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 (1V1 HE)》 01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谢情抬头看钟,已经快八点了。她看看窗外的灯海,伸了个懒腰,再转身看了一眼办公室的一地狼藉,无奈的摇摇头。 一小时前,她接待了一个患有自闭症的男孩儿。 通常大众对于自闭症的理解,多以为这些孩 子们不爱说话不爱动,其实并非如此。自闭症非常复杂,症状广泛如光谱般分布,几乎很难用几种固定的情形来判定。 谢情最近接下的这个孩子,最大的特征是冷漠麻木又暴躁易怒。 孩子妈妈的打扮和气质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来自体面家庭的女性。只是看起来容颜憔悴,想来长期陪伴一个这样的孩子,即使再爱他,也实在叫人心力交瘁。 前两次的接触,孩子对谢情说的话毫无反应,几乎无法交流,只能通过母亲带来的诊断书和过去的病历了解基础情况。 她发现孩子手脚动个不停,于是还是选择放弃交谈,转而陪着孩子一样样的看她工作间里的东西,水彩颜料块,油画棒,彩色胶带,石膏,彩色米,黏土,毛线球……。 孩子冷漠的看看摸摸,没什么反应。倒是也没有发怒,表现平静。 今天是他第叁次来访,也许是因为渐渐熟悉了这个环境,神色间表现出对于彩色纸屑的兴趣。 于是谢情陪他剪了半小时的彩色碎纸,然后由着他站在凳子上慢慢撒。 孩子冷漠的神情有一丝松动,虽然仍然避开眼神的接触,但是临走时很轻的说了一句:“这个好玩。” 孩子妈妈松了一口气,握着谢情的手:太好了,谢老师。以前他在另外一个老师那里,大喊大叫还砸了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前两次带他过来我也是提心吊胆,怕他又闹起来。今天他居然能好好讲一句话……哎……总之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谢情送她和孩子出门,“能这么快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我也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最好是我们单独见一见,一方面仔细谈一谈小嘉的具体情况,比如在家里的作息时间,除了上学都干些什么;情绪如何处理,像是有什么情况容易刺激到他的情绪。另一方面我们也一起看一看家里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帮助小嘉受到刺激的时候能够调节情绪,像是他特别喜欢的毯子,玩具,甚至是喜欢的味道。我也好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做适合的计划。” 走到电梯口,想想又加了一句:“还有更重要的,是您回家也要多照顾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照看自闭症的孩子,非常熬人,很不容易。家长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孩子却一般很少有什么回应,情感上是很煎熬的。做妈妈的自己一定要多保重,懂得调节。” 小嘉妈妈本来按了电梯准备走,听到谢情最后一句话,眼泪竟毫无征兆得流了下来。 她是来自体面家庭的人,不想在人前落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所幸电梯门正好打开了,她拉着孩子进了电梯,冲谢情感激的点点头。 这样的母亲,谢情见过许多。 她供职的事务所收费不菲,能带孩子来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也都衣食无忧,多多少少有一点社会地位。 这样的家庭有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往往经济方面能够带孩子接受各种治疗,但是背后总得有一个这样憔悴又坚强的妈妈无微不至的照料,四处奔波,还要承受着来自各方面巨大的压力和眼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妈妈不论多么努力都常被指责,付出巨大却很少得到安慰和肯定。 送走了客人,转回工作间,正纠结是先写工作记录还是先收拾一地碎纸,白楠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你还没吃饭吧?我朋友在咱们附近开了店,东西特别好吃还有驻唱的乐队,去试试? 白楠是谢情的至交,也是把她从德国挖回来的老板。 “那你帮我收拾?我赶紧的把记录写了?” “行行行,我们谢老师面子多大,我给你收拾。你赶紧写。” 无事献殷勤?谢情表示怀疑。 是,我非奸即盗,赶紧写完陪我去! “这是要去吃饭还是要去盘丝洞… …”谢情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悄悄嘟囔。 谢情是个艺术心理治疗师,日常就是天天陪着客人写写画画,刻石膏,做模型。 总而言之,用工作室老板白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一件正经有用的事情。 这些看似无用的事情,能治愈来访者的创伤,安抚他们的焦躁不安,帮迷失的人慢慢找到自己。 艺术心理治疗,还算是新型的心理治疗区域,相对于传统的心理咨询,艺术疗法通常跟传统疗法相结合,属于辅助疗法。 谢情本来在德国业内已经小有名声,以手法简单易上手且花样繁多出名。本以为会一直在德国待下去,却想不到生活的陷阱在别处等着她。 于是白楠一开口,谢情就答应回国帮忙了。 02 Rosetta悄无声息地开张一个月,没有怎么宣传,就成了网红店,在年轻人中颇有热度。要不是白楠认识老板,只怕不知道要排到几点才能进门。 老板特别关照过,自然有优待。两个人被安排到离舞台特别近的小桌。甚至连菜都不用点,经理说老板打了招呼,既然两位没有什么忌口的,一会儿拿手的菜都送一点来。 刚一坐定,白楠就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猜这个店会这么火?”说完冲着舞台挤挤眼睛。 “乐队?” “你看那个主唱。” 舞台不大,蓝紫色的灯光下是个五人乐队。几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最多20出头的样子。 主唱偏着头和鼓手在说什么,一时看不清他的脸,灯光给他的头发染了一层淡淡的蓝,像是一个迷魅的精灵。鼓手点点头,鼓槌相击,乐声渐次响起,主唱转过头来:“ I see your monsters, I see your pain, Tell me your problem, I’ll chase them away….” 谢情她们的桌子并不在舞台正面,只能看到主唱的侧脸。他的长相对于男生来说未免太过漂亮,鼻梁高挺,侧脸棱角分明,刘海下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里映着光,像是含着星星。 修长的手指搭着话筒架,在灯光下映出一抹荧白。他看着台下某处的昏暗,缓缓唱着情歌,天生一双含情眼,一时谁都觉得他是对自己唱。 一曲唱毕,谢情缓缓呼了一口气,“这样漂亮一个人,老板哪里找来的。” “老板从自己家里挖出来的,叫季杭,是他大姐的儿子。怎么样,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哇看不出来你喜欢妖冶型的?”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老衲这是为了你这个单身狗好。” “阿弥陀佛,信女不喜欢这种,大师留着自用吧。” “哦?那施主喜欢哪种类型?” “这个季杭,漂亮是真的漂亮,”谢情压低声音,“不过要让我选,我喜欢后面那个打鼓的小孩儿。禁欲系,白T套白衬衫,戴眼镜,而且手还好看,简直就长在我的审美上”她冲着鼓手那边笑了笑,一只手指点点唇角,“秀色可餐。”。 “哇,你这什么动作,猥琐阿姨吗?” “这么暗,他看不见的。这是以前一个意大利姑娘教我的,她们看见喜欢的漂亮男孩子就这样。此时此刻唯有这个动作才能表达我的心动。” 鼓手的位置比主唱更靠近她们的桌子。灯光都照在主唱身上,这鼓手身上半明半暗,只能看见戴着护腕的结实小臂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也许是打了一晚上鼓,汗水打湿了领口,白T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漂亮的胸肌。他脸侧和颈侧都是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水光。 这人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 明明浑身上下都写着优等生叁个字,然而打鼓的时候又一身狂野之气。每一首歌结束,他就像关了电闸一样,一下子回到优等生的壳子里。谢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反差萌。 “你看清人家长啥样了吗就秀色可餐?” “我看的是气质,是感觉,你这个俗气的女人懂什么。” “谢情,你才喝了多少,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不是下班了嘛。你作为老板,也要多为员工的心理健康想一想,不要光想着压榨我,OK?我看今天这样蛮好,我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你出国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我记得你以前好歹还有一丝拘谨。” “我想想啊,嗯… … 大概是被男人伤害过吧,啊多么痛的领悟… … ”谢情正要开始开始捂心口,台上的人说话了: “今天的表演就到底为止了,谢谢各位。祝各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几个人开始收拾东西,想来今天表演的时间结束了,后面另有乐队要上来。 “这就走了啊,还没看清脸呢。” “你可快闭嘴吧,老板过来了,一会儿别丢我的脸。” 老板看起来很斯文,落座前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不打扰你们吧?” 一点儿都不打扰,是我打扰了你俩了。谢情在心里吐槽。 这两人坐在她对面,暗流涌动,她要是察觉不出来他俩有鬼,她谢情就白干这行了。互有好感的暧昧期,不好意思单独约出来,于是拉一个人肉布景在旁边。 呵呵,狗男女,欲盖弥彰。 “鄙姓季,是白楠的朋友。这位想必是谢情谢小姐?” “您太客气了,叫我谢情就好。 今天多谢招待。”外人面前谢情还是挺正经的。 “哪里哪里,招待不周,刚才后厨出了点麻烦所以没早点过来打招呼。白楠跟我提了你好几次了,今天总算能见一面。回国来还习惯吗?” 提了好几次?嗯,原来是早就勾搭上了。 “还好。就是刚回来不会手机扫码,人人都拿手机付钱,只有我慢慢往外拿纸币硬币,还一时半会儿认不清,得慢慢数,被后面排队的人好一顿说。现在都好了,就是过马路还是胆子小,幸亏白楠给我在附近租的房子。” 尬聊?她谢情可以尬到宇宙的尽头。 “说起来谢小姐出国多久了?” “算算快十年了吧。高中毕业就考出去了,在海德堡待过一阵,后来跟着导师去了慕尼黑。后来遇到一点麻烦的事情,倒是还要感谢白楠把我救回来。” 这位季先生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听到谢情说麻烦的事情,知道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赶紧换了话题: “刚才的乐队表演怎么样?主唱是我大姐的儿子,叫季杭。这孩子高中就偷偷组了乐队,倒是没耽误考大学,我大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等着他新鲜劲儿过去。谁曾想进了大学还是热情不减,拉了几个朋友继续玩,我想着那还是到我这里来吧,好歹在我眼皮底下看着。” “季先生想得周到呀。” 白楠看不下去了:“谢情刚说这里炸鸡不错呢。人家都做韩式的,偏你做日式的。” “我这人念旧,以前在日本学设计的时候,在居酒屋打工,老板娘常把卖剩的炸物给我带回家。谢情家里有烤箱吗?要是有的话,我让师傅做一份半成品,回家喷上油烤十分钟,一样好吃。” “好呀,那多谢你。” 季辛泽听罢真的站起来去厨房了。 “你的一个朋友?嗯?你俩这眉来眼去的算什么朋友?”人一走,谢情就忍不住开嘲讽模式了。 “哎我这不是让你给把把关嘛对不对?你看你现在也单身,辛泽他朋友多,回头还能给你介绍介绍啊。” “白楠,我觉得我给你当了一回过渡性客体啊。小朋友你都长大了能出门谈恋爱,怎么还要带上家里熟悉的小毯子啊?” “行了行了,吃你的吧。” “哦我懂了,你还没吃到对不对,呵呵。” “对了,我跟你说,他这里有你喜欢的茶梅酒,我去给你拿一杯。” 白楠落荒而逃。 03 作为心理工作室的老板,白楠拉业务的能力显然比心理咨询的能力强得多。总之不知道是怎么忽悠的,她居然接下了一所大学的大学生心理健康系列讲座项目。 这所大学隶属本市,谢情回国不久就在新闻上看见过,好像是有个女生为爱自杀未遂。总之好长一篇报道,最后的结论自然还是当代大学生心理素质堪忧云云。 能成功拿到这个项目,白楠拿谢情当饵了。 “反正你是一定要去的。我给副校长说了,咱们所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国际化背景。我跟你说现在的领导就吃这一套。人家拿着你的简历看了半天呢。我还给她看你在德国那个导师的工作室网站了,你照片还在上头没撤。所以呢,你不去我这不好交代。一系列一共六次讲座,叁次给学生会开的讨论组。你不用都去,就去一次副校长参加的讨论组就行,去刷个脸。” “咱们一共才几个人?你接这么大的活要作死吗?” “讲座呢,我和周老师写稿,小韩做PPT,我自己去讲,讨论组你去一次周老师去两次。然后所里的活你帮我盯着点儿不就行了,完美!” 白楠是发工资的人,白楠说了算。 就算是刷脸,也是要好好准备的,毕竟弄不好,就不是刷脸是丢脸了。 谢情原本的计划,是做个简单的PPT,然后带上一些以前来访者的作品给大家看一看。 白楠及时制止了她做白日梦,并提醒她这不仅仅是一个讲座,更是一个展示本机构强大的业务能力和资源的机会。 “你知道这些学生会的人有多大的概率会来找我们咨询吗?越是有上进心的人,也是容易把自己逼成神经病!越成功越神经!你知道为什么中国的心理咨询事业蒸蒸日上吗?就是因为大家都太拼了!所以这都是我们潜在客户啊亲爱的。快拿上你所有吃饭的家伙,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遇到问题不要怕,姐姐会救你们的!” 于是她还得提前二十分钟到大学图书馆的教室去,做现场陈设,不知道白楠有没有把这个时间也算进去收费。 * 要知道在大学里,讲座这种东西,愿意去的都是特别有上进心的人,比如学生会成员们。谢情主持的讨论组,参加的都是校学生会以及各院系学生会核心成员。 贺远唐不想去,但是他是机械工程学院学院的部长之一,院领导说他必须去,因为副校长也去。 进门的时候,他同班的曲婉婉正在帮忙摆东西,一见他就招呼他:“贺远唐,快来帮忙看看怎么连这个笔记本,谢老师要接大屏幕。” 他看见了谢情,愣住了。 他认得她。 那天他在台上打鼓,她在台下冲他笑,还点了点唇边的酒窝。 曲婉婉看他不动,过来拉他,他微微侧身躲开她的手,径自走到谢情旁边。 “怎么了?”他问。 她好像喷了香水,身上有一丝柑橘和茶的味道,不是女生常用的甜香,是清爽的中性香气。 “啊,你好同学,要麻烦你了。HDMI线我接好了,只是显示的大屏幕不知道应该调哪里才能出来。” 她不认得他,她怎么会不认得他?明明那天… … 他没说话,凑过去看接口,手指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腕,微凉滑腻,引得他心头一颤。 时间到了,副校长走了进来,整个学习室瞬间安静。 “谢谢各位同学今天能来,我叫谢情,在心苑工作室工作,想必大家已经看见过我们校园讲座的海报了。我平时主要负责的是艺术治疗的工作,主要工作对象是自闭症儿童。所以今天能有机会来跟成年人一起工作,真是特别高兴。” 谢情没有想别的老师一样站在讲台上,而是半倚坐在前排那张放着她笔记本电脑的桌沿。 不正经,贺远唐心道,忍不住一直打量她。 她其实今天穿得非常正经,一字领的贴身剪裁连衣裙,配了同色系的细腰带,因为空调冷,还披了一件针织衫。 贺远唐看着她的手腕。她戴着一只黑金配色的西装表,大小像是男式的,深棕色的皮表带衬得她手腕雪白圆润。他想起刚才的触感,心头又是一颤。她的手撑着桌面,贴身的连衣裙勾勒出丰满的臀线。穿着高跟鞋的小腿笔直修长,大概是不常晒太阳的缘故,皮肤有些苍白。她站在那里侃侃而谈,整个人都散发着成熟职业女性的豁达大方。 大学生这个年龄段,其实是一个极速成长和发现自我的过程。跟高中比,这几年会面对许多以前并不需要做的选择,也会有各种前所未有的生活和社会体验,比如打工,集体生活,交友,或者是对未来前途的迷茫。以上这些因素,加上荷尔蒙的作用,情绪上难免有一些大起大落。 就像我之前说的,艺术看似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你们看梵高活着的时候过得多么辛苦,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艺术没有消失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呢?说到底,是因为艺术就是人的内心。艺术存在的意义,就是唤起人类相通的情感。 所以艺术也可以用来调节我们的情绪。用色彩,线条,甚至是不同材料带来的触感和视觉效果,来表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副校长还有事情要忙,听到这里,满意的冲谢情点点头,起身离开。 定海神针一走,现场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谢老师,我就是交不到女朋友,心情太大起大落了!这一位看起来很像宅男,天天蹲宿舍打游戏又如何能交到女朋友。 我女朋友天天作,我也心情大起大落。这一位脑门儿上就写着直男二字,不知道是女友作还是他脑袋太木。 谢老师,荷尔蒙怎么影响我们了你给仔细讲讲?季杭一脸坏笑站了起来。 换了环境,谢情乍一看没认出季杭就是那天的乐队主唱。 这个嘛,谢情露出营业笑容,欢迎这位同学参加后续的讲座。或者可以通过本司的公众号预约面谈,本校学生证可以九折。 “我不要加公众号,全是广告。姐姐,我加你微信好不好。” “季杭同学,你不用加我微信,你舅舅那儿有我老板的微信,你要预约只怕不光免费还能插队呢。” “嗷”台下开始起哄。 她认出季杭来了,那她认出我来了吗?贺远唐在一片起哄声里想。 04 还有20分钟的时间,谢情让大家随便看一看她带来的艺术作品,或者自己动手做一些简单的东西。 她带来的作品,大部分是出自自闭症儿童之手,也有一些是以前在德国工作时的抑郁症患者和重度酒精成瘾者的作品。这些作品看起来都很简单,也没有太多艺术技巧可言,任谁稍加练习都能画出来。但是因为创作者的不同心理状态,这些作品都充满了巨大的情绪力量,像在讲述一个个隐秘的故事。 贺远唐忍不住走到谢情旁边,看她教曲婉婉用细胶带和水彩做一幅小画。 曲婉婉看见他过来,脸微微一红,手上不稳,把胶带贴歪了。谢情伸手帮她重新贴过,转头问贺远唐:“同学,你也要试试吗?” 贺远唐不想试,但是他听见自己说:“嗯。这个怎么做?” 谢情于是站到他旁边。两人靠得近了,他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心如擂鼓。 她还是不认得他。可她不是认出季杭来了吗?他又莫名有些不忿。 “哇,贺远唐你在玩什么?姐姐我也要学,你教我呀。”季杭凑过来作妖。 曲婉婉刚把自己的作品弄完,很是满意,“这个真的好有趣。谢老师你去教季杭吧,我可以教谢谦,我俩同班的。”说完收拾了几样材料,站到谢情和贺远唐的中间。 贺远唐想拒绝,但刚才话都说出口了,只能作罢。他知道曲婉婉对他有意思,但是他没有,所以平时都尽量表现出一种疏离的客气。 曲婉婉也用了香水,是一种少女爱用的花朵甜香。 闻见香味,贺远唐下意识拉开两人距离,一边贴胶带,一边又忍不住看那边季杭冲着谢情撒痴撒娇: “姐姐你微信号给我呗。你不是认识我小舅舅吗?那咱们就是朋友了呀。” “我认识你小舅舅,那我就是你长辈了知道吗?叫什么姐姐,叫小姨吧。” 看见季杭吃瘪,贺远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没一会儿下课铃响,他看见谢情真的拿了手机出来加季杭的微信。 曲婉婉叫了贺远唐一起走。 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借书,又故意在隔壁的期刊室多留一刻以免尴尬。 出来的时候,发现图书馆电梯在维修,他只好走楼梯,没想到又遇见了谢情。 她站在楼梯口,看起来很犹豫。 难道这么大的人不会下楼梯? 是的,谢情这会儿很纠结, 因为她真的不太会下楼梯,她看不太清。 她的眼睛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看不准楼梯的高度,所以每每遇到楼梯,都得抓紧扶手走才行。可是她背着电脑包,还拿着拉杆箱,实在不好走。 图书馆人来人往,她非常不想摔下去,然后被咋呼的年轻人围观,搞不好还会在网上爆红一下。 为什么电梯会坏,为什么要答应白楠拿这么多东西来,为什么要穿高跟鞋。 她很后悔,觉得跟这个大学八字不合。 “要帮忙吗?”是贺远唐。 “啊,是你呀同学。刚才还没有谢谢你帮我接电脑。呃…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这个拉杆箱?电梯坏了,我眼睛其实看不清楼梯高度,实在不想摔下去。” 贺远唐接过她的东西,站在她前面一步陪她慢慢下楼梯。 “同学,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是不是哪里见过?” “是。我跟季杭和另外几个朋友组了乐队,在Rosetta表演。” 他想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是鼓手,上次你跟你朋友一起去,我见过你。” “原来是你,难怪觉得眼熟。上一次去的时候,灯光都打在季杭身上了,没看清你的脸,所以刚才没认出你来。你的鼓打得很好。” 两人走出图书馆。 贺远唐在台阶下站定了,转身看着谢情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只手指点点唇边的酒窝。 完了,谢情在心里哀嚎。 原来上次他看见她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尴尬的事情。 白楠说得没错,她觉得自己果然就是性骚扰年轻小伙子的猥琐阿姨。 “抱歉!”她低头用手挡了一下额头,“那天可能喝多了有点得意忘形了,你不要介意啊。”她是成年人了,她要坦荡一点,犯错了就得认。 “我没有介意,只是这个其实是什么意思?”他故意摆出少年天真的样子。 “好吧,这是意大利女孩子的手势,看见了漂亮的男孩子,指一指酒窝,意思是说男孩子好看。没有不尊重的意思,抱歉啦。” 她说他好看。 贺远唐暗暗高兴,索性一直拿着她的拉杆箱不还,慢慢陪她走到学校的停车场。 “今天晚上我们还去演出的,你去看吗?” “今天不行,晚上要加班做计划书。”她转头朝他笑了一笑,“而且,我太怕排队了。你都不知道,上一次我们去的时候,要不是老板交代了经理,我和朋友都进不去。” “你刚是不是加了季杭的微信,叫他… … ” “我拿客服号加的。”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那么热爱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我要不加他,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这样折衷一下。” “那… …我能加你吗?”贺远唐背对着夕阳,眼睛里有诚恳,有期待,也有忐忑。 温暖的橘色阳光映着青年干净的轮廓,晚风吹过,扬起他的额发。 妈的,真好看。谢情心漏跳了一拍。 05 贺远唐,就读于松州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可以说是全校最好找的人。基本上他只会出现在这几个地方:教室,食堂,宿舍,实验室,乐队练习室。 不过当初加入季杭的乐队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学校曾经是没有乐队的。 此事说来话长。 松州大学,建校超过60年,最初是一所理工科院校,这几年教育体制改革,松州大学也开始慢慢转型,如今也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 松州大学有叁个传奇人物,都姓季。 季寒章老先生,毕业于本校建筑系,当年抓住了时机,跟同校土木工程系的太太祝湉女士共同创办了如今如日中天的茂林集团。 季辛年女士,是季寒章老先生的长女,同样毕业于土木工程学院。从名字就知道她成长于父母艰辛的创业年代。她聪明坚韧,有大将之才,做事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茂林集团在她的手上发扬光大,成功走出本地,跻身全国百强企业的舞台。作为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她给母校捐赠了两栋宿舍楼,就是如今的茂林苑和修竹苑。最初两栋宿舍都作为男寝,在季辛年女士的建议下,改为一男寝一女寝。 季杭同学,现就读于经济管理学院大叁,投胎技能世界一级选手,永恒的男主剧本拥有者,难得的颜值与智商都在线的本土富二代。因为家世和颜值,从小到大不论哪里都永远是视线的焦点。 季辛年女士对于儿子一直没有长歪,靠自己考上她的母校一事非常欣慰,于是在季杭提出要继续组乐队的时候,愉快的捐了钱。学校的乐队就这样办起来了,季杭也这样碰到了跟他志趣相投,但是性格南辕北辙的贺远唐。 两人在第一次乐队排练时一见如故,发现彼此对音乐的理解非常相似,很多想法都很接近,于是渐渐成了挚友。 季杭是个闲不住的人,各种学校活动他行不行的都要掺一脚,所以在学校混得如鱼得水,很快就变成风云人物。贺远唐跟季杭性格完全相反,是一个不多话的工科男,日常甚至可以用无趣来形容,除了上课、做实验,就是乐队排练。 贺远唐从小只有两个爱好,一是机器人,二是架子鼓。所以他入校以来只参加了两个社团,季杭的乐队,和大学机器人战队。 这两人一冷一热,偏偏相处得不错,对女生的态度客气尊重,人长得又高又帅但是从来不乱撩妹,于是有一阵子全校女生都磕过他俩的CP。 有人去Rosetta吃饭,抓拍到乐队表演时,贺远唐一边打鼓一边专注盯着季杭的照片,并发到了学校表白墙。 于是整个页面被腐女的鸡叫刷屏,大呼我的CP是真的,堪称校园年度事件。 幸亏松州大学学风很正。不管在二次元怎么尖叫,到了叁次元大家都还算比较收敛,除了偶尔偷拍他俩,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们其实也知道有女生磕他俩的CP。可是两个直男一方面无法理解她们的乐趣在哪里,一方面就算想要解释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对,只怕还会越描越黑,索性置之不理。 * 去年开始,松州大学的机器人战队多招了一批人,然后从老队员里分出一部分来,报名参加了下一届RoboMaster全国机甲大师赛。 机甲大师赛和传统机器人比赛不同,讲究各种类型的机器人相互配合,与对手战队对抗抢夺基地。多兵种配合的比赛设置对技术和才做的要求都很高,讲究全局观念,而且兼具对抗性和观赏性,几年前刚一出炉就引发全国高校报名的巨大热情。 贺远唐高中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机甲大师赛的青少年组比赛,又是机械工程学院的部长,技术过硬又有参赛经验,于是被分出来,担任工程组的组长。 比赛在明年七月,还有不少时间做准备,他们在带队老师的协助下先一边优化战队成员,一边搜集以前的比赛录像研究历届参赛队伍的参数,打法,机器人的设计。 “贺远唐,你看这个颜文意怎么样?虽然才大一,但是她特别执着,申请表都交了好几回,每次都特地写上‘我愿意投入我所有的课余时间参加战队的工作’。她是土木的,专业也算对口,而且我跟他们辅导员打听过了,说是性格特别稳的一个姑娘,很靠谱。”张锐是工程组的组员,负责工程机器人的制作。 “今年工程组做救援的就你一个人,有人帮忙当然好。我只有一点担心,她才刚大一,只怕还没开始上专业课。大一好像只上工程制图。” “技术要紧,态度也一样重要。既然老师也说她靠谱,我想给她个机会试试。反正今年要搞救援机器人的思路是我提出来的,本来也没有给我多算人手。” “你想好了就行。”贺远唐赶时间,跟张锐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实验室。 他晚上在Rosetta有表演。 Rosetta在繁华的市中心,离实验室所在的校区在偏僻的城西,他得赶地铁。 趁着搭地铁的时间,他打算帮张锐想一下救援机器人怎么做。 救援机器人,就是一个可以把阵亡的机器人拖回基地补血点进行复活的兵种。他们目前要解决快速连接两个机器人的问题,这样救援机器人才能迅速把阵亡战友拖走。 结果一拿出手机,他又习惯性的打开了微信。 他加了谢情的微信已经一个礼拜了,但是一直没有发过消息给她。 他没有太多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那天敢要微信全凭一腔孤勇。结果每次打开微信对话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自己贸然的说话显得很冒昧,又怕打扰她工作惹她厌烦。 她做心理治疗的话,应该总是在忙吧。那天也说要加班做什么计划书。 又想起上次谢情说她是长辈,让季杭叫她小姨。他就开始犹豫要发点什么才不会显得自己太年轻幼稚。 说起来她微信名为什么要叫十二英镑呢?不是说是旅德回来的吗?全欧洲不是都用欧元的吗? 他曾迂回地问过季杭,季杭说肯定是个什么梗,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叫什么英镑的,还反过来紧张兮兮地问他是不是认识了放贷的,缺钱要找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富二代,不要被坏人骗了,又说要去找他舅舅给他们乐队表演加钱。 贺远唐不死心地又搜了一次,搜索结果仍然是各种换汇信息。 他又点开心苑工作室的公众号,上面有一篇推送是他们全体员工的合影,谢情看着镜头,笑得很温柔。 【你知道RoboMaster机甲大师赛吗?我们明年要参加那个比赛。】 他终于决定发一个看起来非常中性又成熟的话题。 可是直到他下了地铁,也没收到回复。 她可能在工作吧,他想。 06 谢情没在工作,她那会儿正好没预约。贺远唐发来信息的时候,她在摸鱼。但是如此直男的对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看着桌上放的钢铁侠手办: “机甲大师赛是什么东西?Stark家办的吗?” 钢铁侠头盔亮着灯,没有答案。 长得这么帅,居然还这么直,果然这个看脸的世界对颜值高的人太宽容。 【日式炸鸡茶梅酒?】白楠来查摸鱼员工了。 【一会儿有预约】摸鱼员工理直气壮。 【那我下班先去,你弄完了来找我?】 【OK,别让我排队就行】 * 小嘉的妈妈今天总算找到了时间空档单独来跟谢情见面,只是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刘太太今天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喝杯咖啡?我手艺还可以的。”谢情的办公室里有一台意式咖啡机,是她从德国背回来的宝贝。 “啊,不用麻烦,我没事,我就是昨天没睡好。” “你太客气啦。吃个巧克力提提神?我也趁机吃了一个。”谢情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一小把巧克力,剥了两个,自己先吃了一个。 刘太太接过巧克力,没那么僵硬了。 她回归家庭已经好几年了,生活的中心越来越窄,渐渐的就只有老公和儿子两个人,几乎去哪里都带着儿子。今天骤然自己一个人出来,总觉得局促。 “总是叫您刘太太或者小嘉妈妈,其实我记得您姓赵对不对?不介意的话,我叫你赵姐吧?”对于身兼无数身份的女性来说,自身的名字常常被忘却、被淹没。 “好。” “上次见面之后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打算今天跟您一起先看看,然后我们一起把这个计划做得更细致,更贴合小嘉的需求。还有就是您要一个人照顾全家人,其实工作很繁重,我也希望这个计划能贴合你的时间安排,不要给你增加太大的负担。” “嗯,好,我看看… … ”赵姐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起来。谢情赶紧拿了抽纸,起身坐到她身边,没有说话,给她一点时间处理情绪。 “对不起,谢老师,我… … 我最近压力有点大… … 小嘉奶奶搬来住了,家里事情比较多… …” “没事,我能理解,不要紧。” 赵姐和先生是大学同学,毕业了各自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各自发展了五六年,后来通过相亲又碰到一起,觉得彼此还算了解,年龄也到了,于是就结了婚。婚后他们很快有了小嘉,生活平淡稳定。直到前几年,小嘉因为在校内常常跟同学老师产生冲突,在学校的建议下,去了儿童心理评估机构,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 生活从此再也不一样了。学校,医院,家庭的压力像巨大的海浪,一下子就把这个家庭淹没了。 赵姐是个要强的人,咬牙一个人扛起家里所有的事情,给孩子办理转校,送孩子上学,研究比较市面上的所有治疗机构和方法,一家家机构带孩子去,看他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自己也在坚持学习自闭症的知识,好从旁辅助治疗。 身边的人要不然就冲她指手画脚,瞎提意见,要不然嘴上假意安慰,实际上偷偷看她笑话。丈夫虽然还算支持她,但是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除了正职,还兼了一些可以在家做的项目,白天晚上都在忙,分身乏术。如今婆婆说要帮忙照顾他们,硬是搬了进来。忙没帮上,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闭症儿童害怕变化,害怕嘈杂。偏偏奶奶来了,什么都看不惯,把小嘉的生活改得面目全非。她坚信自闭症就是矫情,没事多出门见见人,在家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孩子不爱说话的坏毛病自然就改了。 她这一来,可以说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大概很久没有宣泄的渠道,赵姐越说越激动,好好的哭了一场。结果今天的会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办成。谢情倒觉得是好事情,一个情绪稳定的妈妈,对孩子来说比什么专业治疗都重要。但愿毫无顾忌得为自己哭一场,就能帮她疏解一点压力。 她跟白楠发微信,问能不能这次不算费用,毕竟没有怎么谈小嘉的事情。 【就当我出了我私人时间,我明天加班补回来。】 【没关系,你自己工作安排好就行,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这一次不算费用,当作你跟客户的建立关系吧。你手上的事情没耽误就可以】 【我的职业操守你放心吧。你还在Rosetta呢?】 【现在还在,不过一会儿要跟辛泽去Hyde喝酒。我给经理交代了,给你留位子】 【那我再晚点儿吧,手上事情理一理。你让经理给我留个吧台的位子就行,难得周末我得松一松。今天可给我累得够呛】 【是不是小嘉妈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嗯,我先干活。让厨房给我留份炸鸡,我要大份的】 * 谢情到Rosetta的时候,白楠果然已经走了。 她坐在吧台边,跟酒保斌叔要了一杯mojito,一边吃炸鸡一边看他切冰球。 心理治疗这个职业,是消耗自己能量的职业。别人用体力用脑,她还要用感情。 赵姐的事让她想起在德国的一段往事,所以情绪尤其容易受影响。她这会儿浑身散发着强烈的丧气,好几个想过来搭讪的男人都被她周身阴沉的黑雾吓走了。毕竟喝酒勾搭女孩子是为了找乐子,不是找不痛快的。 斌叔切冰球切的很帅气,一刀刀准确无误,像个武林高手。 “斌叔,你要不要考虑弄个什么视频号啊,就你这手技术,多治愈。” 斌叔摇头笑笑,专心切他的冰球。 身边又有人坐下来。谢情眉毛一挑准备赶人,转头认出是谁,又换成戏谑: “机甲大师?” “呃… … 我… …以为你没收到… …”贺远唐鼓起勇气过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个,装出来的潇洒一秒破功,惹得谢情哈哈大笑。 其实谢情一进门,他就在后台看见她了。没想到这么晚了她才来,好像还没吃饭。吧台边的人都在喝酒,只有她除了酒还有一大盘炸鸡。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直恹恹地看着斌叔切冰球,有人去搭讪,被她歪着头瞟了一眼就走开了。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跟季杭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绕到她旁边坐下。 “你刚才看起来好凶,我还以为你要打我。”他换了个话题。 “你放心吧,你这么帅,姐姐不打你… … 等一下。”谢情拿起手机,贴着耳朵听一段赵姐的语音信息。 贺远唐看着她打电话的样子,想起之前在学校流行的一个撩妹梗,正犹豫要不要试试看,那边谢情已经把电话放下了。 “你刚才眼神很不对哦,看着我的手机干吗?” “我没有,我……,”贺远唐鼓起勇气,“就有一个梗… … 你再装打电话的样子试试,我做给你看。” 谢情拿起电话贴着耳朵,很不信任地看他。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灵巧的手指一挑,把她的手机挑到半空,擦身走到她身后,另一只手利落的接住手机,可以说非常帅气,但是谢情立刻翻脸了: “机甲小弟,姐姐教你个乖。你这一手是你们男生学来撩妹的是吧?看在你身手好把我手机接住了的份儿上,姐姐饶了你。现代人的手机是什么你懂吗?手机就是命!打着电话来个阿猫阿狗的把老娘手机一下子弹到半空去了,我立刻打死你的心都有。刚才要是我手机有个叁长两短我现在就扇你。” 这下可把贺远唐吓住了。他一直以为谢情是温柔的人,没想到说翻脸就翻脸。被她一骂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行啦,看你吓的,不骂你了。当代大学生一个个都这么闲的吗?有空练这种讨打的事?” “没有,不是特地练的,我宿舍的几个人追女朋友的时候在宿舍练,我看过。再说这个也不难。” “贺远唐同学,你这么帅还这么直男,我看你这不是被小女朋友们惯出来的,就是还是处男。” “不是的。” “不是处男?” “不是...... 惯的... ... 07 斌叔是一个神奇的人。他平时冷面寡言,看起来甚至像一个霸总,但又总是会搞出一些很迷惑的行为,比如现在。 就在贺远唐异常尴尬之际,他居然给谢情上了一杯酒。 蓝紫色的液体带着细碎的亮粉在威士忌杯里旋转,中间一颗滚圆的冰球随着杯子的上下浮动。 “这是什么?银河系星云吗?” “不是,这叫‘冷静’。”斌叔一边说,一边还顺手在杯沿给她插了一小朵薄荷叶。 显然谢情和贺远唐都被他这神来之笔镇住了,两人对视一阵,都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贺远唐旁边的位子来了一对男女,男的正好坐在贺远唐身边。 他认出来这人是刚才搭讪谢情被她瞪走的那个男人,于是对谢情使个眼色示意她看。谢情看了一眼也认出来了,用口型说了一句“傻逼”,于是两人一边聊天一天偷偷瞄他。 这男人就是一幅普通白领加了班来喝点酒休息休息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女生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看起来涉世未深,对周围有些好奇,还不时伸头看斌叔调酒。白领男就趁机给她讲鸡尾酒的种类,怎么调酒,怎么搭配好喝,shake有什么讲究,又问女孩子爱喝什么味道的,他来点,保证她会喜欢。 谢情看出来斌叔很想翻白眼,但是在强烈的职业道德下拼命忍住了。 “那边那个姐姐的酒是什么味道?看起来很漂亮。”姑娘指着谢情的‘冷静’。 谢情听见了,举起酒杯隔着两个男人跟那姑娘点点头,跟她说;“有点甜,但是劲儿大,你平时不常喝酒的话最好别喝。” 那男的一听又开始插嘴;“这个我知道,你看那个蓝紫色其实是蝶豆花水,星云一样的亮色是食用云母粉,这个酒不厉害的,你要想喝就试试,不要紧的。”说完跟斌叔说:“来麻烦给她来一杯一样的,里面加的是Gin吗?给她半个shot就好,不要放整shot。”又转头跟姑娘说:“给你把里头的酒减半,就不用担心啦。” 斌叔在脑内翻了个白眼,调了一杯递过去。 谢情听见又忍不住捂着嘴狂笑。 贺远唐看着她捂着嘴笑得整个肩膀都在耸动,头发也跟着散落下来,很不理解为什么她笑成这样。 他怕隔壁的男人看见她这样笑话人家不好,于是借着自己身高肩宽,微微转身把她遮住,又忍不住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手指刚碰到她耳朵,谢情突然抬头,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他一惊,赶紧缩手:“那个… … 我怕你头发掉酒里了。” “斌叔,”谢情没理会贺远唐,“给那姑娘换个酒,我出钱。那王八蛋刚趁姑娘去洗手间往杯子里扔东西了。”谢情压低了声音,下巴指指隔壁。 斌叔不动声色,一直等到姑娘回来坐下,准备喝酒的时候才过去:“抱歉,给您换个酒,刚小虫子飞进去了。”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酒已经换好了。 那男人显得有点尴尬,但是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又拉着姑娘开始吹清酒和烧酎有什么区别。只是姑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聊了一会儿就借口朋友来接她,很快起身走了。 那男人坐了一会儿没意思,也起身离开,经过谢情身边,停了一停,瞥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贺远唐,没说话,快步出了门。 “戏看完啦,我也要走啦。周末愉快啊,钢铁侠。”谢情低头看看表,跳下高脚凳也准备走。 “我送你。刚那个男的样子不对,万一他一会儿跟着你怎么办。”贺远唐趁势拉住她的手腕。 谢情没说话,低头看着他拉着她的手,等他松开了,不置可否径自走了。 他赶紧跟上去。 * 夏末初秋晚风凉爽,大楼外的广场热闹非凡,遛狗的,带孩子玩儿的,摆地摊卖东西的,甚至还有举着牌子的房产中介。 谢情刚走出大堂,就有个守在门口的中介小哥迎上去:“小姐姐,这附近有好几个笋盘去看看吗?就在后面的楼,很近的。反正明天不上班,今天看看房,说不定过个周末就升值了呢。” 谢情今天喝得有点儿多,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吓了一跳,正条件反射要动手,贺远唐从后面追上来了,一面遮住她,一面回头跟中介小哥说:“不用不用,我们赶着回家。”说完轻轻搭着谢情的肩,半揽着她走出去。他手并不敢搭实了,只堪堪停在她肩上一点点,搭着她的皮质包带上的金属搭扣。 谢情歪头看着他的手,笑了笑:“你这小孩还挺规矩。”她还没有动作,他已经自觉不好意思,又把手拿开了,只虚拢着她的后背,替她挡开到处撒欢乱跑的小孩们。 贺远唐以前只出于礼貌送过女同学回家,尽职尽责送到就好。如今对谢情有意,反而患得患失起来,谢情不说话,他也不敢乱搭话,尤其刚才弹手机的时候才被她骂过。 气氛微微尴尬,贺远唐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回头假装看刚才那个中介,结果一眼看见酒吧里那个给女伴下药的男人。那人果然没有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眼神不善。 “酒吧那个男的,真的没走。跟在后头呢。”一片嘈杂的夜市神曲里,他低头凑到谢情耳朵旁边说话,像吻了吻她的头发。 “没走就没走呗,正好我好久没动手了。说起来国内目前的法律,是打人打成什么样才会被抓?” “呃……不知道”,贺远唐冷不防听到她这话,一时语塞:“你打过人?你打谁了?” “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外混,不会打架不安全。我在德国打工的时候回家晚,碰见过贱人,后来去学了自由搏击,还满喜欢的,一路练下来了。其实也没怎么打过人吧,就打过一两次流氓。不过这个傻逼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抗揍。泡妞还要靠下药的都是弱鸡。” 贺远唐有点迷惑。 这个女人在大学讲座的时候和和气气,公众号上看起来温柔可亲,这会儿穿着西装卷着袖子喊打喊杀的,又像个黑社会。 “那个傻逼敢上来我正好教育教育他。没事的,我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谢情又说:“地铁站到了,你回宿舍吧,你们晚了是不是有门禁什么的?别回头睡大街上了。 ” 贺远唐不想走,但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她见他不走,也没再赶他。两人这样沉默的回到谢情的公寓,气氛有些微妙。 “叮。”电梯门开了,她走出去,他也跟出去。她翻包找钥匙,他支着一条腿靠墙站在她家大门对面,看着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作者:朋友们系好安全带吧,要开车了。】 08(车) 贺远唐知道自己该走了,再不走地铁就要停了,但是他就是不想走。 他就这样看着谢情公寓的大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早已自动关了,一片黑暗的寂静里,他看见她门缝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一开始还隐约能听见屋里有细碎的响声,后来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在黑暗里站着,发着呆,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 他就在这样的恍惚里,看见那大门又打开来,谢情站在温暖的灯里,靠在门框边看他。她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剪裁板正合体的连衣裙。 他看见她朝他走过来,靠得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他胸前,一只手撑在他肩旁的墙上。 她抬起头来,黑暗里她的眼神肆无忌惮,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他因为紧张微微张开的嘴唇,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微凉的手指从他的眼角往下滑,滑过下颏,颈侧,插进他后颈的头发里,把他的头微微向她的方向压过去。她又凑近了一点,两人鼻尖几乎要贴上。 贺远唐靠着墙,任由她动作,站着没动。 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看着她越靠越近,喉头滚动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样子青涩可爱,谢情忍不住轻笑,压低声音贴着他发红的耳朵:“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成年了没?我可不想坐牢。” 她这一笑却像是刺激了贺远唐似的。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翻身把她反压在墙上,腾出一只手垫着她后脑,用力吻下来。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吻却蛮横又不讲理,像个赌气的孩子,滚热的双唇贴着她的,又吮又咬,直将两片唇蹂躏的红润起来。 “属狗的么你,还咬人… …”谢情推了他一把,声音有些沙哑,“进去吧,别睡大街了,姐姐收留你。” 她家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屋外隐隐传来雷雨的声音,空气里染上一丝水气。 沙发上纠缠的两人在地毯上投下黑色的影子。 “长得好看,身材也好,还有腹肌”,谢情的手轻轻划过他鼻梁,又往下划过紧抿的薄唇,慢慢勾勒唇线。贺远唐被她轻抚得燥热起来,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那手指又顺着嘴唇慢慢游下去,抚过喉结,抚过锁骨,抚过胸口,渐渐往他身下去,“就是不知道中用不中用。” 说罢手指顺着裤边滑进去,摸到他早就硬起来的地方,引得他重重一喘。 “真是处男?”她一边握着他的东西一边问,还轻轻套弄了一下。 他喘着粗气,眼角烧得发红,只盯着她,不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懂没事,姐姐教你。” 贺远唐早被她撩拨得发了性,听了这话更受刺激,手上微微用力,一把就把她推倒在身下:“谁说我不懂!” 刚摸到她腿却又被谢情用力推开,“急什么,等会儿。我这裙子可贵了,别给我弄坏了。”说罢站起来,转了个身,复又坐在他腿上,背对着他,双手挽起长发,“帮我把拉链解了。” 她这样坐着,浑圆柔软的臀正抵着他身下,惹得他身上越发烧起来,冷白的胸膛染上一层艳粉,像喝醉了酒。 他依言伸手去替她拉开拉链,手抖得厉害,拉了好几次才拉开。微弱的灯光照着眼前的后背,白玉一般光滑莹润。他忍不住吻上去,从后颈一节节沿着脊椎往下,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像一头小兽。 谢情被他舔得浑身发软,像有一小簇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舌尖,从后背直流到四肢百骸里去。她再也坐不稳,像猫一样轻叹了一声,软软的倒在他怀里,被他顺手搂住。 贺远唐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从光裸的后腰抚过她身侧,伸进半褪的连衣裙里去,一直往前,直攀到圆润柔软的乳房上。 他吻着她的裸肩,双手微微用力揉捏,手指上的茧不小心刮过挺立的乳尖,麻痒的快感引得谢情微微战栗起来,瘫在他胸前发出舒服的呻吟。 贺远唐再也按耐不住,猛地把碍事的衣物都脱了,翻身把谢情压在身下,又欺身压上去,膝盖顶开她的腿,手指往她身下一探,入手全是濡湿,于是腰上用力想把自己挤进那片濡湿里去。 谢情虽然情动,但许久没有做了,哪里架得住他这样野蛮,慢点,你急什么,一边推着他胸膛一边往后缩,又抱怨道:死孩子吃的什么长这么大,要我的命么。 贺远唐本来还死忍着只进了一点,听她这话又像得了什么夸奖似的,双手握着她的膝弯猛地用力把她往下一拉,挺身没根而入,刚想再动作,听谢情嘶了一声,怕她疼,只好又死死忍着,等她适应。 谢情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窝里喘着气,僵硬的身躯许久才渐渐松下来。光滑的双腿悄悄搭上他腰际,在他耳边轻声道:行了,慢慢的,别使蛮劲儿。 说完又抬手按着他后脑,把他压下来,自己抬头迎上去,舌尖舔着他的唇缝,轻轻扫过牙齿,顶进去,寻找他的舌头。 贺远唐本来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一开始怕自己弄疼她,又怕自己显得青涩引她笑话,这会儿她的气息这样热热地贴上来,湿热又柔软,唇舌交缠,引得他兴奋不已,像闻见血气的野兽。他重重的回吻,吮她的舌尖,近乎蛮横地挤进她的口腔里,湿热的吻像屋外潮湿的空气,闷出一身汗来。 他听见舌头缠绵在一起搅出的水声,身下的女人发出甜腻的呻吟,温暖滑腻的身体紧紧包裹着他,屋子里充满浓烈的情欲。 谢情没想到贺远唐这样不经闹,本来还想慢慢逗他玩,没想到一下子就逗得他发了性,被他压在沙发上折腾了半小时还没完。 她沉溺在一波波的情潮里,浑身发软,本来还想说几句话逗逗他,一开口都变成细碎的呻吟,索性也放开了享受这单纯原始的快乐。 技术虽然不行,但体力是真好啊。她在又一波高潮淹没她的时候忍不住想。 09 贺远唐在谢情身上又揉又舔,怎么都不过瘾似的,又折腾了半小时才闷哼了一声射出来。 谢情是早就不行了。许久没有过的快意包裹着她,高潮后的余韵像温暖的洋流。她软软靠在贺远唐怀里,一动不动,像晒着太阳的猫,由着他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两人享受着黑夜的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困意渐渐上来,谢情拍拍他的背,抬头吻了一下他的脸,起身去洗漱,留贺远唐躺在沙发上发呆。 他看着谢情就这样裸着身体走进浴室里去,听见她锁了门。 窗外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有一丝凉意。 地毯上衣服散落了一地,像在提醒他刚才这里有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情事。他回想起方才的缠绵悱恻,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痒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看见地上那件连衣裙,似乎很得她宝贝,于是捞起来,抬手给她搭在一边的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谢情裹着大毛巾出来,转身回卧室里拿了干净的毛巾和一套男式衣服扔给他:“不知道合不合身,不过很干净没人穿过的,你先凑合穿。”想了想又说:“抱歉我不习惯跟别人同睡,委屈你沙发睡一晚吧。刚外面下雨了,我觉得有点冷。这毯子你搭着,别着凉了。”说罢打了个大哈欠,自顾自回房睡去了。 贺远唐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躺回沙发上。他人高腿长,睡在这沙发上只能蜷曲着身体侧躺着。他其实很累了,脑袋也发懵,但是他睡不着。 她看起来是独居的,为什么家里有男人的衣服和拖鞋?洗手间里也有瓶男士香水。他其实不认得香水,但认得那个深蓝色的瓶子,因为满大街都是当红小生的广告。 他以为经过这样的肌肤之亲,他们的关系会不一样,结果她转头就回房间去了,留给他一个沙发和一条毯子。 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新的,全是洗衣粉的味道,盖的毯子却应该是她用过的,全是她身上的味道。至少这衣服只有他穿过,这毯子也只有他盖过,他想。 于是他就在这又酸又甜的迷茫里,沉沉地睡过去。 * 第二天还是下雨,天阴沉沉的。 谢情的房间里拉着窗帘,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她昨晚折腾得太过,根本醒不过来。 贺远唐倒是早就醒了,先是犹豫着要不要走,又舍不得,于是坐在她家的大飘窗前,一边看雨,一边等着她睡醒。 她家布置得很舒服,大飘窗上有软垫,有靠枕,中间还摆了一个小茶台,放着一套中式茶具。窗帘一层薄纱,一层厚绒,飘窗的一侧就是昨晚尽职尽责照亮一隅的落地灯。 想来她常常坐在这里喝茶看书。 飘窗另一侧有一个巨大的书架,看样子应该是定做的。她书看得很杂,有钱穆的《国史大纲》和《湖上闲思录》,也有东野圭吾的好几本推理,甚至还有古早的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和《青蛇》。 他一直对建筑感兴趣,看见有一本梁思成手绘版的《图像中国建筑史》,就拿了坐到飘窗上慢慢翻着。 窗外细雨纷纷,暗沉沉的屋内有一盏灯,灯下是倚在窗边看书的俊美青年,青年还穿着她买的衣服。 谢情睡醒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真是美好的一天,她想。 贺远唐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你醒了?” “嗯。难怪古人说要灯下看美人,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说完也不动,就靠着门盯着他看,直看得他脸又红起来。 “你脸红什么,昨天晚上不是胆子挺大的?” “… …”他脸又红了几分。 “你早醒了?” “嗯。” “饿不饿?” “饿。” “那怎么不找东西吃,厨房里那么多吃的。” “怕吵醒你。” 谢情被他说得心软起来:“西式早餐吃不吃?中式的来不及,太费工夫。” “我帮你弄。”他长腿一伸跨下窗台,把书放回书架,走到厨房里,“我高中的时候在英国集训过一个月,住在一个老爷爷家里,跟他学过,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谢情给他说的越发心软,觉得自己昨天把人家吃干抹净了还让人睡沙发简直渣得令人发指:“我来吧,你接着看书去。” “不用。你烧水泡茶吧,你家有伯爵茶吗?我想喝那个。”他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说话的声音里全是雀跃。 谢情没赶他走,还留他吃早餐。他觉得比去年拿了全系第一的奖学金还兴奋。而且她还说他是美人。 谢情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依言去烧水泡茶,顺便开了咖啡机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心情很复杂。 告别处男这么高兴的吗? 她想起昨天晚上他眼角发红恶狠狠地样子,又想起刚才他那副清心寡欲灯下读书的样子,心咚咚直跳。 灯下看美人,真是要了她的命。 10(车尾气) “那个…”,吃完了早餐,贺远唐斟酌着开口:“你家为什么有好些男人的东西?你有男朋友?”他实在介意,忍不住问。 “我像是有男朋友还会带男人回家的人?”谢情端着咖啡,挑起一边眉毛看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问问… ” “算了,你估计也不懂独居女性的麻烦。家里有男人衣服拖鞋,是为了装作家里有男人,所以不容易被人盯上。懂了吗?这样有心的人看见阳台上总晒着男人衣服,或者送快递的送外卖的看见玄关有男人鞋子,不容易起歹心。你看我门口衣帽架上还挂着我的拳套呢。”说完她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我喜欢粉色的拳套,都没敢买,买了黑色的。” 贺远唐是真没想到这些,听了她的话倒觉得自己有点猥琐,转念一想,又问:“那你戴的表不也是男式的?还有你洗手间有男士香水。” “你还观察得挺仔细?” “我是工科生,当然仔细。” “贺远唐,你当我夸你呢?” “没有没有,你别生气。” 是啊,他算什么人呢,问她这些。他有些懊恼。 谢情看他眉眼一下子黯淡下来,白皙的耳根也泛起红色,又心软了:“行了,这副样子做什么。我戴男表是因为我喜欢这个样式,用男香是因为我喜欢那个味道。哦,那瓶Bleu不算,买那个因为我追星。” 她又端起咖啡,看着窗外的细雨: “贺远唐,我可能跟别的人不太一样,是个奇怪的人。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分男人用的和女人用的,只有我喜欢的和我不喜欢的。以前… …总之,我是一个在社会框架下尽量按自己的喜好生活的人。昨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但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不会后悔。我其实不了解你,就像你也不了解我。我很喜欢你这个类型的男性,所以跟你上床我甚至觉得是赚了。但是这不代表你能干涉我的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要干涉…”他耳根还是红的,随着她的视线也看着窗外的雨,”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刚才的兴奋雀跃因为她这话又一点点淡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贺远唐又开口道:“我能借那本书回去看吗?刚才那本梁思成的。” “你住哪儿?宿舍还是家里?” “宿舍,我不是本地生。” “那不行,男生宿舍我可信不过。那本书我也很喜欢,而且不好买。万一弄脏了我大概会揍你。” “哦…”他本意也不是要借书,只是想有什么东西,能保持一点跟她的联系。 “你等等。”她起身去洗手间,拿了那瓶bleu出来,喷了一点在他身上。 她第一次看见他就很想知道这香水在他身上是什么味道。而且她猜他不是想借书,大概是想要个旅游留念。 贺远唐脖子微凉,闻到一股带着葡萄柚和薄荷味道的辛辣香味。 谢情伸手在他脖子上抹了一下,又凑近了闻了闻,说了一句:“原来在你身上是这个味道。” 一股热流冲上贺远唐的大脑,他手臂猛一伸,把她拉到怀里吻她。 她刚才说她不后悔,她说喜欢他。 他也喜欢她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很想吻她。 谢情被他拉得趔趄了两步,跌坐在他腿上,生怕把宝贝香水砸了,一边躲避他密集的吻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放到桌上:“作死么你,我手上拿着东西呢。”她这一转头,暴露了敏感的颈项,贺远唐湿软的舌头舔上来,一寸寸舔到她耳阔,舌尖灵巧的从耳垂扫过,不轻不重地轻轻咬了一下。 Bleu的精致木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变成内敛的温暖感,很贴他的气质。 他的气息呼在耳侧,带着温暖的香气,像是一阵催情的迷雾包围了她,撩拨得她也红了脸,软软倒在他臂弯里,伸手搂着他脖子与他接吻。 贺远唐看她动了情,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背怕她撞到桌角,另一只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 常年握鼓棒的指腹带着薄茧,刮过她滑腻的皮肤,有一种别样的刺激。这手指沿着小腹摸上去,握着柔软的乳房轻轻的揉捏:“你里面怎么什么都没穿?” 谢情被他撩拨得呼吸急促:“这是我家,我穿什么你管我。” “我不管,不过,我猜你是等着我呢。”说完低下头,隔着衣服舔舐她的乳尖。 “哎…你…这会儿…倒挺会的。”谢情在他手里战栗起来,话说得支离破碎。 “我说了我是工科生观察细致。他站起来,抱起她就往卧室里去,昨天晚上,你喜欢什么我都记得。” 窗外一声惊雷,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谢情被这雷声一惊,清醒过来:“几点了?我一会儿下午有预约的。”边说边转头去看钟。 果然已近中午了。 贺远唐被她推出卧室,又一次看见她锁了门,只好苦笑着坐回昨晚睡了一夜的沙发上。 餐桌边的地上扔着一个黑色的发圈,是刚才谢情瘫在他怀里的时候掉下来的。 他捡起来,套在手腕上。 他其实也有事情,也该走了,只是他舍不得。 精|彩|收|藏:po18m.v ip | Woo1 8 . V i p 11人中龙凤狐狸精 季杭是本地生,不住校,周末更是浪的不见人影。 偏偏这个周六难得回一趟学校,就被他撞上贺远唐参加松大机器人俱乐部会议迟到了。按照俱乐部的规矩,所有会议迟到一分钟要罚做叁个俯卧撑。 季杭坐在贺远唐的椅子上,被一群面色惨淡的工科生挤在中间,远看过去像树墩子里冒出来一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狐狸精此时盯着做俯卧撑的贺远唐,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你这衣服哪儿买的?难得你的穿衣品味能稍微配得上我一次。” 说完还不过瘾,又冲着机器人俱乐部的队长说:“我说吴队,你们这个罚俯卧撑的规矩得改一改。你看他这30个做完了汗都没出。难得抓到他迟到,你得弄个厉害的,比如靠墙倒立20分钟什么的,也好给女同学们观赏一下他的腹肌。学姐们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贺远唐在女队员们的嘻嘻哈哈声里站起来,拉好衣服走回座位,一把拎开季杭,自己坐下:“抱歉我迟到了,咱们继续吧。” 季杭脸皮厚惯了,根本无所谓,自顾自又拖了个椅子挤在贺远唐旁边坐下,趁着吴队讲场面话介绍新队员,悄悄问他:“衣服哪儿来的?一看就不是你的,你看你脚踝露出来这么大一截。卧槽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闻起来有点熟。” 贺远唐心里泛起一点甜,没理他。 今天的会议是他们俱乐部报名参加明年六月的机甲大师赛以后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很多事情要初步定下来,特别是研发小组的人员安排。 松州大学算是老牌理工科院校,参加机器人俱乐部的学生很多,本科生和研究生都有。今年参加机甲大师赛战队的一共近30人,还有两名指导老师。 研发人员的组织架构,他们打算采用交叉结构,按参赛兵种分成五个项目组,同时也按技术方向分机械,算法,嵌入式和测试组。贺远唐算是有参赛经验的老队员,专业只是和技术都过硬,担任机械组负责人和工程机器人项目的副队。负责救援工程机器人的张锐和新来的颜小文就在贺远唐的队里。 会开了将近一小时,还剩一个项目经理定不下来。 项目经理这个工作,类似于一个大管家,要跟踪进度,控制预算,协调各部门的工作,所以得性格开朗,会沟通,懂管理。队员们大部分都是技术人员,埋头做事可以,四处跟人打交道都不太拿手。更何况项目经理还要跑经费,跑外联,也要跟校领导和大赛组委会沟通联系。 一听到吴队问谁愿意主动挑大梁担任项目经理,大家都沉默了,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来打酱油的季杭。 “哇,我长得帅也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吧。我是临时来找他的好不好。”他指了一下贺远唐,“那个…你们好好开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就走。贺远唐我练习室等你啊。”说完站起来就想走,却没想到刚才他自己有空位不坐,死活要挤在贺远唐旁边,这会儿被周围一群人卡住了椅子,居然动弹不得。 “季杭,你看你是经管院的,又正好学的工商管理,而且跟校领导关系也不错。我看你的确非常合适。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比赛,大家都没有经验,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就当留下来帮一帮贺远唐嘛。”吴队以前当过兵,一脸正气,不愧是当领导的料。 贺远唐想了想,缓缓朝后靠着椅背,头歪到季杭那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你留下来帮忙,我告诉你衣服的事情,还有这个。”他伸出手腕给他看。 “卧槽你昨晚干吗去了。” “想知道?” “废话!“ “帮忙?” “贺远唐,你够意思。” 狐狸精气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就是答应了?” 他们俩交头接耳商量几句,季杭站起来: “哼,老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来给你们当项目经理,便宜你们了。” * 季杭大周末的不出去浪,跑回学校来找贺远唐是真的有事。 他们的乐队在Rosetta演出了有小半年了,渐渐有了人气,社交网络上也有不少他们的照片和短视频,颇受好评。本来这是好事,连带把餐厅人气也带旺起来了,但是最近来了好些小姑娘,大多是冲着他俩颜值来的。 这群小姑娘经常一早就来占位置,一直坐到他们表演结束才走,东西点的也不多,还总偷拍。Rosetta每天看起来人满为患,其实翻台率低的可怜。 季杭觉得挺对不起他小舅舅,就想来找乐队成员们一起商量有没有什么对策。赶人肯定是不成了,打算或是把表演时间缩短,或者少去几次。没想到刚找到贺远唐就被按了这么个差事。 他其实不是很介意接这个活儿,家里的生意有些小项目他很早就接触管理了,项目管理不在话下,只不过不懂他们那些技术,有点儿拿不准。正好贺远唐拿衣服的事儿引他,他略做反抗拿个乔就同意了。 但是相比乐队的事情,他现在更着急搞清楚贺远唐昨晚的去向,因为他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他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了。 因为这是男香! 他自己就有一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狸精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12到底怎样算女朋友 所以你这是告别处男了?季杭小心翼翼的问。 嗯。贺远唐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卧槽你还脸红,难道是...呃...特别刺激?季杭甚至拿出公关课上学的精髓,小心措辞。 没有,挺正常的。 应该不算刺激吧?他一想到昨晚,心跳又加速了,嘴角跟着扬起好看的弧度来。 呃...对...第一次还是正常点好...你...你身上的那味儿,是不是bleu?就深蓝色瓶子,满大街广告那个。 是,你认得? 呃...是,这不正好我也有一瓶嘛。哈哈,那哥们挺有品味哈。季杭问得手心冒汗。 贺远唐是他兄弟,就算弯了也是,他绝对不会看不起他,性向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全部。 她家东西看起来是都挺好...卧槽,你说什么哥们?你想什么呢?贺远唐回过味儿来,大惊。 你还好意思凶!你说我想什么!你昨晚把我们都打发走了,混了一晚上到中午才回来,啊对,你开会还迟到,你以前什么时候迟到过?沾一身男人香水回来,衣服也换了,还不合身,我TM当然以为你...你...狐狸精炸着毛,看看周围,压低声音:你也别紧张,你就算喜欢男人,我...你也一样是我兄弟。 滚!老子喜欢女的!男的会用这个?贺远唐也炸了,伸出手腕给他看谢情的发圈。这王八蛋到底脑子还有点儿数没有。 你怎么知道男的就不留长头发?行行行我不跟你杠,给我吓得。” 季杭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有女朋友怎么我都没看出来?你俩异地恋?昨天奔现了?说完又眯起眼睛:话说你这也不像能有空勾搭姑娘的样子啊,一天天的蹲实验室里,我以为你打算做个机器人当女朋友呢。 女朋友,贺远唐想起早上谢情说的话,我不知道她怎么看的...到底怎样算女朋友? 女朋友么还不就那样,拉拉手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什么的,天天腻在一块儿也烦的慌。你怎么了这是?我听这话,你这是碰上渣女被人睡了?季杭说着伸手捧起贺远唐的脸拍了拍:哎呀,我家唐唐碰到狐狸精吃亏了呀。 滚滚滚,贺远唐一把拍开他的手,算了不说了,没意思。 他本来想问问季杭的,现在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起来,拍拍他肩膀,闷声不坑转头回实验室去了。 张锐和颜小文正好在实验室讨论救援机器人的事情,看见贺远唐进来,拉他一起讨论。 快速连接机器人的装置,他们打算用电磁铁试试。 贺远唐干脆不去想谢情的事情,趴在桌上跟张锐一起画设计图。 颜小文懂的不多,他们俩讨论设计图说得太抽象,她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张锐又没什么耐心教她,于是主动请缨去做零件:“机器人底盘如果打算用两组同步轮的话,我去楼下金工车间把框架做一做试试?” “可以。你也别着急,咱们时间还充裕,你先练练手吧,以后组装的时候才是考验技术的时候。你去了车间要是碰见高年级的同学也跟他们多学一学,他们都很愿意教人的。别怕。” “行,那我走了。设计图弄好了能发给我一份吗?我慢慢看,看不懂的地方再问你们?” “行,去吧。” 颜小文刚要推门出去,正撞上推门进来的季杭。 季杭一看有个女同学,赶紧站开了扶着门让她先走,然后自己再进门。又看见贺远唐在忙,想了想还是走了。 他一开始还挺担心的,现在看他忙活起机器人来浑身干劲的样子反倒放心了:“乐队的事情我和他们几个商量了啊,回头给你发微信。” 贺远唐还趴在桌上,回头冲他挥挥手表示听见了。 【走一走剧情】 13松大宅男那么多 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慢慢凉了下来。 乐队的表演从一周四次改成一周两次。本来大家也都是玩票性质,并不靠这个挣钱。之前暑假反正没事,可以多去一去,如今开学好一阵子了,还是得学业为重。 贺远唐一直没收到谢情的消息,拿不准她什么心思,就发个什么天气凉了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给她,她回了一句谢谢,你也是,就没了下文,他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去Rosetta表演也再没碰见过谢情,两人的关系好像又淡下来。那个夏末大雨的夜晚,好像只是他的想象,只剩下手腕上那个细细的黑色发圈留作一点证明。 他不打鼓的时候从不戴护腕,冷白的手腕上黑色的发圈尤其明显。学校里的女生都开始传他有了女朋友,可能是外校的。 曲婉婉也听说了这个传闻,趁着下课,偷偷问他: “贺远唐,他们说你有女朋友了?” “嗯。”他懒得解释,屁的女朋友,其实就是一夜情罢了。但是他觉得被这样误会很好。 “不是咱们学校的吧?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嗯。”他想起来上一次她来学校的时候,还是谢老师。 “那个…是什么样的女生?”曲婉婉鼓起勇气问。她也是工科生,骨子里很有一股不服输的研究精神。 “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凶,好像还打过人。有时候很正经,有时候很不正经。”贺远唐想起那天挑她手机被她骂,又想起她靠着墙说看美人。他很想跟谁说一说她,只没想最后听到这话的人是曲婉婉,“我说不清…感觉…像只猫吧。” “你手腕上这个…是她的?” “嗯。” “你戴了这么久,一定很喜欢她。” “是。很喜欢。”他起身收拾书,转头看曲婉婉。“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曲婉婉脸一红,冲他点点头,去下一个教室了。 * 谢情这半个与忙得不可开交。 白楠很够意思,真的找了个助手,虽然是全所共用的,结果这小伙子一来就搞了个大事儿。 他们所为了宣传,打算拍一个系列短片放在官网上。内容是很基础的身心正念练习,冥想语音,还有谢情的简单绘画疗愈系列。 她本来只擅长面对面的工作,叫她对着摄影机讲,觉得很别扭,表情总不太自然。一个十分钟的视频,她大概得前前后后拍一小时。 一共是四个小视频,她见缝插针得折腾了快半个月,好不容易录完,要拿去剪辑,谁知道这个助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把她的素材给删了。 “小王,你还是先冷静一下,不要慌。能不能好好给我说一下怎么删的?我们总得找到原因才能避免以后再出现同样的事情。”白楠很不爽。她还没骂人呢,结果这小伙子慌得要跳楼一样,还要她来劝,搞什么鬼。 “我那天拿了素材,想着自己先看一遍,整理一下。按时间顺序和内容排好了,标题也写上方便剪辑那边继续做。没想到不小心点了删除。我真不是故意的,楠姐。我很珍惜这次工作的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绝对不再犯这种错误!” 王曦大学刚毕业。他们读心理学的毕业生其实不好找到特别对口的工作,像他这样一毕业就能进正规的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很少。没想到一来就犯这样的错,他这会儿深恨自己没有再仔细一点,很怕就此丢了这样好的工作机会。 “你那天什么时候整理的视频?”谢情来找白楠,看见了一头汗的王曦,就插了一句嘴。 “挺晚了,快一点了吧。”王曦看见谢情来了,更觉得丢脸,他也想走艺术治疗的路的,能来这里也有一部分是冲着谢情的名声。 “王曦,你刚毕业不久,想必没有忘记大脑在深夜的时候功能会下降,注意力会不集中吧?怎么还半夜搞这些?” “我是真的很珍惜这次机会,想着刚来不久能参与咱们所这么重要的宣传项目,一定要好好努力。” “所以就忙活到半夜对吧?工作效率和工作时长哪个重要?你折腾到半夜,结果反而把素材折腾没了。你看你这事情做的。算了你先去做事吧。我跟谢情商量看看怎么补救。”白楠让王曦先出去了。 “怎么办?”白楠问谢情:“他就把你那几个给删了。我听他提过想走艺术治疗的路子,估计是打算看一看视频学一学。” “能怎么办,重录呗。可是我真的不想录啊,我也不想再反复看镜头里面自己的样子啊,傻死了。还没有加班费。” “加班费你个头。我先去问问有没有办法修复,不行就只能你重录了啊。” “能修复?” “能吧,找人试试呗。你记得我们高中那会儿不是有个明星电脑拿去修,被人家修复了视频,结果流出无数艳照的事儿?” “你认识人能修?” “不认识。松大宅男大学生那么多,应该有人能修。我问问季辛泽,他外甥不是在松大么,叫他打听打听。” 精|彩|收|藏:po18x.v ip | Woo1 8 . V i p 14这次要卖身的,谁去? 季杭本来对机器人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最近乐队表演少了,又被贺远唐拉着看了好些往年的比赛录像,被热血沸腾的中二比赛现场感染,项目经理当得有滋有味,把出去浪的劲头都用在折腾工程师们身上。 季辛年女士看他收心了干正经事很高兴,甚至提出要赞助,被季杭拒绝了。 拿家里钱太容易了没意思,他跑了好几个工科学院的领导办公室,还跑了几趟校办,拉到不少经费。 场地也找的差不多了。工程学院院办给他们找了一个旧的车间,让他们收拾出来拿来做专用的实验室。 今天他们开了个紧急会议,一方面大家一起跟官方给的时间表对一对进度,一方面也要安排一下搬新实验室的事情。 “我先说好啊,搬家我不去。老子一件衣服刮了比你们那个破切割机值钱。回头弄得又是机油又是铁屑的,干洗费还得我自己掏。” 大家其实都很感激季杭,虽然他嘴又贱人又骚,还嘲笑他们秃头,但是没有他也不可能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 他说不愿意搬机器,自然就不会要他搬,队里30几个人,不差他一个干体力活的。 事情很快安排好了,正要散会,季杭又开口了: “吴队,我可又给你们拉了笔经费唷。不过这次钱不能白拿,要卖身的。你们谁去?” 大家已经习惯他这样讲骚话,都不接茬等着听下文。 “哼,我看你们这颜值,卖身都卖不出钱来。谁会修复误删视频?举手我看看。” 好几个人举手。 季杭看了一圈: “啧啧啧,这回是我舅舅女朋友的事情,你们几个...光发际线都拿不出手…”说罢还故作嫌弃的摇摇头。 “行了,别骚了,我去。”贺远唐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贺远唐本来不想掺和,也想多给其他队员机会,可是一听到季杭说是他舅舅的女朋友,就后悔刚才没举手了。 他很想再见谢情一面。 * 心理咨询师们在周末是最忙的,毕竟大家平时都有正事要做,只有下班后或者休息日才能抽出空来照看一下自己的内心。 贺远唐背着电脑包到的时候,正是心苑工作室最忙的时候。他坐着前台沙发上等了半天,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才跑出来接他进去。 你是小贺对吗?谢谢你特地跑一趟啊。我姓王,在这儿当助理的,你叫我王曦就行。王曦边说话边把他带到一个角落的小屋,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特别忙,所有会议室和咨询室都满了,只好委屈你在这间小办公室干活啦。可能有点儿乱哈,主要平时不怎么用,都拿来堆杂物了。你们松大做机器人可有名啦,我一听是松大的来就特别放心。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拿那个要恢复的电脑给你。他老母鸡一样念叨完推门出去了。 这个办公室是真的小。一圈文件柜上堆着凌乱的杂物,角落是一张小办公桌和一把旧办公椅。 贺远唐不好乱动人家的东西,只动手把桌面上稍微清理出一小片工作区域,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先放好,又把办公椅高度调了一下。之前不知道谁坐的,调得太矮,他坐着腿都没地方放。 来来来,小贺你今天运气真不错!王曦用肩膀顶开门,腋下夹着笔记本电脑,手上还端了个马克杯,咖啡的香气瞬间充满了逼仄的小房间。 我跟你说,谢姐正好出去送客人,房间空下来,让我进去泡杯咖啡给你。她那个咖啡机老远德国背回来的,压力、温度都调得可好了。豆子也是她自己淘的,香不香?其实我手艺不行,她做得更好喝。 当心理医生这么聒噪是可以的吗?不会把人吓跑?贺远唐心道。 他不爱喝咖啡,平时喜欢喝茶,不过听他说是谢情的,道了谢就接过来,两手捧着闻了一闻。 的确很香。 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了。说起来这事儿都怪我。我吧,今年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想好好表现一把来着。我整理内容整理到半夜啊我,结果手一贱,搞出这么大个乌龙。小兄弟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试用期过不过就看你了!我这就是冲着谢姐来的呀,结果还把她的视频都删了。真丢人丢大了我。 贺远唐听了他的话心里一动,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王曦。长得还挺周正,不过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啰嗦...你们谢姐...你冲她来这里工作? 你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肯定不知道。谢姐其实做这行挺久了,以前是海德堡大学的,后来跟着她导师去慕尼黑,在那边做得蛮有名的。她那个导师是业界大牛。那个导师很少有华人学生,有了也都留在国外了,几乎没有回国的。听说艺术治疗这个路也是导师帮她规划的,果然你看现在做出成绩来了。我猜她导师还舍不得她走呢,现在他网站上还留着她的介绍,搞不好还等着她回去。好像德国那边出了什么事她才回来的。我自己也想走这个路,所以打听到她回国来了这里,我就削尖脑袋挤进来了。 德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偶尔听楠姐跟她聊天猜的。那边好像有个什么人坑她了。 那...她知道我来?贺远唐捧着咖啡问。 肯定不知道具体是谁啦,就听我说帮忙修电脑的人来了,让我泡个咖啡给你。哎呀,我这光顾着聊天了我,活都忘了。你有事儿去前台让小妹叫我啊,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那儿。我先走了,谢谢你啦兄弟。说完一溜烟的又走了,当真来去如风。 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季杭还要吵的人。这人当助理,谢情不嫌他烦吗?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开始干活。 这个小办公室果然是杂物间,一直没人来,很安静。估计心理咨询讲究私密性,虽然有人进进出出,但一点不嘈杂。 他想去看看谢情在哪,又怕打扰别人工作。只能时不时抬头,试图从办公室的半截玻璃门里看到她的身影。 【办公室play吗朋友们?】 15技术好?不见得吧 贺远唐弄得差不多了,让电脑自己跑着程序。 他伸了个懒腰,揉一揉脖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正好看见一双黑白配色的菱格平跟鞋,站在门口。 “咚咚咚”那人轻轻敲门。 请进。他说,心莫名跳起来。 门开了,谢情又靠着门框上,眉眼弯弯看着他笑:还真是你啊?顿一顿又说:咖啡好喝吗? 很香。贺远唐也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情带上门走过来,倚在桌沿上,低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以为他们那已经渐渐淡漠的联系,在这一瞬间似又回到了那个微雨的早晨。 他每次看见她,她似乎总是没个正形,不是靠着门就是靠着桌。 怎么给你扔这儿干活了?挤不挤? 挺好的。他伸手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季杭说你们找人,我就来了。我技术很好的,恢复硬盘数据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他边说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而且...我…想见你。 谢情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拉着。听了他的话,笑着低头看了他身下一眼:技术好?我看不见得。”如愿看见他脸红起来,又笑:“不逗你。怎么偏偏是你来,这里头要你修的都是我的视频,可傻了。你修好了看见可别笑。”想了想又问:“你什么专业的?还会这个?我以为你读建筑的呢。那天看你拿梁思成的书。 我读机械工程的,还做机器人,软件硬件装机器人我都会。 行行行,真是能干得了不得。你这还要弄多久?一会儿要是弄得晚了,我请你吃晚饭。 还要很久。他答得不假思索。 好,我那儿还有事要做,你等着吧。谢情又笑起来,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转身走了。 电脑上提示框弹出来,程序已经跑完了。 贺远唐抬起刚才握过她的那只手看。 不知道她来之前是在做什么,手上都是极细腻的闪粉,也蹭得他满手亮晶晶的。 他看着手上的亮粉,发现自己居然可耻的硬了。 贺远唐叹了一口气,把文件重新保存好,拿出问前台要的U盘另拷了一个备份,又坐着平静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 原来谢情的工作间离他那个小房间很近。 工作间门没关,能看见里面凌乱的纸张,谢情跟王曦在讨论什么事情,声音不大,他隐约能听见谢情语调温和的在说注意眼神的变化...观察肢体之类的话。 等他洗完手回来,正碰上王曦也从工作间出来:姐,我明天一早来给你收拾吧,那些东西你放着就行。边说边快步走来,差点儿撞到贺远唐。 唷,小兄弟,视频弄好啦?走走走一块儿看看去。哎呀可算救了我了。王曦很自来熟的攀着贺远唐的肩膀把他拉走。 你们忙完了?要不要叫上你们谢姐一起看? 她还得写工作记录的,咱们别吵她。 两人回了小屋,一看硬盘里的数据果然都恢复了,重新存好不说,U盘里多存了一份。 王曦劫后余生,非常高兴,直嚷嚷着要请他吃饭。 贺远唐正要推辞,突然头顶灯闪了闪,停电了。 整个办公室都黑下来,外面听起来也乱了一阵。 他和王曦走出去,正碰上谢情和白楠也一起出来。 白楠借着微弱的安全通道指示灯光,一眼看见了王曦,忙开口道:小王,你去找一下物业的人来看一看,我看别人都没事,就我们这儿黑了,应该是我们这里的问题。你把物业的人领上来看一下,要修你就稍微陪一陪。其他人都先下班吧。今天大家辛苦了。说完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曦得了吩咐,立刻颠颠地出门去。 漆黑的走廊只剩下谢情,被惨绿的应急灯光照得她一脸疲惫。 视频修好了? 嗯。 有没有偷偷看? ...看了。 有没有偷偷笑话我? 没有...挺可爱的... 可爱?那就是说我傻呗。 不傻,真的可爱。 谢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问电脑是不是还在那个小房间?王曦这人毛毛躁躁的,也不晓得先收起来再走...算了,先给我吧。 【下章开车啦】