何表现,若是你很满意,你再让她去宫里取那地图吧。呵呵。” 的确如李骅浔所想,那暗线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姜仞潜与李煜樯。 纵是姜仞潜威逼利诱,他也只是死咬着嘴巴不吭声。 姜仞潜坐在这个地牢里,真是烦极了。 这里光线昏暗,灰尘也有些厚重,周围没有官兵与牢头,有的只是李煜樯的暗卫。 那暗线被捆绑在木头上。身上血痕遍布。可却咬紧牙关,怎么也不开腔。 “本官已经说过几次了,叫大人你早些开口,硬撑做什么?” 姜仞潜声音凉凉的,瞧着那暗线身上的血迹,也只是嗤鼻一笑。 “瞧不出来,新晋的状元郎,竟然是皇上的亲信,这下顾太师可算是要摔个大跟头了。” “本官的事,大人你还挺关心的,有这功夫怎么就不知道多思考思考,怎么和盘托出,换条小命。” 姜仞潜脸上很是平静。瞧着这人,像是在瞧一具死尸。 “你明知道,我不会说。难道你没发现我这偌大的府上,竟没有一个亲人吗?” 那暗线说完这句话,便脖子一扭,不再吭腔。 姜仞潜也只是冷笑一声“接着上刑。”然后便甩着衣袖离开了。 他还有些要紧之事,与李煜樯商议。 的确是没这些闲工夫给耽搁在这里了。 他是确定了,此次的李亲王,来者不善,想来以李亲王的身份地位,还需要谋划这么多,那定是因为,他想要谋得的东西,比他现有的更多。 什么位置是比亲王权势更大的呢? 不过是那九台高阶上的那龙位罢了。 可没有证据,他又能拿那李亲王做什么呢?纸条上的话,可以当做结党营私,或者是私下相交甚好。 李骅浔又不是在朝的官员,甚至到最后,只能算的个相交甚好吧。 哎,真是苦恼。 今个想来见不了笑笑了。 一想到这,平静的脸上,便多了怒气。 出了门便上了马车,那辆马车便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姜仞潜心情烦躁,那皇宫里的李煜樯也是心慌如麻。 他在这大殿里走来走去,奴仆们都早已退下,李珐也去了宫门处,守着,想着等姜仞潜一到,便将他直接带过来。 整个大殿都变得如此冷清与空旷。 还只有十岁的他,脸上愁思遍布。自从坐上这个皇位以后,他似乎就再也不能用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来搪塞那些他解决不了的事了。 大殿的门被人敲了敲,想来是姜仞潜来了。 他也不管自己的样子有没有符合对皇上的要求,连忙开口喊道“进来,进来。” 来人果然是姜仞潜,他先给皇上行了礼。 然后与皇上说道。“这暗线嘴硬,并没有告诉我,李骅浔来此到底是想做什么。可,以他说话中曾提到顾太师,那只能说明顾太师还没有成为李骅浔的党羽,否则他定是不会提那顾太师的。” “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李骅浔来此的想法,我们怎么办呢!”李煜樯瞧着姜仞潜,眼睛里多了些急切。 姜仞潜轻叹了声,伸手拍了拍李煜樯的肩膀。“皇上,你要沉着。李骅浔谋划这么多年,那暗线也放在朝廷上好几年,想来最后的目标,定是比他现在拥有的权势更为重要的,比如,皇位。” 第49节 李煜樯深吸了口气,压了压心里的慌乱。“那我们怎么办呢?” “虽然猜到了他的目标,可现在没有证据,就先不要打草惊蛇,瞧瞧他的下一步,咱们再作安排。” “哎,想来也只有如此了。可现在朝廷之上的顾太师,我们是不是先将他放置在一边,只关注李骅浔?” “皇上,您莫忘了李骅浔,住在谁人的院子里。” 李煜樯没了话说,双手紧握在了一起,似在思考。 ****** 顾笑笑有些无聊的坐在木凳上,双眼瞧着那门外的院子,桌上的午膳摆了一桌,有些微凉。 可瞧着远远走来的阿桃,身后并没有一人,便知那顾青衿是没有回去了。 等阿桃走近了,抿嘴说道。“小姐,二小姐不在。” 顾笑笑本就猜到了,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哎,那你等会用了饭,去那里守着吧,等她回了院子,再唤人给她做午膳吧,吃完了,再来我这里吧。哎。” ☆、第50章 我能做什么? 夏季的太阳总是极早便已挂在树枝上,瞧着这天上人间,俗子凡事。 顾青衿从梦里醒来,懂事的拿过奴仆放在软榻上的衣物,慢慢的穿着,只是总觉得腰间好像少了些东西,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出了内室,如平常一般,早膳早已被摆放在桌上了,只是瞧它的样子,想来也如平日一般,有些凉了。 奴仆的身影却怎么也瞧不见。呵,想来又是早早的去膳房领了早膳,便又回下人屋里睡觉了吧。 她已经习惯了,虽然长姐曾经将那些冷眼瞧她的奴仆,都换了一次,可自己没有什么名分,换几次奴仆,得到的结果,不过也是这样。 至少这些个奴仆,该替她备好的,还是备好了。 就算说些闲话,她也就当作没听见。 简单的用了早膳,拿起桌案上的书本,今日她该去学堂上学了。 细碎的光线将树叶的影子糅合成了光斑,疯长的野草正纠缠着夏花。 她一个人缓慢的走着,瞧着身旁嬉笑打闹着,从她身边跑过的孩子。心里不免起了羡慕之意。 什么时候,她才能如他们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可以不管他人的眼光,可以不用装作懂事的模样。 可等到了学堂,坐好后,她的周围也如平日里一样,什么人都没有。 她就像空气一般,存在于这个地方。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那几个专门欺负她的小孩,可是给这些孩子说过,谁要是跟她讲话,她们就死定了。 她摸了摸手臂,今日那些个平常欺负她的小孩子,怎么还没有来。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的心跳得有些异常。 “今个怎么空了这么多位子?”夫子在高位上,向着下面瞧了瞧,又环顾了四周。“差了谁啊?” 那底下有人细细的回道“除了阿栾,还有两个没来呢。” “阿栾?啊,是吏部那位大人的儿子吧。平时他不是来得最早的吗,怎么这次来得如此之晚。”夫子刚在上面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说着,就听院外传来了喧闹的声音。那声音虽离得有些远,可这学堂里却听得非常清楚。 那夫子皱了眉,本以为这声音会渐渐变小,可声音却反而越来越大。 “今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拂袖出了门,瞧见有官家公子小姐的奴仆站在一边,便唤道“你前去瞧瞧,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喊管家让前面安静些,这里太过吵闹,不好讲课。” 那奴仆应了,便规矩的往前面走去。 可他回来时,却几乎是跑着回来的。 不知他在那前面看见了什么,腿似乎有些发软,跑起来,身子还往下坠。 “夫子,夫子。” 人还没到,这声音就带着风,打着转的跑到了夫子的面前。 那声音似乎有些惊恐。 “怎么了?给那管家说了吗?”夫子刚说完话,就见那奴仆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那力道让他的衣襟都有些往下掉了。 “夫...夫子!那前面发生凶案了!死的好像是吏部大人的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那夫子身形一抖,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抖了。 “你说什么??” 可才把这句话给抖了出来,就有人从身后跑了出来,往前面的方向跑去。 “那人...那人不是?”夫子想了一会,可半天说不出那跑走的人的名字。还好不知是谁在后面给他提示了句。 “她是顾家的二小姐。” “啊,对对对,她是顾二小姐,叫什么来着。”恍然大悟的感叹,可下一秒又回到了感叹之前的疑惑。 顾青衿跑动时,感受到夏风从她脖颈处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 可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背上已经开始在流汗了,不是因为跑动,而是因为心里太过着急,和听见那人说的前面那孩子死了,有些流冷汗了。 她总觉得这事似乎与自己有所关联。 飞快的跑了过去,她不需要问奴仆,那凶案发生的地方,因为,她一眼就瞧见顾府门外站着所多人,脸上都朝着自家府旁的巷子。 她也没多想,跑了出去。可刚出去,顾管家便听见响动,扭转了头,瞧见是自家二小姐,连忙出声说道。 “二小姐,你还是别出来了,回去接着上课吧,免得到了晚上做噩梦。” 可顾青衿哪里听得进去这句话,因为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李亲王的随从,也正站在顾管家的身边,瞧见她跑了出来,甚至还转过身,对她点了点头。 “你别管我。” 这话应该是顾青衿对着别人说过最重的话了吧。 她从人群的空隙里,凭借着小孩子的矮小身材,钻了进去,可也只是靠的前面了点罢了,随后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小姑娘,不要再往前了。”顾青衿没有空搭理这个人,而是偏着头,从那些围着人墙的衙役空隙里,向巷子里瞧去。 平日里那巷子虽是狭窄,但是也常有人经过,并不脏乱,而这次那巷子里,满地皆是鲜红的血迹,远远瞧见,那前面躺着三个孩子,可因离得远,她便只能瞧得见那孩子的双脚,再伸了伸脖子,想往前看的更仔细时,就只觉自己眼前一片黑暗,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人比她高了许多,声音听起来也像是离得很远,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小姑娘不要看了,免得晚上回去做噩梦。” 然后那人动了动身子,接着把捂住她眼睛的右手放了下来。 顾青衿只见自己眼前原本的空隙,便被这人给遮挡住了,瞧不见前面是怎样的画面了。 可她还是猜到了,想来那三个孩子是死了,虽然这孩子经常欺负她,她也曾想过给他们一些教训,可现在突然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反而有些不能接受了。 脸上的无助刚要显露,她便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正盯着她。 她敛了敛视线,转过身,正好瞧见了远处的那李亲王随从,也正直勾勾的瞧着她呢。 “走。”那人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看来,是他做的呢。 顾青衿低着头往前走去时,心里默念道。 等她走远了,之前那个替她遮挡视线的人,方才舒展了身体。 他今日可还真是有些累了。 “累了吧。还得谢谢江大人来了,咱们府上的衙役真是没用,瞧见这人头分尸便呕吐得不行,只得求了江大人前来了,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副将,这瞧见这些画面也跟个无事人一样。” 那人还真是才到京没几日的江景才。 他冷眼瞧了瞧一旁溜须拍马的小官。今个一出门,就撞见这些事,还真是运气不好呢。“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上报吧,听说这孩子可是吏部某个大人的儿子。” 那小官身形一颤,瞧着就要摔倒了,他又撑起了身子。嘴上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 顾青衿跟在阿游身后,一路往前走着。 也多亏这里太过混乱,纵然是她走出了顾府,顾管家也没能察觉。 等跟着阿游绕过了街角,往一侧小巷子里拐去后,那阿游才瞧了瞧四周,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方才停了步子。 “今天这事是不是你做的?”顾青衿问道。 那阿游笑了笑。“瞧二小姐说的,怎么就是在下做的呢?在下还听说,顾二小姐与他们有积怨,那在下说,是你杀的,你觉得妥当吗?” 顾青衿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了衣摆,低低的开了口。“我只是想说,不论是谁做的,我都觉得好极了。” 可这话说出后,却久久没有人回话,顾青衿都快以为那阿游已经走了。 “不错,不愧是被主子选中的人,很有胆识嘛,也知道害了自己的人,都该去死。” 阿游瞧着顾青衿的头顶,他从顾青衿出现在顾府门前时,便已经开始暗中观察她了,没有惊吓,也没有害怕,更没有哭泣。反而很是沉着呢。说不定那事交给她,自己也能放心了。只是毕竟现在还不是一个船上的人呢。 “顾二小姐,有件事没能提前给你说,还真是抱歉了。”他顿了顿。“今日我来的早,听那些衙役说,这些个孩子虽然死了,头颅也离开了脖颈,可是脖颈上的那里可有根被绳勒过的痕迹呢。还听说那些孩子是死于窒息呢。” 顾青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然后就听他说道。“那根线,在下觉得与顾二小姐,平日里挂在腰间的香囊挂线很是相似呢。” 香囊挂线?顾青衿刚听见,便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然后蓦地想起,难怪自己早上会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原来就是那个香囊。 “我的香囊呢?”顾青衿知道他懂,然后就听他说道。“你瞧,顾二小姐,现在我们是一个船上的人呢,你的香囊过些日子,想来便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了吧。顾二小姐,在下本不愿这么做的,可是万一你背叛了我们呢。” 顾青衿的双手握紧,那香囊是上次她过生,顾笑笑特意给她做的,香囊上还绣了个衿字。 “你以为别人会因为一个香囊,而以为是我做的吗?” “呵,在下不会这么以为,可对于你来说,你有人替你证明你没做吗?在下记得二小姐的奴仆,总是没跟在你身边呢?更何况,我一直觉得小姐是因为跟我们一样,有想报复的人和想达成的目标,才会在一起呢。” “你既然这么觉得,又为何要做这事?” “在下可没做此事,在下想那人应该是想用这个,给小姐献礼吧。毕竟那些人可很爱欺负二小姐呢。再一个,那人也是想,心里多些信任二小姐的筹码吧。” 顾青衿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平淡。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第51章 进宫 第50节 这几日以来,李煜樯比以前更忙碌了。 他不仅白日要上朝,翻阅书本,晚些时候还要与下了朝的姜仞潜商议近日发生的事。 他可以算是被最近的事给整得头都大了。 可偏生这用晚膳的时候,也不能给他一些清静。 “皇上。”李珐正给他布菜,本不愿说这些,可又想到事情有些重要,便只得慢慢开了口。“皇上,李亲王派人来说,明日想要进宫,带些人来陪赵国公主作伴。” 李煜樯夹菜的手顿了顿,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他找谁来宫里?虽是说过让他代替朕接待赵国来使,可谁同意他找人进宫陪伴赵国公主的?” 李煜樯的语气有些气愤,他只要一想到,那李骅浔心里想着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大吴江山,他就满是怒气,要不是没有拿捏到证据,不能动他,以免荆州出难。 他早就寻了个错处,将李骅浔给治罪了。 “听传话的人说,因为赵国公主身份高贵,不能随意出宫,他又是个男子,不合适陪着公主,所以他特地找了女伴来陪伴赵国公主。” “女伴?谁啊,他在这都城里还有熟识的人吗?”李煜樯夹了块菜放在嘴里,嘟哝着说道。 “嗯,听他的随从说,是顾家的小姐们。” “顾家?”李煜樯咀嚼的嘴巴停了停,嘴里发出了疑惑?顾家不是跟李骅浔没有关系吗?怎么突然联系密切了。 “嗯,是的。听那随从说是,李亲王除了顾家的小姐,便没有认识的人了。又听说顾家大小姐也曾与皇上一起嬉闹,想来很是得人喜欢。所以派人来求问皇上,觉得怎么样。”李珐细细的解释着。 “此事,等姜兄今日来了,再议吧。” 等月色越发浓重,凉意也在这宫廷里渐生。 姜仞潜换了常服,从宫门进,走着他熟悉无比的小路,往皇上的宫殿里前行。 他脸上有些疲倦,这连日来对于那个暗线的审问,让他有些疲劳。可最让他心烦的是,这暗线怎么也不再开口。 纵是身体满布伤痕,这暗线也不再愿意开口。 只是不知今日,皇上又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呢。 他站在宫殿的台阶下,月光在这石面上显得凉意深重。 前面便是那巍峨辉煌的宫殿。 他突然心里起了疑惑,这样的地方,真的高处不胜寒,如履薄冰。 可下一秒,他便敛了所有的情绪,步履沉重的往殿里走去。 殿里李煜樯正坐在高位瞧着今日的奏本。 见他来了,才不顾礼数,直接将他召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姜兄,你来了?快快快,朕今日也是有重要的事,才会召你来的。”李煜樯抬头瞧见了姜仞潜,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奏本。对着殿下站着的姜仞潜招了招手。 姜仞潜点了点头,往前走了走,可也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等停了下来时,仍是在殿下的台阶旁站着。 李煜樯等不及了,自己从高台上跑了下来。一边跑还一边说。“今日李珐给朕说,李骅浔想要明日带人来与赵国公主相伴,姜兄知道他带的人是谁吗?” 姜仞潜歪着头想了想。“近日操心于暗线,臣,的确不知。” “他要带顾家的小姐进宫,你说是不是顾太师已经站到了他那边了?朕该怎么做呢,同意还是拒绝?” 瞧着从高台跑下来,面容着急的李煜樯,姜仞潜安抚着说道。“若是顾太师真站到了他那边,他应该是不会将此事给暴露出来的,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顾太师成了他的手下,然后让我们对顾太师起疑,将顾太师逼到他的身旁。” 李煜樯站在台阶的倒数第三层,正好与姜仞潜其高。“姜兄说得有理,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臣觉得还是同意了吧,让他以为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另有所图,更何况他提的要求并不过分。” 李煜樯瘪了瘪嘴,好久没做过这个表情了,可此刻他就是不开心。 “皇上” 姜仞潜的声音又在他面前出现,果然,姜兄就跟李珐一样,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举止,若是与皇上的身份相背,便立马提醒自己,自己的父皇曾说,有这样的贤臣,才会有明君。 所以他只得动了动嘴,恢复了之前端正的模样,可嘴上还是要嘟哝一句。“这里又没有人。” “皇上。”李煜樯只觉自己的头被人拍了拍。是姜仞潜。 来时一张冷漠的脸上,多了些笑意,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只是那话并不温柔。“皇上,你是这天下的王,成王是不能有瑕疵的,所做之事,所行之举,皆为礼数法度,所以你不能始终将臣当作你的兄长,臣就是臣,王就是王,王生来孤独又坚韧。” 李煜樯觉得字面意思自己想来是懂的,可含义他还是有些不解,只是最后都化成了点头。 ***** 第二日,太阳才攀上窗棂,万物都还沉寂在昨夜的万里星空之中,就只觉身形舒展,在微风中摇摆。 “主子!主子!!” 阿桃的声音隔着扇木门都吵得不行。 顾笑笑在床上,用腿夹着薄被,翻了个身。可下一秒那木门就被阿桃瞧了瞧,给打开了。 夏风趁乱涌进屋内,引得顾笑笑头发凌乱。 脸上的凉意让她有些清醒了。她翻身起了床,坐在床榻上,伸了右手随意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阿桃!你是认为跟着你家小姐太久了,你家小姐不会重罚你吗?这么吵闹,也不怕管家骂你?!” “小姐!”阿桃做了个礼,声音也低了低,可也不过一眨眼,那声音便又高亢起来。“小姐!阿桃也不想的,只是来不及了!快些起床吧!” “什么来不..哈~及?”顾笑笑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刚刚管家告诉奴婢,今日李亲王得了老爷和皇上的允许,要带着小姐们进宫见赵国公主,所以快些起吧,李亲王已经在大门前等着呢。”阿桃也有些无奈,自己也是才知道此事,太过惊讶罢了。 “哦,进宫啊,哈~”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顾笑笑接着哈欠声便躺了下来,翻了个身,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蹭’的一声坐了起来,“哈!进宫!” “对的,小姐快些起吧,二小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伴随着阿桃这话的是门外顾青衿的笑声。 她歪着头,从木门处探了出来,眼睛笑成了弯月。“长姐,早上好呀!” 顾笑笑见她这样,似乎是对于前几日的娃娃亲之事,已是不在乎了。她捏紧了手下的薄被,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劝自己的爹爹收回此事,幸好的一点是,还没有正式订下。 想着,她便也笑了,像三月春风,六月夏花,温柔灿烂。“青衿,早上好。” 等顾笑笑梳洗好,涂了脂粉,带着顾青衿急急的赶到大门时。 那顾府门前当真停着两辆马车。见那李亲王的随从站着前面那辆,便拉着顾青衿坐到了后面的马车里。 只是上了马车,她便松了握着顾青衿的手,坐到了马车的另一侧靠窗的地方。 果然啊,虽是想她得个好的结果,可事情越发像上辈子靠拢,她还是如俗世之人一般,起了戒心呢。 一路无言,顾笑笑与顾青衿跟在李骅浔的身后。 曲折绕廊,竟走到了御花园的一个亭子里。那亭子的四周站了几个奴婢,石桌旁还坐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艳丽,头饰繁重,正抿着茶,听着走动的声音,抬起头往前瞧了瞧。 顾笑笑这才发现这人竟是那夜宴会上瞧见的女子,原来那二公主,就是赵国的公主啊。 可这心思并没显现出来,她低着头,跟着他们行了礼,听着那带着她们来的李骅浔出声说道。 “二公主,臣乃男子,实在不适合带着你到处游玩,所以臣借了顾太师的千金来与你相伴,她二人之前也得了皇上的青睐,想来这次也会让公主开心的。” 那二公主咽下嘴里的茶水,淡淡的说道。“嗯,开心嘛?呵,也许吧,既如此,李亲王就下去吧。” 顾笑笑低着头,只听见那李亲王应了声,便转身离开了。 抬起头时那二公主正盯着她呢。 “顾小姐坐吧。” 李骅浔带着阿游往宫门方向走去,今日进宫,本就只是为了将顾青衿给带进宫里。 既然事成,那自己还是早些离开,免得有心人起了疑心,让顾青衿不好下手。 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的对着阿游说道。“查到他在哪里了吗?” “查到了。有人瞧见他被谁带到偏僻的院子里了。我也去过,那院子面上的确偏僻,想来是关在了那院子的,地牢或者暗室里去了吧。” “嗯,去吧,杀了他。” “嗯。” “二公主不知喜欢什么事物呢。”顾笑笑浅笑着问道。这李骅浔走了之后,亭子里便只剩她们几人,来时也是匆匆忙忙的,都不知道这二公主喜欢什么事物。 可接话的却不是二公主,而是在一旁坐的端正的顾青衿。她蓦地呻.吟了一声。 “哎呦,哎呦。” 顾笑笑不知她怎么了,可公主还在这里,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怎么了,顾二小姐是吧?” 还好那二公主倒是马上就出了声。 “二公主,臣女肚子太疼了,想来是今日膳食用的不对吧,想去方便一下。”顾青衿伸着右手捂着肚子,脸上的疼痛明显。 “哦。那你快去吧。找的到吗?灵彤快带二小姐去方便吧。” 这二公主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奴婢。 “那麻烦公主了。” 顾青衿对着二公主点了点头,又对着顾笑笑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先去方便了。 这一切貌似都很正常,可瞧着顾青衿与那奴婢走远的身影,顾笑笑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呢。 ☆、第52章 身份 顾青衿捂着肚子,低着头,跟着那二公子派来的奴婢往前走着。 狄灵彤带着她左转右转,趁着顾青衿还没发觉时,伸了手将她拉到了棵粗壮的大树后。 “前面那里便是书房了。瞧见了吗?”狄灵彤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宫殿。 “嗯。瞧见了。”顾青衿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点了点头,原来这人就是李亲王随从说的,他们在宫中买通的宫女。 “你也瞧见了,我们离那里也就七八步的距离,一会我假装迷路了,吸引那些侍卫的视线,你弯着腰往这宫殿的后面去,想来既然是书房,应该还是会开窗透气的。” “嗯,好的,知道了。” 然后便见这少女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第51节 我?顾青衿有些不理解了,难道赵国的奴婢都能自称我? 不过瞧着她明媚的笑容,顾青衿的心里竟然有些想要变成她了。 可她毕竟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吧。 她苦笑了声,抬头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宫殿上。 那宫殿四周的侍卫站得笔直,正目不斜视的瞧着前方,离得远点的地方还有几个正在巡逻着的侍卫。 顾青衿便瞧着她四处张望着,往那方向走去,果不其然。那些个侍卫一瞧见她,便出声呵斥,那手还对着她挥动,示意她赶紧离开。 那宫女便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的摔倒在地,嘴里还说着话。“你们不要打我,你们不要打我,奴婢是二公主的贴身宫女,奴婢迷路了,你们不要打我。”说着都似眼角有泪,哭了起来。 二公主?那些侍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似乎才想起了些地上坐着的,是那赵国二公主的奴婢。 “怎么办?”有人小声问道。 “能怎么办,一个女子罢了,先让她不哭了,免得皇上回来瞧见了,咱们就惨了。”说着,便有侍卫往前走了几步,想将这女子给拉起来,可这手伸出去才几秒,那好心的侍卫便觉手上拉力增大,自己一个不小心,竟差点也跟那赵国宫女一样,摔倒在地了。 可他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怎么也脱不开。 可那狄灵彤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哭得正伤心。“你不要打我!你不要打我!” 这好心的侍卫,心里是一阵害怕,自己这个样子,要是被皇上瞧见了,可指不定会被怎么惩罚呢。 “你们别愣着啊!快帮我把手给拉出来啊。”他也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拉他的,他只知道,自己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把自己的手给拉出来,想来是一只手使不了太大的劲,便只得对着其他的兄弟唤道。 那些兄弟也不想被皇上瞧见这样子,连忙伸手想要将那侍卫的手给拉出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顾青衿早已弯着腰,凭借着瘦小的身材,从宫殿的侧边往后边绕去,也多亏了她身材瘦小,躬了腰,被这宫殿的高台给挡了去。 等到了宫殿的后边,顾青衿四处瞧了瞧,见没有他人,才站直了身子,敲了敲背。 她动了动肩膀,便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寻找可以进去的方法。 如那狄灵彤所说一样,这宫殿的窗户还真有没从里面上锁的,虽然留着一条细缝,可找起来还真是费了顾青衿的心力。 她轻轻的推开了窗户,留出个小缝,往里探了探,一片黑暗,看来没人。 想到这里,她便将这窗户推得大了些,然后屏着呼吸,翻窗进了这书房。 从光明的地方到这黑暗的地方,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 可一瞬过后,她便开始寻找着。 来时听那阿游说过,他们要的东西是李亲王爹爹,曾留在这里的一件饰物。那饰物对他意义重大,可他的爹爹早已将这东西献给了皇上,于是李亲王便只能让她取走。 可她心里总有个念头,似乎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那二人怎么也说不出那饰物是个什么模样。 东翻西找,上瞧下看,顾青衿都快把自己所有的本事给使出来了,来时那李亲王也说过,这东西想来是放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一时半会找不到也正常,可随着时间快速的流逝,她是越发心急了,额头上的薄汗似乎怎么也擦拭不完。 但凡是她觉得有可能是那饰物的东西,她都翻着找了找,大到画缸的地方,小到书本之间的间隙,可像是与她作对一样,她纵是用尽了全身解数,却还是没有找到。 顾青衿喘了口粗气,依靠在书匮旁,接着找吧,她对着自己小声说道。 转身时,视线刚从那书匮上移走,便又立刻转了回来。 那书匮上的书籍里,有一本书本正斜着,成对角姿势的躺在那里,这本书与其他书,格格不入呢。 顾青衿伸手想要瞧瞧这书到底叫做什么名字,可刚一移开,那书匮的内层里突然‘咔哒’一声,内层里的小模板,便移开了。 书匮里是个小小的盒子,拿出来,吹了吹那盒子上的灰尘。 这东西还真跟李亲王说的一样,年代久远。 打开盒子时,里面有着一个像是竹筒的白玉筒,上下被撞在一起,贴的紧紧的。 顾青衿拿起了这个白玉筒后,便又把那盒子盖上,给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只是扭身想要离开时,她便听得书房门口真有人大声交谈着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青衿便想要逃跑,可是四肢却还没反应过来,李煜樯便推开了门,带着姜仞潜走了进来。 顾青衿连忙蹲了身子,隐藏着所有的书匮后。 “皇上稍安勿躁。”说话的,听声音应该是那姜大人吧。 “稍安勿躁?姜兄你告诉朕,朕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不生气,不想要骂人?你再说一遍,那个暗线怎么了?”李煜樯几乎是咬着牙,发着狠的说着话。 姜仞潜听见这问话,低了低头。“对不起皇上,微臣早日来上朝了,也没想过回了那偏僻的院子,就被人告知那暗线被人谋杀了。” 顾青衿躲在书匮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知道若是做的不好,也许自己明天就是刀下鬼了。 可她的耳朵,却像是竖得笔直,时刻注意着李煜樯那边的声音。 ‘啪’李煜樯将桌面上的笔墨全给甩到了地上。“姜兄,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现在真的是毫无头绪啊!” 姜仞潜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放宽心。李骅浔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不过皇上,怎么你这书房的窗户都没有关好?那奴婢些怎么越发没规矩了,这宫里何时准了将书房的窗户开的如此大?” 那李煜樯正气的不行,哪里会去管那个窗户,随口说道“没关就没关,想来是被风吹开的。朕还不信,有这么多侍卫。会进一个大盗。走,今天朕要跟着你出宫游玩一番,近日的事务堆积如山,朕快要受不了了。” 姜仞潜对于皇上的话,除了同意,还能说些什么呢。 顾青衿听着这二人说着说着,便出了书房门,等到完全放松下来,她才瘫坐在地面上,背脊处一片冷意。 可也知道这里不是歇息的地方,连忙起身,又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好好的关好了窗户,她便缩着腰。从那侧边,寻了个侍卫少的地方,给逃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她离开后,那本已走出了书房门的李煜樯和姜仞潜又走了进来。 那姜仞潜瞧了瞧那被关的好好的书房窗户。不免冷笑出声道。“皇上,看来,还真的有小老鼠盯着我们呢,你快去瞧瞧,少了什么东西,臣就说了,他总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 顾府,鸟鸣声在这树上跳跃。 李骅浔正坐在木椅上听着阿游的回报。 脸上的眉毛都快皱成了山川。 “主子,那暗线已经被我杀了。”阿游顿了顿,复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从那暗线嘴里知道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李骅浔眉毛一挑,示意阿游接着说着。 “原来那新晋的状元郎,竟然是皇上身边的人!”阿游说这事时,语气有些激动,双手也不住的摩擦着。 “皇上身边的人?”李骅浔有些不信,毕竟这皇上现在也不过十岁的年纪,从不出那宫门,他去哪里找了个帮手。 “对!那暗线说就是他帮着皇上审问他。” “如果真是这样,这姜仞潜到底是谁呢?”李骅浔有些焦急了,他站起身,四处走着。本以为自己对付的只是那皇宫中不知世间之苦的小皇上。 可原来自己对付的还有那新晋的状元郎。 “目前还不知道他是谁。要不我去找找他的底细?”阿游问道,他也发现这姜仞潜竟成了,主子布的局里的一大变数。 “查,当然要去查的。只是不知那顾太师,要是知道这状元郎,竟然是皇上的手下,他会做何感想。” 这就相当于下指令了,阿游点了头,便准备出去查这姜仞潜的底细了。可又听到主子说道。 “那暗线还说了什么?” 阿游身形顿了顿“他说,求主子给他的家人,好点的生活。” “哎。”李骅浔站着,叹了声气,“告诉荆州,他的家人好生相待。” “诺。” ☆、第53章 异常 在宫里的那段时间,顾青衿的心慌乱着,纵是坐在了顾笑笑的身边,她也只觉得藏在袖子里的那个白玉筒,滚烫得快要把她的手腕给烫出个印记来。 可偏生面上还不能有所显示,听见顾笑笑与那赵国二公主交谈,她也只是带着笑,若是仔细瞧去,点头时也能瞧出她的慌乱。 顾笑笑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还以为她是第一次与权贵坐的近,产生了怯意。 到了最后,顾笑笑便婉谢了公主留膳的好意,带着顾青衿回府了。 等马车慢悠悠的驶到顾府门前时,顾青衿一反常态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是跟顾笑笑说了声,她有些不舒服,便先走了。 留得顾笑笑一人与奴婢站在顾府门前。 “小姐,这二小姐也太不懂事了吧,你可是嫡女,她一个庶出的,竟然不将你放在眼里。”说话的似是牵顾笑笑下马的奴婢。 顾笑笑抬头看去,见这人有些面熟。 “你是哪个院子的。” 那奴婢低着头回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二小姐院上的。” “哦,那你今天去找管家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回去吧。”顾笑笑也不跟她多说,带着阿桃就准备进府了。 可意料之中的,顾笑笑的衣袖被抓住了。那奴婢似乎有些诧异,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大小姐的话。 “大小姐,奴婢没有说你的坏话啊。大小姐..” 那奴婢只觉自己拉扯着大小姐袖子的手,被她给扯了下来。 “连自己的主子都不知道维护,还跑来我的面前说些闲话,自己走吧,别来叨扰我。” 顾笑笑带着阿桃进了府,可前院早就没了顾青衿的身影了。 “既然她今天不舒服,等到了晚膳,就不要她出来用膳了,喊她的奴婢去膳房给她领些清淡的小粥吧。”顾笑笑对着阿桃说道。 今天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若真要她说出来,她又讲不出什么头绪,真是让她也烦躁了些。 而跑得消失了影子的顾青衿,已经快跑到自己的院子里了。 院门处有奴婢正在打扫,没有人向她作礼,她也不是很在乎,径直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去。 顾青衿的心就像是有东西悬挂在最高的天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落下来,摔得粉碎,瞧不清模样。 小心的将房门给关好,甚至她还特地将门栓栓好,转身往里面走了几步,便又转了身,低着头,细细的瞧了瞧那门栓。 嗯,的确是关好了。 等她确定所有的门窗都关好了,她才躲在里屋的角落里,将那白玉筒拿了出来。 第52节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白玉筒是由两个一样大小的白玉筒,上下相合,形成的。 小心的将这白玉筒打开,将那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她才发现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饰物,而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画纸,这纸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处理过,虽然看着像是上了年头,可却从它卷起的空隙间看得见有些笔墨的痕迹。 轻轻将这纸打开,残留在岁月里,那些留存的痕迹,混在空气里扑面而来。 可顾青衿根本没有空去感受这些老旧的味道。 因为在她面前的是蜿蜒着,细小繁乱的线条,这些线条占满了这纸上所有的地方。 顾青衿根本看不懂,她甚至不能分辨哪里是开头。 可是她总觉得这纸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想来一定是极为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李亲王骗了她,这哪里是什么饰物。 可怎么办,自己要不要现在拿给李亲王? 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 都城的黄昏在这青瓦屋檐间流连,市集里行人已经少了许多,许是小贩也知道现在没什么人来,都窝缩在自己的小摊后,感受着微微凉爽了点的天气。 江景才也是第一次来这都城,由于常年居住在边境,此次前来,他便想好了,回去时带些玩物送给江家的孩子。 可这前几日难得的出门,却是在那衙门里待了一天。 今日得了空,他便特地来了这市集,想要买些物件带回去。毕竟离回边境的日子,也不过几日罢了。 可说到底,今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江景才刚抱着许多装着东西的盒子,从一个卖杂货的地方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说话的那人是个女声,声音浅浅的,却有些慌乱和着急。不过她并没有跑远,反而蹲下身来替他捡着那些散落的东西。 这人似乎有些熟悉,江景才又认真瞧了瞧,这孩子不是前几日在顾府门前瞧见的人吗? 可顾青衿根本没有管江景才的视线,她的心里仍然装着其他的事。 将捡好的东西放到了江景才的面前,然后低着头,点了点,她便自顾自的转身跑走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 江景才蹲下身,准备将所有的东西抱起身来,可等把东西抱起一点高度时,他才发现那地上躺着根小木筒。不知这东西是不是从高处掉落的,接合的地方有些缝隙,瞧得见是些白色的颜色。 这是什么?是那位姑娘弄掉的? 回头看去时,也不知那孩子跑到哪里去了,他只能蹲着,将东西又给放到了另一边,捡起了这根小木筒。 可刚一拿起,这小木筒接合口上的半截木筒便掉落在了地上。 里面是张卷得规整的纸张。 瞧着那里面的笔墨,他的眉毛皱的有些紧,终于还是将这纸打开瞧了瞧。 那曲曲折折的线条,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握纸的手,有些哆嗦。 这些线条画的如此清晰,像极了他们边境的山河。 这...莫不是,是张地图? ***** “你来了?” 顾青衿跟着阿游进来时,正好瞧见李骅浔穿着件常服,躺在软榻上,打着哈欠。 “你来得可有些晚了,听宫里的消息,你和顾大小姐可是早早的就回了府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这都快用晚膳了吧。”李骅浔说的话慢悠悠的,带着些轻松,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带着怀疑。 “亲王也知道,若是才回府就来您的院子,在那些奴仆那里瞧来,怕是会有什么闲话,就是因为快到晚膳了,奴仆们都在膳房大厅里忙活,小女瞧着院落里人少,这才寻了这个时候过来的。”顾青衿回答得滴水不漏。 来前她便已经想好了应对。 “东西带来了吗。” 顾青衿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白玉筒,递到了李骅浔的面前。 李骅浔对阿游使了眼色,阿游便接过了那玉筒,走到了李骅浔的身边。 那李骅浔也不急着打开,只是对着顾青衿说道。“既然这样,你便先回去吧,一会到了晚膳的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你不在,那就不好了。” 顾青衿点了点头,便退着出了门,哼,还想要那玉筒里面真正的东西?哼,叫你们拿我的香囊,那可是长姐第一次送自己的东西。我全都记着呢。 没错,顾青衿之所以这么晚才来将东西给这李骅浔,就是为了在市集里的古玩店里,找人瞧瞧这东西是什么,可到了那古玩店里的老板眼里,硬说这图纸应是某一处的地图,既然如此,她怎么能将真正的地图,交给那李骅浔?于是索性,她便要那老板替她照着这张图纸,画个相似的,再用古玩店里常用的手法,做旧,想来那李骅浔就发现不了了。 让那假的图纸上半部分,画的是那玉筒里纸张的线条,后半部分,则是由那人随意画出来的。 真正的图纸早被她放在了一根小木筒里了。 她低着头出了门,嘴角多了些笑容。这几天的慌乱和郁闷似乎在这次的恶作剧里,让她轻松了许多。 可这份轻松,也不过是维持到,她走出李骅浔的院子。 因为她伸手想要将藏在腰间的那小木筒给拿出来,可等她的手都快把腰带给挣脱开了,可就是摸不到那东西。 她有些急了,脑海里像是突然被谁点亮,她蓦地想起了今日回来时,似乎撞见了个男子,那东西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一想到这,她便连忙往顾府外跑去。她得早点找到。 已经入夜的长街,灯火璀璨。行人比傍晚时分更少,可是这灯火映着行人的面容,映在石板之上,如暖阳,光影斑驳。 可在顾青衿的心里,这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她正跑着,等跑到了之前的地方,她又连忙弯了腰,低着头,仔细的瞧着。 行人在她身旁走着,偶尔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便如浮萍,往着另一侧倾倒。 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倒霉,再一次被撞,那人却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这下不是将她撞成浮萍了,这下她可只觉自己的腰部都快粉碎了,往另一侧倒去时,也没了控制身体的力量。 然后便觉自己身形似乎倒在了谁的身上,右手臂也被人拉着。 转头时,只瞧得见那人的腰间坠饰。 抬头看起,似乎有些熟悉。那人却已凉凉的开了口,左手拿着个小木筒晃着。“看来我等了这么久,也不是没用的的。” “你...你是谁!为什么拿我的东西!” “我?我是那个捂你眼睛,被你撞得东西都散落一地的人,哦,对,现在还是救你的人。” 那人蓦地笑了,顾青衿似乎想起了一句话。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二小姐还没回院?”顾笑笑瞧着前来回话的一个奴婢。 那奴婢是顾青衿院子里的,现正低着头,哆嗦着身子,她哪里知道,今个大小姐的大丫鬟会来二小姐的院子,先是瞧见了自己在院子里和其他奴婢嬉闹,又是发现二小姐还没回院。平日里那顾青衿可是早就回来了,她想,这贱人就是这样,一个庶出,非要这么贪玩。等回去了,她一定要好生教训下顾青衿。 “是的,回大小姐的话,今个奴婢特地去那膳房里,领了晚膳,可等到现在,二小姐都还没有回院,现在奴婢已经叫那些个奴仆去找了。”阿桃低着头,代替那奴婢回了话。 然后便听耳边有什么东西飞过,炸响在门槛处。 低头余光瞧去,竟是满地碎片。 那奴婢像是被吓到了,连忙跪下身唤道。“大小姐,都怪奴婢,此次回去了,奴婢一定好生看着二小姐。” 可这话才说出口,便又是一个玉瓶朝她飞来,就砸在她的膝盖旁。 “呵,好生看着?”顾笑笑走到了那奴婢面前,伸手将她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怎么,你是觉得我平日里不怎么管二小姐院子里的事,你便以为她是可以由着你们欺侮的?” “奴婢...”那奴婢刚张嘴,才吐出个奴婢,就只觉自己的右脸颊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我有叫你回话?”顾笑笑,笑了,不像平日里那般温柔的笑,此次她连装都不想装了。眉眼里都是冷意。然后又开口道。“我记得二小姐院子里的奴婢都是死契吧。” 这话问的是一旁的阿桃。 “回大小姐的话。是的,以前大小姐将二小姐院子里的人换掉时,便找了这些签了死契的奴仆,就是想他们对二小姐上点心。” 那奴婢颤抖着身体,她不知道大小姐突然提这件事是要做什么,可是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你也是奴婢,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听他们说些闲话。二小姐院子里的这些人,平日做的怎么样,你也清楚,说说吧。” 阿桃想了想。“回小姐的话,不好。” 顾笑笑眯着眼瞧着这奴婢,“呵,平日里顾青衿身旁总是没有什么奴婢,我就猜到了。屡次让阿桃去你们院子,就是想让你们自己察觉,二小姐在这府上也是有些地位的,可这下倒好,不仅不反思,还让二小姐拉肚子,又找不见人。行了。” 顾笑笑收回了手,往那白帕里抹了抹,只是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阿桃,找人把二小姐院子里的奴仆全给卖到青楼里去吧,咱们顾府用不上这些比主子还金贵的奴仆。” “诺。”阿桃应了声,便伸手准备去拉那奴婢。 “小姐!!小姐!!原谅奴婢一次吧!”那奴婢一边与阿桃较劲,一边出声唤道。 “呵,看来你是没听过,杀鸡儆猴了。”说完顾笑笑便不说话了,转身坐回了位子,等阿桃都将人拉到了门槛处时,才听得顾笑笑说道。 “等会做好后,去大门前守着吧,若是二小姐回来了,就将她带到我的房间里来,她的院子里的人选,阿桃费点心,选了就是,此次将二小姐院子里的奴婢都换了后,一定要做的明显,让那些奴仆知道,在顾府别以为没有夫人,就把自己当主子了,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去青楼了,去地府怎么样?呵。” 等阿桃走了,顾笑笑才对着窗外说道,“出来吧。” 来人先出现的是湖蓝色长衫的一角。“咱们笑笑现在都知道我来了。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少贫嘴,我烦着呢。”顾笑笑托着自己的下巴,瞧着前面。 然后便见姜仞潜走到自己面前,伸手托了顾笑笑的下巴,低着头,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最近也烦着呢。” 顾笑笑有些疑惑,瞧向姜仞潜时,便听姜仞潜问道。 “今天你进宫,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第54章 改变 入了夜,阿游从膳房里取了晚膳,放到了李骅浔的面前。 “主子,用膳了。”李骅浔对这些膳食之类的很是上心,向来都是喊阿游去膳房里端。 听见阿游的呼唤,他将手里的白玉筒又仔细瞧了瞧,放到了一个盒子里。才起身坐到了桌案旁。 “主子,那东西是真的吗?”阿游走到他的面前,低低的问道。 李骅浔眉眼抬了抬,夹了块菜放到了嘴里,等咽下后,方回道。“应该是真的吧。那画上有些地方与你之前画的地图有几分相似,想来是真的。” 第53节 “那主子,我们真的要,举...” 李骅浔伸手止了止阿游的问话,他知道,这阿游仍然担心谋反一事。 “到时候再说吧,若是能借他人之手,杀了那高高在上之人,以平反的理由,坐上那位子,才是我一直想要的。” “可...赵国二公主再过几日便要回国了,此次出使,怕是借不了赵国之手了。” “除了他不是还有顾郝邢吗?”李骅浔见阿游有些疑惑,便又解释道。“那姜仞潜既然是皇上的人,那之前的赏赐,想来也是带了别的意味的,怕是皇上想要扶植他了,若是真的,那顾太师作何感谢呢?一生都在为权势奋斗的人,真的能忍着,瞧着,别人将他比下去吗?” 阿游像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只是他真的会听我们的话吗?” “这顾府除了权势,不是还有一个大小姐吗,呵。把她抓来控制顾太师吧。”李骅浔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安排之中,说着说着竟然笑了。 阿游抬头瞧了眼自己的主子,蓦地提了一句。“主子,赵国二公主再过几日就要回国了。” “嗯?你之前已经说过此事了。” 李骅浔不知阿游为何要重复两次,面上瞧来似有些不乐,可是说完了话,手里的筷子便随意的搁在了白碗上,不见再动筷了,侧耳听着的模样,又显得他似乎很是关心呢。 “听说二公主昨日同意了。” “同意什么?” “同意回国后,嫁给赵国君主替她觅得的如意良君。” 阿游见坐在那里的李骅浔听见此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是他揣摩错了?自己主子其实对二公主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呵,她不是前几日还嚷着非我不嫁吗?”李骅浔蓦地冷笑道。 “这个...奴才也是听她身边的个丫头说的。” “哦,女人果然是这样善变的,骂了她六七年的蠢女人,今个还变聪明了,知道另嫁他人了,不错不错。”李骅浔说到‘兴起’,甚至还拍了拍手,只是拍后便起身走进了内屋。 “主子!晚膳你还没用呢?” “哦,不饿。倒了吧。” 明明是你说饿了,才让我去取的。阿游腹议道。 “对了,等会倒了晚膳,去将顾郝邢找来,若是谈不好,你便将顾大小姐给抓了吧。” 他们口中的顾太师正坐在书房里,翻阅着书籍。 最近几日,他常想到顾笑笑之前对他说的,前世今生之事。 虽是荒诞无比,可他又没有办法来解释,来忽视他所听到的所有事迹。 可他正细细翻阅时,门外传来了奴仆的声音,说是李亲王的随从已在外面等着他,因为李亲王突然有事找他。 将手里的书籍合上,他才缓慢着起了身,心里不知为何慌乱着。 出门时,那随从正站在院门前等着他。 跟着那随从,在走廊小径里走着。 等到了李亲王的屋子,那李亲王正拿着颗白子,一个人下着围棋。见顾太师来了,指了指对面摆放着黑子的地方。 “坐。” 顾太师压着心里的情绪,对着李亲王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知亲王今日唤我来,是有何事?” 李骅浔先是笑了笑,复得又问道。“不知顾太师知不知道,那姜仞潜竟然是皇上手下的人。” 顾太师的脸僵硬了几秒,张了张嘴。“他是皇上手下的人?不知道亲王如何得知的。”“本王知道这个信息,也只是缘分,难道顾太师早先就没有怀疑?不过是个状元,竟一夜之间登上了侍郎之职。若不是得了皇上的青睐,又怎能如此之快,说来这人的名字可取得真好。”李骅浔说着,似是忘了话,想了想便又接着说道。“啊,好像是顾太师的好兄弟的名字呢,到最后这皇上还是要倚靠这人呢。” 顾太师将手握紧成了拳头,他抬起头问道“不知亲王如此关心,在下之事,有何想法?”他的心里虽是气愤,想要将那姜仞潜给两掌呼下侍郎之位,可面上却不见这些情绪。 李骅浔瞧了瞧他。“呵,因为本王觉得这些人都不知道太师的心,若是本王能有这样的一个谋士,恐怕不止于此。” 这话,听得顾太师心惊胆颤,脑海里将这话与顾笑笑说的谋反之事,一合。 吓得呼吸声重了几分。 “瞧太师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很乐意呢。” 顾太师听着李骅浔的话,心里却是顾笑笑说的,“因为谋反,顾家衰败,我也死于大吴十六年。”心里一紧,连忙回道。“亲王的话,微臣有些不懂,但是微臣志向不高,若能一直在这朝廷之上,为这朝廷效力,已是微臣心愿所在了。” “呵,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呢。既如此,顾太师还是早些歇息吧。” 顾太师起身时,只觉脚下如踩在浮云之上,没了真实感。 瞧着顾太师走得远了的身影,阿游低声问道。“那大小姐之事?” “做吧。另外叫人给本王好生查查顾太师的事情,那朝廷上的姜仞潜,和他已经死去的好兄弟姜仞潜,到底有什么关联,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好生给本王查查。我要让他的把柄全在我手上。” “诺。” 夜风卷着天际的月光从顾府的门前走过,大红灯笼被这风撞得扭弯了腰,这方圆里瞧得见的地方,行人皆神色匆匆。 阿桃正坐在顾府台阶下,等着顾青衿。 可这一坐便只觉时间从她身后飞逝。也不知坐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去,是与她一起伺候大小姐的奴婢。 ”阿桃,主子叫你回去用饭,说是唤我来守着,若是等到再晚些二小姐还没回来,就去告诉她,她再带着奴仆出去找二小姐。” 阿桃点了点头,起身时揉了揉自己的小腿,便又听那来换她的奴婢说道。”二小姐真是顽皮,纵是大小姐出门,也从不这么晚才回来。” 可刚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阿桃呵斥住了。”今个大小姐的态度,你还瞧不见吗?少说些闲话,免得引大小姐生气。” 那奴婢连忙缩着前胸,点了点头。”是是,还是阿桃姐知道。” ”嗯,那你便在这等着吧。” 这奴婢便接了阿桃的差事,寻了地方坐了下来,等着顾青衿。 不过坐了估摸快有大半个时辰,这奴婢周围,除了那灯笼红光照的到的地方外,便全是一片漆黑。 就在这寂静黑暗的环境中,远点的地方传来了马车驶来的声音。 然后便瞧得见那马车两侧悬吊着,两个黄色的小灯笼,驶来时,还随着马车的移动,一摇一摇的。 那奴婢以为是哪位大人深夜来访,连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抬头时,却见到一个青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过了会,扶着个身形矮小的人,下了马车。 等他二人走的近了,那奴婢才发现,那身形矮小的人,不就是顾青衿吗! ”天啦!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顾青衿点了点头,可似乎心思很重,也不瞧身边的江景才,就往顾府里走去。 ”小姑娘,今晚说的事,好好考虑。” 顾青衿提脚的步子顿了顿,提着裙子的手也压了压那裙面。“嗯,知道了。” 那奴婢听得迷糊,可见二小姐都往前面走去了,连忙小跑步跟上了。 ”二小姐,大小姐说您院子里的奴仆,伺候你不够用心,所以决定这两天给你换一些人,今天晚上暂时就住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吧。” ”嗯”顾青衿没有闲心思去搭理她。 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多,让她有些疲惫了。 等进了顾笑笑的院子,进了她的房间。 顾青衿一眼就瞧见了,摆放在房间桌子上的菜肴。 桌子旁坐着的那个女子,正是顾笑笑。 ”你回来了!来坐,我唤她们把菜热热。”顾笑笑眼睛一亮,可是又不知是不是还在记挂着之前的事,离得顾青衿有些远了。 ”不用热了,妹妹吃了饭回来的。”顾青衿的小手揉弄着自己的衣角,回话也有些低沉。 然后便见有人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怎么了?今天感觉心情不好呢。” “无事。”顾青衿抬起头,对着顾笑笑甜甜一笑。“那今天晚上就要委屈长姐了,跟着你一起睡觉啦。” 顾笑笑拍了拍她的头,想起姜仞潜今日给她说的那些事,她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没事没事,既然用过了,那就梳洗下,跟着长姐上床歇着吧。” “嗯。” 屋外夏风带着闷热的气息,吹动着庭院里的草木树叶。被顾笑笑临睡前,推开着的窗户,也正在风中孤寂的候着。 偶尔风声太过疯狂,吹得叉竿都有些晃动了,顾笑笑正躺在顾青衿的身旁,床榻的外侧,抬头看着从床顶垂下来的纱帐。 她身旁正躺着顾青衿,想来今夜太过闷热,顾青衿也没有倦意吧。顾笑笑的睡意早在今日晚些时候,姜仞潜来时,便已少了。 她根本不想相信,今日顾青衿去那宫殿里,竟偷了皇上的东西。 可是她的心里明明是信了姜仞潜的话了,“青衿,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身旁的人没有回话,气息浅浅,就在顾笑笑准备问。“睡了吗?”的时候,顾青衿还是开了口,“长姐睡吧。” 顾笑笑侧了身子,睁着眼睛,瞧着这昏暗的房间,她想,终是与那上辈子的轨迹,重合在一起了吧。 顾青衿应是与李骅浔有了什么关联吧,这次不知还会不会被她推入水中。想着,她又觉得背脊发凉。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了身,把背脊朝向了床外。 她想她今夜应是无眠的。可到了下半夜,夏风从窗户处吹来,带着浅浅的花香。 竟只觉眼皮越发沉重,渐渐睡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这房里的那窗户处有些响动,可床上的两人却似乎没有听到,似睡得正香呢。 然后便见有人轻巧的翻了进来。来人走到了床榻旁,借着屋外的月光,勉强瞧得出,这人就是李骅浔的随从,阿游。 他冷眼瞧了瞧顾青衿和顾笑笑。 真不知这顾大小姐为何对个庶出的如此之好。他身在亲王身边,不知瞧到过多少的背叛。 他伸手将这顾笑笑给抱了起来,纵是这样,这人竟还是没有醒。看来那迷药还是有些用处的。阿游勾了勾嘴角。 带着这顾笑笑翻窗出去时,他蓦地想起件事来,这顾大小姐,他应该将她绑到何处去呢?何处才是他们找不到的? 床榻上的顾青衿闭着眼,就算是在梦里也是紧抿着唇。 她不知道,等明日天亮,这顾府,这所有的一切,也许就会有所改变了。 第54节 ☆、第55章 下棋 风从她脸颊拂过的时候,顾笑笑只觉得似乎闻到了许久没有闻到过的香味,那味道淡淡的,她在心里思考,可却没有想起这味道是什么东西。 可是突然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屋子里姜仞潜已经有了几日,不再送花了,怎么会有香味。 她只觉眼皮有些沉重,费尽了力气才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有些昏暗,堆放着许多杂物的地面。 也许是吸了迷药,她都还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她才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在床榻上躺着吗,怎么现在坐在一木椅上,身上手上被绳子捆绑着。 “醒了?那就别动了。”这声音突然从她的右后方传来,顾笑笑心里有些慌乱了,这人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啊。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回头瞧瞧那人是谁,可下一秒她便听那人说道。 “动什么?想要瞧我的模样。” 顾笑笑才在心里应道,就听那人又说道。“瞧见了我的模样,你就不是被捆在这里了,而是被我杀了。” 顾笑笑连忙停下了身上的动作,面朝前方,坐的无比端正,甚至连眼睛都闭住了。 “你别下狠手,我已经把眼睛闭着了,不用担心,你要多少银两?想来你是知道的,我是顾家大小姐,只要你要,你就可以去找我爹。” 她已经把这人当作了绑人勒索赎金的大盗了。 “银两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然是会去要的。只要你好生听我的话,拿了钱,我便放你走。” 阿游坐在顾笑笑的后面,冷冷的盯着顾笑笑的背影。 他本以为顾笑笑应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了。然后就听她问道。“怎么只有我一人?我妹妹呢,就是床榻上的另一个女孩,你把她抓哪里去了。” 顾青衿阿游有些想笑了。“我听说你们顾家二小姐在你们爹爹心里,可是没什么地位的,我绑她来干嘛?费力得不到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顾笑笑默然,她自然清楚,在顾太师心里,顾青衿是个什么地位。不过,没抓来更好,不然到时候自己不仅要思考自己怎么跑出去,还要再加上个小孩。 “没抓来就好,就好。” 许是顾笑笑低声默念的话被阿游听到了,他低头哼笑了声。“顾大小姐还真是大度啊,一个庶出的女子都能得你关照呢。” 顾笑笑被捆在木椅上的手,轻轻握了握,然后又松开,说道。“虽是庶出,可毕竟血液里流着的都是顾家的血,说来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 话刚说完,就被阿游的拍掌声给打断了。“顾大小姐不愧是高官的嫡女,做事挺像你娘的嘛,不过可不要走了你娘亲的老路,就因为顾青衿的娘亲怀着她,便忍下所有的不愿,替那顾太师召入了顾府,然后竟被顾青衿的娘亲给毒死了,哈哈哈,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去对她好?” 顾笑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开口时有些不肯相信。“你竟说些胡话,我娘明明是积郁成疾去世的。你一个大盗,你哪里知道我家的事。” “呵,大盗?怎么不信啊?我还知道,那顾青衿的娘亲,就是被顾太师给下毒毒死的。对外不也是说得病去世的吗?哈哈。真是有趣。”阿游说到这些还有些想笑呢。他来京这些日子,得空的时候可不是就在床上躺着睡觉着呢。 不过这话,明显得不到顾笑笑的认同。可是对于他来说,认同还是不认同,他并不在乎。 然后便拿起放在身边的一个帕子,走到了顾笑笑的身后,伸手将那帕子一捂。顾笑笑便只觉昨日闻见的香味又扑面而来。 挣扎着,想要逃掉被迷晕的下场,可下一秒,她还是昏迷了。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守着你。”阿游哼了声,又走到门前,将里面的门栓好生栓住,这间屋子是整个寺庙里,被遗弃的个屋子,屋子里全是杂货,可纵然是这样,他还是担心会有人发现了顾笑笑,所以临走时,又特地瞧了瞧这门栓,然后便翻窗出了屋,从怀里取了把锁,将窗子也给锁了起来。 这边的顾笑笑正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 而那边的顾府,早就因为大小姐的不见,而乱成了一锅粥。 顾青衿今个一起来,便见本应躺在自己身旁的顾笑笑不见了身影,本以为长姐是出去院落里了。 可等阿桃端着梳洗的盆子走了进来,互相问了问,才发现长姐居然消失了。 她低着头坐在木凳上,听着阿桃与另一奴婢正商议着赶紧告诉管家,让大家都自发的去院子里找找。 竟没有一人问她。她似乎又变成了空气。 她心里虽是焦急,可更多的,是有些嫉妒。 凭什么她出去直到深夜才回来,整个顾府便只有一个奴婢等着她,守着她? 凭什么爹爹只能瞧见她的样子,自己的影子似乎从来没有入过她眼。 凭什么?二小姐就不是这家里的主子了吗? 可阿桃几个奴婢哪里知道顾青衿心里的想法,都忙着去找大小姐呢,毕竟大小姐虽是贪玩,可从不会在一大早,谁都不告诉的时候,跑出去。 “二小姐,奴婢们就先行出去找大小姐了,桌子上有早膳,您先用。” 然后顾青衿便瞧着那桌面,听着那几个奴婢跑了出去。 她又想起昨夜了,昨夜那男子,似是叫江景才? 没想到几笔线条,他便认出了是地图,甚至还将自己给带到了皇宫里。 那时,她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球,然后便听见以前似是瞧过的一个人说道。“你是咱们笑笑的妹妹吧,你为什么要去偷那东西?” 她没敢作声,只是脚下有些往后退了。 可她的身后正站着江景才,她无处可退,也不能跑走。 然后便听那人又说道。“你知道偷取皇宫里的东西,尤其是这江山地图,该当何罪吗” 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想来也只有死了吧,她只能惶恐着跪了下来。 高台上似乎有人在为她说话“姜大人,要不瞧她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先问问她偷那东西做什么,若是她不说,咱们再商议吧。”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姜仞潜许是听了李煜樯的话,语气有些缓和。 “既然如此,你愿意说吗?” 她在台下跪着,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恨顾郝邢,她愿意任由李骅浔驱使,不过是想让她爹吃些苦头。亦或是让他再也不敢瞧不起自己。 “你瞧她不愿意说。”姜仞潜抬头对着李煜樯说道。 李煜樯也没了办法,只得默然了。 “但是皇上向来仁慈,给你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如果你不愿意来告诉我们,你是将这东西偷给谁,那么你可就要倒霉了。” “朕仁慈?呵呵,我看啊,你可是因为人家的姐姐吧。哈哈哈。” 她低着头,心里也有些纠结了,可更多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顾青衿的晃神结束在外面顾管家大声说话的时候。 她的手指在那桌面上扣动。 为什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围着她的长姐在动。 她的心里似乎被嫉妒给填满了,她甚至在想,若是长姐不在了,这顾府,她爹,会不会就对自己好一些,瞧得起自己一些? 顾太师今日下了朝,还没走进自家的大门,就听得里面声音吵闹。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顾笑笑又惹事了。 他认命的揉了揉鼻梁,昨夜因为李骅浔的事情,他又失眠了一夜。 可进了门,才走到大厅的门前,他便被顾管家给拦住了。 “说吧,大小姐又惹了什么事?” “没有,老爷,小姐没有惹事,而是不见了!奴才之前在大小姐房间的窗沿处,发现了几个凌乱的脚印!奴才觉得大小姐是被人掳走了!” 顾太师脚下一软,像是要晕了,还好顾管家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免了他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去衙门里报案了吗?” “啊!对!奴才现在就去!” 顾太师一听,连忙接话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吧。” 只是他刚转身,便见那李骅浔的随从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点了点头。 “太师,亲王找你有事。” 顾太师张了张嘴。“可现在微臣的确有要紧之事,不然等晚些时候,再去找亲王,不知可以吗?” “在下也瞧见了,似是大小姐不见了,可依在下之言,去亲王房间,比去衙门报案来得更快。” 这话似乎有些暗示,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管家既然如此,你便先去衙门报案吧。我跟着去见见亲王。” “是。” 李骅浔在他的屋子里,还是如昨夜一般,拿着颗云子,正下着围棋。 听见脚步声从门槛处传来,直到自己身旁。 想来应是顾太师来了吧,抬头看去,“太师终于来了,不如陪本王下次棋吧。” “你!”顾郝邢心里有气,明明如此着急之事,居然被唤来下棋。 他正想拂袖而去时,便听到李骅浔说道。“听说大小姐被人抓了?呵,不知那人是谁呢?会不会动手杀了她呢?听说若是告诉那人,说不定会手下留情呢。” 顾太师身形顿了顿。 然后便见李骅浔冷眼瞧着他说道“现在有心情,坐着与本王下次棋了吗?” ☆、第56章 杀意 顾太师压了压嘴角,然后便坐到了李骅浔的对面。 瞧着那棋面黑白纵横。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顾太师担心着顾笑笑,哪里有心情下棋,虽然他知道李骅浔的意思,根本不是真的让他与他下棋。 但此刻的李骅浔似乎根本不急,他的手指夹着那棋子,歪着头,似是在想着棋面。可蓦地突然开口。 “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突然发话的李骅浔让顾太师心里也产生了疑惑,他能帮他做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还是要与他谋反? “呵,算了,看来你并没有想好要为我做些什么,既然这样,你便回去好生想想吧。明日再告诉本王吧。只是不知道令千金在那外面过得怎么样了。” “你!”顾太师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李骅浔说道。“笑笑不过是个女子,她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对她做些什么,你说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去做。” 笑笑,是芸娘留给他的,他没保护好芸娘,可他们的女儿,他是怎么也瞧不得她入了险境了。 “呵,顾太师,你说你是无情无义之人吧,可偏生对顾大小姐如此之好,可若是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却从不见你对你的小女儿上心,说来,你不过是一个贪图权势之人,就连自己的夫人被人毒死,也能当作没发生一般,所以啊,顾太师,顾太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又能不能信你呢。” 第55节 李骅浔哼笑着,抬眼时的蔑视那么清楚,不加掩饰。 “你查我?”顾太师所有的情绪在瞧见李骅浔的蔑视,再也抑制不了了,他讨厌别人提起芸娘,提起自己曾遇见过,曾做过的事。他转身便将李骅浔的棋局给打翻在地。 白子黑子从高处摔落,在地上不过是得了声响,便损了身子,碎成了两半。 李骅浔抬头看他时,并未收敛他的笑意。 那笑容处处藏着不屑,顾郝邢瞧着他的脸,真想伸手,在他脸上重重的甩给一巴掌。 可下一秒,李骅浔的前面已经站着阿游了。 “我无情无义我要怎么对一个费尽心机,给我灌了药,上了我床的女人有情有义?”顾太师似乎又想起了以前,开了口的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对,没错,我是爱权势,若不是有了权势,芸娘的娘家迟怕还会将她带回去另嫁。可是我花了这么多心力,我甚至都背弃了曾经兄弟之言,就是为了将芸娘留在自己身边,可她呢?可那个女人呢?呵,说着爱我,却对我用药,对她用药。我的芸娘那么早就离世了。呵,刚开始我不知,我只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芸娘心力交瘁,积郁成疾而逝,可那人竟在好几年后,对着我张扬的说道,‘喂,阿邢,大夫人都死了,快把夫人的位子交给妾身。也不枉奴家做了这么多事。’那时我就觉得不对,派了管家去查,竟说她平日里偷偷往芸娘的安神药里,下了药,缓慢发作的□□。呵,要不是看在顾青衿尚算是我顾郝邢的女儿,她还能在我顾府里生活?顶着个二小姐的名头呵,可笑,可笑。” 李骅浔的眼神静静的瞧着,透过顾郝邢,瞧向他身后的门口,那门槛处的衣裳一角很是清楚。 想来是顾青衿来了吧。 可顾郝邢却哪里发现得了,他已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他还在那里念叨。“呵,她娘亲不过是个小贱人,贱人之女能有什么善良之辈?我从小就不喜她,她心思太重,四五岁光景,便什么事情都看在眼里,沉在心里。顾笑笑四岁时只知玩闹,可她呢?她到现在也不过十岁吧,我就没见过她大笑的模样,她一瞧我,我便只觉眉眼里,全是她娘亲的影子,面上装作善辈,待人温和,可心里的心思极重,所以我每次都告诉笑笑,离她远些,我可不愿意她与自己的仇人之女做什么姐妹。可她呢?也不知如何想的,许是觉得姐妹情深吧,呵,姐妹情深?她自认为那顾青衿年幼什么都不懂,可真的年幼吗?可真的不懂世事吗?可我听到的,怎么全是她的好话,她的知书达理呢?” 那门后处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似是已蜷缩在了一块。 李骅浔心里越发高兴了,看来今天也不算没有收获。 然后他便拍了拍阿游的肩膀,等阿游退下了,他才上前走到了顾郝邢的身旁。 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不是问我要你做什么事吗?很简单,我想要那高位之人的性命,你能给我吗?” 顾郝邢听着这细细的声音,高位之人?他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那小皇帝的身影。难道是要他的性命。 “你!可,我哪里能够做...” “我有让你做什么吗?”李骅浔后退了几步,与那顾郝邢拉远了距离。“本王刚刚有让你做什么事吗?” 果然,他真的要谋反,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然后便听李骅浔说道。“明日想那劫匪应会要你一人换一人的。顾太师先回去准备准备吧。若是明日不行,怕那劫匪会杀了顾大小姐呢。” “你!不要动她,你要的,我一定做到。”顾郝邢连忙接了话。 “那太师先回去吧,毕竟有些事得好生安排呢。” 顾郝邢捏了捏自己的手,最后也不过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了,李骅浔才对着屋外说道。“来了就进来吧。” 果然过了几秒,从门外走进来了个女孩,那孩子就是刚刚被顾太师所厌恶的顾青衿。 她听见顾太师要出门了,便连忙躲到了屋外的转角处。等人走远了,她才敢走进来。 她的脸上似乎有些泪渍,可更多的是眼神的平静。 她冷冷的瞧着李骅浔主仆二人。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是你们把大小姐给绑走了?” 可李骅浔却是答非所问。“二小姐平日里还是少坐些蹲墙边听闲话的事吧。”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把大小姐给绑走了。” 大小姐?李骅浔心里一笑,看来这姐妹之间还是要有了间隙呢。 “你觉得呢?你想做什么呢?” 顾青衿似乎已经没了犹豫。 她只道。“我要杀了她。” ☆、第57章 弑主 今日天边虽是才微微亮,可由着是夏季的缘故,屋外已经渐渐有了些了亮堂。庭院里的树木正在这亮光中伸展,在这微风中摆动。 可姜仞潜却心思重重。 昨日他做了个梦,梦里是顾笑笑,却不如以往,梦里的她对着他笑。而是惨白着一张脸,犹如已经死去一般,躺在他的怀里。 不过几秒钟他便吓得清醒过来,他不害怕笑笑在梦里的模样,他是害怕笑笑就这样不会笑,也不会说话的样子了。 他细细的穿着朝服,整个姜府异常的安静,他不喜欢用仆人,他讨厌那些仆人替他穿衣。所以姜府的奴仆比起其他府邸,总是少了许多,而且这些个仆人都是在膳房,大厅里忙活。 姜仞潜扣动腰饰时,手有些发抖。他恨不得今日就不去上朝了,立马跑到顾府里去瞧一瞧笑笑。可是他也知道,最近为了李亲王的事,皇上已焦头烂额。 罢了,忍忍吧。等下了朝得了空,再去顾府吧。 可纵然心里是如此想着,出门上了轿子,经过顾府时,他还是掀了窗幕,瞧了瞧顾府的大门。 似乎都能透过人家的大门,瞧进那里面的屋子了。 皇上正坐在高位上,身形端正,脸上严肃。 他正听着下面官员的话。说是赵国的二公主再过两日就要回国了。 其实那二公主何时回国,他还真是不在乎,所以摆了手便示意这些个官员自己知道了。 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去管这事,那李骅浔似乎在布一个很大的局,可偏生他们又抓不到证据,这才是最让他心烦的。 台下的官员们都低着头,也不知今日皇上怎么了。 然后便听得皇上的贴身公公说道“有事奏,无事退朝。” “皇上,微臣有要事与皇上商议,恳请皇上退朝后见老臣一面。” 突然说话的似是顾太师,李煜樯眉毛微微皱了皱,这个顾太师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与自己说过什么话了,突然的提议,让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李煜樯抬头瞧着那台下的一角,与站在那的姜仞潜视线交换。 “既然如此,那李珐一会将顾太师给带到书房里去吧。退朝吧。” 太监尖锐细长的声音在这殿里回响,文武百官俯首等待着李煜樯离开。 顾郝邢等着百官都走了,才跟在李珐的背后,往书房里走去。 李珐走的极为缓慢,他虽是心情着急,可又不能催促,等临到了书房门口,李珐却停了步子。 “太师先在门外等等,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通报?顾郝邢想到了自己在朝廷上说的话,难道自己现在已经地位如此低下了? 可嘴上却仍是淡淡的说道“那劳烦公公了。” 李珐点了头,进去了估摸半个时辰,等到顾太师的背后已经起了汗水,他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太师,皇上唤你进去。” 呵,顾郝邢藏在袖子里的手正握着把匕首,那匕首冰冷得贴着他的皮肤,似乎想要浇熄他所有的怒气。 进了殿,香炉里的青烟正在殿里晃荡。帷幕重重,光线虚弱的蜡烛只能照住书桌前的地方,其他地方皆是一片黑暗。 李珐将他送进了殿,便见皇上对他摆了摆手。便低头退了出去。 “不知顾太师找朕有何事。” 李煜樯坐在书桌之后,瞧着这有些老态的顾郝邢,问道。 “老臣只是想问问皇上,觉得老臣平日里为这大吴所做的事,有什么不好的吗?” 李煜樯不知顾郝邢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特地还找了姜仞潜与江景才在这殿内藏着。等顾太师走好,好与他们商议。 可顾郝邢突然说的话,让他有些迷糊了。 “太师在朕年幼时,常教导朕知识,后朕登基,太师为这朝廷的稳定也做出了许多事。百姓之间可是对顾太师赞誉有加。哪里有什么不好的?” 也不知是李煜樯的哪句话激怒了顾太师所有的怒气,他猛地站直了身子,语气里夹杂着所有的怒意与恨意。 “姜仞潜是你的手下吧!呵!先皇在世时也是瞧不见我的才华,只瞧得见他的能力与风采。他去世后,我登上这高位,努力维持,虽是追逐权力,可从没有过半分肖想这大吴江山。可你呢?就算是找个手下,竟也找个与已死之人名字相同的人来当手下。我当真有这么对不起你?” 李煜樯被顾郝邢的话语给吓住了,顿在了位子上,他不知道这顾太师怎么突然不讲礼数,竟然指责起自己了来。 顾郝邢脸上涨得通红,想来是气的不行了。 可还没等李煜樯开口说话,就见顾太师朝他跃了过来,手臂张开,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只是这殿里太过昏暗,瞧不见样子。只能瞧得见那微微的反光。 顾郝邢已经想过了,整个顾家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他可以放弃所有人的命,包括顾青衿,可是他不会拿顾笑笑的生命做玩笑。她是芸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况且从昨日李亲王透露出他想要谋反的意味时,他便已经信了顾笑笑关于上辈子的话了。 上辈子他为了权势,与李亲王合谋,护不了她的周全,这辈子纵是舍了他的高位,他也舍不得让她再出现意外了。 所以他一定要杀了皇上。他相信顾笑笑会活下去的。毕竟李煜樯死了,李骅浔就能做皇上了,他既然答应了自己一命换一命,那就一定会让笑笑活下去的吧。 可虽是这么想的。 但事与愿违,正扑向李煜樯的顾太师怎么也没想到,这殿里还有他人,更没想到,正跳起时,头上突然就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他往前面蹑了一下,想要稳住身形,然后头上便又被重重的给打了一下。这下是彻底昏倒在地了。 手上拿着的匕首也掉了下来,摔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皇上,看来咱们做的安排还是没错的。突然来找皇上,定是要做些坏事了。这下顾太师算是出了事了,说不定还是李骅浔叫的呢!这次一定能拿住李骅浔的错处了。” 说话的是江景才。 可姜仞潜只是一直默然无声,他蹲着身子,敲了敲地上的那把匕首。自顾自的说道。 “他是想要杀了皇上。说明若是他跟李骅浔有所关联,那么想来是李骅浔的目标也是想让皇上死去,既然如此。”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走到门外,大声说道。 “来人啊!顾郝邢弑主!皇上大危啊!!!” ☆、第58章 布局 庄严的殿内,烛光燃烧成了这满殿的影子。奴仆在这其中穿行,脚步声却轻得几乎不可听见。 床榻旁站着几位老者,他们瞧了瞧榻上的人,对视几眼后,便摇着头,说话声音小小。 第56节 床榻上的那人正昏迷着,脸色惨白。 而与这殿里的轻声不一样的是,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在整个回廊里作响。 站在床榻旁的姜仞潜听见声音,嘴角上是几乎瞧不见的笑意,只是在见到殿外那人的衣角时,又全都敛了下去。 终于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就是这事情的主谋,李骅浔。 他似乎才从顾府跑了出来,衣襟处有些凌乱。 阿游正紧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殿里,一进殿内,浓烈的血味与药味混合在了一起。 李骅浔眉毛一皱,心里却一喜。看来那顾太师还真是做了之前定下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皇上怎么会变成这样。”李骅浔脚步有些慌乱,面上难掩担心。 等扑到床榻,瞧见那榻上躺着的李煜樯,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的心里又涌起了喜悦。整个李家本族,唯一能代替李煜樯登上皇位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回亲王,今日那顾太师下朝后来那书房与皇上商议事情。臣也是有事,正好也去找皇上,就见皇上倒在一片血泊中,那顾太师就瘫倒在身旁。” 回话的自然是姜仞潜。他低着头替李骅浔描绘着当时发生的场景。 李骅浔自然清楚顾太师为什么这么做。 ”那皇上有没有事?” 李骅浔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另一只手掌里轻轻扣动。 ”皇上…并无大碍。就是需要卧床…几天。”姜仞潜似是思考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亲王不要担心。若是皇上有什么,臣定当立马通知亲王。亲王还是早些回去吧。太医正等着替皇上诊治呢。” 李骅浔顺着姜仞潜视线瞧去,那几个太医皆神色深沉。 ”既然如此,明个本王再来瞧皇上。太医可得拿出所有的本事,好生照顾着皇上。”李骅浔对着这太医说着。 这些个太医只得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 李骅浔瞧见了自己早想瞧到的一幕。内心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带着随从,脚步轻快的从殿里走了出去。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姜仞潜将殿里的奴仆都喊退了,只留下了那几个太医。 而那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猛的坐起了身。 对着身旁的姜仞潜笑道。”姜兄,朕做得如何?” ”很好。皇上,微臣就先行退下了,毕竟那人还等着微臣审问。” ”嗯嗯,下去吧。”李煜樯笑了笑,等姜仞潜离开了,才对着这些个太医说道。 ”今日所有的事,和朕的伤势,若是有谁透露了出去。那么你们自个的九族,指不定就一脉不剩了。”李煜樯似乎有些长大了,气势也比起以前更大了。 太医们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发抖的身体,加上那颤抖的声线。”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当死守此事。” ”嗯,既然如此,下去吧。” **** 李骅浔出了殿门,并没有马上离宫,反而是在花园里闲逛。 阿游在一旁小声道。”主子,我们应该先行离宫。” 李骅浔身形顿了顿,答非所问。”这里再往里走,就要到那蠢女人住的地方了吧。” ”主子?” ”算了,没事。走吧。”李骅浔似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走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声。 ”呦。这不是,李亲王吗?” 他身形一顿。回头时就瞧见赵国二公主从花园那侧走来。 ”嗯,二公主好。听说二公主还有一两日便要回国了吗?”李骅浔笑容浅浅,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 ”是啊,亲王真是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来时父皇便已经替本公主选定了驸马,这次回去,就是完婚的。”二公主笑了笑,仪态万千,眼睛却只是从李骅浔脸上扫过。 ”那还恭喜公主了。既然如此,公主不在殿里收拾衣物。怎么来这花园里闲逛。”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二公主的脸上也显了几分怒气,只是下一秒,便掩了下去。 ”听闻吴国皇上龙体有恙,所以想着在临走之前,再见上一面。”二公主笑了笑,便带着奴婢从李骅浔身旁,走过。 李骅浔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竟伸了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可下一秒,他才像是回了神一样,连忙送开了自己的手。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打扰公主了。阿游回府。” 他甩下这句硬邦邦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就留的那二公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既不爱,何必留情?” ******** 牢房里,顾郝邢正坐在木椅上,而手脚被人用那绳子给捆得紧紧的。 坐在他面前的则是姜仞潜。 姜仞潜从进了牢房到此刻,一直一言不发。 顾郝邢也低着头不想搭理他。 ”行了,说吧,是不是李骅浔叫你杀皇上的。你要知道,他就算想要谋反,这大吴也不是他能颠覆的。” 沉默。得不到顾郝邢的回答。他只能又接着说道。 ”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要为你的女儿想想,谋杀皇上!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你想要顾笑笑跟你一样?死在你的手上?”姜仞潜有些怒了。 听见他发怒的声音,又一次刺激着顾郝邢的内心。 ”那你想我怎么做??我告诉你,你离我远些!我讨厌你!讨厌你的名字,讨厌你的模样!我们顾家的事哪里容得你个外人来管?我顾郝邢的女儿是大富大贵还是平民,需要你这个不入流的人来操心吗?” 顾郝邢的话语,回击得,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呵。对,你多高贵!借着自己兄弟的名气,当上这太师之位!连个孩子也不放过,派人杀他,你明知李骅浔的阴谋已经被我们察觉,却还是为他掩盖,将自己女儿的性命置之于外?你又算是个什么人?”姜仞潜的话让那顾郝邢身形一抖。 他瞧了瞧姜仞潜,嘴唇都似在发抖。 ”你?你是?” 姜仞潜笑了,有些不屑。 ”啊,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个名字。我叫姜衡奕。你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兄弟的儿子。” 果然,下一秒他便瞧见了顾郝邢脸上惊恐的表情。 这样的感觉很好。他想。 而顾郝邢像是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一盘很大的局。 他总以为自己是这朝廷中看得最明白的人。 原来自己其实是这局里,最不明白的棋子。 他又似想到了顾笑笑曾对自己说的那些,原来自己上辈子也败了,这辈子还是败了。天命如此,追逐了一生的权势,却败了两辈子。 ”哎。我也不想,但是笑笑在他手里。” 姜仞潜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而顾郝邢只觉下一秒他的衣襟处,已被人扯得极紧。 ”你再说一遍!” ”笑笑…在他手里。” ☆、第59章 真相 嗅着空气里的灰尘,顾笑笑只觉鼻子呛了一下。 醒来时,眼前还是那堆乱着的杂物,光线昏暗,让她分不清此时是多久,分不清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不是早先的那个男声了,有些稚嫩,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顾笑笑歪着头,细细想着。 可那人似乎并没有耐心等她想起来,因为那人并不如早先的那个男人一样,安静的躲在后面,反而是走上了前。 纵是光线昏暗,可顾笑笑还是一眼就瞧出了这人是谁。 穿得还是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套衣物。 “你...”顾笑笑觉得这么一句话,居然就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顾青衿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她歪着头,眯着她的眼睛,笑了。 “长姐是怎么觉得我不在这里的?” 顾笑笑只觉被捆着的手腕有些冰凉,不知是被勒了太久,还是因为心凉。 “顾大小姐觉得怎么样,在这里,能瞧见自己的妹妹。哦,我忘了,早先你才说了,想要见到她,这下就能瞧见,是不是很开心?”阿游翻墙进来时,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便接口道。 顾笑笑像是明白了,原来跟上辈子一样呢。 她抬头看了看那织满蜘蛛网的房梁,像是瞧见了,上辈子坐在那里的自己。 “我一直以为,上辈子我们只算是陌生人,所以你为了自己加害于我,我都可以理解,可这辈子,我算是用了心力,想着对你好些,毕竟你年龄不大,凡事都能改变,可原来,这两辈子,命数都不曾改变。”她念叨着,瞧着顾青衿时,眼里的冷漠冻得顾青衿往后面倒退了一步。 可再小的声音,自然也是逃不过阿游的耳朵。 “什么两辈子,上辈子的。呵,顾大小姐,你是不是太过天真了,真以为血脉就能说明一切真以为家族内,嫡女与庶女,是可以真心相待的?”阿游的话有些嘲讽。“更何况,你们岂止是嫡女与庶女的关系?她娘用药毒杀了你娘,顾太师又因你娘的缘故,毒死了她的娘亲,你觉得,还真能真心相待?呵,幼稚。” 顾笑笑是第一次听见这事,她眼角本已有了泪意,可听见这话,又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你说...什么?” 第57节 “呵。算了,顾大小姐好生在这里等着吧,顾太师可为了救你,做了谋杀皇上的事了,所以,可别乱跑,你们顾家现在上上下下,除了你们二人,都入了天牢了。”阿游说出的话,很是轻松。可一旁尚不知情的顾青衿则有些疑惑。 “顾郝邢杀皇上?” “对呀。还不是为了你这个长姐,你还真以为是为了你吗?不过你放心,等主子登上了高位,会替你改姓换名,赐你荣华富贵。” 阿游拍了拍顾青衿的头。 “呵。”这下笑得却是一旁的顾笑笑了。“原来命数果然没变。那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阿游瞧她的眼神里似有了杀意。 “先别杀她。”顾青衿许是瞧出了,连忙说道。 “怎么,不忍心了?” “不是,主子大业未成,若是顾郝邢知道了,把主子是幕后之人的事情说了出来,怎么办?” 阿游赞赏的看了顾青衿一眼。“不错。主子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你果然是个最适合的人。” 回应他的是顾青衿的笑脸。 “行,既然如此,我先走了,这寺庙里有主子从荆州过来时,带来的手下。不用担心她会跑出去。你就守着她就好了,会有人送饭的。” “嗯,好的。” 阿游点了点头,这次从房门里走了出去,果然外面多了些巡逻的人,想来是才调到这里的。 一时间房间里,二人静默不语。 顾青衿也不瞧顾笑笑,自顾自的走到了她的身后守着。 ***** 皇宫,层层如天上云,叠成折皱的屋檐,正由着夏风卷着星光,从下侧穿过。 檐下的宫仆在这回廊间小心兜转。 而那皇上的寝宫前,却少见有仆人的身影。殿门也紧紧关闭。谁也不知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姜兄,朕说你就别转了,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毫发无损地姜仞潜正托着他的下巴,坐在床榻上瞧着殿下正走来走去的姜仞潜。 一旁站着的江景才也正瞧着那姜仞潜的身影发呆。 “皇上,微臣说直接带人去那顾府将李骅浔给抓了。不对,那顾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投进天牢了,怎么他还住在那里?” “姜兄,朕已经说了,顾府虽是明面上有错,但是那李骅浔可没什么把柄在朕手上,那顾府自然是先借他住着了。” “那皇上,微臣现在就带着暗卫去把那李骅浔给抓来。”姜仞潜这句话已经念叨了许久了。 “姜兄,你平日里的冷静呢?” “冷静??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顾府。”姜仞潜实在是想不到了什么法子了,可心里的怒火与着急却时刻腐蚀着他的内心。他满脑子里想的就是杀了李骅浔,杀了李骅浔。 可只不过踏出去几步,他便觉脖颈处被谁拍了一下,然后便昏倒在地。 “皇上,只能先这样了。”江景才将姜仞潜扶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哎”李煜樯瞧了瞧昏迷的姜仞潜。“她给你来信了吗。” “没有。”江景才也有些着急了。“若是有信的话,刚刚臣就告诉姜大人,何来让他如此着急。” “哎,只有让他先平复一下心情了。边境有消息了吗?” 江景才摇了摇头。“皇上,是不是姜大人的想法是错误的呀,顾家二小姐虽然偷了地图,可毕竟没有把真实的地图给那李骅浔,边境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可能吧,不过姜兄叫你派人将此事告诉边境的将领,你派了人了吗。” “当然派了,只是这纵是日夜兼程,也得有个十几日呢。可是皇上我们其实也可以凭之前顾家二小姐的话,抓拿那李骅浔呢。” “呵,稚子之言,百官是信亲王,还是信她呢?何况现在她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呢。姜兄自己也说,由着那李骅浔露出狐狸尾巴,可偏生一遇到顾笑笑的事,就慌了神。” “那我们?” “等吧,朕现在不是已经大危了吗,等她传了信,救了顾笑笑,顾太师想必就会松嘴了,那时,李骅浔想来会急着逃回荆州吧。这几日命城中各城门把守严些。可不能让他跑回去了。” “是。” ☆、第60章 来信 顾府现在应是这辈子最为衰败的时候了吧。 整个顾府空荡荡的,几乎瞧不见人影。 阿游从外走了进来,推开大门后,又小心关上。现在的顾府没了人气,仿佛连那庭院里的杂草都在疯狂的生长着。 回院的时候,敲了敲房门,推门进去时。李骅浔正站在书桌旁,右手握着只毛笔,却久久不见下笔,由着那墨汁滴落到黄纸上,墨汁挣扎着,渲染成黑色小花,正如他纠结着的内心。 “主子。” “回来了?”李骅浔像是才被人唤醒一样,他收回了右手,随手就将那毛笔给挂在了笔架上,也不瞧那毛笔正往下滴着墨汁呢。 他转身坐到了木椅上,抬头瞧着阿游,可眼神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阿游瞧了瞧那毛笔,对着李骅浔指了指。 “啊?”像是才发现了这事,李骅浔连忙又起身,将这毛笔给取了下来,放到了笔洗里。“咳咳。”做完了这事,李骅浔才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 “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游知道主子问的是顾青衿,连忙说道。“没有吧,想来她之前听见了顾太师的话,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 “哦。”李骅浔的回答有些没用心,应了声,便低头沉默了。 “主子,是在思考皇上的病吗?”阿游本以为是这事,毕竟听那姜大人说来,似乎并不严重。 “他的伤,本王倒没有很在乎,毕竟那姜仞潜越是说的简单,轻松。也许就更为严重,只是不知需要多久的时间。”李骅浔又想起了今日那姜仞潜对他说的话,吞吞吐吐,还有些停顿。如他所说,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那...”阿游又瞧了瞧那被随意甩在笔洗里的毛笔,“那..亲王在烦些什么?” 李骅浔听见这话,心里似是又有了别的想法。他扭动了下身子,伸了手,在那桌子上扣动,可就是怎么也憋不出一句话。 “亲王?” “哎,算了,没事,你记得多放些心在顾笑笑那边,可惜此次来京,明里暗里跟着来的手下,算下来也不过十几二十个。你可得多费些心,免得出什么问题。” “诺。” “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好生歇息。” 阿游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句,亦或是半句话。 “她..什么时候..离开” 她?阿游想了想,是赵国二公主吧。“后日午时。” “哦,你下去吧。” 今夜真的如李骅浔所说,能好生休息吗? 夜色如水,月光晃人眼。顾府的冷清比冬日雪满无人来问时,更为冷清寂静。 春花是匆匆谢了夏风,瞧不见往日的那些人面了。而满怀心事的人们或得一寸窗台一寸光,心里躁动着,脑海却又努力的让自己沉默。 而李骅浔也许就是那么个人,书桌上,笔架处的墨汁仍然自顾自的留存于桌面上,已经凝固了的痕迹,像是李骅浔挣扎着的内心,只是怎么也没有挣扎出那块桌面,那个心里。 罢了。 李骅浔伸手将窗户拉紧了些,将那远处的白月光,净给关在了窗外。 等事了,纵然是她的良人,他也会将她给抢回来,配上自己这么个心肠狠毒之人。可现在事未了,成王败寇未有定数,他又岂敢用她所有的好时光,赔上他的这一程不归路? 只是这样的话,时间就不够了。两日,两日! 李骅浔躺在床上,心里挂念着这事,想来这一觉睡得不会很安稳吧。 **** 而在寺庙里的顾笑笑,想来也不会睡得安稳吧。 虽然手腕处的绳子,被顾青衿给放松了些,可她仍然翻动不了,还好的一点是,那李亲王的手下,今夜并没有来,所以她不用嗅着迷药的味道睡觉了。 ‘嘎吱’有人把门打开了,是顾青衿与另一个黑衣人,那顾青衿正好与顾笑笑的视线相对,随后便又低了下去。 “吃饭。”顾青衿将手里的饭菜拿到了顾笑笑的面前。 顾笑笑知道他们现在并不会害自己。便由着顾青衿喂着。 只是瞧着那个与自己齐平,视线却一直在躲闪着自己的顾青衿,莫名的有些悲哀。 可是随后,顾笑笑又想起了姜仞潜,不行,自己一定要跑出去。可他们实在是瞧得太严了,别说自己的手一直是被捆住着,就算是上茅房,也是由着黑衣人将自己带到一个小小的房里,那房间的窗户被锁得死死的,入完厕,她也只能出了门,跟着那黑衣人回到原先的房间。 经过这几次的观察,她发现外面起码也有十几个黑衣人,而自己原来就在一个寺庙里,只是这寺庙极小,想来是没有人来的地方。 回神时,顾青衿手上的饭菜已经剩的不多了。 她将手里的碗筷递给了黑衣人,然后就窝到了顾笑笑的身后。 一言不发。而那黑衣人则是检查好顾笑笑没有什么异样后,便出门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白日里最安静的时候了。 顾笑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瞧着那门外的黑衣人的影子。 怎么办,她怎么才能逃出去? 哎,果然好难啊。 然后她便见自己的眼前突然多出了张纸条。 那纸条上写着。 “明日就会有人来救你,再忍忍。” 是顾青衿的笔迹,顾笑笑想要回头瞧瞧她,可她的身后仍然是一片安静,除了那张纸条,便再也没有纸条在她面前乱晃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顾青衿有其他的表示。顾笑笑似乎又想起了白日阿游曾说过的话了。 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有些事放不下。可是,自己又能放的下吗?她的娘亲和自己的娘亲,既然是孽缘,又何必用着血缘来讽刺她们。 不过,顾笑笑又瞧了瞧那门外的黑衣人,也许,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顾青衿才一直安静着吧。 可今夜到底要怎样入眠呢?顾笑笑端坐在这木椅上,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的心事。 第58节 她突然开始无比想念那个带着花香的迷药了。 **** 姜仞潜醒来时,就瞧见李煜樯和江景才正坐在自己的身边瞧着自己。 他脖颈处还有些疼痛,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边伸着手,在脖颈处揉着,一边回想着。 然后马上就想到了顾笑笑。 他连脖颈处的伤痛都快忽视了,只顾着站起身来,就想要往外冲,庆幸的是江景才正时刻关注着他,瞧着他起了身,便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有消息传来了,是顾笑笑的消息。瞧着现在的时辰,微臣得先去安排好,再出发。姜大人莫慌。” 姜仞潜瞧了眼江景才,脖颈处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可还是伸手接过了李煜樯递给自己的纸条。 “既然这样!我要跟着你去,还在这里等什么?走啊!” 哎。 江景才瞧了瞧李煜樯,那眼睛里的意味很明显。 这姜大人往日就是这般心急? 李煜樯也借着余光看了看姜仞潜。 不是,只是那人是顾笑笑而已。 ☆、第61章 事成 顾笑笑再一次醒来时,也许还是深夜?亦或是凌晨? 她只见屋外还有些昏暗,可是刀剑相撞发出的声音如龙啸,在这地界里,冲撞进她的耳朵。 可就在她还有些迷糊时,房门被人推开,是个黑衣人,他手臂上已有了刀伤,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顾青衿说道。 “你,过来把她的绳子给松了,跟着我一起从后山跑出去。” 那黑衣人手上的长刀仍然散发着冷冷的光,加之他声音冷漠,顾青衿也站了起来,替顾笑笑松绑着。 刚松绑,那黑衣人就窜到顾笑笑的身后,将那长刀往她脖子上一搁。 “走。”又偏头对着顾青衿说道。“你走前面,从后山下。” 顾青衿瞧着那刀离顾笑笑的脖颈不过一个拇指的宽度,也不敢做出什么举动,只能点点头,往前面走去。 “从这里的小路走,绕过这个山坡,我们就能从另一座后山走下去了。” 那黑衣人说话有些急促,身后自己的同伴惨叫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可却没办法回去救他们。 因为如果他没猜错,此次来的人数应是不少,他只能勉强带着顾笑笑这二人前行。 惨叫声从寺庙处一路传来。 血液的气味顺着山风,在这本应慈悲为首的寺庙里,大肆逃窜。 姜仞潜和江景才带着禁卫军从山下一路跑来,又将那些黑衣人给杀的杀,散的散。 等真跑到了来信上说的,囚住顾笑笑的房间时。 房门又是大开,就算是站在外面,也能一眼瞧见里面的情况,松散在地的绳索,有些倾斜的木椅。 可就是没有顾笑笑的模样。 姜仞潜站在门外,手心已经被自己给掐的全是月牙状的指甲印了。 “大人!快看!那边是不是他们!” 禁卫军里有人指着这寺庙后面远些的山坡喊道。 江景才抬头便瞧见了这山坡,许是一直处于荒落,那山坡上的草木疯长,瞧着都快到了人的胸口了,杂草也绕着木枝胡乱生长。眯着眼瞧了瞧,他才看得见一黑衣人前后跟着两个身形瘦弱的女子。 “姜大人...”只是话才说出口,姜仞潜的身影早已像是离弦的弓箭,往那山坡上冲去了。 也许是带着两个人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手臂上的伤,那黑衣人走的并不是很快,可是这却不影响他的听力。 他听得见身后奔跑着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那些在寺庙门前跟自己人打斗的人,已经冲了上来了。 这时,他正和顾笑笑二人走到了山坡的顶端,往前面再走,就是后山了。 可是他知道若是再带着那个大小姐,他与另一个女孩是绝对跑不掉的。 “顾小姐,你从后山这里逃走吧,把今天的事告诉亲...” 可惜他并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因为顾青衿已经将来时就藏在腰里的匕首给拿了出来,并狠狠的刺在了这男人肚子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加之手臂上的伤痛,那黑衣人手上的长刀终于是拿不住了,掉落在地。 许是第一次杀人,鲜血沾湿在顾青衿手上时,她有些害怕了,双手颤动。 “你居然...背叛主子...” 黑衣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那顾笑笑往身侧一推,右手扯着顾青衿的衣襟,往山坡外侧一倒。 顾笑笑只觉自己被人一推,往后倒去,坐在了地上,而身旁的顾青衿却突然往前扑去。那前面是山坡啊!虽是不够陡峭但依然草木繁密,坡度高度都还是有着的。一眼瞧下去,也只瞧得见绿叶。 可是顾笑笑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来得及抓住顾青衿的衣角,许是那黑衣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了,速度太快,她就只听得顾青衿的一句话。 “你娘亲的命,我替我娘还给你了。” 然后就只听见重物从山坡上滚下去的声音了。 顾笑笑挣扎着站起身,往山坡看去,那里草木茂盛,她竟一时瞧不见人影。 她提起裙摆,准备从山坡外侧,顺着草木被碾压的痕迹走去。 然后手臂就被姜仞潜给牢牢的攥住了。 “笑笑!” 顾笑笑的背上是姜仞潜拥抱着传来的体温,可心里却凉得她手脚无处安放。 “你...你放..放开..我。” 姜仞潜觉得有些疑惑,“不要,笑笑,我现在就带你回家。”他不知顾笑笑怎么在自己的怀里挣扎得如此厉害。那黑衣人拉扯着顾青衿下去时,因为身形高大,又是与姜仞潜背对着。 所以那姜仞潜并没有瞧见,他只当是那黑衣人突然踩滑了地,摔了下去。 “你放开我,青衿掉下去了!她会不会,不,她不会有事。” 顾笑笑有些混乱了,她挣扎开姜仞潜的拥抱,提着裙摆,就往那下方走去,一步一步,可小石头众多,她只能小心翼翼,可脸上已经有了泪意。 姜仞潜现在才听懂了,也跟着往山坡外侧走着,只是他是为了顾笑笑,他一边拉着顾笑笑的袖子,一边跟在她的身后,免得她摔下去了。 可有人比他们更快。 是江景才,他才走上小路,没有被黑衣人遮挡住视线,所以便瞧得清楚些,瞧得见那个身形瘦小的女孩滚了下去。 他不知为何,瞧过那么多生死离合,瞧过那么多黄沙白骨。 可就在顾青衿摔下去的那刻,心里突然跳得慌乱,有种害怕且想要接住她的念头。 于是他便直接从小路处,跑了过去,虽是山坡上有些难以下脚,但是他自认为速度已经不算慢了。 可是等真到了那地方。 就见山坡底部,只有一个黑衣人仰面瘫倒在了地上,并不见顾青衿的身影。 四下看了看,只瞧得见有些地方的草木都被弯折了,只是不知道这些痕迹是他们滚下来时给压弯了,还是因为顾青衿的原因。 江景才又四处瞧了瞧,并没有瞧见顾青衿的身影。他伸手往山坡上,正艰难着往下走的二人,挥了挥手。 “别下来了,只有那黑衣人,顾二小姐不在。” 可顾笑笑依然执着的走了下来,等真瞧见了那里只躺着个黑衣人后,才深呼吸吐了口气,可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又提了起来。 “那她人呢快看看,会不会在四周!” 江景才听见这话,跟着顾笑笑在四周找了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倒是觉得,二小姐可能顺着山坡往下跑了。”他指了指这山坡底部,又指了指这底部与寺庙地面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而且草木都有些损伤。 顾笑笑听此,连忙走到那里往着寺庙地面瞧了瞧,那地面没有顾青衿的身影,只有几片树叶,和木枝。 想来是真的从这里走了。 “她..为什么要跑呢?”可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又有些能理解了。 也许在顾青衿心里,始终是对这些事放不下,不愿意见她,见爹了吧。 可万一是她们想错呢?于是禁卫军便在这山坡上耗费了半个时辰搜寻着顾青衿,不过就如江景才所猜想的那样,没有人。 还好,还好,青衿没有事。 这是顾笑笑想的第一件事,然后便因高度集中心力后突然放松,而晕倒在地。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天紧张过度了吧。 不过,对于她来说,有姜仞潜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可... 江景才瞧了瞧那树叶指向的地方。那丫头怎么办?虽是没有血迹,可他总是放不下心来。 不过,想来那顾太师不会再死撑了吧,终于有了条件,可以捉拿李骅浔了吧。 ☆、第62章 大结局一 这一夜,亦或是太阳出来的那个凌晨。 李骅浔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有他想要的大吴江山,有狄芷在他身侧,耍着小孩子脾气,却笑得如同暖阳。 可醒来,瞧见的不过是窗沿上攀上的暖光。 然后便是大门被人狠狠撞开了。 他刚皱了眉,可就瞧见阿游披着件外衫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说。“亲王!大事不妙,那顾青衿原来并不是诚心站在您这侧,顾笑笑被人救走了,顾太师想来马上就会把你招出来了,咱们快走吧!” 李骅浔抿着嘴想了想。“可顾太师没有证据,那皇上又怎么能以此来抓我?” 第59节 阿游身形僵硬了下,说话时也带了些尴尬。“亲王,昨日,小的让那顾笑笑瞧见了我的模样了。更何况他们还有顾青衿在手上。咱们,不得不走啊。” “你!”阿游听见自己的脚步有瓷器砸碎的声音。他也知道此次是自己不够小心了。 然后就听见李骅浔终是叹了声气。连忙爬起身,拿了外衣,也不准备梳洗了,“既然如此,还是先回荆州吧,召了赵国兵马直接举旗造反吧。” “亲王!咱们快走吧!!”阿游跑到门边,瞧着渐渐发亮的天际,许是,皇上的兵马快要来了。 “嗯,走。” 如阿游所料,他们走了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这原本冷清的顾府,便被大量兵马给团团围住了。 可惜,还是被他们逃掉了。 “大人!他们跑了。” 来人是穿着一袭黑衣的江景才,他抿着唇,板着张脸,瞧着这顾府,蓦地问了句。“这顾府是不是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回大人的话,的确是没人了。” 那...顾青衿呢?江景才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好了,跟我去城门处,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出这个都城。” 这群人马便又踩着灰尘在这长街里,向着城门跑去。 ***** 而朝廷之上,几日没有上朝的皇上,李煜樯。 今日居然穿着整齐,早已在朝堂之上等着文武百官了。 可那文官之首的顾太师之位,果然不见顾太师的人影了,不过也是,顾府的所有奴仆都被关押在天牢了,那顾太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煜樯坐在这高位上,瞧着这殿下的百官们。“朕虽是大吴的皇上,可宫里的消息,想必有些时候,你们比朕听得更快。” “皇上!微臣不敢。” 然后便是满朝廷的官员给跪了下来。 他们心里有些疑惑,怎么皇上一上朝,就说如此的话,莫不是他们在宫里收买的暗线被皇上知道了? “呵,你们有什么不敢?”李煜樯将手里的奏本往地上一甩。“今日顾太师将自己与李骅浔相勾结此事,具已说出,可在朕看来,顾太师与李骅浔相勾结此事,今日之前,你们应是从明里暗里都知道了吧。可你们文官之列的官员们,府上有多少顾府的谋士,你们不清楚?那是不是朕可以认为,你们也是与李骅浔顾太师一伙的!” 李煜樯突然站了起来吼道。 “微臣..”可那底下的官员还没能说出,‘微臣不敢’此句。 就听见李煜樯又是冷哼一声。“你们有什么不敢?朕没让你们开腔,你们就敢接嘴,你们有什么不敢。” 这次摔下高台的不是奏本了,而是李煜樯身边的案几。 那案几在大殿里‘轰隆’一声,将那殿面都砸出个小小的缺口了。 那些官员还是低着头,只是这下却知道默然不语了。 “瞧瞧你们这些个官员的模样。朕四岁登基,在你们眼里,纵然过了六年,朕还是那个黄口小儿是不是?”殿下躬着身子的官员,此次是不开口了,可低着的头,脸上的神色却有些不屑,也许就如李煜樯所说,在他们看来,这个皇帝始终是他们记忆里的那个贪玩的孩童。 “朕总想在朕年幼的时候,会有个忠君之人,来辅佐朕。可顾太师常年醉心于教导各大官员的孩子,醉心于养着门生。此次更是帮助李骅浔,想要谋害朕。你们说,朕要你们何用?”李煜樯就坐在高位之上,瞧着这朝廷之下的官员感叹。 “皇上!” 就在一群沉默不语的官员里,突然窜出了个声音。 李煜樯斜着眼看去,在那个角落里,穿着件下品朝服的官员,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身旁似有人正扒拉着他的腿。 “你起来,有什么要说的。” 等那官员站起了身,李煜樯才发现那人似是江侍郎的长子,江倾长? “皇上!微臣官薄,品低,可臣认为那顾太师虽是做了这害人之举,可还望皇上念着顾太师也曾为这大吴鞠躬尽瘁过,饶了九族吧。” 江倾长其实心里也清楚,谋害君主之事,定是灭九族的大罪。可他就是不愿意瞧见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因为自己的爹爹,而就这么死去。可是他的话也有些荒唐。 所以江侍郎已在他说完此话后,连忙磕头告罪。 “皇上,是臣之子愚笨,竟妄敢干扰皇上的决断。子不教父之过,还望皇上将所有对他的怒气,全加在微臣身上吧。” 突然而来的意外,让这朝廷之上的官员更是不敢说话了。 只是那李煜樯却坐在高台上笑了。 “九族?朕何时说过要灭了他九族?虽是他想要谋害于朕,可也算是有所隐情,因为那李骅浔抓了他的两个女儿来作要挟。他更是将李骅浔所要谋划之事全盘托出。姜大人一直求朕,而那顾太师又已在牢里自尽谢罪,所以朕只打算将顾家全族贬为平民,并不打算判他灭九族的重罪。”李煜樯看了眼这殿下的官员。“无论何时,你们这些官员就只知道跪着,大吴出了何事,你们也只当是没瞧见没听见,是不是?”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安静。这次李煜樯倒是笑了。 “既然如此,你们就好生在自己的这些官位上,慢慢等着吧。” 李煜樯一拂袖,便退了朝。 而在他嘴里说的那个已经死去了的顾太师。 此刻正在天牢的一个隐蔽暗室里,与那顾笑笑见着最后一面。 “笑笑,为父也想通了,这权势,如你所说,两辈子,我都败得如此凄惨,是天命如此,而今皇上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去寺庙里静修,已是对我最大的恩典了,只是对不起,为父不能再照顾你了。” 顾笑笑瞧着他,脸上已有了苍老的痕迹,可是每件事,还是以她为主。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顾青衿,她还是问了出来。 “爹爹,青衿虽是你厌恶之人,生下的孩子,可是她毕竟也是你的骨肉,你真不应该如此对她,此次女儿能从坏人手中逃脱,也全倚靠了她。” 顾郝邢瞧着这暗室里的灰尘与蜘蛛网。像是瞧见了他的前半辈子,贫寒,饥饿。 “每个人都有渡不过的劫,我渡不过,便将怨恨愤怒对着了另一个人。过了半辈子,我还是如此的不明白,也许皇上让我去那寺庙里静修,才是我这辈子最应该做的了吧。”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顾青衿的确是我对不住她,若是你瞧见了她,就替为父告诉她。她的名字,并不是我取的,而是她的娘亲,所以就算是讨厌我,也不要讨厌那个名字。” “她娘” “嗯。笑笑你也不要怨恨她娘亲了,毕竟这是我们前半辈子的事了,我这后半辈子,怨恨着她,也怨恨着她娘亲,自然是知其中滋味了,你就不要走为父的老路了。事已了,好生过着你的下半辈子吧。为父会替你念经求佛的。” 顾郝邢笑了笑,身边的侍卫已在催促了。 “顾青衿的名字是她娘亲由着一句诗改的。你替我告诉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应是她娘亲最爱的一句话了吧,也算是让她多谢念头。好生保重。” 顾郝邢挥了挥手,顾笑笑抹了抹眼泪。 “爹,我有人喜欢,会过得很快乐的。” 顾郝邢自然知道那人是谁,虽是质疑过他的真心,毕竟自己与他有着大恨,可是瞧见他的眼神与举动,他也清楚,姜仞潜是真爱着自己的女儿。 “嗯,跟他好好过吧。” 等顾郝邢跟着侍卫从暗室的暗门里走了出去,顾笑笑才推开了来时的大门,走了出去。 姜仞潜正站在那里等着,瞧见她出来了,便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 “笑笑累不累,咱们要不要再坐坐?” 顾笑笑歪着头瞧着他。“我爹,好像知道你呢。” 姜仞潜想到顾郝邢临走时对他说。“我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包括我的兄弟,你的爹爹。但是也算是我求你,你可以恨我,甚至杀了我,但是不要如此对笑笑,毕竟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真心爱着你。” 那时他好像有些想笑,是那种听了笑话,然后发笑。“你把你想的太重要了,在我心里,笑笑远远胜过于你。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如你一般,将所有的怨恨放到下一辈。” 顾郝邢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对顾青衿,所以也尴尬着笑了笑,是种苦笑。 “也亏我做了一辈子的大官,始终瞧不透这些事。也罢,笑笑就交给你了。” “喂,你在想什么”顾笑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呵呵,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成亲我爹同意了?” 姜仞潜想了想。“算是同意了吧。” “哼!那李骅浔抓到了吗!”顾笑笑又想到了青衿。“我叫你派人去找青衿,找到了吗?” “江大人带着士兵去抓呢,想来抓到了吧。” 可话音刚落,就有暗卫从外面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姜大人!!江副将找你商议事情!” “怎么李骅浔没抓到?” 那暗卫欲言又止,姜仞潜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 看来人是没抓到了,只是这都城,他还能有什么藏身之所? ☆、第63章 大结局二 等到姜仞潜到了李煜樯的寝宫里时,江景才早已在殿里站着了。 “怎么,真的没有抓到人?”瞧着江景才的模样,姜仞潜虽然早已猜到,可还是不免多了句嘴问道。 “的确是没瞧见人,微臣已派了士兵沿着街道寻找,另外传了令给城门处,这几日,严查出去的人。” 姜仞潜点了点头,抬头时就瞧见李煜樯有些呆愣。 “皇上?你怎么了?” 李煜樯像是才注意到姜仞潜进了殿,含糊的应了声,可顿了顿,又抬起头满脸愁思的瞧着他。“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么轻易地饶过顾郝邢,只将他囚禁在寺庙中,若是有一日他又与他人勾结,朕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次对于顾郝邢的惩处,在姜仞潜回来时,李煜樯便早已想好了。他虽深受李煜樯喜爱以及信任,可李煜樯毕竟才是这大吴江山的主子。 “皇上为何这样想?顾郝邢被关押在寺庙里,日夜有人监视,更何况他已没了实权,又有谁会去,与一个落魄了的昔日太师相勾结?” 听了姜仞潜的话,李煜樯似乎有些放心了。点了点头,可是随后脸上又露出了怒气。 “今日姜兄去送那顾郝邢最后一次,没有上朝,你是瞧不见那些个官员。就算是谋反如此大事,他们也只会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就算是求情也好!可朕瞧见的竟是满朝的哑巴!”李煜樯一想到这事,又是生气的冷哼了声。 姜仞潜细细想着。“若皇上愿意,等李骅浔此事了了,再办一次科举,这次微臣亲自举行,务必替皇上选些贤能之人,然后加以运用。想来没有了顾太师以及另外些文官,往其中塞那世家公子,皇上定能找到符合心意的贤臣。” “可今年,不是已经举办过一次科举了吗?朕怕这些个官员上奏不合情理。”李煜樯其实也想选些年轻有为的人来辅佐自己。只是想到情理,他又有些犹豫了。 “那等李骅浔事结,臣便将与顾郝邢有关的官员皆列在纸上,若是近几年对大吴无功,那皇上大可以将他们放回原籍。再以朝廷上人才稀少为由,来举办科举,想来异议不会太大。” 李煜樯点了点头,然后蓦地又说出了句话。 “今日,朕在你没回来前,便做了决定,将那顾太师囚禁在寺庙里,而不是要他的命,你会不会对朕有其他的想法?毕竟你也曾是为了你爹的事而与我同路。” 听着李煜樯的话,姜仞潜笑了。 “皇上,微臣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让他将欠我爹的权势还给他。而不是要他的命,虽然在寺庙里度过余生听起来比死亡更好,可他这辈子错事太多,心里的心魔也太重,让他如此活着,总好过他轻松的离开吧。更何况皇上,微臣说过,你才是这天下的王,虽不能独权,但是王就是王,兄弟之称还望皇上能有所改变。” 第60节 “朕...知道了。” 对呀,这天下,这朝廷,朕不是一直一个人,也只能一个人吗? “皇上!!皇上”李珐从殿外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讲话。 “嗯?”李煜樯应了声,问道“怎么了?是有消息传来,抓到了李骅浔了吗?” 李珐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是那赵国二公主今日准备离宫回国了,想要在启程前与皇上道别” 离宫?哎,李煜樯真是觉得最近几日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赵国二公主马上要离京的事了。可瞧着殿下的江景才,不免有些疑问。 “此次赵国来使回国,江大人不用护送她们回去吗?” 江景才在殿下恭敬的回道“来时本是说好,由微臣护送着回去,但李骅浔的事尚未解决,臣岂敢离京。所以臣命江家其他将士护送公主回国,微臣就留下来,替皇上将此事解决,等事了,臣定会离京的。” “朕倒不是怕你出事。罢了,李珐你去给那二公主说,今日朕事务繁重,道别之言朕也已收到,还望启程慢行。” “诺。” 李珐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就被姜仞潜给唤住了。 “等等!今日赵国二公主回国,万一李骅浔混在其中,岂不是就会逃出都城?” “不会吧。那李骅浔与赵国公主能有什么联系?”江景才对这事保持疑问。 “呵。”姜仞潜在那大殿里面走来走去。“倒也不是说有什么联系。只是想要更为谨慎罢了。之前微臣曾听笑笑说过,顾青衿进宫的那次,也就是偷地图的那次,正是李骅浔带着来见二公主,且由着那二公主身边的奴婢给带着出去的。虽不能肯定。可是在这紧要关头,总是要小心一些的。” 也是姜仞潜提了地图,江景才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那个地图,对于赵国人来说想来也是极为重要的。这样说,赵国突然派了公主来使,说不定真的有其他预谋。要不然,微臣等会就跟在他们身后,若是没有异样,微臣也就不现身,若是有了什么异样,臣就召留在城门的士兵,微臣就不信,那李骅浔能从这里跑出去。” 李煜樯觉得很是有理,所以也只是点头同意。 红墙旧瓦,带着些腐朽了的旧味。 宫门外赵国来使的马车正静候着。 李珐匆匆的走到了宫门外,对着二公主毕恭毕敬的说道“二公主,皇上事务太过繁重,奴才已经将您说的话转给皇上了,安心启程吧。” 狄芷点了点头,上马车时,又往这长街处瞧了瞧。 今日听小妹说,李骅浔的阴谋原来早被皇上知道了,所以满城的士兵都在这都城里寻找着他的痕迹。 她有些担心,上马车时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虽然早已换了衣裳,摸到那处时,又似乎瞧得见那男子小心抓着自己衣袖的模样。 哎,既然不爱,何必留情呀。 “走吧。”她长叹一声,便缩进马车里,等着大马向前走着。 马车上的帷裳正随着前行而一摇一摇。 她像是又瞧见了年少时的自己与李骅浔。 马车往前开着,估摸着刚转过街角,就微微停顿了下,穿着奴婢衣服的五公主从马车下走了上来,然后马车便又接着往前行进。 “长姐。” “嗯?” 狄芷收回了思绪,瞧着上来的妹妹,有些疑惑。 “长姐。”狄灵彤瞧着魂不守舍的狄芷,叹了声气“长姐,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玩闹吗?” “不是,长姐,李亲王咱们就不管了吗?你不是爱他吗?” “呵。”狄芷笑得有些勉强。“爱?恐是单恋吧。咱们在这大吴的地界里,来时又不曾带兵马,如何救他?我虽是爱他,可我更是赵国的公主,你的长姐。更何况他现在身在何处都不清楚,何谈救不救,爱不爱。你就坐下来吧。” 狄灵彤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最后也不过是抿了抿唇,不再言语了。 往城门口去的这一路,马车走得极快,可狄芷反而想要它慢下来。 也许她还在期待某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吧。 然后便只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别于之前的那种缓慢停止,这次是突如其来的止了步子。 “大爷们行行好,我家住在城外的柳溪口,可我家爹爹的脚受了伤,离家又太远,若是走回去,实在是太难了,还望大爷们行行好,带我们一程。” 马车外突然想起个男声。狄芷只觉奇怪,赵国车马外全是士兵,寻常百姓哪敢靠近,更别说让车马带他们一程了。 于是掀了帷裳一角往外瞧去。 外面的士兵们都已把长剑给拔了出来,似乎下一秒就能让这两个拦路之人做他们的剑下之鬼了。 可那马车下站着的两人却丝毫没有畏惧。 那两人中的那一人纵然是已蓬头垢面,可狄芷却一眼便瞧出了那人是谁。 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吗?想来是那人知道自己今日要出城门,所以一直守在这里了吧。 她忍住手指的颤动和声线的颤动。 “行了,让他们与车夫坐在一块吧,反正也要出城,带个老人也无妨。” 主子都这么说了,纵然有着大吴的士兵,可也只能收回了手里的剑,由着这二人搀扶着坐上了马车外沿。 而一直紧紧跟在马车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的江景才,正冷眼瞧着这一幕。 他心里清楚,想来这人便是李骅浔吧。 本想上前命令士兵抓人,可瞧见他们坐上了马车,与那赵国二公主离得不过是一帷裳之隔。若是兵戎相见恐会伤到赵国公主。 说不定还会凭添赵国与大吴的恩怨。 江景才细细的思考了会,还是决定等他们出了城,这二人下了马车再做行动。顺便过城门时,可以多召些士兵来,以防他们逃脱。 江景才如此想到,瞧着那二人的眼神便越发专注了。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也许是赵国来使的缘故,狄芷这辆马车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检查,更多的只是那些守城的士兵往马车上瞧了瞧,也不敢靠近,便放了行。 江景才心里一喜,还好自己跟来了。 瞧着都城的城门从自己身后滑过。 而车上的李骅浔与阿游自认为已经逃了出去,心里也多了几分欢喜。只是身边还有着大吴的士兵,脸上并不能有所表现。 等到了城外的柳溪口,他二人也当真下了马车。他们原本也只是想着借狄芷的马车出了城门就好。毕竟不同路,且要远离大吴的士兵。 “谢小姐的大恩。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狄芷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停,又听着马车外的那男声。“嗯。走吧。” 马车便又开始往前行动着。 可她的思绪从李骅浔下了马车开始,便一直放不下来。 “长姐你怎么了?” 狄灵彤瞧了瞧狄芷,像是想起了什么。 将帷裳掀开,往着后面瞧了瞧。蓦地大叫道。 “呀!刚刚那两人是李亲王他们呀!” “你瞎说些什么!”狄芷害怕狄灵彤说的话便马车外的大吴士兵听见,连忙伸手拉了拉她。 “长姐!我没瞎说!你瞧!李亲王他们正被人追杀呢!” 追...追杀? 狄芷这下手抖得更严重了,她将马车唤停,探头出去瞧了瞧。 那马车外,那二人下车的地方果然已经有了许多士兵,带头的似乎就是护送她们来吴国的士兵,而李骅浔他二人,虽是那随从武功高超,可似乎还是有些落于下风。 “怎么办!”狄灵彤扭头问着狄芷。 “我...我能怎么办..我是赵国的公主,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两个国家的恩怨,我能怎么办?我救他便是与吴国为敌,更何况我不一定救得了他。”狄芷念叨着。 可满眼里全是那人与其他士兵厮杀着的模样,她好像又听见那人年少时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 “渡不过,渡不过啊。”狄芷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对着狄灵彤说道。“五妹,告诉父皇,我,对不起他。你不要等我了,也不要来救我。跟着来使回国吧。” 狄灵彤还不知道自家长姐说这话的原因,便瞧见狄芷突然跳下了马车,将马车旁的一士兵给叫了下来,然后上了马,绝尘而去。 去的方向,则是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 “公主!” 那赵国的来使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一瞧见这样子,心肝都快吓裂了。 然后便听得五公主站在马车上喊道。“启程回国。” 狄灵彤知道,自己长姐是不想让赵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与吴国交恶,所以她只能听长姐的话,继续前行。 在那士兵中浴血奋战的李骅浔,虽是败了,可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自从打定主意要争夺皇位开始,便已想好了最坏的结局,可是他没想到,狄芷会坐着那匹马,向自己冲来。 “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骅浔只觉手臂又被人给划了一刀。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此刻的惧怕,惧怕的不是别的,而是狄芷居然又回来了。她回来的下场,他很清楚,所以心里像是被谁用刻刀,细细刻着。我用了所有的能力让你不要参与到此事当中,可还是害了你。 “对不起,只有我!我不能让赵国的士兵来救你,因为我是赵国的公主,但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来救你了,也许,是来陪你走一程黄泉路了。以前说好的,我都还记得。” 前路还很远,狄芷与那李骅浔的未来似乎断在了这个荒凉的城外。 可是她知道,狄芷的心早已去到了未来。 大吴第十二年,安稳了十几年的大吴,第一次遇见了亲王谋反的大事。 就在百姓热切讨论之时,大吴更是出了件大事。一个小小的礼部姜侍郎竟被提拔成了丞相!这可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丞相。 更让人震惊的是,大吴竟还要举办第二次科举!且是由寒门出生的姜丞相全权举办。这一下让那些个上次来不及参加科举的文士,好生高兴了一番。 可惜都城的喜悦气氛并没有维持得太久。就被百里加急的边境来信给打乱了。 “什么?赵国以公主死在吴国土地上为由,来犯?边境士兵死伤无数?” 李煜樯将那信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皇上,既然如此,就让江大人也回边境吧。”现在已是丞相的姜仞潜正站在皇上的身边,瞧了瞧江景才。“想来此次赵国来犯,虽是说公主死在了我国的土地上,可微臣觉得,江家既然不敌,想来是那李骅浔将地图早已寄给了赵国,使得赵国提前知道了地势。只是还好,那地图不够完整,此事还是交给江大人吧。想来谋局布阵之事,他比我们懂得多。” “姜大人说得有理。”李煜樯点了点,江景才也会了意。“既然如此,那微臣就立马启程了。” 第61节 可江景才才转了身,就听见姜仞潜说道。“等事平,记得回京。” “嗯?” 江景才有些疑惑,便听李煜樯咳嗽了几声。 “哎呀,这不是他求着他们家笑笑,终于要成亲了吗!虽说还是要等着顾笑笑及笄。” 姜仞潜点了点头,只是想到一件事还是有沉了沉脸色。 “可笑笑居然还在担心那顾青衿,我已派人去找,当然若是你以后瞧见了她,记得告诉我。” 江景才点了点头,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下次再见。” 江景才如来时一样,骑了匹马,便往城门处赶。 长街漫漫,行人匆忙。而在那一群行人中,有那么一个人影如此熟悉。 那人影矮小,身材瘦削,正站在一家卖包子的面前瞧着那热气腾腾的包子。 好饿啊。顾青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日从山坡上逃走以后,身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她已没有钱再去买这些个平日里常见的东西了。 然后便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回神时正坐在一马匹上,回头时,是张熟悉的笑脸。 他道“欸,小姑娘,这次我又是你的救命恩人啦!” 江山路漫,红尘俗世,兜兜转转,最后谁才成了月老红线上的那一人? 曾见过的万里河山,还望这辈子有君相伴。 ----终----- ☆、第64章 番外–青青子衿〔顾青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题记 这应是大吴第二十年吧,也就是我来大漠的第四年。 这里不如大吴都城,繁华到都能闻见腐朽的味道,这里的空气里除了炙热,除了黄沙,也许还有自由吧。 快要及笄的我,长得越发像娘亲了。每每从铜镜里照着,我就像瞧见了自己娘亲一般,不过庆幸的是,在我记忆里,娘亲眉间的幽怨,眉间的愤怒。都不曾染上我的眉头。 真好,我终于可以放肆大笑了。 没有了顾府的规矩,没有了达官贵人的瞧着眼色生活,我像是过上了自己心里最喜爱的生活。 买了间小小的屋子,院子不大,可是放着石床,石床旁还栽种了一棵杏树,夏天来时,便能躺在石床上乘凉。偶尔邻居的黄狗会来院子里,与小鸡嬉闹,虽然我不知它们到底是怎么对话的,也许就是那狗屁股动动,鸡嘴也动动? 我并不想去猜,因为除了那三四只小鸡,我还养了一个很大的,比狼更厉害的动物。 “青衿!” 我放下手里的毛笔,还没来得及起身,那只动物就已来到了我的面前了。 穿着件黑色长衣,常年征战沙场的杀气有些浓烈。 “江大人怎么又来了?” 我将信装进信封,这信也许过个几月就能到了大吴的姜府了吧。 “青衿,今日晚膳,娘亲特地要我邀你去府上用食。” 江景才说话时有些小心翼翼。 我将信封好生夹在书本里,放到了桌上。 “今日?”我细细想了想。“恐怕是不行了,替民女谢谢老夫人吧。” 江景才的小心翼翼全化成了冷硬。 瞧吧,这只动物好可怕,一个不小心就能比狼更让人胆颤。 “你今日有事?”江景才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冷漠了。 我整了整衣襟,将那书本拿了起来。“对呀,街头的黄大哥,已经请我做了他家小儿的教书先生了。我得出门了。” “什么!” 突然窜出的人脸,吓得我往后退了几步。“说了多少次,不要吓我。” “不是!那个黄大哥,就是那个没娶亲的黄大哥?” 瞧瞧,这动物真跟狼一样,说起话来,总觉得尖牙都给露在外面了。 人家哪里是没娶亲人家是夫人去世了。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说不定一会我就在黄大哥家里吃饭了,一定要替我谢谢夫人的好意。” 我回头瞧了瞧,东西都带好了,终于可以出门了。 不过我可不敢瞧那江景才的脸色,也许已经变得铁青了吧,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怎么反应如此激烈。 我家院子里常有只大黄狗,那尾巴每次跑来院子与我的小鸡对话时,总会摇得非常起劲。 可是... 我将书上的诗句写在了纸上,递给了黄大哥的儿子,顺便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抬头时便瞧见江景才正端坐在木桌的另一边。 许是瞧见我在看他,他原本铁青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个笑容。 怎么,我像是从他身上瞧见了,那只大黄狗的模样?不对不对,这样我不就是那只小鸡? 我摇了摇头,“你跟着我过来干嘛?老夫人不是还在你家里等你。” “不是!是在等我们!” 他笑着纠正。 “哦,可是我的确是有些...” “忙没事,一会忙完了,再跟我回家吃饭。”江景才笑着打断了我。 啧啧啧。我心里感叹,怎么这只动物似乎已经爬到了我的头上了。 “姐姐!你不留下来吃饭吗!爹爹买了好多菜呢!”那黄家小儿抬起小小的头,疑惑的问着我。 可还是被那动物给抢了先“你爹买那么多好吃的干嘛!” 黄家小儿细细想了想。 “爹爹说,他喜欢顾姐姐。” 江景才这下的脸色岂止是铁青,都快爆炸了,他捏着木桌的一角起了身。 木桌处便有了裂痕。 “你轻点!坏了要换的。” 只是我并没有等来江景才的回话,因为他已经拉着我的右手,往外面走去了。 这人这脾气。哪里瞧得见平日指挥沙场的耐心。 “阿信,先好生瞧着姐姐今天教的内容。明日姐姐再来。”我赶忙伸出左手,拿上了那本书,然后便被江景才给拉了出来。 一路沉默无语,可我手臂处的温热却是如此清晰。 只是... “江大人,你先放手,我要去寄信。” 江景才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往前自顾自的走着。 “江大人?” 我又只得伸手拉了拉江景才的衣袖。 但却只见他突然转身转了过来,板着张脸瞧着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年纪大!” “年纪大”虽然不知他是怎么突然跳到这事上来了,但是我还是仔细的想了想,可这却被他当作了不想回答。 “对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年纪大!” “你不是只有二十七?”我想了想,虽是比我大些,可在这大漠里,这年龄并不大呢。 “是只有二十七!可是你那黄大哥却只有二十四!!!” 我?的?黄大哥?只有二十四? 什么跟什么啊。我有些不解了。 可听见江景才一直不停的在我面前说着,想来这个动物是不想听我解释了。 “我给你说,你不能嫌弃我年龄大!当初是你硬要在我面前乱晃的,现在你跑我心里去了,你可不准嫌弃我年龄大。” 乱晃?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乱晃? “你瞧你又不认帐了!!!当初是你跑我跟前来,硬要瞧那巷子里的事!还让我担心得给你捂眼睛!当初是你撞我,让我记住了你!当初我还救了你!!更何况若不是我,你岂能来这大漠!!你是不是又不认账了!若不是你在我眼前乱晃,我怎么会跟那个姜大人一样,现在眼里心里全是你这么个人!我还跟皇上戏谑那姜大人遇事不够稳重,现在就轮到我了。” 江景才越说越气愤,可说到最后,许是没见我搭话。 叹了声气。“好吧,好吧,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我养的这只动物的思绪跳得太快,让我这个主人有些不懂了。 本想拉着他耳朵,教训下他,可他的身高却比我高了半个大头,我只能怀抱着这种想法,然后盯着他的胸口,也是叹了声气。 “你弯下来一点,你太高了。” 江景才不知我为什么突然提了这事,可还是听话的弯了腰。 瞧着他的侧脸就在我嘴边,我索性狠狠的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行了行了,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都狠狠亲了你一口了,你也放心了吧!等过个一两年,你可得来娶我!” 我刚说完话,就觉自己的嘴边也被他亲了一下。 第62节 “哈哈哈哈,现在你可是我的了!你瞧瞧!你先亲我的哈!你可不能抛弃我!!” 江景才的笑声很大,引得我也跟着大笑起来。 虽然,我不曾体会到父爱,可至少我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姐姐,还有一个很爱很爱我,可爱帅气,比狼更厉害的男人。 有些人出生在荒漠,生存在沼泽,他们唯一的心愿也许就是活着,或者是,活得长些。 曾经的我也是如此,生存在都城最没有人瞧得见的地方,曾做过最大的梦,只是别人能多瞧我一眼。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我曾抛下我所有能大笑,能肆意猖狂的能力。 还好,我的那片沼泽里不小心掉进了一匹狼,他横冲直撞,却带着我走远了沼泽。 千里山河,万里黄沙,得见君一面,已是我荒漠里最灿烂的阳光。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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